《月落参横》(完)

章节_25

觎,没有走私,没有贩毒,不再提心吊胆,干净的买卖。这些年留下的窟窿不小,但只要规矩行事,一些都会再上轨道,你们能行,我知道。”
两人一坐一站,高度的不同让他看不清她的脸。桌上还有一份档案夹,这是明天他要送走的,不想让她看到。
“你要走。”
顾谦无语,只看着她的头顶,伸手抚上,摸了摸她的后脑,似长辈一般的动作。
“你要走。”
“……”
“你要走了,是不是?回答我!”
子衿不该是这样的,他第一次见她,她正坐在秋千上,苹果一样圆的脸蛋,有最纯最纯的笑容,对他说,帮我推。她面色虽不很红润,但是眼睛很大,大而有神,瞳孔黝黑深邃。
那是他记忆中的子衿,现在他眼中的她红着双眼,里面再无天真笑意,只有一种让他莫明想躲避的东西。
“是。”他承认。
子衿一把抹去不断涌上来的泪,吸了吸鼻子,移开视线道:“你醉了。”
见她起身,他拉住她的手,立在她的耳旁,坚定语气:“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也为我做件事吧。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摊开手边文件的最后一页,送到她眼前。
干净的纸张,黑笔打印着简单的几个字──离婚协议。
她看见下边一栏上他已经签好的名字,后边还有一个空白的地方,那是留给她的。这么多年,她把爱恋只留给一个人,而那人却只留给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
“我爱你。”她已经收起眼泪,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好多年,好多年。”
“那是因为你生活的圈子被自己锁死了,你只看到我,所以会把错恋当成喜欢。”
“错恋……”子衿苦笑。
他呆愣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淡淡开口:“你是我在这儿能放下心来面对的人,我唯独不对你扯谎。咱俩第一次遇见,你让我帮你推秋千,你高高飞起来,笑声很甜,你穿着淡蓝色的小裙子,那时候的情境我还记着。听见你笑的畅怀我也会跟着开心,我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从第一眼见到弯着眉目浅笑的你我就知道,我又多了一个妹妹。”
“妹妹……”原本止住的泪又落下,纠结眉头重复着他刚刚说的最后两个字。
这两个字不是她第一次听见,当年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她偷偷躲在门外,他那时对爸爸也说了这两个字,而如今,她终于亲耳听见他说。
不同的听众,同样的话;不同的位置,同样的心碎。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为什么爱她?我与你一起长大的,明明比她早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纠紧他的襟领,道出折磨她太久的问题。
她明明比靳轻更先认识他的,她知道他的一切喜好厌恶,她用了将尽二十年的时间来让他爱上她,最后却仍是换回一句“妹妹”。
她怎能甘心?
推开一直摆在眼前的文件夹,她失神离开。
心中乱的厉害,她要睡一觉,也许醒过来之后她会惊喜发现,刚刚不过一场噩梦而已。
第五十一章
“王八蛋!顾谦!你小子给我等着,等老子出去弄死你。”这是子衿的表哥何戎凯被捕前说的第一句话。
当年子衿的父亲何晟白手起家,一点点把生意做大,自家兄弟四人,何晟发迹后将他们揽入自家公司。本打算弟兄几人一起联手将事业做的更大的,但是突然的富足使原本平常的心变化,渐渐,他们开始不再满足于等着别人分一杯羹,而是想让自己变成分羹给别人的角色。
家族企业的弊端一点点显现,到了何晟暮年的时候早已发展成几家分庭抗礼的局面,他们都在暗中收购股权,试图将自己推上最高点。
而更让人觉得心寒的是,在父辈争权之战中没有结果的残局下,后代一辈也开始打何氏这个原本该是参天大树,可是实际早已是空壳的腐朽之木的主意。
顾谦站在检察院大厅,墙上一幅干净的宣传画,几笔简单的线条钩勒出一个天平,左边托盘上是些抽象暗淡的货币符号,右边却是一个色彩鲜明的心型图案。天平的左边高高翘起。
离开检察厅后去看守所看何戎凯,因为他是以何戎凯律师的身份进来,所以两人才有直面的机会。一见到顾谦,那人就差点扑上来,幸亏旁边机警的看守及时制住。
“你把我弄进来,现在又要给我辩护?顾谦,你真当我是傻子吗?我告诉你,只要我不死,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你好受。”何戎凯暴怒着面对他,两个人的角逐从他来何家的第一天就开始,这些年几次交锋都没有结果,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被他算进去,日防夜防难防内鬼,他身边几个最亲信的竟然是最后出卖自己的人,而收买他们的就是眼前这男人。
“好,我等着。”
甩下身后怒极而发的咒骂,他转身走出铁门。
后面轰隆的一声,他顿住步伐,想着,自己毕竟还是仁慈的,对得起那些已经故去的人了,何家的少爷们,他也只把这一个送进来而已。
“这是您要的机票。”秘书小姐看着顾谦把一个个文件收整好放进纸箱。
“哦,谢谢。”接过机票,顾谦拉开抽屉,把一封信交给她,“等我走了以后你再交上去。”
她自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顾律师,您真的决定离开这里了?”
“唉。”他微微点头。
“不再考虑一下嘛?”
放下手里的东西,他挑眉看了眼窗外的电子广告牌,笑着说:“我考虑的够久了。”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电子广告牌上的广告换了一个又一个。
傍晚的时候,他驱车到父亲那里。
大门锁了,屋里黑着灯。他只能待在车上,等顾子枫回来。
快到八点的时候,才看见远处有两个身影渐渐走进。
“哥……”顾颍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有些惊讶地看着兄长裹着大衣站在大门口。
顾子枫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开门,顾谦走近的时候,听见他低低说了声:“明天给你配把钥匙。”
一家人很多年没有像这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老人亲自下厨,说着要给他们兄妹俩做顿好的。没办法,谁让他们俩小辈儿到现在都不善厨艺呢。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顾颍到了杯热水递给他。他显然是冻坏了,到现在进屋这么半天还是残白着一张脸。
“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好久没来了。”握着杯子取暖,乡下的冬天更是寒人。
不久的时间,一道道菜肴上桌,三个人围在一个不大的饭桌上。老人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酒,父子俩许久没有在一起对酒畅饮了。
几杯热酒下腹,身体才渐渐暖和起来。眼前的菜,都是他们兄妹俩最爱吃的。
“动筷子呀,别都愣着。”老人招呼着,脸上露出很久没有过的笑意,这笑是发自心内的,佯装不来。
顾颍的眼眶有些泛红,顾谦看了她一眼,三人都没说话。
“那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着,回家的时候,能和你们一起吃饭,像小时候那样。”终于有人开口,顾颍有些抖的声音发出。
她夹了一块鱼放进嘴里,这么多年,味道都没有变。
老人给儿子空了的酒杯重新斟满,说道:“现在不是挺好的,你也回来了,我能时常看见你们,我也就没什么惦记的了。”
“这菜酱油放多了,有怪味。”顾谦指着一道菜,突然冒出一句,把父女俩都说的一愣。
老人不由一笑:“你啊,这张嘴从小毛病就多,自己不会做,还好意思说别人做的不好吃。”
顾颍眼中的氤氲慢慢散去,露出笑容。
一顿饭,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着,简单的几样家常菜,三个人吃的有滋有味。有时候让人觉得开怀的不是珍馐,而是同桌吃饭的人。
顾颍收拾好残羹,洗净手出来,就看见那双父子在桌前对弈。她笑了下,想着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画面了,小时候,哥哥经常和父亲下象棋,之后兄妹俩渐渐长大,闲暇的时间变的少了,这样的画面也跟着少了。
她安静坐在一旁当“真君子”,老人执红,顾谦执绿,这俩人互相不势弱的厮杀。
“将军。”老人放下最后一步棋,颇为得意的说道,“小子,你输了。”之后,这个志得意满的胜利者被女儿哄去洗澡,客厅只留下兄妹二人。
她看着仍放在那里的棋盘,心有所思。
哥哥十五岁之后就没有输过爸爸,多年之后父子再次对弈竟然会以哥哥的战败告终,这实在有些奇怪。
她看了眼安静放在红“帅”旁边的绿“车”,本该最灵活的棋子却始终安静放在那里没有动弹。这棋局早该结束的,但是胜者却该换人。
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按着。
怎么会突然觉得他的身形这么落寞?
“哥。”她唤他。
他的眼睛仍是盯着电视,随口说道:“干什么?”
斟酌着怎么开口,早已经想过好多边的说辞到眼前还是不知如何启齿。“我去见过靳轻,也看见了那个孩子。”于是,她选择最直白,最痛快的。
按着遥控器的手指一僵,画面停住。
“我不知道,真的,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顾颍坐在他旁边,扯住他的手要他面对自己,“她是不是就是你以前的那个女朋友啊?”
她那时虽然年少,不识情滋味,但是她能看见哥哥眼中不同寻常的情愫,这样的他,之于自己是陌生的。她对于哥哥的那个女朋友一直都是听说的,听说他们是大学同学,听说那女孩儿有张精致的面容,听说她为了去见到外地实习的哥哥一面,连夜坐车跑到另一个城市。
那时候她不懂爱情,只朦朦胧胧记得哥哥在和那女孩儿通电话时会换上最柔软的神情。
后来,一连串的变故。让她还来不及分析到更深刻东西的时候就接受了子衿──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成为自己嫂嫂的事实。
之后,她就开始慢慢淡忘这个原本以为就是一个过客的女孩。直到她那天看见那个小孩子。无容置疑,那双眼睛已经说明一切,孩子已经这般大了,说明什么?答案已经不必再揣测。
“你爱的一直都是那个靳轻吧?”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她可以看得出,哥哥这些年并不快乐,可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当年被送出国是不是也和哥哥仓促娶了子衿有关?“你告诉我。”
“是,我爱她,一直都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了,“这几年,我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如果还有人说我忘恩负义,那我也没办法了。”
“是谁逼你的?何叔叔还是爸爸?是谁?”
“没有谁,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想再提起那些烦心的往事,他套上外套走出去,“告诉爸我回去了,明天我要出趟远门。”
第五十二章
整晚都有纷乱的梦纠缠,靳轻挣扎着醒过来,看了时间,才刚四点而已。
回到家几天了,心中意外的平静。
回想刚进家门的时候,母亲正坐在院子里择菜,一旁的地上还是那老旧的收音机,里面正放着妈妈最爱的黄梅戏。母亲一直低着头,没有发现久归的女儿正站在门口。小透跑过去蹲在她眼前,伸手拿了盆里的蔬菜把玩,母亲讶异地抬头,小透甜甜地唤了声“外婆”。
重逢的欢喜过后,只有小透仍是最开心的一个,一路的疲劳在洒满月光的古镇得到抚慰,孩子很快睡去。
母亲坐在床头,父亲蹲在院中抽烟,一根一根,不断。
“明天你跟我去医院,现在做还来得及。”沉默了整晚的母亲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靳轻下意识的环上小腹,语气坚定:“我不去。”
母亲的泪是无声的,甚至没有形态,但是她就是能听到、能看见、能感受得到。
之后,母亲都没有再和她说话。只临走时说了一句──你成人了,自己挑的路走,以后好了坏了……你能后悔,却怨不得别人。
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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