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参横》(完)

章节_24

r/> “你从小就生长在最优渥的环境,你的身边只有富足,没有贫寒窘迫。”这是她心里多年的想法,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来,“我和你不一样,家世平凡得不能再平凡,这是云泥之间的距离。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世家的千金,就像你那过世的妻子一样。”
“我与她的感情不像你想的那样。”他着急解释,“我原本以为爱情也可以淡然,所以才答应长辈们的安排。可是,现在我明白,淡然的从来就不是爱情,而可悲的是,我在那时候没有遇到能够让我明白什么是爱的人。”
“我从没怀疑过你的真诚,如果我注定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么能让我寄托余生的人也不会是你。世坤,你是我的朋友,只能是朋友。”
这话是一柄能劈山的利刃,就这样放在了他的身上。
明白他的不解,靳轻道:“我适应不了你那样的家庭与生活。也许我这样说不对,但是却是我最真实的感受。我见过你母亲,她挑剔的眼光几乎从来都不掩饰,我想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根本就不懂得如何掩饰。虽没亲眼见过你妻子,但是我见过她的照片,那样优雅高贵的女性,我猜她一定让你母亲喜欢。而我不行,我任性,有时还很自私,我一辈子都做不来讨公婆欢心的儿媳妇。
你想让我像她一样每天待在家里,生活的重心完全放在你、老人与小孩身上?你觉得我可以像她一样经常为了家族利益出席宴会,穿上一套又一套的塑身礼服,和那些太太们一起讨论着她们最热衷的话题?还是你认为我可以为你高贵的家族一点点改变我的原则?不要告诉我‘你不用改变’,婚姻是责任与坚持,我如果嫁给你就一定会按照你的生活圈子该有的轨迹设计我的生活,没有哪对正常夫妻是可以完全独立生活的。”
她说的话其实他也曾经想过,靳轻不像他从小接触的任何一名女性,她没有傲人的家世,没有奢华的生活方式,没有他从小看惯的虚伪面容。
“如果两人之间有爱的话,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可以被接受?”这是症结所在,她对他始终没有他对她的感情。
“也许吧,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样的话我会辛苦,不会开心。”靳轻幽幽吐出。
她不是养在彩笼里的金丝雀,那样的世界不会是她的天堂。如果她可以为爱在那样粉刷过的天空飞翔,那她迟早也会力竭而亡。
世坤看着她想他伸过来的手,迟疑了半刻,还是坚定的握住。坚持到最后如果还是不能遂心所愿的话,那么至少他可以有这样的度量与气魄。
“你一定没试过在路边的牛肉馆吃面吧,走,让我来带领你开启人生的另一面。”
她带他走到学校对面的拉面馆,窄小的面店却在这些年后依然热热腾腾的经营着。这里,又是她的另一段记忆。
身旁净是些学生,他们两个人坐在里面竟然有些格格不入。
两碗热热的牛肉面上桌。
靳轻闻了闻香气,大口地吃起来,唇齿间的味道一下子把她带回那些年。她的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而对面那优雅男人眼前的碗只动了几口。
注意到他不留痕迹的把嘴里的面吐到一旁地上,她心中戚戚。以前也有一个男孩和她一起吃面,那人一口气就吃了两大碗,连汤都不剩。
不想再难为他,把钱放在桌上,拉他出来。
不要他送,她坚持自己回家。
“就在这里再见吧,辞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温婉的笑容荡漾在她的脸上,这个一直陪伴自己一路走过这许多年的人值得她这样对他微笑,“你会幸福的,因为我会一直为你祈祷,你已经在我心里了。”
他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中,很少抽烟的他翻出车子里的香烟,抽出一只含在嘴里。
尼古丁渐渐进入肺叶,覆盖住一些、渗透进一些、融化了一些……
最后给他发的一条信息:我回家了。
她知道他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当年那场中断的决裂中她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哪天我离开,那么你也不必来寻我了。
短信发出去,删除所有的痕迹,然后关机。它被留在床头,她不会带走了。
一直很喜欢一句电影台词──走了的人迟早会回来,早晚。
现在的她,开始相信。
第四十九章
但凡认识顾谦的人最先记住的都是他最优雅的一面,他像一只生长在富贵人家的猫儿,只会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善待自己。
他可以疏离,可以和善,也可以风度翩翩,但他不该慌张,此时的他像是一只被剥掉颈背毛发的猫儿。
从没有人见到过他这时的模样──打碎手边杯子,欲速不达,一路算得上是跌跌撞撞的跑到电梯口,发现那电梯即使他用拳头砸烂也不可能马上飞到眼前后,他冲向安全通道。十六层的距离,他居然比电梯还快上一步。
他从不开快车的,不是他不会或不敢,而是以前从没有让他飞车的理由。一路上他闯了三个红灯,没有出车祸已是万幸,眼角一抬,后视镜中,只半秒的时间就足够他看清身后。
浅短的咒骂,紧锁的眉头,这样的他再不是那人人面前光风霁月的顾先生。
最大的努力,最快的速度,在同一个时空中他不是神灵,不能停住时间。最后留给他的,只是那金属大鸟起势破天的画面。
飞机起飞时的声响撞进他的耳膜,可脑海中却有个更加清晰的声音。
那嗓音是沙哑的,仿佛哭过之后,还带着哽咽的声线。
她说,如果哪天我离开,那你也不必来寻我了。
他知道,能够留住她的,从来就不是自己。如果有一天她决定离开,不再留恋,那么只能说明她已经厌倦了他。
手机震动起来,几乎将他开始脆弱的神经拨弄得更加松散。一会儿的时间,它停下来,但是没过五秒就又开始震动。
按下红色按钮,终于又归于平静。然后关机。这下终于可以一直安静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安静开车,不快不慢的车速,安稳、平静。来时紧锁的眉头一点一点打开,只是这一指间的宽度留下了不可能退下的细纹。
他把车子放到属于靳轻,且现在已经空荡的车位上,之后上了二十三层。
掏钥匙的时候,僵住了身子。
他,对着一个钥匙扣发呆。
锅盖的头发,圆圆的脸蛋,黑滚滚的眼睛,这个一指长的小人儿是小透给他的,他叫不上名字,只知道好似是一个动画片里的小孩儿。
一路压抑的东西倏然撞击心头,靠在门上的身躯滑坐在地上。锁紧手掌,钥匙的尖锐似要没入肉里。其实并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是每次有这样的念头都被自己下意识的排除,不敢深想或是假设。
一天的时间,游荡在这个城市。这繁华的地方本也不是他的家乡,但是他来了,留下,一直到现在。
如今天冷下来,街边的海棠凋了。开着车窗也并不觉得很冷,周围的寒意让世界变得更加清晰。这样没有目的地的行进也不算坏事,夕阳一点点消失后,天地都被夜色笼罩起来。
他由方向盘上抬起头,眼角瞥见远远的某处,原本若死水一潭的眼波有了些许变化。油门一脚,黑色的车子又驶进夜色中。
猫和老鼠的游戏已经旷疏许久,一直隐忍着的东西在今天被揪出来。
隐在巷角的黑色车子有即闪又灭的微弱火光,眼前开过一辆车。两秒钟后,他跟在那车的后边。
这里是极其荒僻的地方,路上除了两辆黑色的轿车再无其他。
猛然加速,他超过前面的车子,打轮横过来。
幽静的空间里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出窟窿,两旁有野鸟惊叫着飞起。
他快走下车,一步步靠近后边的车子,眼角看见那车制造出的一道长长的刹车线。
“下车!”顾谦拉开车门。
车里的男人一身普通的装扮,见这势头竟然没有丝毫的无措与紧张。那人不着痕迹地吐出口气,认命下了车,双脚刚一着地就被人击中脸。
“你哪来的?干这行几年了?”没有起伏的声音却是在一阵拳头的猛烈攻势下淡淡吐出,“带你入门的师傅没教给你跟踪人的时候同一辆车不能连续用两天?”
砰……
肉与肉的碰撞,骨头错位的声音让他想起少时,他也曾与人这样肉搏。谁会想到,就连自己有时候午夜梦回都不敢相信。他十七岁之后就没有再与人这样干过架,文明的外衣将他装扮得体面,谁又能相信,平时只靠一张嘴吃饭的人也是这样暴力的行家。
身体有着自己的记忆,完全都是下意识的动作与力度,在击中的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经超越了记忆中少时的极限,渐渐升起快感,原来,他还是原来的自己。他把一些陈年的东西放进干燥的酒坛封入地下,多年之后才发觉某些东西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只有抽筋断骨才能割舍,他原来怎会认为只是放在那里不碰就可以摒弃?
“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离开我,别再让我看见你。”直到那人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他才停下手。
把钱包里的钱全扔在躺在地上的人的身上,此时顾谦的面容宛若修罗。硬冷的语气:“回去告诉他,别再把钱花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有什么想知道的让他直接来找我。哦……我差点忘了,让他甭来找我了,等过几天我让他天天看见我,到时候想避开我都不行。”
走到那人的车上拔下钥匙,猛力扔向黑暗的远处。快速驶过的黑色车子扬起的风卷起地上的张张钞票。
“这是怎么了?”子衿难以置信的捧起顾谦已经肿起的手背,上面一道道细小的伤口,这是力道失衡的代价。
仿佛被电击中一样,他倏地抽回手,冷然看着这个他从小疼惜的女孩儿。
她的目光直直望进那双深究的眼里,并不躲闪。拉住欲走的他的衣袖,柔嫩的手纠成几个白玉般的小节。
拨开扯住衣袖的手,破力之后的身体开始觉得疲惫不堪。背对向她,只轻轻道了一句:“没有哪颗心是永远坚强的。”
第五十章
子衿推开他的房门,整室的黑暗,只有笔记本上的屏保闪出一点光线。打开落地灯,才终于看清这里。
桌上文件凌乱,没有了以往的井井有条,一旁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有的还跑到地上。走到床边,呆愣地看着那个正睡熟的人。
半个月,他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每天更晚回来,一进家门就躲进自己的卧室不再出来。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今天同样晚归的他竟然还带着一身浓烈的酒味。以前他很少喝酒,更谈不上买醉。
她坐在床边,安静看着。
酒气熏红他的脸,半面没在枕中,气息粗钝,睡的并不安稳。
手指为他理顺凌乱的头发,他却还没醒来。她叹着,酒精到底让这一向浅睡的人也深陷沉睡之中。如果醉了真的可以忘记一切,那么她也宁愿大醉一场。
手指划过他的耳朵,指下耳后处有颗暗红色的痣隐在发间,想起小时候她第一次看见,新奇的打量半天。他那时说她大惊小怪,她仍是一脸的稀奇,大声嚷着:“以后你走丢了或者咱们忘记对方的脸,我就按着它寻你。”
心头酸涩非常,咬牙绷着咽喉的神经,现在的她若只微微放松就有东西崩溃而出。
“按着它寻你……按着它寻你……”轻轻的呢喃,在他的耳畔,他该听到的。
泪水还是夺眶而出,滚到她的唇边,一起印在他的侧脸。
他的脸微微发红微微发热,有些凉意的水珠洒在上面,让他醒过来。
两双最熟悉的眼睛同时望进彼此的眼中,她睁着眼睛执拗却安静地吻他,尽管她看见那双眼中的疏离与冷淡。她相信自己的吻也是温热的,她相信自己也可以健康起来,她相信除了钱自己也可以拥有其他,她一再相信着,又一再失望着。她仍是无法温暖他的脸庞,而他的体温又在为她驱逐冰冷,还来温热。
扶住她单薄的肩膀,他拉开彼此的距离,起身坐起来。
看着他走到桌前,找到一个文件夹,摸了摸边沿,翻开来,递到她眼前。
“这是最后一件我能为你做的,你父亲给你们留下的,以后不会有人再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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