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柔柔叫了她一声,心里也开始害怕,因为从未见过妈妈这样的神情。
看到小透站在那里,靳轻感觉血液开始猛的灌回脑袋,胸口窒息感觉并没有因为看到孩子而缓解,嘴里发苦,舌根干涩。
今天,她第一次有世界末日的感觉,在发现小透莫明失踪之后。
现在手指仍颤抖,她控制不住,只能握着拳头。
眼前的就是何子衿。没想到,她们两人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相见,更加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竟然会用孩子要挟她来这里。
如此相似的情节──
正妻,不孕,外室,孩子,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现在的状态完全不能思考,方才的慌乱无措已经让她的精神处于失控的边缘。她只能想到一件事,小透是她的,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何子衿。”子衿伸出右手,停在半空。
啪!
子衿的脸歪向一边,有一瞬间的恍惚,两秒过后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扇了一记耳光。
靳轻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打人竟然会是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刚刚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手掌有些发麻,她看着何子衿原本白皙的脸渐渐变了颜色。
子衿抚上左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着。她扯动嘴角,麻的几乎不能开口。
向一旁呆住的小透伸出手,孩子心领神会地跑过来将小手放进母亲冰凉的手中。
再没顿足,她领着孩子转身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咱俩谈谈。”身后传来柔柔的声线。
靳轻没有回头,语气冰冷:“我只希望这样的事是最后一次。”
子衿走到她身旁,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意。“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不想放手,你懂吗?”
何子衿墨黑得有些深邃的瞳仁,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是谁说她软弱无能?谁说她娇柔得不堪一击?
“我已经死过几次了,现在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赚的,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我想让自己活着的时候少点遗憾,人都是这样。”
靳轻静静看着她,见她弯下身子,白净的手指摸着小透的眉间。
“真像。”这样的眉目几乎是那人的翻版,就连眉头一颦一蹙皆是。
“你到底想干什么?”靳轻觉得自己就要被她的眼神逼疯了,心底最深最深的恐慌被一点一点刨出来,摊在这女人的眼前。
“你真聪明。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咱们各凭本事吧。”
第四十七章
第一次被母亲打的靳小透没有大喊大叫,也并不挣扎,只细声哭着,小拳头咬在嘴里。靳轻下了狠手,翻过她的身子,按在腿上,一掌一掌打在屁股上。一旁看着的程欢将要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等到终于停下施刑的时候,孩子已经哭的没了力气,软软趴在靳轻身上。抱起不停抽泣的孩子,通红的双眼,满脸湿痕。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小透点点头。
一把揽过这小透,心里生生疼着。“你为什么不听话啊?有没有告诉你不可以和陌生人走?”
这种绝望的感觉已经暌违多年,当年因为他的背弃将她打入地狱,如今……
“小透……小透,现在妈妈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放弃,只有你,只有你……不行……”断断续续的话语,也不知是说给孩子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夜色深沉,今晚竟然连月亮都隐去光华。
程欢看着靠在沙发上的兀自走神的靳轻,不禁无奈叹息。这样的结果,可以算意外吗?
“靳轻,算了吧。”
这句话,仿若手指在满月的弓弦,其最饱满的那一瞬间放开。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一幅一幅就像昨天才经历一般。它们没有被时间划上斑驳痕迹,磨砺如新。
第一次看见他──身为学生会主席的他一身简朴干净的白衣黑裤,主席台上,清朗的声音伴着秋日的蝉鸣一点点漾开。她的位置靠在窗边,阳光照在身上,晃眼的日光涣散了视线,她伸手,挡在眼前,指缝中的他在众人之上,而她在众人之间。
偌大的校园,并不能总见到他。但每次遇到,总见他那么忙碌。他是女孩儿们最常议论的谈资。她那时觉得无聊,从不参与这样的话题。
第一次交集──全院组织服装设计比赛,获胜者的奖金足够她整个学期的生活费。她看着那诱人的数字,心中跃跃欲试。一路顺利闯到决赛,就在距离比赛开场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与她搭档走秀的男同学突发急性盲肠炎被送去医院。决赛要求参赛者安排一组搭配的男女服饰,没了男装,结果可想而知,对手安慰她的目光里有着对胜利渴盼的雀跃。
心中不断涌上的失意,却不断安慰自己要坦然接受,这不过是生命中众多挫折里最最轻松的一件。没有换下参赛的衣服,她晃荡着走出,低垂的头不知怎会撞到刚要步入会场的他的身上……
之后的事她几乎记不得了,只记得他索来她手里的男装,抖了抖,回头微笑看她。
他说,希望能和身。
轮到她上场的时候,他们并肩站在前台的入口处。仍不可置信的她只能发愣地看着他细心地抚平衣角的褶皱。似乎终于发现她的视线,犹是那若冬日暖阳般的笑容。
他说,这是他的处子秀。
主持人念到靳轻名字的时候,他伸出手,她将手放进去,收紧,指尖绞缠在一块。靳轻被这双温暖的手牵出。之后,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在他身边。
比赛结束,她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还没冲到门口就看见刚才还在他身上的男装整齐叠放在她的书包上。
那个晚上,她走遍整个校园,却再没见那修长挺拔的身影。
拿到奖金的那天,她穿上最喜欢的裙子,从不化妆的她破天荒的找同寝的朋友借来口红。然后,飞似的冲向法学院。
一路上,摇曳的裙摆似乎那正飞扬着的青春。
初吻──爱情来的骤然,在他们还都没有准备的时候。
也是这样一个夜色浓烈的晚上,在她的宿舍楼下,他深深吻住她。即使是那样的吻,依旧能感觉到他源于本性的克制。柔若无骨的小手覆在他的颈背,将两人拉的更近一些。
初夜──在他毕业的那年夏天,她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他。这似乎是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的事。事后,他抱紧她,一边边地说着爱她,一边边地说着等她毕业就娶她,说他要努力挣钱,给她最好最好的生活。
那时候身体很疼,心却是甜的。她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她要他的钱干什么?她要的,从来就只有一个。
小孩──怀孕并不在她的计划中。洞察自己身体的变化之后,母性的本能让她笑弯了眉眼。
决裂──莫明失踪半个月男人只带给她一句话,他说,他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是个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儿。
突然想起小时候念到的《长干行》,儿时也曾为诗中所描绘的画面深深动容。原来,她输给了青梅绕竹马,两小无嫌猜的感情。
……
然后是什么?靳轻一点点回忆。
妊娠十月,她咬牙自己撑过来。生产的痛苦与之后抚育女儿的欢欣比起来远远不及。
之后,她压下自己的尊严,只为一个人。也许是她那时候太脆弱,仍没有死亡的爱情,只萤火之光便让她一头栽进去。
程欢说,算了吧,何苦呢。
她只是想简简单单爱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听我的,别再任性了。”程欢坐到她身边,将她冰凉的手握进手里,细细地温暖她。
靳轻笑的惨淡。
程欢看着她,多年的友情怎会不明白她?
谁会想到事事都游刃有余的女人在爱情里会被伤的如此千疮百孔,当年那样的爱情在自己这外人眼里看着都是心动不已,更何况是靳轻自己。
靳轻微微变了脸色,没等程欢发问就挣开她的手跑到盥洗台。
随后跟着她的程欢站在那里愣了将尽半分钟,等她安静下来,倏地走出去。靳轻马上追出,伸手按住她拿起的电话。
“别!”
“这回别想让我听你的。”程欢说着扯去她按住的电话就要拨。
“不行。让他知道的话,事情也许就更复杂了。”
实在是觉得精疲力尽了,靳轻扶住程欢的肩膀任她把自己带到床上。两人如同大学时躺在一起,只是时隔多年的两人,找不回的已是那可任意挥霍的青春年代。
“你早就知道了?”程欢侧脸看着闭着眼睛的靳轻,轻轻的呼吸,两人今晚恐怕都是难以成眠。
“嗯。”
伸手摸上小腹,掌下平静,心里却来回起伏。已经育养过一个孩子的身体很敏感,旅行回来之后的一个月她就有所察觉。
“我想回家。”这里根本就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她开始明白,人该是属于哪里总要回去。
“想通了?”程欢不可思议的看她。
“我怕了,真的怕了。”想到今天经历的一切,忽然让她看清一个事实,除了孩子,她什么都能放下。不能拿孩子当赌注,她可以失去一切,放弃一切,唯有这身上掉下的肉是她最最难以割舍的,“谁也别想把他们从我身边抢走,除非我死。”小透不行,肚子里这个还没出世的也不行。
迷迷糊糊的睡去,在梦里,靳轻梦见母亲站在桥头冲她招手,她还是学生时候的打扮,手里藏着一朵白山茶,怕妈妈看见又要数落她就暗暗背起手藏在身后。忐忑与不安在母亲渐渐清晰的笑容里消散。
妈妈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只是快步跑向她,快的好像要飞起来一般……
第四十八章
人活一世,总有些债是欠下的,还不了。情债尤甚。东家欠西家,西家欠南家的……谁能独善其身?
既已打定主意,出路就只这一条。迷惘绝望的时候,唯一的出口,有时好过千百种选择。
程欢临走时只说了一句,她说,人啊,要拿得起、放得下。
靳轻站在母校的门口,马路这些年已经拓宽了不少,学子们进进出出,一张张青涩的面容,都是还没有被生活与现实打琢过的稚嫩。想当年,她是不是也是这样?
秋冬交接的时候最是寒冷。白色的羊绒大衣包裹住她,手插在口袋里。来往的学生有的朝她侧目。
一辆银白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身着黑色风衣的世坤走过来。
她看着他微笑。
没等他开口,就让她抢先一步。“陪我走走吧。”
幽静的校园是最好的地方,象牙塔里毕竟没有人间的残忍与讹诈,少了丑陋,剩下的总是美的。
这里,是她呆了四年的地方。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刚刚走到一半,她顿住,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他只能跟上。
“你今天就当是陪我旧地重游。”
看似偌大的校园,其实走来也不过一片大小。坐在长椅上,他安静听着她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的大学时代。
“当初考大学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报了这里。因为喜欢这繁华的城市,这里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家乡所没有的。”靳轻慢悠悠的开口,“这里有钢筋高楼,我家只有竹屋石桥;这里有霓裳羽衣,我家只有碎花粗布;你从小吃的是山珍佳肴,我最爱的却是一碗母亲熬的淡粥。”
“靳轻。”他低低叫她,满眼彷徨。
伸出手握住他的,她明白,是这样的自己让他无措了,他也许正担心。
“我想回家了,爸妈正想我。”
世坤皱起眉头,又随即松开,视线离开她的脸。“我现在是不是就连等待的机会都没了?”
“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的人。”
他安静的听完她说的话,心头失落之余,还是升起怒意。他毕竟平凡,不是神仙,他的感情怎可让人这样的一再辜负?
“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说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就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不用说这些好听的搪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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