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轻搂着小透,耳边尽是孩子熟睡的气息,这样绵甜的声音都不能让她安睡。
转天早晨,她早早起来,打量了她的屋子,离开这么久却依然干净整洁。正当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时,却见母亲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面给她,里面还有两颗嫩黄的荷包蛋。
“别剩下,都给我吃了。”解下围裙的母亲扔下这句话就招呼着小透,说着要到镇上去,给她买些好吃的。
就这样,她的生活开始真的平静下来。
半个多月过去了,能感觉到原本很平坦的腹部也开始有了些许的弧度,这让她欣喜,也想起当初小透还在她身体里的那段时间,不禁感触良多。
实在是再无睡意,靳轻起来,给小透整了整被子,然后走出家门。
还不到五点,家乡的老人就已经起来。她走在多年不见的青石板上,清晨的雾气让这些青石板上凝了一层水,踩上去,有些湿滑。
不用考虑,脚下有自己的轨迹,她又来到有白山茶的地方。这时候正是山茶打苞的时候,一个个花骨朵似要涨开一样,惹人心疼。有朵最大最美的,她失神看着,心满意足。转身离开的时候,轻轻一阵风,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坠落,下意识地回头──枝头空空,那白嫩的花骨朵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心上一阵慌乱,隐隐的惴惴不安。
上午十点的飞机,顾谦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地下停车场的一角,地上躺着四个男人。
他晃了晃头才把眼前的眩晕打散,视线时而涣散时而清晰。刚刚以一对四,后背没长眼的他被其中一个用棍子击中了头。疼痛渐渐消失以后,后遗症开始一点点显现。首先变化的就是视线。
尽量稳住身形,刚刚走了没几步就感到一束光线打在自己的侧脸,紧接着就听见车子大马力发动的声音。
耳朵也凑热闹的开始翁鸣,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判断。他可以避开的,他知道。这里的位置他很熟悉,知道哪个位置是最安全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赶不上飞机。
车子的声音在靠近,他尽可能快的移动。
“乖乖,别跑……看车,啊!”
一瞬间的画面,犹如慢镜头划过。小孩子挣脱了大人的手,跑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冲身后的父母招手。他的视线忽然变得清晰了,越过那个小小的人儿,他的眼中只看得见那辆疾驰而来的车子。
他该躲开的,他想。
但是当他又重新冲回车道上抱住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开始感到害怕,第一次对即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感到害怕。
当他感觉到车灯温度的时候,腋下猛地抽紧,车头险险擦过他的身侧。
小孩子的父母快步赶过来,连声道谢。他看了眼那急欲消失的车子,车后空白,没有牌照。
他不禁懊恼,还是低估了那个被送进铁门的人。
“先生,去哪儿啊?”出租车司机放下空车的显示牌,从后照镜中笑着问这位刚上车的顾客。
“机场。”顾谦靠在座位上,感觉到力气不若刚才,气息有些不稳道,“师傅,请快一点,我要赶飞机。”
“先生!先生!醒醒,您昨晚没睡好啊,到了。”
付了钱下车。一点点感觉到空气开始稀薄起来,心脏跳的有些快。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机票,他挺直身子走进去。
“先生,您的脸色不太好,需不需要帮助,如果现在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把您的机票换到下一班。”身穿制服的小姐关心道。
“不用,我没事,谢谢。”
通过票检,他扶住胸口,里面闷闷的,视线又开始涣散,且又严重起来。
没事,他心里默念着。
小时候他曾被人打到胫骨骨折,那种疼才叫钻心。他这些年再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痛楚,现在的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而且重要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
他最终还是赶上了,再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可以见到她们,他觉得无比的高兴。见到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呢?见到小透该说什么好呢?是不是该抽自己两个大耳光?他忽然想笑,想大声的笑。
他什么行李都没带的,得让她们收留自己,现在的他,无家可归。可他得给自己找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家。人人都有,他也得有一个。
腿竟然开始抽紧,他咬牙低咒。用力掐了一把,尖锐的痛楚终于也把涣散的视线集中起来。他能感觉力气在一点点回升,他能支撑自己见到她们,他想……
为什么光线开始消失,机场也会停电?不对,现在是白天,还有太阳,那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嘈杂,为什么这么吵?是谁在喊?……有人晕倒了么……不管了……他就是摸黑也得爬到飞机上去吧……但愿飞机还能起飞……
机场一向都是繁忙的地方,这天上午就更加的繁忙。
“喂?急救中心吗?有位先生忽然昏迷,这里是……”
第五十三章
靳小透已经和周围邻居的小孩儿们混熟了,几天里,总是吃饱了就让外婆严严实实的裹成个小馒头就跑出去与那些孩子打混疯跑。靳轻难得见她这样开心,也就少了约束,由着她去了。
南方冬雨过后带来的寒冷能钻到人的骨头缝儿里,天气骤然冷了许多。一向不畏严寒的靳小透也终于抵挡不住寒意,这天只在外面晃荡了一会儿就乖乖回家。
小雨又开始淅沥下起来,屋檐上连绵不断滴下的水声惹得靳轻心烦意乱。
毕竟是孩子心性,最近已经玩疯的靳小透也是心烦这下不完的雨,碍着她玩耍了,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作弄熟睡的老猫,惹得它嗷嗷直叫。
这猫叫得靳轻更是烦躁,说不上来的感觉,总是有种不安的情绪跟着她,心头总是揪着。
雨滴的声音怎么觉得越来越大了,她打开收音机,随便找了一个频道试图掩住它们的声音。声波在雨天也很清晰,略微忧伤的女声吟唱着一首歌──每次别人故意提起有关于你的消息我都会微笑的装作一点都不在意耳朵背着我收集你所有的点点滴滴现在你在哪里那封没有寄出的信直到现在还是锁在抽屉无处可投递电话总是形影不离害怕如果每次当它响起错过你的声音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做到谈何容易有一天老去有一天离去遗憾还是在心底我可以绝口不提所有和你的曾经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你忘了回忆我忘了忘记这该死的爱情不能爱着你不能爱自己能不能再次相遇我真的力不从心也不想再骗自己虽然你说过要幸福我曾答应后悔没有让你了解我有多爱你……
老猫不知什么时候蹿上桌子,脚步轻盈晃到靳轻手边,摇首摆尾的示好。靳轻替它搔了搔下巴,老猫舒服得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一阵轻响,听在靳轻耳朵里却添了另一番心慌。
正要挥手把猫赶下去,就听见母亲在外屋喊她,说是有她的电话。
“喂……”接过电话,靳轻转头见母亲转到一旁的沙发上看报纸,整间屋子都是茶香,电话那头有气息的声音却没人说话,“程欢是你么?怎么不说话?”
就在她以为是恶作剧正要放下电话的时候,那边终于传出一声短浅的人声。
“我……我哥他出事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来……你来看看他……”那头的声音明显已经控制不住了,哽咽不成言语,“最后一次……就当最后一次……”
靳轻的头“嗡”的一声响,回想刚刚听见的只字片语。
那人说了什么?什么哥哥?出事、孩子,还有什么最后一次?
挂断电话,手指飞快地播着一串号码──“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他白天从来不关机的。
一定是打错了,重播、重播。
手指敲击按键的声音盖过了雨水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到最后手指开始打颤,直到她真的按错了号码。
“小轻,怎么了?告诉妈妈怎么了?”
手腕被母亲拉住,靳轻愣愣地看着她。“妈……妈……”
一室的安静,只有电子仪器的滴滴声。病床上的人苍白着脸色,嘴唇也是半点血色也无,气息清浅,面上氧气罩中由于呼吸而生的雾气都不明显。纱布由被子上沿露出头绪,几乎裹到肩膀,想见掩饰在被子下面的情形。
子衿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沉着眼眸凝视他。想像着当年自己身在这病床之上,而他在如今她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是何等模样。
他那时候说了什么?她现在该说些什么?
捧起他的右手,手背上的伤痕已经结痂,有的已经破掉,露出粉红色的新肤。
他从小就不怕疼,脾气倔强,不论受多大的委屈,多大的痛苦都不言不语。还记得那时候他被大哥找来的人打断了腿,咬着牙硬是不哼一声。少年的脸上一颗颗豆大的汗水,太阳穴上的筋脉凸出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睁睁看着大夫的每一个动作,直到最后结束。为他接骨的老大夫事后感叹着:“这孩子,一身硬骨头,就是断了也是软不下来。”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之后好了,又可以来回跑跳。可现在他却沉寂地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看来这次真的是很痛很痛,痛到他坚持不住了。
楼道里忽然响起一阵凌乱脚步声,由远及近。
房门被打开──子衿先是意外看到她出现在这儿,后垂下眼帘,嘴角一抹苦笑。
“子衿,你累了吧,我先送你回去。”随后而至的顾颍站在门口,轻轻开口向子衿说道。
何子衿放下他的手站起来,余光看着病床上的人,之后走出去,把房间留给另外的人。
顾颍随即轻轻关上房门退出,某处的视角一点点变窄,心里一阵涩然。这是她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吧。
透过加湿器吐出的雾气,她朝他一步步走近
第五十四章
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指甲陷在掌心中,却感觉不到疼。
靳轻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来这里,不是已经打定主意放弃了?为什么还回来?为什么还会再见他?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为什么每次都是她先放下坚持回来?为什么原地不动的他总能让她改变行迹?而这次更过分,他竟然只是躺在这里就让她不管不顾的跑回来。他知道,如果哪天她离开了便是寻她也是无益,所以他才用这种方法让她自己回来。
她该狠心不理会的。可是他这样,这么安静,安静的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他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苍白着脸,不该这样气息游离,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开人世一般。她又如何能狠得下这本就从未坚硬过的心肠?
她用力的去爱一个人,开始,直至最后。不是没有痛苦与艰难,现实与想像的距离是天涯海角,所以才会想放弃。放弃却并不意味着不再爱,其实心里明白,他已是生在自己心口的一枚胎记,任是时间再久都不能磨去,只有削肉割皮才能摆脱,但是那样,一颗心也再不能完整。
现在,她开始相信命运,也许是上辈子欠了这人的,今生便要还个痛快。已经没有多余的念头,只要他能好起来,这便已经足够。
“耍赖也总要有个限度呀,醒过来,看看你多有本事,已经把我变成这样没出息的女人了。”她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把小透留在家乡没有带来,她该让小透知道了,告诉她谁是爸爸,她开始害怕,怕孩子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我就是任性,你就再让我任性一回吧,能感觉到吗?”
这次怀孕她并不意外,确切的说,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她想再生个宝宝,再生下一个融合他们俩人血脉的生命,这样的话,未来没有他的日子她便也不会这么痛苦。她知道这个孩子到来的时候就是自己要再次面对抉择的时候,她得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挥剑断情的机会,所以当她听见那吉普赛女人的话时她真的被吓住了。之前的离去,小透不过是导火线,她心里清楚,真正起到催化剂与决定性的是这个仍未出生的小生命。
这是一场赌博,与自己的赌博,开彩的时候,输赢都是她。
似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全身都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真实感。身体变的不受自己控制,就连一根手指都不能移动。
他这是怎么了?
眼皮犹被压制住一样,一再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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