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半晌,叶昕安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不管戴不戴,只要他收下就好。
他愿意不厌其烦地向他示爱,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应。
带着壮士断腕的坚定决心,叶昕安走进那家珠宝店,神情有几分羞赧,走近戒指柜台。
店员小姐很热情,绽开灿烂的笑容,招呼道:先生来看戒指吗?新年促销期内买婚戒有优惠哦。
我……咳……我想要一对……男戒。叶昕安艰难地表述了他的意思,店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让他更是背后发毛,很想调头跑掉算了。
那您看看这一对。冷场了几秒钟,幸好那小姐训练有素,取出一款对戒放在他面前,说:这是专为男性情侣设计的,简单不花俏,适合成熟男士。
一对白金指环静静地躺在绒布上,设计低调稳重,线条简洁,散发着一种不经意的优雅和内敛,叶昕安看了又看,舍不得挪开目光,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它圈在萧震恒手指上的样子。
店员笑吟吟地给他试戴,叶昕安情不自禁地红了脸,看着手上的指环,开始肖想两只戴着情侣戒的手,十指紧扣会是怎样的销魂场景。
他摇了摇头,甩掉满脑子绋色幻想,又挑了萧震恒的尺寸,没说什么废话,刷卡付帐。
由于要在指环内侧刻名字,大概要在一个星期后才能来取,他再三叮嘱店员,确保能在萧震恒生目之前拿到戒指,叶昕安带着一腔甜蜜的忐忑,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接下来,就是度日如年的等待。
第三章
凌晨四点,洪远帮的总舵晨麒花园灯火通明,萧震恒还没有睡,他的心腹陈镛推门进来,向他汇报:今天晚上两点,有十一个人去宝昌夜总会闹事,客人没事,我们的人伤了两个,伤得都不重。
又是驭风堂?萧震恒把烟头捻熄,眼中闪过几分寒意,陈镛点点头,说:老大,驭风堂换了掌门之后嚣张了不少,楼展戎想染指我们地盘的野心不小,绝对不能听之任之。
你老大我是白痴吗?萧震恒瞪了他一眼,说:继续派人盯着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的几处藏货地点我差不多摸清楚了,到时候一锅端掉,他嚣张不了太久。
是,我派去的眼线一直有汇报他的动向,不过……陈镛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小鱼好像看到他去过苹果书屋。
萧震恒一下子坐直身体,俊脸绷了起来,散发出猛虎下山的气场,凶相毕现地瞪着他,问:他去那里做什么?
老大好像很暴躁,随时会发飙的样子,让陈镛这样出生人死很多年、见惯大场面的人都觉得胆颤,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说:小鱼说,他只逗留了几分钟,好像买了几本书,和叶老板说了几句话而已。
而已?萧震恒强忍着想翻桌揍人的冲动,眉心打成死结,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星期一上午……就是你去找叶老板的那天。陈镛对老大和叶昕安的关系心知肚明,也很清楚老大是多么重视那个手无缚j之力的温和青年,他额角渗出心虚的冷汗,等着老大的当头痛骂。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果然,萧震恒低吼出声,陈镛一介五大三粗的不良青年像个闯了祸的小媳妇一样缩手缩脚地站在那里,暗叫完了完了,他一定会被老大修理得很惨。
那个……要不然……先把叶老板接过来避避风头吧……陈镛结结巴巴地建议,被萧震恒摇头拒绝。
昕安不属于这里,他的温柔和美好不应该沾染上任何见不得阳光的污秽,有他一个污染源就已太足够。
加强戒备,给我盯严了,他就算出去买个菜你们也要向我报告,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萧震恒y着脸,厉声命令,陈镛双脚并拢,短促有力地答了一声:是!
萧震恒挥了挥手打发他出去,陈镛抹了一把冷汗,逃命似地冲出老大的房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萧震恒又燃起一支烟,陷入沉思之中。
楼展戎去过苹果书屋,就在他们见面的那一天?昕安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隐瞒?
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萧震恒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该怀疑昕安,他生活圈子太单纯,怎么可能认识楼展戎呢?
而那个姓楼的在搞什么名堂?是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想利用昕安来对付自己吗?
重重疑惑让他眉间笼上一层y云,叶昕安是他唯一的弱点,也是死x,一旦把昕安也牵扯进来,很容易让他丧失理智。
直到香烟烫到手指,萧震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发呆,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拿起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拨到叶昕安那里。
不管会不会扰人清梦,在这种剑拔弩张、山雨欲来时候,他可顾不上做一个体贴的情人了。
震恒……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被吵醒的叶昕安没有责怪他。
不过由于头脑还不是很清楚,说话带着一点点软腻的拖膏,撒娇一般,奇迹般地浇熄了他心头的一团烈火,萧震恒的声音不自觉地也柔和起来,说:打扰你睡觉了。
没,你什么时候打来我都欢迎。叶昕安打了个呵欠,口齿不清地调侃道: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
如果我说是呢?萧震恒低笑,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轻响,随即是叶昕安叫痛的哎哟声,他急问:怎么了?有人闯进去吗?
不是。叶昕安难为情地讪笑两声,说:我不小心撞到床头了,都怪你突然说r麻话来吓我。
萧震恒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继续逗他:你不喜欢甜言蜜语?
你这个时候打电话,就为了说一句想我?叶昕安好象脑袋清醒了点,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震恒叹了口气,他的情人虽然单纯,直觉却相当敏锐,他握紧电话,心中的y霾挥之不去,问:昕安,星期一上午,有没有一个行径古怪的男人去你店里?
叶昕安一下子想到那个浑身透着邪气的顾客,他沉默了片刻,直到萧震恒开始追问,才嗫嚅着答道:有,不过他没找店里的麻烦,只买了几本书就走了。
这回轮到萧震恒沉默了,叶昕安从被窝里坐起来,有些害怕,小声问:震恒,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那个人……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
萧震恒依旧没有解释,只是叮嘱他:我最近抽不开身,你照顾好自己,对可疑分子提高警惕,没事少出门,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就这些?叶昕安抓了抓头发,语气透着狐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你……难道又要火拼?你记得穿防弹衣!
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的昕安肯定会把他装扮成铁甲金枪客,以求刀枪不入,萧震恒眼中盛满笑意,说:不会有事的,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真是可爱到让他恨不得当不就放下电话冲过去,把情人捧在手心狠狠疼爱。
我等你。叶昕安明显害羞了,声音又低了下去,如同耳语,萧震恒道了晚安,正想挂电话的时候,那边又急着叫了起来: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如果那天你没空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的!
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被戳了一下,萧震恒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没出息地改变原则,甚至期盼生日那天到来了,他好奇地问:是什么?
保密,我睡了。叶听安卖了个关子,急匆匆地挂了电话,萧震恒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对着嘟嘟作响的电话轻声道:晚安。
看来,要尽快打击一下驭风堂的气焰,免得楼展戎目中无人,自以为天下无敌,竟敢把主意打到他的人身上!
那个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家伙,会很快明白谁是他不该招惹的人。
那边紧锣密鼓、蓄势待发,这边百般无聊,在等待中度日如年。
寒流过境,气温不断下降,连着好几天细雨霏霏,甚至还夹着细小的雪粒,y冷的风带着潮气,直往人衣服里钻。
这种天气,如非必要,他绝不出门。
和他店里那盆蔫头蔫脑的水仙花一样,叶昕安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晚上睡不好,白天起不来,总在冷冰冰的被窝里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早晨在赖床还是起床之间挣扎再三,最终还是向现实低头,无奈地皱着一张苦瓜脸,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穿衣。
这天上午雨停了,天空y沉沉地,浓云密布,冷风扑面,预示着更大的雨雪到来,叶昕安抓紧时间去超市补充库存,还买了做蛋糕的模县食材,打算宅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
果然,连着好几天下雪,直到萧震恒生日的前一天才停,叶昕安奋战了一上午,失败数次之后终于做好了一个八寸的提拉米苏,小心地洒上糖霜装饰,放到冰箱里冷藏起来,这样第二天正好可以吃。
深色巧克力粉上面,洁白的糖霜组成一串字母——tiramisu。带我走!叶昕安关上冰箱门,眼神中有着温柔的惆怅,脸颊又有些发热,泛起淡淡的羞红。
好像他总是这样,利用萧震恒根本不会注意的角落,不停地向他示爱。
而此时,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明天会不会来。
准备工作做完之后,叶昕安里好厚外套,去珠宝店取戒指。
人行道的积雪还没有清扫,冬日的阳光如白纱般淡薄,叶昕安取了戒指,出门正看到几个小学生在路边堆雪人,嬉笑打闹,让他心情轻松了不少,干脆不叫车了,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雪往回走。
为抄近道他从小公园里穿过,腊梅花开了,红艳的花苞映着白雪,时不时有微风拂过,把花枝上的碎雪扫落下来,四周宁静而清冷。
叶听安忍不住把手伸进衣袋,摸摸那个装戒指的小盒子,心里泛上淡淡的暖意。几个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叶昕安无知无觉,经过一条巷口时,又像往常一样拐进去买水果。
那几个人没跟进去,若无其事地在巷口转悠,等待叶昕安折返,没想到左等右等,快半个小时过去,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挑个水果不需要这么久吧?小鱼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水果店,扫视一圈,哪里还有叶昕安的影子?
喂!胖子!刚才那个人昵?小鱼揪着店老板,气急败坏地吼,另外几个人听到他的声音,齐刷刷地冲了进来,一手放在腰间。摆出随时掏枪交火的架势。
老板被吓了一跳,指了指侧门,说:他……他跟两个男人从那个门走了。
靠!小鱼窜过去,门外是一条小街,车来车往,连叶昕安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又冲回来朝老板吼叫:你看到有人被绑架为什么不呼救?
绑架?老板傻乎乎地看着他,说:他没反抗呀,那两个人好像说是萧哥派来干什么的,他就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暗叫完蛋了,百密一疏,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曰之下把叶昕安弄丢了!
小鱼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保持平静,说:分头去找,我打电话报告老大。
一群睃物!萧震恒听到消息之后几乎抓狂,砸烂了电话机,吼道:陈镛!召集弟兄们,今天就去平了驭风堂!
老大!你不要冲动!陈镛吓出一身冷汗,死命地拖住他,劝道:等查清叶老板被带到何处,我们再去也不迟,否则打草惊蛇事小,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撕票的话可就不得了了!
萧震恒气得发晕的脑袋稍稍清醒,被陈镛按着坐下来,一张脸凶神恶煞,厉声道:马上去查,我要尽快知道他的下落!
虽然实质上是绑架,可是被绑票的那个还以为是情人玩的小游戏,完全没有反抗地就被带上了车,乖顺程度让绑匪都觉得诧异。
要不要蒙上他的眼睛?一个人用胶带缠住他的手脚,防止他跳车逃跑,然后扭头问另外一个,另一个人把油门踩到底,轻笑着说:对客人别太粗鲁了,伤到他的话老大会生气的。
闯话的那个收起眼罩,在他身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昕安,看得他一头雾水,轻声问:震恒……我是说萧先生,他还好吧?
那个人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前面的司机又笑了一声,调侃道:急什么,反正你们很快就见面了。
叶昕安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做了一件蠢事,正在给萧震恒制造一件大麻烦。
一路忐忑地被带到一处废弃的厂房,那两个人解开他的手脚,把他推进大门,叶昕安还没回过神来。大门已略当一声关上了。
震恒?眼睛适应了黑暗,叶昕安焦急地四下张望,声音在偌大的厂房中回响,颤意更加明显:震恒,你在这里吗?
脚步声从对面传来,黑暗中,隐约一个人影朝他走近,沉闷的空气荡起灰尘,弥漫开让人浑身发冷的气息,叶昕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盯着对方,说:震恒,别吓我,这样不好玩。
啪地一声轻响,灯亮了,叶昕安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本能已经觉察到危险,他退到门边,下意识地握住衣袋里的盒子,汲取些微勇气。
眼睛很快适应了光线,看清了面前的人之后,叶昕安脸色惨白。
嗨,又见砸了。楼展戎眯着眼睛,笑得像一条盯住青蛙的蛇,君光放肆,欣赏着叶昕安惊惧交加的神态。
叶昕安手脚发冷,努力镇定下来,问:你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他敢肯定这人的行动和萧震恒脱不了关系,否则萧震恒不会深夜打电话来询问这件事,而自己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沦为对付他的棋子一颗。
叶昕安咬紧牙关,万分懊悔自己的莽撞,低着头不言不语,楼展戎不紧不慢,一步步走近,就在两个距离一臂之遥的时刻,叶昕安猛地抬膝撞向他的腹部。
这招是萧震恒教他的,据说攻击力很强,容易乘人不备一击致胜,以前还押着他练过很久,没想到在今天派上用场。
唔!楼展戎闷哼一声,弯下腰去,叶昕安抓住门把死命地拉,却发现大门被反锁住,他就像一只瓮中的鳖,无处可逃。
楼展戎一把抓住他,表情y狠,说:你这小白脸还挺带种的嘛!
叶昕安用力挣扎,被楼展戎迎面一拳打得撞上大门:老实点!
口腔里弥漫开血腥昧,叶昕安只觉得头晕脑胀,脸颊火烧火燎地涨痛,那个小小的珠宝盒也掉了出来,摔在地上,盒盏打开,两枚亮闪闪的戒指滚到楼展戎脚边。
两个男人冲过来制住他,楼展戎拾起一枚戒指,看清楚内侧的刻字之后,又把它丢在地上,嗤笑道:没想到姓萧的还会搞玻璃啊。
还给我!叶昕安气急败坏,一张脸涨得通红,楼展戎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不放开他,叶昕安毫不迟疑地冲了过去,伸手捡落在地上的戒指。
楼展戎轻笑一声,抬脚踩了下去!
啊!叶听安发出一声惨叫,右手皮开r绽,他艰难地握住那两只戒指,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也不肯放松,俊秀的脸庞因为疼痛皱成一团,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楼展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原本以为这个温吞得像兔子一样的胆小男人会吓得魂飞魄散、跪在他脚下求饶,没想到叶昕安抬起头时,对上他的依然是清澈湛然的双眼,咄咄人中添了露骨的恨意。
他越是骨头硬,楼展戎就越想彻底摧毁他。
他抬脚又想踢叶昕安,身后传来温和的男声:展戎,别忘了正事。
楼展戎不满地收回脚去,说:忘不了,叔叔。
他叔叔楼幸堂走了过来,虽然比楼展戎长一辈,年纪也不过三十四岁而已,是驭风堂的军师,如果说楼展戎是一只跋扈嚣张、不可一世的鹰,楼幸堂就是一只狡猾j诈、老谋深算的狐狸。这次的行动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此人和他侄子一样y狠歹毒,只不过长相斯文教厚,可以直接去冒充大学教授。
年轻人要戒骄戒躁,主角都没上场,你拿一个小龙套撒什么气?楼幸堂语重心长地拍拍楼展戎的肩膀,满招损,谦受益,不要一时张狂,小不忍则乱大谋。
受不了你的迂儒!楼展戎冷哼一声,志得意满地掏出手机打给萧震恒,语气十分悠闲,说:萧帮主,你的小情人在我这里做客呢。
萧震恒的怒气显而易见:你敢动他一根手指,我饶不了你!
真不巧啊,好像已经动了五根手指了。楼展戎低头看看叶昕安血r模糊的
手,而那边萧震恒已经吼了起来:你把他怎么样了?
只是些皮r伤,萧老板别这么上火。楼展戎气定神闲地捋着虎须,轻描淡写中透着威胁:至于接下来他会不会怎么样,就看你配合不配合了,萧老板,我听说你们恩爱逾恒,真让小弟我羡慕,能让萧老板这么看重的人,不知道滋味如何,我和兄弟们也想尝尝看哦。
你想要什么?萧震恒强压怒火,冷冷地问,楼展戎吹了声口哨,开始切入主题:好说,我要你宝昌、金隆、洪业三家公司的经营权和整个东南亚市场。
你胃口倒不小!萧震恒冷笑,楼展戎哈哈一笑,说:就看我手里的人值不值这么多了。
成交。萧震恒没有犹豫,痛快得让楼展戎都感到意外,他又看了叶昕安一眼,难以置信地问:这个小白脸对你这么重要?
少废话!萧震恒打断他,我要确定他平安无事。
好好好。楼展戎把手机凑到叶昕安面前,讽道:来,跟你老公撒个娇吧。
昕安!萧震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焦急地闯:昕安,他们对你怎么样了?
熟悉的声音让他强撑着的倔强坚持瞬间支离破碎,叶昕安眼中已有泪意,抿紧双唇,一句话也不肯说。楼展戎等得不耐烦,又踩他受伤的手,叶昕安痛得身体蜷成一团,嘴唇咬出血来,还是梗着脖子不发出半点声音。
跟我来这套?楼展戎俯下身,抓住叶昕安受伤的手,掏出打火机直接燎在他鲜血淋漓的皮r上。
成功地出了他一声惨叫,楼展戎满意地放开他,又给暴怒之中的萧震恒火上浇油:听到没?不是我为难他,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震恒!不要过来!这是陷阱!叶昕安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他就算再笨也看出这是个圈套。一路过来连他的眼睛都没蒙上,他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交易是假,诱杀是真,楼展戎根本是想在这里一举除掉萧震恒!
闭嘴!楼展戎又是一脚过去让他消了音,有些烦躁地叫道:二十四小时之内把转让契约签好字送过来,你一个人来,否则你的小情人八成就要死于非命了。
地点。萧震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那语气恨不得把他粉身碎骨,楼展戎轻蔑地一笑,说:你先到东港仓库六号,那边的人会给你指示。
说完,他结东通话,看着终于露出恐惧灰败脸色的叶昕安,说:你别怕,我不会那么快让他死的,你就等着和他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那头狂野放肆的黑狼,弱点毕露,只能乖乖地按他的指示,像狗一样在本市东奔西跑,被要个够之后,他正好以逸待劳,一枪毙了他。
叶听安浑身颤抖,把手中的戒指握得更紧,圆润的指环已嵌入破裂的皮r中,与他的体温一样冰冷,疼痛已麻痹,r体的创伤被抛于脑后,心脏却疼得像刀绞一般。
追踪到了,在东兴塑胶旧厂房内。萧震恒剐挂断电话,坐在~边的邵永琨就摘下耳机,指着电脑屏幕上闪动的红点示意他。
欠你一个人情,先记着。萧震恒大手一挥,带着严阵以待的部下赶去救人,邵永琨眼睛一瞪,也一溜烟地跟了上去,不由分说地挤上萧震恒的车,说:我也要去。
萧震恒一秒也不愿意耽搁,顾不上赶他下车,把油门踩到底,不悦地皱眉,闯:你去做什么?
我怕你急怒攻心,失了手。邵永琨没忘了系上安全带,双手垫在脑后,看着马路两边飞速后退的建筑,万一忘了答应我的事,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萧震恒脸色很难看,冷冷地命令:把警服脱下来,我不想被人看见和条子在一起。
邵永琨耸耸肩,脱了上衣外套,卷成一团丢到座位底下。
这房子里,埋伏着三个狙击手。楼展戎放了把椅子在厂房正中,把叶昕安扶坐到上头,和颜悦色地向他介绍:一个负责盯着你,另外两个现在比较闲,因为他们的目标还没来。
叶昕安脸颊抽动了几下,一言不发,楼展戎摸摸他僵冷的脸蛋,装模作样地叹息: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不过我的狙击手可不会心慈手软,你要乖乖地坐在这里,敢轻举妄动的话,小心会被打成蜂窝哦!
越是轻柔的语气越让人胆寒,叶昕安转过头来,强忍着惧意,哑声问:你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互不侵扰,为什么非要斗得你死我活?
啧啧!楼展戎抚着下巴,戏谑道:你是黑狼的人,怎么还这么天真?
他在叶昕安面前蹲下身来,微笑着说:我跟萧震恒那种靠一双拳头闯天下的粗俗混混可不一样,生下来被当成驭风堂的继承人之一来培养,要出得厅堂,上得战场,扳倒别的继承人才能上位,至于上位之后呢,自然会有人不服,新任堂主要想服众,都会找个硬点子来修理修理,萧震恒就是个绝佳的目标,又能服众,又能打压东区的势力,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懂了没,小昕安?
叶昕安听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接话,大门被人砰地踢开,熟悉的声音响
起——
他怎么可能会懂!
第四章
逆光中,高大的男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震恒!叶昕安失声惊叫,那一刻,他眼中除了萧震恒,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像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地站起身来,冲向萧震恒:震恒小心!
楼展戎惊呆了,连枪都顾不上拔,仿佛看见一只受伤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熊熊烈火。
三声枪响几乎同时进发,震耳欲聋,萧震恒抱着叶昕安就地滚了几圈,一手掏出枪来还击,目标精准无比,三个狙击手全部中弹,第四颗子弹则是直接s进楼展戎的胸膛。
洪远帮的兄弟很快占领了这里,把灰头上脸的楼幸堂押过来,想请示老大如何处置,然而此时萧震恒根本顾不上理他们,抱着叶昕安低吼:昕安!
叶听安后背中了两枪,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腥红的y体还不断地流出来,在水泥地板上漫开惨淡的痕迹。
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体力飞快地流失,生命之泉渐渐干涸,叶昕安能感觉得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吐尽胸膛中最后一缕生气。
思绪惶然,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叶听安神情凄楚地看着萧震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低声说:你没事……太好了……
唇间有血丝溢出,看得萧震恒触目惊心,他小心翼翼把叶昕安抱上车,对手下吼道:快开车,马上送他去医院!
车子飘了起来,萧震恒轻拍叶昕安的脸颊,连声说:昕安,我的昕安,振作点,马上就到医院了,马上就没事了,啊?
叶昕安咳了几声,吐出更多鲜血,气若游丝地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不会!别说傻话!萧震恒想吼叫,又怕让他失血更多,只好压低嗓门,声音带着颤抖,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
叶昕安摇了摇头,眼泪滑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喉咙灼痛,每吐出一个字都像经历了一场酷刑:我不想……死……我害怕……死去……
可是我更怕……失去你……震恒……震恒……我求你……不要一让你……自己
……处于危……险之中……
一个字一个字,断断续续,叶昕安抓紧最后的时机,也许下一秒他们就要天人永隔,趁他还活着,就把这些未曾说出口的话悉数告知。
你不会死的……昕安,坚持住……一向铁骨铮铮的萧震恒眼中含泪,粗糙的手指拭去他唇角碍眼的血迹,叶昕安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震恒……不要忘了我……
感谢上天让我曾经拥有你,让这二十五年的短暂生命不至于乏善可陈,我爱你永远都是,你给我的一切,是我拼命想要珍惜的东西,请你也……在回忆中为我留下一席之地。
不要再说了!萧震恒低下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脸上,叶昕安用尽最后的力气,摊开掌心,把血迹斑斑的戒指送到他面前,嘴唇扬动,声音弱不可闻:生日快乐……震恒……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全,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戒指从他虚软的指间滚落,鼻间气息全无。
昕安!萧震恒慌乱到极点,笨手笨脚地摸摸他的脉搏,呆愣了几秒后,把叶昕安的尸体紧紧搂在怀里,发出绝望的悲鸣:不——
我喜欢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白皙俊秀的青年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落日的余晖映在他脸上,嫣红如天边的晚霞,晕开浓浓的羞涩。
萧震恒叼着烟,不耐烦地说:你缠着我这么久,就为了说这种蠢话?
叶昕安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羞又窘,在他的瞪视之下缩着肩膀,好像要挖个地d钻下去。
他最讨厌这种软趴趴的个性,男人软弱成这样还有脸出来混?萧震恒恶作剧地对他啧了一口烟,嘲讽道:娘娘腔!
叶昕安蓦地抬起头来,表情很受伤,眼中闪过一抹委屈和不甘,和他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几秒钟,用清澈又温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不接受就算了,何必这样侮辱人?
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男人还敢教训他?萧震恒抬起他的下巴,难得正眼瞧他,才发现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养眼,特别是那种清爽干净的气质,让人很想下手玷污他。
叶昕安双唇微抿,小绵羊般温和的眼睛透出几分倔强,更多的是仰慕,波光湛然,很是诱人,萧震恒丢掉烟头,轻佻地伸手搂住他的腰,坏笑道:腰还挺细的,长得也不错,可惜脑袋有点呆,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偏偏缠上我了?
叶昕安有些不自在,身体微微颤抖着,青涩又生嫩,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为
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心跳得很快……经常会梦到你……我觉得我是
爱上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羞涩又坚定地看着他,萧震恒不禁有些呆怔,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沉溺在那似水的柔情中。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掌摩挲着他的后背,叶昕安眼中明显的期盼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黑着脸推开对方,说:无聊!滚回去,老子没工夫陪你玩这种八点档!
叶昕安颇受打击。错愕地看着他。萧震恒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就走,拐过街角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他仍站在原地,夕阳拖出长长的影子,看起来孤伶伶地有些可怜。
萧震恒哑然失笑,暗暗告诫自己不要一对心软,被这个头脑发热的小笨蛋缠上,绝对后患无穷。
不幸的是,他还是被缠上了,不知道这算不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终于没把持住,接受了叶昕安的感情,而且像导火线被点燃一样,引爆了他更加浓烈、完全无法自拔的爱意。
即使明知道玩火者必自焚,还是执迷不悟地陷了下去。
窗外雨雪交加。
回忆是不受欢迎的访客,总在寂寞的时候悄然到来,总在痛苦的时候分外清晰。
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满了,他不知道抽了多少,一室烟尘缭绕,刺得他眼睛干涩胀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手指微颤,轻抚过骨灰盒上的遗照,黑白照片中,笑容依旧腼腆温和,指端的温度却是一片冰冷。
萧震恒眼中尽是苦涩,高大的身影有些颓丧,他依依不舍地凝视着那张照片,脑中闪过两个人的点点滴滴。
是不是没有坚持推开他,才铸成了今天的惨剧?两年多的甜蜜却换来一场死别,留下半生的悔恨,情何以堪?
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昕安浑身是血死在他怀中的场面,本来以为干百次的回忆折磨,胸口已经麻木,没想到还是会痛,像是一把细小的刀刀不断地切削,每一次,把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割裂成更小的碎块。
陈镛已经进来两次,又默默无语地退了出去,最后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大哥,该出发了,再晚怕会耽误了下葬的时辰。
萧震恒掐掉烟,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叶昕安的戒指,轻轻放进骨灰盒中,而另一枚,正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他像对待情人一般,温柔而小心地把骨灰盒抱在胸前,神情冷峻,把他心爱的人带往这段旅途的最后一站。
陈镛原本为叶昕安买下一处昂贵y宅,被萧震恒否决掉了,没什么犹豫,他选择把听安葬在叶家父母墓侧。
下葬的过程无异于一场凌迟,萧震恒坚持不让任何人c手,一铲一铲地挖开墓坑,把叶昕安的骨灰放进去,填土。
洪远帮的组员们都穿着黑色西装,垂首肃立,围在叶家坟墓四周,谁也不敢说话,陈镛背过脸去,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的泪光。
墓碑早立了起来,叶昕安这三个字再一次刺痛他的眼,离开之后,这里不会留下他的任何痕迹,连在墓碑上刻上自己名字的权利都没有。
朝来暮往的过路者,没人知道他们相爱。
一脸湿意,不知道是雨还是泪,他曾经发誓永远不会放开叶昕安,却在如此境地被迫放手,兵败如山倒。
没有一种力量比死亡更强大,它带走了昕安,而他,别无选择。
回程中,萧震恒一言不发,陈镛坐在他身边,犹豫了许久,开口打破沉默: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萧震恒抬手打断他,面无表情地问:驭风堂近况如何?
陈镛愣了一下,赶忙汇报:楼展戎还躺在医院里,据说捡回一条命,不过仍然昏迷不醒,没有脱离危险期,兄弟们已经拿下了驭风堂在连州湾的货仓,他们损失不小,再加上现在群龙无首,几个元老各有派系,闹得很厉害。
萧震恒的眼神冷厉人,又问:楼幸堂呢?
他搞不定那些人,干脆做了缩头乌龟,一直在医院陪着他侄子。陈镛察言观色,终于把憋了好久的念头说出来:干嘛不趁此机会把姓楼的送上西天?
那样就大便宜他了。萧震恒冷笑,下了命令:继续盯着他们,我要等楼展戎清醒的那天。
今目的痛苦,他会百倍奉还,不仅驭风堂要为昕安陪葬,始作俑者楼展戎,也会在历尽苦难和屈辱之后,在绝望中死去。
如果楼家的祖上泉下有知,最好保佑他一辈子不要醒来!
他陷入一场纷繁无界的梦境,在一片虚无中起起伏伏,不知归处。
身体轻得像一片纸层,飘来荡去,在一片晦黯中本能地朝那透出光亮的地方下去。
他像被鬼上身一样,不停地奔跑,脚步越来越沉重,即使力气耗尽,也不肯放弃半步之遥。
记忆中,他仿佛也曾经像这样,追一个人追得这么辛苦。
直到精疲力尽,身体动弹不得,他仍然挣扎着想要抓住那一缕光芒。
酸涩的眼皮缓缓睁开,四周一片洁白,鼻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
展戎?你醒了?一个惊喜交加的男声传入耳中,他的大脑一片混沌,转动眼珠,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人,病房里只有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
他想了几秒,才记起他是楼幸堂,在那个厂房里见过的人。
原来他没有死吗?可是为什么楼幸堂会在自己病房里?震恒在什么地方?
他皱着眉,一脸困惑。
展戎,你头晕吗?楼幸堂一点一点地喂了他小半杯水,说: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他不仅头晕,胸口的伤还痛得要命,不过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他扬动着双唇,有气无力地说:你认错人了,我是叶昕安……
什么?楼幸堂没听清楚,把耳朵凑了过来,叶昕安无力再解释,很快又失去了意识。
医生来诊断之后,宣布他已经脱离危险期,开始进入平稳康复中,叶听安松了一口气,当时还以为死定了,没想到竟然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到人间。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另一件事情打击得欲哭无泪。
护士扎输y针头的时候,他无意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变大了一些,而且皮肤变成小麦色,与原本素白修长的手截然不同,叶昕安倍感诧异,再加上楼幸堂一口一个展戎地叫,俨然把他当成自己侄子一般,让他开始害怕起来,要求护士拿来一面镜子。
看到镜中映出的容貌时,叶昕安仿佛被雷劈到一般,目瞪口呆。
呈现在镜中的,赫然是楼展戎的脸!
或者说,他这副身体,并非原本的叶昕安,而是如假包换的楼展戎。
他被震傻了,反覆确认,又呆怔了许久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他占据了楼展戎的身体,借尸还魂这档子事,竟然在他身上发生了!
叶昕安不由得悲喜交集,喜的是自己还活着,又可以像以往那样黏着萧震恒,悲的是,他顶着这样的一张脸,要如何回到他身边?
一想到洪远帮与驭风堂水火不容地对峙,他就觉得头疼,伤口恢复得很快,他对这具身体也越来越习惯,而对这身份,却是怎么也习惯不了。
几乎每天都有驭风堂的干部过来探视,有时会带来一些坏消息,例如洪远帮的人又找了多少麻烦,叶昕安听到这些总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在他们请示机宜的时候,只好支支吾吾,让楼幸堂以堂主身体不好要休息搪塞过去。其实他只关心一件事:震恒有没有受伤?是不是一切平安?
那个恩怨分明的男人,绝对不会放过驭风堂,不会放过楼展戎,叶昕安绝对不希望他为了给自己报仇而去打打杀杀,而且现在他好不容易借尸还阳,无论如何也得去找震恒,告诉他事实真相,否则若是糊里糊涂地被他一枪轰了,才叫有冤无处申。
叶昕安没什么胃口地拨了拨面前的饭菜,低声说:下次别做这么多红r了,浓油赤酱的,我想吃点清淡的。
天天都是rrr,吃得他早腻翻了天,开始无比怀念自己做的清粥小菜。
你……楼幸堂干瞪眼,他这个侄子向来无r不欢,食量像老虎一样,怎么受个伤醒来竟然口味全变了?他看着对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鲫鱼汤,对旁边的红烧大排、葱爆羊r、咖哩牛腩这类的菜瞧都不瞧一眼,倒是把里头的几筷子蔬菜挑出来吃掉,让楼幸堂看得纳闷,说:你是不是伤口还痛所以胃口不好?要想早点养好伤口就得多补充蛋白质,别像个小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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