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质,别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只知道女人在生过孩子之后会口味大改,怎么他侄子货真价实的男儿身,竟然中过一枪之后也变得如此奇怪?
而且他改变的不只是口味,好像连性格也和原来天差地远,楼幸堂原本以为这是老虎变了病猫,暂时发不了威而己,结果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对这个楼展戎的疑惑就越深。
就像换了个魂一样,他的气质变得非常柔和亲切,平易近人,还会对护士小姐微笑道谢。也没有施出咸猪手轻薄过她们,一些以前常见的粗俗口头禅绝了种,又臭又硬的石头性格竟然越来越向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靠拢,让他这个驭风堂军师屡屡暗捶心肝。
搞什么?你是胸口中枪又不是脑袋被打坏,为什么从一只张狂不羁的银鹰变成温柔忧郁的小天鹅?
叶昕安食不知味地扒完一小碗米饭,放下碗筷,浅笑着点点头,示意护士可以把餐点撤走。
要好好吃药哦!冰山美人的护士姐姐对他也很亲切,两个人的温暖互动让楼幸堂浑身不自在,等护士离开后,他一脸严肃地问:展戎,你要不要做个mri检查一下脑袋有没有问题?
我没事。叶昕安垂下眼帘,借吃药的动作掩饰内心的不安。
他可没忘了自己当时被绑架,楼幸堂也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元凶之一。
然而讽刺的是,被害者不仅没死,反而占据了加害者的身体,还被其同谋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许多天。
该不该告诉楼幸堂?再隐瞒下去他部有些良心不安了。
叶昕安有些左右为难,看看门外铁塔一般的保镖,再看看身边寸步不离的楼幸堂,就觉得自己想去找萧震恒这件事实在是难上加难。
展戎,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楼幸堂叹了口气,安抚道:医生说你康复得很好,组里的情况虽然不乐观,但是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了。萧震恒的死期就到了。
叶昕安听得眼皮直跳,露出几分惊恼之色,楼幸堂以为他被这一枪打怕了,还拍着他的肩膀给他鼓劲:没问题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这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叶昕安脸色青白交错,十分尴尬,沉默了半晌,挤出一句:承你吉言。
知道真相的话,他一定会很受打击,叶昕安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把这个猛料留给萧震恒,免得节外生枝。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适合遁逃,他的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是已经基本上不会影响行动。
在护士离开之后,楼幸堂把大灯关掉准备睡觉,睡前照例过来给他掖好被角,叶昕安看准时机,一掌朝他腹部挥去。
唔!楼幸堂低哼一声,栽倒在床上,叶昕安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拳头,把楼幸堂放到自己床上,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小声问:喂,喂,你没事吧?
他没想到一出拳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叶昕安有点害怕对方会不会被自己打死,毕竟这具身体比他以前的要强健许多,以前打一只兔子的力量现在足以打飞一头牛。
楼幸堂窒息了几秒,眼前的黑雾才渐渐散去,他咳了几声,惊疑交加地瞪着对方,怒问:你这是干什么?
臭小子,竟然对自己的叔叔动手!
嘘——叶昕安示意他噤声,又紧张又兴奋,哆哆嗦嗦地捆住他的手脚,楼幸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着眼问:你这是搞什么?想发泄打电话叫女人来,兔子不吃窝边草!
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叶昕安有点脸红,低声说:对不起,委屈一下吧。
楼幸堂更惊了,正要破口大骂,一团毛巾塞住了他的嘴,叶昕安连声道歉,甚至双手合十在他面前肃拜一下,气得楼幸堂直翻白眼,鼻腔里逸出一连串不满的哼哼。
更让他抓狂的还在后头,他侄子满脸愧色地掏出他的皮夹,只拿了几张零钞,然后把皮夹奉还给他,还体贴地给他盖上棉被,说:我只要车钱就够了,以后会还你的,这些天来谢谢你的照顾。
混篮!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他像条虫子似地在床上蠕动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子跑到阳台上,然后身体往外一探,估计是抓住了排水管,宪宪宰宰地爬了下去。
唔唔!楼幸堂心急如焚,心想这混蛋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怎么脑筋变得这么不正常,萧震恒已经放出话来要把他千刀万剐,那笨蛋伤还没好,就这么跑出去找死吗?
而且塞毛巾的手法一点也不专业,真是让他这个军师觉得丢人,楼幸堂火大得要命,用舌头一点一点地毛巾顶出来,呸了一口,正想叫人进来,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门被踢开,他还没来得及掀开被子,脑袋就被枪管抵住,头顶上方传来萧震恒魔鬼终结者一般的声音:楼展戎,受死吧!
楼幸堂吓得一哆嗦,大叫一声:住手!
枪管还是热的,火药味弥漫,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今晚已开了杀戒。楼幸堂喊过之后,本来已经闭上眼认命等死,没想到萧震恒竟然收回枪去,扒开被子看清楚是他之后,脸上怒意更甚,喝问道:楼展戎在哪里?
楼幸堂死撑着面子,冷哼一声,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你来晚了,他先走一步,萧老大,劝你赶快回去看看自家有没有后院起火。
如果不是答应过邵永琨,你现在坟上已经长草了。萧震恒懒得跟他磨嘴皮子,一枪托砸晕了他,命令手下:带回去!
第五章
再说叶昕安这边,他本来懒散平民一枚,居所又是普普通通的二层楼,就算火灾,基本上也不会有爬排水管的机会,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既然身体都换了一具,境遇自然今非昔比。
幸好病房只在四楼而已,他手心冒汗,抱着排水管一节一节往下蹭。
啊。蹭到二楼的时候,手指被铁片划伤,叶昕安低叫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结果四脚朝天地跌在楼下的花圃中,压垮了两棵冬青。
胸口一阵锐痛,大概是伤口裂开了,叶昕安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扒开衣服看了看,绷带渗出一线微红,情况并不太严重的样子,让他鼓起勇气,拍拍身上的土,然后一瘸一拐地从医院后门溜了出去。
叫了辆计程车,司机戒备地瞪着狼狈兮兮的叶昕安,问:去哪里?
去……叶昕安愣住了,这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萧震恒住在什么地方。
交往两年多,他刻意在两人的世界之问筑起一道高墙,时至今日,叶昕安对他和洪远帮的事仍然一无所知。
他有些气馁地低下头,说:去苹果书屋。
哦?司机发动车子,看向他的眼神仍有浓浓的疑惑,叶昕安有点不知所措,问:怎么了?
没事。司机挪开目光,目视前方,说:不过那里已经关掉了,听说老板出车祸死了。
叶昕安敷衍地思了几声,有些心神不宁,很快到了目的地,他付钱下车,又不小心撞到了头。
当心点!司机善意地嘲笑了一句,开车离开了,叶昕安揉揉后脑,站在紧锁的店门前叹了口气,绕到后巷,再次使用他前所未有的灵敏身手,从二楼阳台爬了进去。
一切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由于久未住人,地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浮灰,叶昕听安打开灯,慢慢地在床边坐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裤脚被冬青划破了,他打开衣柜找衣服,结果发现自己原先的衣服都小了一号,穿起来怪怪的,叶昕安叹了口气,打开另一扇门,拿出几件萧震恒留在这里的衣服。
情人的衣服他穿起来又大了一号,松松垮垮,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叶昕安把脏衣服丢进垃圾桶,漫无目的地晃进厨房。
水晶盘里的苹果蔫成一团,黑斑密布,他皱皱鼻子,打开窗户散去房间里的腐气,然后不抱什么希望地拉开冰箱门。
不出所料,他精心为萧震恒准备的提拉米苏已经坏掉了,叶听安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那个长了满身霉斑的东西,屏住呼吸把它取出来。
处理完这些垃圾,他跑到浴室里,对着镜子里的脸喃喃自语:我该怎么跟他说……
震恒,我回来了,只不过身体换了,你能接受吗?
震恒,我还活着,但是借楼展戎的尸还魂,你会相信吗?
震恒,我很想你,无论身心,都异常地想你。
镜子里的脸让他越看越没信心,默默祈祷上帝一定要让震恒的坏脾气收敛一下,至少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唉……震恒,如果你一见面就杀了我,恐怕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叶昕安对镜低语,我还是先打电话给他好了。
他愁眉苦脸地往外走,结果刚走出浴室门,就被六、七支枪刷地指住,一圈黑衣人齐声喝道:不许动!
叶昕安吓了一跳,飞快地把手举过头顶,大叫:不要杀我!我要见萧震恒!
萧震恒脸上杀气重得让他有泰山压顶的感觉,叶昕安脸色发白地看着他,小声说:震恒……
萧震恒强忍着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揪住他的衣领,沉声问:你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唔?他听到自己在浴室里的话了?叶昕安看看众人,大着胆子提出要求: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萧震恒眯起眼睛,把他拖进浴室,砰地一声甩上门,耐着性子命令他:说。
其实我……其实……我是……叶昕安聚集起最大的勇气,抬头看着对方,小声说:其实我是叶昕安。
迎面一举把他打飞到浴缸里,叶听安被撞得头晕眼花,还没回过神来,萧震恒已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故意辗着他受伤的地方,声音y寒刺骨:你连替他提鞋好痛!不仅是未愈的伤口痛,心更痛。叶昕安喘不上气来,努力张着嘴想发出声音,眼中含泪,可怜号号地看着他。
明明是他最恨的人,为什么这眼神如此熟悉?萧震恒眉头紧锁,以为自己眼花了,不过他还是放松了力道,把对方软弱无力的身子提起来,将他的手臂扭在身后,冷笑道:想要花招?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别……叶昕安泪水落了下来,扭过头看他,眼神凄楚哀伤,声如蚊蝇地求他:别这么对我……你明明说过……不会再……伤害……我……
萧震恒身体一震,蓦地松开手,叶昕安跌靠在墙脚,捂着胸口直喘。
伤口肯定裂开了,被这么一折腾估计又得在病床上躺几天,他咬紧牙关,忍住这一阵阵灼烧般的痛楚,充满期望地看着萧震恒。
他会相信吗?他会记得这句话吗?叶昕安记得萧震恒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两人之间相处的每一个片段,那些曾经让他沉浸在幸福中的过去,已经在这混沌不明的局势中,成了他仅有的谈判筹码。
也是他唯一的财富。
他的生死仅在这男人一念之间,叶昕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惧过,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更加渴切地想要抓紧这失而复得的生命,若是再死在心爱的人手中,那么他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浴室里弥漫开难堪的沉默,疑惑重重,两个人的对峙一时僵持不下,陈镛在外头等得不耐烦,轻声敲门,问:大哥?
萧震恒的神情从震惊到怀疑,最后转为冰冷的漠视,眼神中透着鄙夷,嘲讽道:为了活命,能想出这种法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机灵还是愚蠢!
叶昕安浑身冰凉,绝望地看着他,萧震恒告诫自己不要被这种匪夷所思的伎俩骗到,冷冷地说:不要玷辱昕安的名,你这张脏嘴根本不配提他!
叶昕安闭了闭眼,泪水模糊,他像丧家狗一样爬到萧震恒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裤脚,颤声道:生日快乐,震恒……我临死时说的话,难道你也忘了吗?
萧震恒神情丕变,像触电一般猛地后退,撞到洗手台旁边的架子,洗漱用品哗啦啦地落了一地,陈镛惊觉声音不对,举着枪闯了进来,结果看到他老大呆若木j地瞪着伏在他脚下、看起来奄奄一息到快挂掉的楼展戎。
搞什么?老大岂会对这种人渣心慈手软?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心翼翼地问:老大?要怎么处置他?
叶昕安低着头,脸色灰败,满脸是泪,脆弱的样子让陈镛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驭风堂堂主。
萧震恒定了定神,低声命令:把他带回去,没我的指示谁也不许动他。
看他,萧震恒避开他的目光,又指示陈镛:找医生给他处理伤口,别弄死了。
是。陈镛把人押了出去,萧震恒回到卧室,手指恋恋不舍地轻抚过枕褥,低声说:昕安,我会弄明白真相,我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深夜,萧震恒房问的灯还亮着,陈镛处理完了楼展戎的事,过来找他,一开门又见一地烟头。
他没让小弟跟进来清扫,合上房门,正色道:老大,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嗯?‘,萧震恒烦乱地扯开衣领,把还剩一半的香烟丢掉,像一头被踩了痛脚又无处发泄的野兽,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说:你不会想知道你老大有多么蠢。
老大果然被困扰得很严重,陈镛泡了壶茶给他安神,诚恳地说:老大,我跟你是一路出生入死并肩走过来的,不是外人,你现在烦恼成过个样子,我做兄弟的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萧震恒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水,问:你觉得楼展戎对劲吗?
他?陈镛嘴角一抽,说:他更不对劲,那种嚣张得要死的家伙竟然会跪地讨饶,老大你一出手果然攻无不克战无……
闭嘴!萧震恒喝止他,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从理智上,他根本不相信楼展戎的鬼话,但是他的心已经不可抑制地开始动摇。
那神态、那语气都太像昕安,有好几次他甚至以为昕安又活了回来!
而每一次错觉都会让他更痛苦,不断地回想起听安死在自己怀中的场面,不断地回想起他亲手把爱人埋葬的场面,无疑是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他甚至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萧震恒陷入沉思中,即使是他这样粗心的男人,也清楚地记得,两年前,他真正接受了听安成为他的情人,并且在床上温柔地疼爱过他之后,曾经向他承诺过。
昕安,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这些陈旧的琐事,楼展戎不可能知道,就算他瞎猫碰到死耗子无意间击中靶心,那么他也绝不可能知道昕安的临终遗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震恒又开始抽兹,陈镛陪他默坐了许久,终于等到他老大开口:楼展戎说……他是昕安。
啥陈镛跳了起来,直着嗓子嚷嚷:老大你开什么玩笑?
不过在对上萧震恒凌厉的眼神后,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陈镛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轻声问:老人……你不会连这个都分不清吧?
叶昕安,楼展戎,一个是他有实无名的大嫂,一个是他们洪远帮的死对头,老大竟然会因为这个而犹豫不决?
我也不相信会有借尸还魂这种事。萧震恒没有发火,只是低声叹息,但是,他的眼神……他说的话……让我无法不起疑。
大哥。陈镛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叶老板已经不在了,我们都很难过,大哥你接受现实吧,不要因为太过思念而自我催眠,把一条毒蛇当成叶老板……这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了。
萧震恒两眼发直,呆怔了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你说的对,也许是我太想他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就是嘛!陈镛埋怨,就算错觉也不该姑息养好,楼展戎是个渣,拿来比都是辱没了叶老板。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萧震恒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我不会背叛听安。
哦。陈镛放心不下,又没有理由再磨蹭,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萧震恒站在窗边,望着庭园中繁茂的草木,心中仍在激荡不已。
他告诉自己,那瞬间的动摇已是他的耻辱,因为内心深处的思念,渴望昕安回到他身边,就是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希望,所以竟然一时糊涂地去聆听楼展戎的鬼话。
与其说是相信,倒不如说他希望被说服。
昕安已经不在了,萧震恒不知道这个创伤还要刺痛他多久,但是他清楚的是,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的听安。
陈镛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是碍于他们老大的命令,没有为难他,伤口处理好了之后,把他和楼幸堂关到了一起。
一人一条链铐,活动范围仅限房间之内,叶昕安基本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板上。
展戎,你有没有事?楼幸堂在他身边团团转,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却触手湿冷,全是虚汗。
叶昕安眼神空d,面无表情地说:别叫我楼展戎,我不是,我是叶昕安。
楼幸堂被口水呛到,又去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没发烧啊……
叶昕安疲倦至极地闭上眼,懒得隐瞒了,至于楼幸堂会投鼠忌器还是拼个鱼死网破,随他的便。
我死在震恒怀里,一醒来就是这样了。他皱着眉,淡淡地说:一般这种情况,叫做借尸还魂,或者叫夺舍。
楼幸堂尖叫:我不信!你说什么胡话?
他抓着铁链匡咯当咯当乱晃,急喘了,几声,说:我明白了,你是想骗取萧震恒的信任,卧底到洪远帮?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吧,别说他会不会相信你,就算他信了……叶昕安和他是什么关系?别告诉我你会为了卧底去和男人上床。
叶听安苦笑,问:弓你连自己的侄子都辨认不清吗?
混黑道的都这么眼拙吗?比起萧震恒来,楼幸堂其实是半斤八两,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指责对方。
那、那是我觉得你受了伤所以才会反常!楼幸堂抱着脑袋,在残酷而强大的冲击面前垂死挣扎,哀叫不已:怎么可能会这样?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你是驭风堂的掌门,经历了多少波折才坐上这个位置,你想就这么y沟里翻船?,,驭风堂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关心。叶昕安看了他一眼,说:这些天去探病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就连对你也不过一面之缘而已,况且你还是杀死我的凶手之一
楼幸堂抓扯着头发,一脸气急败坏相,他暴走了一圈,紧紧抓住叶昕安的肩膀,问:你真的没骗我?
我没骗你,不管你信不信。叶昕安眼中温度全无,神情有些厌烦,说:接受现实吧,我不是楼展戎,对驭风堂的未来我无能为力,而且我们注定是敌人。
为什么?楼幸堂还没消化这个恐怖的意外,呆呆地问。
叶昕安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因为我恨你们,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和震恒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性格一向温吞善良,从来不愿意对任何人抱以恶意,原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憎恨的感觉,现在他明白了,兔子急了也会想咬人。
楼幸堂被噎了回去,干瞪眼生闷气,两个人默对许久,他沉着脸,闷声闷气地说:那我侄子哪去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能还魂,都是占着我侄子的身体,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你还顶着展戎的脸,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任你跑到洪远帮抱萧震恒的大腿。
你们自作自受,与我何干?叶昕安被惹毛了,坐起来跟他互瞪,窝火至极,你以为我稀罕这具臭皮囊?变成这个样子是我造成的吗?顶着楼展戎的脸,震恒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觉得谁更惨一些?
楼幸堂也吼了起来:你眼里除了那个男人就容不下别的了?有点出息行不行?只要守住这个秘密,小心行事,整个驭风堂都是你的囊中物,多少人想爬都怛不上去,你白捡到还嫌东嫌西?
不好意思,我就这点出息。叶昕安气得脸色发青,冷冷地说:强扭的瓜不甜,驭风堂对我来说葱也不值一根,萧震恒是我的主宰,是我的全部世界,是我的精神支柱……
停止停止!不要再说下去了!楼幸堂扑上去捂他的嘴,恨不得当场掐死他,‘不许再顶着他的脸说这种恶心死人的话!
太恐怖了!他现在是彻底相信了叶昕安的话,以楼展戎的脾气,就算无间,也不会搞得这么没尊严。
房间里冷场了几分钟,叶昕安情绪缓和了些,平静地说:总之,你自求多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站在你们那边。
楼幸堂颇有一种哑巴吃黄莲的感觉,苦涩至极,他一肚子火,问:如果他这边不要你,你怎么办?
叶昕安愣了一下,眼底又是一片惶然。
死而复生,他是被夺走了过去的人,就连未来,也是一片漆黑,前路茫茫,不见半缕光明。
这叔侄两个在搞什么?演戏吗?
看完监控录像,陈镛从鼻子里哼出他的不屑。
而萧震恒,好不容易在昨夜厘清自己的思绪,又因为这段录像而心乱如麻。
连生气的样子,都与他的昕安如出一辙。
就算模仿,能如此神似,楼展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魔障一样,一次又一次扰乱他的心神。
中午叫他过来跟我一起吃饭。萧震恒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陈镛绷紧脑袋里的弦,问:谁?
萧震恒y森森地说:那个自称叶昕安的人。
啊?陈镛大叫,老大你别又被他骗了。
萧震恒瞪了他一眼,陈镛讨了个没趣,乖乖地低头应了一声:是。
上午,晨麒花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且厚着脸皮打算留下来蹭饭。
我今天轮休,听说你抓了楼幸堂,所以过来瞧瞧。邵永琨跷着二郎腿,接过佣人递来的咖啡,说:你抓了他们叔侄俩,打算秋后算帐了?
既然知道,还来添什么乱?萧震恒不耐烦地暗示他滚蛋,邵永琨坐直身体,说:没忘了吧,他是我的猎物。
所以他现在还没变成一具尸体。萧震恒对楼幸堂的死活根本不关心,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叶昕安的人。
第六章
收到命令以后,叶昕安就一直沉浸在紧张状态中,坐立不安地期待中午快点到来。
像是个要面对主考官的学生一样,紧张得手心冒汗。
楼幸堂脸色不善地瞪他,冷嘲热讽:娘娘腔就是娘娘腔,还心甘情愿被男人上,要是我宁可去死。
人各有志。叶听安完全不为所动,用冷水洗了把脸,把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顺眼一些。
他本来以为是单独和萧震恒餐叙,没想到陈镛把楼幸堂也叫上了,还有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叶昕安有些失望,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全废了,让他有些心慌意乱,而那个人探究的眼神让他对自己这副黑道头子的外表十分羞愧,脸色苍白,抬不起头来。
他叫邵永琨,没想到你连他也不认识了。萧震恒的声音响起,叶昕安茫然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低声说:你好。
倒是楼幸堂看到他像见了鬼一样,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失声道:你、你来干什么?来看老子的笑话不成?
邵永琨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不是一定要自称‘老子’才能显得像个男人。
楼幸堂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就走,又被两个彪形大汉按在座位上,被迫跟他们共进午餐。
萧震恒顾不上理会他们两个,一直用咄咄人的目光盯着叶昕安,后者又惊又怯地抬起头,看到他手上的戒指,眼中流露出掩盖不住的欣喜。
这份欣喜让萧震恒觉得十分刺眼,好像自己不小心被窥见了底牌一样,他冷哼一声,说:你对这戒指有什么感想?
叶昕安脱口而出:我看了第一眼就很喜欢,所以买来做你的生日礼物,先前还担心你会讨厌它呢。
话一一出口,萧震恒脸色立时转y,又出现昨晚那种浓浓的怀疑与轻鄙,叶昕安吞了口口水,小声说:我说的是真的……发票在书桌左边第三个抽屉里,你可以去查。
一桌入都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他,楼幸堂有些兴灾乐祸,戏谵道:我佩服你这种锲而不舍、死缠烂打的精神。
谢谢夸奖,对待震恒我一向如此。不过他还没回应,萧震恒已经厉声打断对方:闭嘴!
餐室里出现了冷场,幸好这时候开始上菜,几个人的嘴巴终于又派上了用场。
在用餐的过程中,萧震恒一言未发,但是始终都在密切观察着对面的人。
如果不是那张脸让他保持清醒,萧震恒真的以为叶昕安又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了。
所有的用餐习惯都一模一样,折餐巾的动作,使用刀叉的手法,斯文又娴熟,连把r切成三角小块的习惯都一样。
至于那个长得很儒雅的楼幸堂,在吃相上远不如他这个侄子优雅从容,或者说,这桌人里头,比起三个粗人,楼展戎的餐桌教养实在好到让他们汗颜。
萧震恒又起一块熏r递到他嘴边,叶昕安很自然地张口吃掉,羞涩地对他一笑。
楼幸堂的叉子掉了,被这种男男喂食的r麻场面吓出一身j皮疙瘩。让他更觉得恐怖的是,这个强占了他侄子身体的家伙,竟然表现出这么小鸟依人的弱受相,好像恨不得趴下来舔萧震恒的脚。
楼幸堂很想仰天长啸:展戎你快回来吧,这个娘娘腔会葬送你的后t贞c啊!
邵永琨吃饱之后,指指楼幸堂,向主人请示:你又用不着他,我顺便把他带走好了。
不行!楼幸堂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狠狠瞪着对方。
萧震恒挪开黏在叶昕安身上的目光,说:随你的便。
我不干!楼幸堂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叶昕安,急吼吼地说: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你我从来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就算爱他爱得要死,表面上也不能阵前倒戈,腹背受敌的下场可是死路一条!
这傻子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痴情种,这边还没接收他,就急巴巴地和原产地撇清关系。他楼幸堂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坐稳江山,结果少主登基没几天就被借尸还魂,拍着翅膀要飞回萧震恒怀里,真是让他把全身的血都吐光了也不习惯。
他真是天底下最倒楣的军师,飞来横祸大概就是指这种状况,这些年来他为了让楼展戎继承掌门之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入,现在被叶昕安这么一搞,驭风堂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还算小事,他楼幸堂迟早会被那帮虎视眈眈的元老们生吞活剥了。
叶昕安傻乎乎地看着他,那双不懂江湖险恶的清澈眼瞳让他看了就有气,而
他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楼章堂想把餐盘扣在他脸上——
你担心邵警官抓你去投案吗?天网恢恢疏丽不漏,主动自首才是犯罪分子的唯一出路。
在一旁看热闹的邵永琨也听得笑喷了,他扭脸看了看神色y沉的萧震恒,对叶昕安和颜悦色地说:我会先保护他不被黑吃黑,至于打击黑社会嘛,这个会牵涉到很多方面的利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
我明自了。叶昕安这才想起来他的萧震恒也是黑道头子一名,立即像说错话的小学生一样,羞愧地低下头。
你能不能别这么一副小媳妇样?楼幸堂伸手要拽他的耳朵,摇头大叹:我觉得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手指还没沾着叶昕安的耳廓,萧震恒一把餐刀飞过来,让楼幸堂嗖地一声缩回手去。
啧!幸好他闪得快,才没造成流血事件,叶听安则被吓了一跳,又惊又怕地看着萧震恒。
像掉入猎人陷阱的小白兔一样,正襟危坐,表情无助又可怜,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乞求神色,忧伤地看着他。
像几滴泪水落在他的心上,溅起酸涩的疼痛,这是他再一次始料未及的,萧震恒眉头皱得更紧,叫来陈镛,命令道:带他回房。
叶昕安默不做声地起身跟他离开,萧瑟的背影充满了认命的味道,楼幸堂忍不住窜了过去,叫道:我也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与其落到邵永琨那个衣冠禽兽手中,或者回去面对组里的狼豺虎豹们,他宁愿待在那个草食动物叶昕安身边,还比较安全点。
该走的走,该溜的溜,餐室里只剩下萧震恒和邵永琨两个人,后者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说:看来你这回遇到的事情很头大啊……
他还奇怪萧震恒怎么没对楼展戎痛下杀手,竟然还叫他同桌吃饭,现在他终于明白,壳子还是那个壳子,灵魂却明显换过了一副。
萧震恒抚着额角,说:我的家事,你就少c些心吧。
就怕你当局者迷。邵永琨一针见血,个人感情因素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从而无法准确判断。
旁观者也未必清。萧震恒一派死硬脾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平复由方才的悸动所引起的不悦感。
萧,实话实说。邵永琨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以我这么多年和罪犯打交道的直觉,他给人的感觉无辜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而且很想黏你又不敢。
你都是凭直觉办案的?萧震恒反讽,当年你该去学面相而不是刑侦。
邵永琨不疼不痒地耸耸肩,说:证据就要靠你去收集了,记得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免得酿成冤案再后悔莫及。
废话。萧震恒饮尽杯中酒,起身朝外走去,邵永琨伸了个懒腰,说:不介意我在你这里住一夜吧?你花园里的藤花开得很美啊!
醉翁之意不在酒,用脚底板想也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萧震恒不耐烦地答道:免谈,带上那个碍眼的家伙一起滚,我这里不是给你们偷情用的。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邵永琨嘻皮笑脸,孤枕难眠的日子不好过,兄弟,祝你早日解脱。
他是霸道专制,自我意识极强的人,而且天生有一种野兽习性,会死死把住自己的地盘,不允许任何他看不顺眼的异类跑来撒野。
所以楼幸堂就算叫得再大声,还是让他扫地出门,被邵永琨像拖死狗一样装上车带走了。
但是留下来的楼展戎,却没有给他半分违和感,甚至连敌对意识都几乎消失到无。
他好像已经在他面前不自觉地放下戒备,屡屡被刺中心中最柔软隐密的角落。
对于一个帮派老大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一个痛失爱人的男子来说,却是他重拾旧爱的唯一希望。
只怕接触越多,越无法自拔,到头来却是大梦一场,醒来成空。
怀着几分志忑,他轻轻推开那扇房门,他的囚徒正缩在床上睡得正香,窗边晾着半干的衣服,萧震恒走了过去,俯身凝视那个沉睡中的人。
曾对昕安爱有多深,对楼展戎的恨就有多深,如果这份爱与恨融为一体,他该怎么面对这样荒唐的结局?
床上的人呼吸平缓,手指抓着枕头一角,身体蜷成他所熟悉的虾仁睡姿。
那一瞬间,他又产生了错觉,好像昕安真的回来了,正在他的守护之不安享美梦。
胸口一阵酸涩,于疼痛中又萌生出蠢蠢欲动的奢想,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抚对方柔软的发丝。
叶昕安蓦地惊醒,睁开眼睛竟然看到萧震恒坐在他床边,他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微笑,说:我不是在作梦吧?
萧震恒像被烫到似地收回手去,眼中罕有的温度也被戒意取代,叶昕安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沉默了许久,萧震恒开口问: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直接告诉陈镛。
告诉你不行吗?叶昕安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怯弱中又有几分调皮,渐渐化解了他的心防,萧震恒脸色放晴了些,问:你想要什么?
衣服。叶听安无奈地指指窗边还没干透的衣服,说:每天早晨如果衣服干不了,我没办法起床的。
可怜他被匆匆押来,连打包换洗衣物都没来得及,只好天天晚上洗衣,然后睡觉的时候祈祷第二天阳光普照,免得他被迫赖床赖太久。
萧震恒的视线扫过他的身体,叶昕安这才意识到被单已经滑到腰部了,而被单下面的身体清洁溜溜,跟刚出娘胎没两样。
他有些尴尬,想往床里缩,萧震恒却轻笑一声,说:不用害臊,你的身体对我没有吸引力。
叶昕安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只好附和着干笑,说:有吸引力的那个已经火化了,我也没办法。
他好像捋了虎须,萧震恒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危险,身体前倾,手指捏住他的下巴,问:你知道我们多少事?
泰山一般的压迫感让他大气也不敢喘,叶昕安怯怯地看着他,答道:所有。
即使你忘了,我都不会忘记那些已经铭刻在心的爱与等待。
清澈又温柔的目光让他不禁动容,萧震恒手指轻触他的面颊,一言不发,叶听安鼓起勇气,说:你左肩有一颗红痣,腰上,背上,还有手臂都有刀疤,最明显的在左腿上,长度大约十五公分,当时一定很痛……晤……你不挑食,虽然不太爱吃青菜,但是我做的青菜豆腐你也会吃,不喜甜食,水果会直接拿来啃,还嫌我切块是多此一举,还有……
他打开话匣子,如数家珍一样把萧震恒的老底抖了个精光,身体特徵、饮食爱好、生活习惯……甚至比他自己还清楚,最后开始吞吞吐吐,红着脸回忆他在术上的惯用体位以及持久度时,萧震恒一脸黑线地打断他,说:这些都是我的事,你的昵?
叶昕安抿了抿唇,轻声说:我……如果不是遇到了你……几乎没什么值得他的眼神有些黯然,靠在床头,慢慢地说:父母去世那年,我本来觉得一切都完了,其实那些人打我的时候,我不是不害怕,只是觉得……干脆被打死算了,一个人孤伶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呢?连个可以牵挂的人都没有……
幸好那时遇到了你,我知道你肯定会笑我,可是……你能体会那种在绝境中被人伸出援手的滋味吗?
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动物,本来已经生气全无,突然他的英雄从天而降,那么把满腔热情倾注在他身上,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从那时候起,我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叶昕安摇头苦笑,像着了魔~样,为了能得到你的注视而费尽心思,甚至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为你去死……
不需要你承诺,也不用回报什么……只要你肯接纳找,只要你肯……我从来不会后悔把后半生消耗在等待上。
说到最后他有些哽咽,眼中含着泪水,乞怜地看着萧震恒,后者半信半疑,盯着他看了许久,低声说:即使从此放弃自由,一辈子被我软禁在这里,你也愿意?
叶昕安眨了眨眼,泪水掉了下来,他小声抽泣着,抓起床单胡乱地擦了擦脸,肿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震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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