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动,这两天,宿舍里来来往往看望她的太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她想舒畅有可能也是其中一个!
“你看过雪吗?”她轻轻问道。
舒畅点点头,“看过,不过都是几场地上还没发白就已经融化的小雪。听说北京已经下了一场大雪了。”
“嗯,北方十月份就差不多入冬了,我是漠河人。那儿是中国最冷的地方。他也没什么见过雪,他说今年把工作定下来,就陪我回家看雪。看冰雕。向我爸妈求亲,想让我留在南方工作,买一套小公寓,暂时不要孩子,等经济宽裕些,我们再生。我们同学都说地理位置离得越远,两个人生的孩子越聪明。”她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我有个哥哥,大我十二岁,和我同一天生日,他很爱看球。我对他说等我有一天赚了很多很多的钱,就带他去美国,看nba,看海报上的篮球明星,让他们给他签名。”
“然后呢?”她缓缓转过头,一张脸瘦得象果壳一般。
“我想天堂里也会有nba的。”
她眼神一黯,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睫毛下滚落了下来。后来,在她的帮忙下,舒畅见到了从乡下赶过来的才子父母。他们并没有象大家以为的那样,对肇者事痛心疾首的漫骂,他们对舒畅说得很朴实:谁家没有孩子,谁能保证孩子长大后是龙还是虫?孩子都会犯错的。不能总纠着个错不放,改了就好。就是我们把他剁成r泥,我家儿子也不能成活?
这番话,让愤愤不平的大众有点失望,可是却又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在网络的巨大压力下,案情一天天有了进展。当天值勤的交警承认肇事者当时确实车速超过了规定的速度,受害人没有违反交通规则,肇事者负全部责任。双方律师开始接洽。
庭审那天,媒体云集,舒畅也去了。看着站在被告席上的肇事者,一个一脸稚气的孩子。而就是这个孩子,却让一个风华正茂的英年男子魂归西土,丢下年迈的双亲,丢下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女友。
舒畅不知道他心里面此刻在想什么,他很少讲话,一直低着头,法官问他什么。他回答“是、不是”,声音细细的,透着惶恐。
舒畅四处张望了下。不知道他爸妈在不在这里。当他们看到儿子这样,他们有没为以前的宠溺而后悔的。
富二代,这个名词。在中国代表的是一群纨绔、不学无木的子弟,几乎是这个时代的贬义词,这可能也是这个时代的一种悲哀吧!不过。在这件事上,有可能富二代的父母们都会得到警示。
庭审结果,肇事者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赔偿受害人一百二十万。肇事者的律师当庭表示不再上诉。
其实,这个结果对于肇事者已经是最好的。如果上诉,只怕更难服众。
舒畅等法官一官判完,就出了法庭。这是一个天高气爽的迷人秋日,好像是她来杭州后最好的一天了。
舒畅细细一算,她都来杭州快半月了。她住的酒店离西湖很近。每次坐车时都会从西湖边上经过,可是她却没空去看一下。
在这半个月里,她每天都要稿件发回报社,关于靠件,她写新闻稿。涉及到才子的父母和女友,她写的是报告文学。部长和她通电话时。告诉她。市里面的报亭这一阵都在要求增加发行量,《华东晚报》卖得可好了,他们整天谈的都是本报记者舒畅从杭州发回的报道。
裴迪文和她打电话时,从不提稿子的事。他爱和她聊杭州的典故。聊附近县市的景点和小吃。舒畅真是汗颜,她除了知道杭州有人间天堂的美称。这里有西湖、钱塘江,其他的真的知之甚少。
现在刚到正午,舒畅决定明天回滨江,今天下午好好地给自己放个假,也去美丽的苏提走走,看能不能也发生一段艳遇。
她把笔记本送回酒店,请前台定了明早的航班。她就在酒店的餐厅随便吃了点午饭,然后就准备坐车去西湖。
公车还没到,她看到旁边有家便利店。中午没点汤。饭有些干。她感到有点渴。她跑过去想买一瓶水带在路上喝。
“这矿泉水多少钱?”她打开皮包拿钱爽。
“二元。”
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把一张红色的老人头递到摊主手里。拿起了那瓶水。她惊讶地转身,看到裴迪文站在她身后。他穿着米色的风衣和牛仔裤,斜背了一个包,意态悠闲地看着她。
“迪文……”她象个孩子兴奋得跳起来,一下扑进他的怀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优雅地耸了耸肩,“我是你男朋友,总该有点特殊性吧!我要比别人提前二十四小时看到你。”
“你是来接我的?”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他轻轻点头。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笑着。杭州,真的是容易发生艳遇的诚市。
他从身后圈住她的腰。唇辫擦过她的耳际,“这样,真的温暖吗?”她的脸红了。
“一瓶水,把我的零钱都找光了。”店主嘟哝着,把一大把零钱递给裴迪文。两个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我们去西湖玩?”她挽住他的胳臂。
“西湖太普通了,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去一个特别的地方。”裴迪文扬起眉毛。
“什么地方?”
“一人只有你和我的地方。”他口气戏谑地说道。可是目光却很认真。
第八章
傍晚时分,两人上了列火车。这是一起慢车,是站都停,空空哐——空空哐——铁轮子敲砸着铁轨,转不了几圈,就又进站了。车上人很挤,三个座的位子,挤了四个人。走道上都站满了人。两个人没占到靠窗的位置,坐在最边端,动不动就被挤得滑下去,裴迪文索性把她抱坐到膝盖上。
舒畅开始很不自然,再一想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们,也就放开了,坐一会膝盖,他觉得腿酸,就移下来,由他紧搂在怀里。天黑了,也看不到窗外的景色,两个人象交颈相好的天鹅,头挨着头说话,情绪都有点亢奋。感觉如同读书时,在假期和恋人初次结伴远行,激动得好像可以远走天涯,直到天荒地老般。
舒畅扫视着车内,车上的旅客当地人居多,裴迪文挤坐其中,没有一丝不适之感,可是他轩昂的气质,却又让人无法忽视。舒畅想起亦舒写过的几句话: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服,买过什么珠宝,因为她没有自卑感。裴迪文这样的男人,有可能就属于这种没有丝毫自卑感的极品男人。
这样的极品男人,怎么会撞上她的枪口呢?
天色由深黑转藏青,再转淡灰,转淡白,然后白亮起来。南方清晨的天空是那么高远。
他们在一个小站下了车。
两人在小站外面的小摊上子上坐下,要了两碗面,一笼蒸饺粑——这是此地的特产。舒畅觉得面条真香、饺粑很爽口,面里头的酸萝卜真脆。她把一碗汤都喝光了。
裴迪文吃得很慢,他的手机一直在响,这里信号不太好,讲话断断续续的。“不管了。”,他把手机关了机,这下清静了。
“这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吗?”舒畅张看着四处连绵起伏的群山。
裴迪文摇头,吃完出来,招了辆摩托车,车主塞给两人一人一个头盔,“去石镇吗?”
“是的,麻烦师傅路上慢点。”裴迪文说道。
车主一甩头,圈起两个指头,“0k!”
摩托车在山径里七拐八拐,走了半个多小时,车停了,“到了!”车主跳下车。
舒畅抬头一看,哇,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弯曲地向前延伸,尽头是一座象似明清时期风格的古镇,扎着花头巾、穿着兰花罩衫的女子不时微笑地走过,白云在天上飘荡,镇下,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沿镇绕过,码头上停泊着一条条乌蓬船。
“这到底是哪里?”舒畅恍如进入了一片仙境,心胸一阔。
“石镇呀!保持得很完整的古镇,还没有被过多的游客污柔。我是听研究明清建筑的一个朋友讲起的。美吗?”
舒畅重重点头。很美,美得有如伊甸园。
镇上没有旅馆,但当地居民可以提供食宿。两个人就在镇尾找了户人家,主人是个很精致、很利索的老婆婆,眉眼清楚,手脚干净,给两人让出了一个小院。
老婆婆先让两人洗脸,铜脸盆里盛清水,竟照得出人影。再洗澡,一只深可过膝的大木盆,一大锅温水倒下去,热气腾上来,老婆婆再丢一支艾叶进去,屋子里就荡起了若有若无的艾香。
洗澡时,老婆婆给两人把床铺好了,放了新棉被、新枕头,新枕巾。舒畅先洗好的,进来一看,只有一张床上并排放着的一对枕头,脸刷地通红。
“床有些小,夜里冷,挤挤暖和。”老婆婆说。
“我们不……”舒畅害羞地想解释。
裴迪文顶着一头湿发从外面跨进来,拥着舒畅,微笑地接道:“我们不讲究的,这样蛮好。”
老婆婆呵呵地笑着出去张罗晚上的菜了。
舒畅慢慢抬起头,只见裴迪文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声音有点沙哑地低低叫她的名字:“舒畅!”
“我们……我们出去走走吧!”如果再呆在这间屋子里,她会情不自禁沉溺于他的目光之中的。
他爱怜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院中太阳光很白,很是感觉不到热力。山里的天气,比外头凉。山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两个人昨晚没什么合眼,可是一点都不困。牵了手从小院出来,沿着石板路随意地走。虽是个镇,没多少户人家。走个来回,不用几十分钟。裴迪文一路给舒畅讲着镇上的建筑特色。两人在一家小店铺里买了炒瓜子、炒花生、酸豆角、毛栗子。他们在镇上看到有户人家在过捣糍粑,双手握住杵棒,左一杵,右一杵,嗨嗨用力捣。有户人家的小妇人坐在门口,当众撩开衣襟奶孩子,舒畅羞得躲在裴迪文的身后。
裴迪文说道:“我们在都市里,每天应付各色的人纯粹是在演戏,而这里,袒露的都是最自然的本性。”
舒畅仰脸看他,“做主编很累吗?”
“那到不会。”裴迪文拧了下眉,“其实,我另外还有一些工作要做,所以感到烦心了点。不过,再烦心也不及你让我c心。”
“我哪有?”舒畅斜睨了他一眼。
“别告诉我你没生出想躲避我的念头?”
舒畅沉默了。
两人在镇上转到天黑,才回小院。老婆婆已经做好了晚饭,j是现杀现炒的,其他几样都是腊味:腊鱼、腊r、腊香干,外加一碗炒青菜。看相没有,但好下酒。
酒是老婆婆自己做的黑豆酒,拿糯米与黑豆拌着做的,又放了干红枣、党参,大补。
舒畅听了介绍,忍不住也喝了一点,嗯,有股药味,很可口。
裴迪文微笑地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喝着,也不拦阻。
吃完饭,老婆婆把碗筷收拾了,回自己屋子去了。
小镇的夜晚安静、清甜,舒畅的脸在酒精作用上透着红,她感到有些热,坐在院中光滑的石头上,让夜风吹走一些身上的酒气。
裴迪文从屋子里拿来一件风衣,披在她身上,换着她坐下。舒畅靠在他的怀里,他亲吻她已经清凉的面宠,“要不,我们回屋去?”
“迪文,是的,我是对我们之间质疑过,想过退缩。”舒畅深呼吸一下,轻轻启口说道。
裴迪文抚了抚她的手臂,“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舒畅将头靠到他肩上:“记得我们有次和长江出版社的周社长一同喝茶时遇到谈小可和他的男友吗?”
裴迪文轻声笑了,“当然记得,你后来就失魂落魄了,连自己的车都找不到。”
“嗯,你送我回家的。”舒畅苦笑,“她的男朋友那时候在法律上应该算是我的丈夫。两家合买房子,出于多方考虑,让我们先领了证,明年五一举行婚礼。后来他因为舒晨的病,因为他遇到了谈小可……”
舒畅坐直了身子,把自己与裴迪文隔开了些距离,她凝视着他,胸口微微地起伏着。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如果这些让你难受,就不要说了。只要告诉我,现在你们已经解除了法律关系就够了。”
“谈小可怀孕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举行婚礼。之前因为和报社三年之约,还有我怕我爸妈难受,一直瞒着。迪文,说起来,我应该算是个离婚女人了。”
“谁会在意这个?”他挑了下眉,举起她的手,柔柔的吻着,“都己过去了,不是吗?舒畅,我早说过我喜欢一个人,就是从心出发的喜欢,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其实我很普通。”她仍有点不自信。
“舒畅,爱,没有那么复杂。何必把一切想得那么透彻,顺其自然反而快乐。你就当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你会如何?”他从眼底温柔地看着她,深情款款。
“我想爱你。”她反握着他的手,颤抖着。
“一切就是这样简单,傻孩子!”
他轻叹了一声,声音一柔,低下头,唇辫滚荡如火。
他吮吸她柔软的唇,舌头扫过她的口腔,和她的舌缠绕在一起,由轻柔到慢慢加重,直到她发出轻微喘息声。她侧过身,抱紧他,回应着他的吻,迷离于他的气息之中,双手紧紧攀住她的肩。
他不禁贴她更紧,身体一经接触,仿佛电流通过,唤醒了她强自压抑的内心感触,所有的神经末梢在瞬间激活,一方面感受着他唇舌辗转带来的冲击,一方面让她不由自主贴向他,渴望更密切没有缝隙地接触。
风吹叶摇,月色如水。
他牵着她的手,步入房间,用脚把门带上,没有开灯,两个人拥抱到了一起。
怀抱足够温暖,相拥毫无间隙。舒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被推倒在大床上,身体上被加诸的压力满满覆盖。裴迪文灵巧的舌继续触上她光洁的脖颈,湿湿的,凉凉的一片,室内的温度满满得躁热起来。
他的手撩过她微颤的臂,大拇指轻轻刮着她脖子上的起伏,慢慢往下,白玉般修长的手指停留在美好的弧度上,轻轻地揉搓。
舒畅的脑袋“嗡嗡”,呼出的气越来越热,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大,明亮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水汽,眼神迷惘而温柔,身体在他的身下微微战栗。
裴迪文的簿唇缓缓下移,膜拜地擦过她难以启口的每一个角落。
她忍不住抽搐了下,这种从未有过的珍视让她觉得浑身的血y都在了。她紧张地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面扎,他同样看着她,双眸中的热情和温柔让她眩感。她半合上双眼,苍白面孔上染了嫣红,她眨了一下眼睛,抬起手环住他精瘦的腰线。
突然,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发了疯似的叫了起来。
胶织的四道视线,没有一丝偏离,任由手机上的蓝光在黑暗里闪烁个不停。
在这个只有他和她的世界里,外面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闭上眼的瞬间,舒畅想,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伯乐也好,严师也好,上司也好,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令她迷惑、令她沉溺、令她想纵情炽爱的一个男人。旅行真的是一道无可抵挡的催情剂。
不是唇的火热,不是脖颈的激情,不是耳际的挑逗,更不是胸前腰腹腔的欲望……当他填满她的身体之时,舒畅发出一声嘤咛,好像流星划过天穹,夜幕下,花好月圆。
第九章
山里的早晨亮得早。裴迪文觉得好像只睡了一会,就被从窗外透进来的晨光给叫醒了,奇怪的是,当他睁开眼睛时,没有一点疲累感,发觉自己嘴角带着笑。
他眨了眨眼,很快就想起这是在哪里,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手臂一伸,想把枕边人揽在怀里温存,却扑了个空。
……舒畅呢?
他腾地一下坐起,打开门,小院的墙角边,舒畅捧着个白色的瓷杯正刷牙呢!老婆婆家没有建洗手间,都是打水在院子里梳洗。舒畅仰脸喝了口水,咕咕地稀释着嘴里的牙膏沫,一双长臂从身后抱住她,下巴上泛出来的胡渣蹭了蹭她白皙的脸腮,“为什么不等着我一起醒来?”
舒畅的脸慢慢地绽出几丝红晕,她拿毛巾拭了下嘴唇,低声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抬头看看他,犹豫了片刻,说:“我去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这几天……是我的危险期。”
“对不起,”裴迪文不禁有些愧疚,“这事应该我先想到的,我……”
“我知道是情不自禁。”她红着脸替他解围。
他窝心地吻吻她的脸腮,“喜欢孩子吗?”
她点点头。喜欢,但现在不是时候。相爱很简单,结婚却复杂。他和她刚刚开始,不要象谈小可与杨帆一样,突然冒出个意外,只得匆忙成婚。她记得杨帆在电话里哭泣的声音,杨帆那时有不情愿的,可是却很无奈。
她和裴迪文,结婚还是件太遥远的事,不要去想,现在先好好地恋爱吧!
石镇附近有一座庙宇,还建有一个小型的水库,两人吃过早饭,带上相机,去庙宇和水库转了转,然后又去爬山,午饭就在山上吃的点心,吃完,背靠背坐在树下休息。
可能是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再加上裴迪文在身边,舒畅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欢快地叫嚣着,每根神经都舒展开来。她和他说着话,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醒来时,发现太阳己微微西斜,从树叶间漏下斑斑勃勃的柔光,鸟儿在林间啁啾地飞来飞去,泉水在不远处潺潺地流淌,她睡在裴迪文的怀里,他正微笑地看着她。
“醒啦!”他啄吻了下她红润的唇辫。
他的双臂那么有力,阳光下,微笑是如此明朗。
她眨了眨眼,“迪文,再在这里呆几天,我可能就不愿离开了。”
“那我们就住下来,我研究古建筑,你去做个小学老师,生一堆孩子。”
“好啊!”她笑着环住他的脖颈坐起身,亲吻着他,两人搂得更紧了。
这话,没有谁会去当真,但听着很悦耳,很心动。很久很久以后,舒畅每每想起这些,心里面总会泛起柔波,她觉得这会是她一辈子都会珍藏的记忆。
两人在石镇一共呆了四天,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而舒畅对裴迪文的爱意也一日日的渐增。是呀,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如果错过裴迪文,她怎么舍得在世界毁灭前闭上眼呢!
她在二十六岁这年,才与他相爱,人生又不漫长。静静想来,在《华东晚报》的三年,他为她所做的一点一滴,都是爱,可是又从没带给她困扰。这世上,还会有谁能为她做到这样?
两人又坐摩托车,转火车,空隆空隆听了一夜又半天的车轮声,到达杭州,再上飞机回滨江。
等飞机时,两个人把手机开了,看看没什么要紧的短信。舒畅的手机里,短信挤得差点让手机爆掉,有胜男的,有谢霖的,还有舒祖康的,令人意外的是,宁致竟然在她到达石镇的那一夜,发了十点短信,差不多是每半个小时一条。
“你在哪?”这是第一条。
“是不是在飞机上?下了飞机后,报个平安。”这是第二条。
“要是不想讲话,发条短信。我睡得很晚,随时都可以。”这是第三条。
“我去洗澡了,最多十分钟,如果没人接听,稍等一会我回给你。”这是第四条……
最后一条是,“舒畅,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舒畅握着手机,站在宽大的玻璃墙前,看着停机坪上,飞机起起落落,有点神思恍惚了。
她扭过头看裴迪文,他正在打电话,眉头拧着,讲的好像是粤语,她听不懂。
离登机的时间不长了,她给舒祖康打了个电话。
“唱唱,你要吓死爸妈了,这几天你去哪了,手机也不通,不是说好大前天到家的吗?”斯文的舒祖康第一次对舒畅吼叫着。
舒畅内疚地说道:“我被几个同行拉去山里玩,那儿手机信号不好。对不起,让爸妈担心了。”
舒祖康重重地叹气,“你怎么这样让人c心,手机信号不好,不能用座机讲一声吗?”
舒畅只有低头认罪,她总不能说自己见色忘亲吧!
“没事就罢了。那晚上,胜男和宁总还特地过来,等着为你接风。结果大家都差不多一夜没睡。”
“宁总?”他怎么知道她出差的。
机场广播里开始通知去滨江的航班开始登机,舒畅只得匆匆把手机给关了。
“没什么事吧?”裴迪文见她眉锁着。
她淡淡地一笑,“我爸妈以为我被人拐走了,有点紧张而已。”
“宁总是谁?”两人走进机舱,系上安全带,裴迪文突然问道。
“你偷听我电话?”舒畅歪着头,眉一扬。
“我光明正大地听到的。是个男人?”
舒畅眼眯了眯,“不要告诉我你很紧张。”
裴迪文耸了下肩,“这三年,我以为你在专心工作,忙得不会顾及其他。没想到你却谈了场恋爱,还差点结了婚。舒畅,你不知道的,当我听你说你的过去时,惊出一身汗。没有人是万能的,总有防不胜防的事。幸好,我还来得及抓住了你。我不想我们之间再出任何意外。”
在裴迪文的目光专注下,舒畅只觉一颗心飘飘荡荡的,就连飞机起飞,她都没有发觉。
“迪文,宁总是胜男的一个朋友。我们家与他有接触,是因为晨晨的死,那一天,撞上晨晨的是他们公司的车,他当时就在车里。这个人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关的人。我不能说我现在就可以把以前的那段感情抹得干干净净,如果说是,那是撒野,但我不会再愿意去回忆。”她把他的手拉过来,按在心口,神情郑重,“从这一刻起,这里只有你。”
“傻孩子,这么严肃呀!”裴迪文笑了,捏了握她的手,力度并不大,她却感到手指缝里微微出汗。皮肤摩擦之间,有点粘腻,有点热,有点幸福。
下了飞机,两人坐出租车回滨江。黄昏时分了,裴迪文说不要去报社,直接回家好了。他先送她回家,在巷子口,她让他不要下车了,他拉着她,“钥匙在身边吗?”
她一愣,突地明白他问的是憩园的钥匙,以为他想要,忙打开包。
他按住她的手,“这已经是你的了。什么时候回去?”
她羞得低下眼帘,不敢直视他的灼热,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家,于芬一个人在。先是对舒畅一番责问式的轰炸,直到舒畅回答得令她满意,她才给舒畅端上晚饭。
“爸呢?”舒畅问。
“去看门面了。”
“看门面干吗?”
“几个退休的老医生想一起开个门诊,邀请你爸过去号门看烫伤。今天约好了去看看把门诊室放在哪儿好。”
舒畅心里面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预感,“他们是去找宁总帮忙的吗?”
于芬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舒畅急了,“快说是不是?”
“那天晚上,胜男和宁总买了菜到我家来,说是帮你接风。你爸和他聊天,随意说了这事,他很热心地说认识许多房屋中介公司,托人帮你爸爸问问。没想到,这事他真放心上,今天就打电话过来了。”
“妈,他为我们家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贪得无厌,没完没了地扯上人家。
找门面多大个事,我可以托报社房市版的记者打听的。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于苍突然神秘地一笑,
“唱唱,我和爸爸悄悄分析宁总怎么对我们家怎么这么好,反来复去的想,不是他有点喜欢你吧!”
“妈,”舒畅啼笑皆非地看着于芬,“你别乱讲。这都哪和哪呀!”
“我觉得有门,他最爱听我和你爸说你的事,我也飘了一句,说你和以前的男朋友吹了。哦,他还向我们要你和晨晨以前的相册看呢!要是他真有这层意思,我和你爸挺中意的。他可比杨帆那个没良心的好太多了。”
舒畅刚拿起筷子,又搁下了,什么胃口都没有。“妈,不管他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对他都没兴趣。”她说得很坚决。
刚好谢霖在这时打来电话让她出去吃饭,她如蒙大赦地就逃了。
谢霖和舒畅约在火锅城。
“气色不错呀!”谢霖扫了舒畅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火锅夹在她和舒畅中间不停地翻腾,不断有白雾般的热气从她们眼前聚起又散去,一碟一碟干净整齐颜色各异的菜倒进去,成了一锅色泽暗淡的汤,周围的喧闹声盖过了火锅的声响。
舒畅夹了筷年糕,吹凉了塞进嘴巴里,抬头看看一脸黯然的谢霖,“你不会是被我那晚的电话给打击了吧!”
谢霖低头吃粉丝,“我没那么弱智。”
“那是怎么了?”舒畅喝了一大口黄桃汁,冰凉甘甜,很爽口。
“你师傅他有了新欢。”谢霖酸酸地撇了下嘴。
舒畅噗地一下笑出声来,“那我师傅的旧爱是谁?”
“唱唱,别跟我开玩笑,我心里面挺不好受的。他这次很认真,对方是个离婚的女子,三十岁,在卫生局工作,长得娇小。他现在每天都接她上班、下班。”谢霖说着,一滴泪“啪”地落在了杯子里。
舒畅收敛起笑意,“谢霖,没有谁会永远在原地等待的。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而你却每天笙歌莺舞,你想过他的感受吗?他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现在终于走出来,要开始新的生活,你应该祝福他。”
谢霖捂着嘴,狠狠地嗅了下鼻子,“我没有要拦阻他的幸福,只是……有点失落罢了。以后,我连想他都不配了。其实,不管我睡在哪个男人的怀里,我都把他们当作是他。”
舒畅听得心戚戚的,“既然这么爱,当初怎么舍得分手?”
谢霖嘴角浮起一丝苦涩,“我不能生孩子,先天性的。他家人以死相……”
一个没有任何新意的故事,可是听到,仍是令人唏嘘。这样的现实,不是凭借一己之勇就能挺过去的。难怪谢霖这些年自甘堕落,嫁不了所爱的人,还有什么好珍惜的:难怪崔健一直闷闷不乐,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呵,不说了,都是好久前的事了。他妈妈现在开心了,找了个卫生局的媳妇,以后生孩子等于在自家院里。”谢霖拿起漏勺,又伸进火锅专心找吃的,仿佛刚才那番话没有说一样。
后来,她要了点酒,喝得微蘸。
舒畅替她开的车。时间已经不早了,路灯孤单地立在灯影中间,桔黄色灯光带着微温,在两人身前投下细长的影子。
上楼梯的时候,舒畅发现谢霖在微寒的秋夜,光脚穿了双凉鞋。细细的跟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谢霖伸手去按灯,暗黄光的灯光下她的睫毛疲惫地低着。
第十章
这一年,北方出奇的寒冷,温度是几十年不遇的,蒙古频频传出发生雪灾的消息。滨江也渐渐冷了。舒畅与裴迪文的感情却在这瑟瑟寒风中。越来越浓。
和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两人一起看电影、逛商场,坐在不同的餐厅里吃饭,手拉手在江边散步,晚上开车送舒畅回家,看到有卖红薯的摊子。裴迪文总会记得停下来买上一只。滨江街头也有卖糯米甜藕。舒畅有次向他介绍了下,说特别好吃,隔天约会时,舒畅一上车,便看到座位上放着一小袋。周一至周五,舒畅只要不出差,都会在十点前准时回家,而周六周日,她会找一个理由住在外面。这两天,她会和裴迪文窝在憩园的房子里,过过温馨而又甜蜜的二人世界。
总之,这份突如其来的恋爱,进行得非常顺利。
舒祖康和老医生诊所在十一月底轰轰烈烈地开张了,于芬做过会计,被邀去帮忙管理账务,两个人一下成了大忙人。诊所设在致远公司新建的一个小区前,很便民,生意还不错。舒畅跑去看了看,见爸妈忙得一头是劲。没再说什么。晨晨那儿,他们忙得很久没去了。
冬至那天,裴迪文买了束花,带上可乐,陪舒畅过去看了看。天气y冷,风很大,晨晨仍在墓碑上笑得愁憨的,舒畅依在裴迪文的怀里,第一次,她是微笑地离开墓园的。
舒祖康与于芬还是常会提到宁致,要不是诊所前面遇到,要不是宁致偶尔会请他们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说来说去,都是这人不错。谁家女儿嫁了他,不知多大的福气。舒畅听着,从不c话,左耳进、右耳出。
有次和胜男一块逛街,舒畅问起宁致是她具体哪个时期的朋友时。胜男象看个外星人似的看了她很久,说了一句:你这个白痴。
舒畅在十二月初时,再次见到了宁致。
《落日悲歌》上市了,销售效果非常不错,主要是长江出版社的宣传做得非常好。公众内心里对明星、高官的隐私都有一种八卦的欲望。这写了二十个高官从天堂到地狱的整个过程,文笔犀利,情节曲折,有事实感,有戏剧性。又满足了公众窥伺隐私的欲望,又让人觉得坏人有恶报的畅快之感。刚上市不到一月,各大书店便要求补货,长江出版社趁热打铁,在第二版时。让舒畅到省城的新华书店进行签名售书。
舒畅一开始不肯答应,向裴迪文抱怨,说那样自己象只大猩猩似的,被人围观。她只是个记者,又不是明星,不做抛头露面的事。裴迪文劝慰她,要站在长江出版社的角度想一想,其实,这也不是坏事,为以后做一个名记者打好群众基础。他提出陪舒畅一同过来。舒畅拒绝了,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幅不自在的样子。
那天,新华书店在门口摆了几张桌子,挂了个“名记者舒畅签名售书”的横幅。天气灰灰的,没有太阳,横幅太大,一个字就顶了舒畅整个身体的面积,让她看起来,应了鲁迅先生着名的那句:要榨出身体里的一个“小”来。不仅小,还极其不平衡。
舒畅坐在桌后,买书的读者很有秩序地排着队等待。每签一个名,舒畅会伸出手来,和读者握一握、笑一笑。有的读者会质疑地问一句:这里面写的真是事实吗?
舒畅点点头。
半天下来,舒畅觉得自己脸上的肌r笑得都僵硬了,嘴唇发干。趁着眼前暂时没读者,她拧开一瓶水,刚凑到嘴边。
“啪!”桌上突然多了两摞书,目测下足有一百本。
舒畅扭头看向陪同自己的书店工作人员,店员和她一样,一脸震惊。
“为什么买这么多?”舒畅挑挑眉毛,问买书的一个二十刚出头的长了一脸粉刺的小伙子。
“我们总经理让买的。”小伙子扭头,指了下停在几米远的一辆黑色宾士说。
舒畅咬了下唇,清澈的眸子不禁带了怒气。
车门一开,宁致走了过来。
舒畅又问道:“为什么买这么多?”
宁致认认真真地回道:“买回去发给员工,人手一本。”
舒畅冷冷地笑了,说:“你当这书是党建教材还是劳保用品?”
“我觉得这书有教首意义。”
“可是对你的员工不适用,他们没机会从这里面吸取到任何教训。一个房产公司的员工有机会卖官敛财?有机会行贿鱼色?宁总,你真有这份体贴之意,这快到新年了,你不如进去买份挂历给他们更实用。”舒畅一点也不迂回地咄咄人。
宁致盯着舒畅,沉冷了一分钟,太阳就突然出来了。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在大家身上,很公平,也很贴心。他眯了下眼,问道:“是不是舒记者认为我的员工不配看你的书?”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浪费。”舒畅生硬地回答。
宁致倾倾嘴角,抬眼扫了下有几个拿着书准备过来签名的读者,“舒记者,我的员工和他们有多大区别呢?卖给我们是浪费品,卖给他们就成精神食粮了?”
“他们是真心喜欢我的书而买书,而你……”
“我怎么了?”宁致挑了下眉。
“我早就说过,宁总,该打住了,没有用的。”
说完,舒畅不再看他,把头转向等待的读者,一一为他们签好名,微笑地目送他们离开。
宁致板着个脸,立在桌前,笔直地看着她,有点不折不扣的样子。
“你还是认为我在打你
家小院的主意?”宁致咬牙切齿地问。
“你就那么单纯,没有任何目的吗?”舒畅意兴阑珊,把桌上的纸笔收收,准备结束售书活动。
宁致破天荒地笑了笑,“今天,你是不打算给我签名了?”
“我只给每次买一本书的读者签名。”
“行,那我把这书全退了,再一次买一本过来,”宁致抬头问店员,“这不违反你们的规定吧?”
店员看出两人是认识的,却象不太融洽,也不知说什么好,呵呵陪着笑。
“宁总,不要欺人太甚。”舒畅来火了,把笔往桌上一甩。
宁致突然脱去外面的西装,解开衬衫袖扣,一点点地把袖子往上挽。
“你要干吗?”舒畅瞪大眼,以为他要打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回答,把扫子挽到肩肘处,胳膊上露出一个月牙型的伤疤,他指着那伤疤,看着舒畅,“欺人太甚的人是你吧!记得吗,八针,是个实习医生缝的,忘了打麻药,我疼得差点背过气去,你就站在我旁边。”
“天,”舒畅惊愣地捂着嘴,象见了鬼一般拼命地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卷四 第一章
“这是怎么弄的?”
实习医生第一次值班,未免有点手忙脚乱。刚吃过午饭,想坐下来歇会儿,外面进来三个孩子。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孩。右胳膊上一片腥红。英俊的面容已没了血色。医生挽起衣袖一看,一道整齐的牙印。硬生生把皮r咬得分了家。
“我……咬的。”跟着进来的一个小女孩同样雪白着一张脸,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不敢落下来。
最后面的一个男孩,或者叫男人才对,块头大大的,胆怯地揪着女孩的衣服,躲在她的肩后探头探脑地往前看着。
“医生,他……要不要紧?”女孩吓得不轻,恐惧地一直看着男孩的胳膊。
“当然要紧了。你这孩子真是太淘了。不知道人的牙齿有毒吗?”医生慌乱地找消毒水、棉球,钳子把药盘弄得咣当直响。
女孩咬着唇,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扑扑地往上直掉。
“唱唱,别哭,别哭……”大块头男孩突地像生出无穷的勇气,冲上前把女孩抱住,“晨晨保护你。”
“少嚎了,我没那么好死。”受伤的男孩朝女孩瞪了一眼。
女孩难得没有回嘴。
她从见到他第一眼时,就不喜欢他,可是她又是条狗,不喜欢就上前咬一口。她是被的。
他不仅长着一幅欠扁的样子,还有着一幅欠扁的德性。
他不是滨江人,去年秋学期开始时才搬到他们巷子里。他家里只有两个人,他和他妈妈。他妈妈整天闷在家里,很少出门。
她每天看着他背着个大大的书包。头昂得高高的。一边走一边咬着煎饼果子,从她家院门前走过。没几天,身边就多了几个打粉很新潮的女生。
她哼了一声,极瞧不起这样的男生。
他注意到她,是因为晨晨。只要看到晨晨站在院门前,他就爱和几个女生围着晨晨,让晨晨学青蛙跳,学狗叫。这时,她就会象个小斗士一样。凶悍地抓起一把沙子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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