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都要把自己泡在水里不肯出来,想把自己身上的气味洗净,因为你跟孩子的画像,他被君上打断了手臂,打断了肋骨,被君上锁上铁链,一锁便是五年,五年来公子就在床上呆着,一步也不能离开,因为君上不许给公子穿衣,公子就是在这张床上困了五年,五年啊,他五年没见到外面的阳光,五年没看到过天上的星星,五年啊,说什么不管发生何事都要活下去,你为什么要对公子那样说?你为什么不要公子死?他死了就不用受那么多的罪,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都是你,都是你害公子这样的,都是你——”
谢秋容哭得声嘶力竭。
陆风澜把铁链捡了起来,看着那上面残留着的斑斑血迹,嘴角展开一丝笑意,柔声道:“芳菲,你是好样的,吃那么多苦都没忘记我们的约定,我真的好爱你,你是个坚强的男子汉,我没看错人,你等着我,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一定会的,一定会再见……”
王云诗听的心惊r跳,上前对她说:“郡主,别难过,说不定任公子真是让人救走了呢?”
陆风澜笑道:“当然了,我师娘是天下第一高手,她老人家出马哪里会失手?芳菲是她最心爱的徒弟,她怎么会不去救他呢?”
对着众人笑道:“你们不要为难他,多亏他照看芳菲这么多年,我要好好报答他。还有,把这屋里的一切都保持原样,不要动,听到了吗?”
王云诗忙点头道:“是,郡主,听到了。”
接下来,陆风澜焦急地等着姜好的消息,天天盼着她的到来,只是姜好象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陆风澜越等越心凉,越等越心慌,而突然传来安靖王遇刺的消息更让她陷入半癫狂。带人连天加夜往回奔,在看到城门上挂满的白幡时,她呆住了。
陆风澜躲了起来,她把自己的魂魄蜷缩到了灵魂深处,在那个安静的地方,她静静地呆着,不想听,不想看,只是静静地呆着。
这是个空虚的世界,这是个漆黑的世界,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阳光,有的只是虚无的静寂,她把自己蜷缩成婴儿状,紧紧抱着头,不想听任何声音,不去想任何事,只想沉沉地睡去。
偶尔也会听到有说话声,只是,她不理睬,不言不语也不动,象蚕蛹一样把自己紧紧锁在蛹里,把身边的一切都摒弃。
直到有一天,一个熟悉的寒意来到自己身边,那寒意围着她转了几转,奇异的,她明白那寒意要她跟着走。她站了起来,慢慢跟在那团寒意后面向着更为幽深的黑暗中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有了丝丝亮光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喊着她:“澜儿,停下来,快停下来,不要走,跟我回去……”
陆风澜听而不闻,依然向前走,那声音越来越近,终于,一个白衣男子追上了她,那人抓住她,焦急地叫道:“澜儿,跟师傅回去,不能再向前走了,快跟师傅回去。”
陆风澜茫然地望着他,脑中好象有一点印象,她喃喃地叫道:“玉仙师傅,回哪里去?”
玉仙师傅恳切地道:“好孩子,快跟师傅回去,慧儿还在等着你,所有人都在盼着你回去,快跟师傅回去吧,快回去。”
拉着她便向回跑。
陆风澜被他强行拉着跑,她挣扎着,叫道:“师傅,你放开我,师父,放开我……”
她有种感觉,回去就要痛苦,回去就要受折磨,她不愿回去,不想回去,她想安静地呆着,不想受苦,她真的不想再受折磨了……
“澜儿,你醒醒,你不能死,你的女儿还小,你已经抛弃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抛弃你的女儿?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很自私?你不能为了不想受苦就把所有关心你的人都抛弃?你不能再任性了,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承担你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女儿所应有的责任。你母亲已经死了,还有父亲,他失去了妻子,已经够伤心痛苦了,你难道还要他再失去女儿?你女儿还小,她需要妈妈,家里只剩下老的老小的小,你怎能狠下心来把她们都抛弃?你这样对得起爱你的母亲吗?你对得起所有爱你的人吗?你知道师傅为了来追你,是拼了命来的,因为师傅不想你死,师傅宁愿自己死也要把你拉回去,澜儿,振作起来,跟师傅回去,回去吧……”
陆风澜泪流满面,她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来爱她,为了她承受了这么多?
“师傅,我错了,我错了,我跟你回去,我回去……”
陆风澜跟着玉仙飞快地往回跑,只是那团寒意不肯放过她,紧紧追了过来,玉仙一把将她抱起飞速地跑着,那寒意渐渐近,玉仙的速度越来越慢,突然,他停了下来,盯着陆风澜,眼中闪着莫名的情意,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在陆风澜呆怔住的时候,放开她一掌击在她腰上,陆风澜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耳边响着玉仙似叹息般的叮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眼看着玉仙离自己越来越远,陆风澜惊慌地大叫着:“师傅,快过来,师傅,师傅——”
翠梦山上终年飘着如烟似雾的白云,人说白云飘渺间住着一对神仙伴侣,她们清晨采集朝露仙果为食,傍晚踏着祥云而归,过着无忧无虑的岁月。
多少人羡慕她们的快乐,想要进山寻访,只是山中云雾飘渺,没人找得到她们的踪迹。
山顶上一处清清溪流旁,一个小巧的墓前,一个美丽的女人把鲜花做成的花环放在墓前,自己也在墓前跪了下来,闭着眼,静静地祈祷,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一滴一滴落在鲜花上。
她身后,一个面容苍老的妇人紧紧抿着嘴,眼中一片悲凉。
“师傅,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陆风澜泣不成声,如果不是自己的自私,如果不是自己的懦弱,玉仙师傅怎么会为了她散尽功力而死?
风儿轻轻吹过,把她的哭泣声带向远方。
姜好象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满头的黑发几天下来竟已经半白。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带上山,让他认识了你。”
姜好的声音如从幽深的寒潭中发出,带着空d带着寒意。
“当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时,我就感到自己掉进了深渊。我从未在他的眼中看到过那种神采,你留在山上的那段日子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却是我这一生中最难挨的折磨。
看着你们珠联璧合般的舞蹈,看着你们玉人似的站在一起,我的心在滴血。明明知道他喜欢那件白色礼服,我却狠下心来让他脱掉,他把脱下来的礼服当作珍宝一样收藏起来。你走后,我以为天长日久,我会用我的真心换来他的真诚对待,可是他日渐沉默,虽然我生下了他的孩子,可他依然不爱我。
你有什么好?自私、懦弱、遇事只会逃避,只会接受别人对你的付出却不能付出同样的责任。为了你,芳菲吃尽了苦头,至今生死不明,为了你,你母亲被刺身亡,为了你,玉仙散尽功力而死,还有因你有家不能归的几个师弟。
金夙蓝哪金夙蓝,你真是个魔鬼,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谁沾上你都没个好。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永远都不想再见你。”
姜好说完,转身离开了。
陆风澜默默地听着姜好的责骂,一言不发,是啊,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谁接近自己都没有好下场,她真是个不详之人,一个活了两世的混蛋……
秦无伤默默地走过来,挨着她也跪了下来,对她说道:“那时,我已经找到了师弟,可是,他为了母亲不肯离开,韩潇把她母亲扣压,让她们相互牵制,师弟以死我把他放下,我没办法,只好放下他。他让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不要再找他。我怕你伤心,没敢再见你。你攻打玉璃时,我跟师娘也闯进了宫中,只是去晚了一步,大火已经烧了起来,我抓了好多人问,都说韩潇带着师弟一同锁进了大殿。”
“娘亲。”
一个稚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陆风澜回过头来,慧儿满面泪痕跑过来扑到她怀里,哇哇大哭:“娘亲,师爷爷为什么会死?他那么好怎么会死?”
陆风澜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都是这个女人害死我爹的,就是她,她是个恶毒的女人,就是她我爹才会死!”
一个愤怒的孩童的声音指控着陆风澜。
慧儿挣脱母亲的怀抱怒视着那孩童:“你胡说,我娘亲怎么会害死师爷爷?”
那孩童大叫道:“就是她,爹就是为了救她才会死的,是她害死我爹的,她是个坏女人,坏女人。”
慧儿愤怒地上前推了他一把:“姜思男你胡说,我娘亲是好人,不是她害死师爷爷的。”
姜思男后退了两步,狠狠地瞪着她,叫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
姜思男转身跑走了。
陆风澜无言地听着姜思男的指控,慧儿回过身来对着墓又哭了起来。
秦无伤低声道:“思男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太难过。”
陆风澜黯然道:“他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师傅。”
慧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陆风澜叹了一声,道:“是我不好,害师傅为了救我才会死的,我是个罪人。”
慧儿哇地一声伤心地大哭起来。
秦无伤无语,陆风澜站起身来,头一阵眩晕,差点摔倒,被秦无伤扶住。
秦无伤叹道:“我送你们下山吧。”
陆风澜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却见李玉拎着一个小包匆匆赶来,到了近前,对着她们施了一礼,把小包捧到陆风澜面前,道:“郡主,这里面是师娘整理出来的东西,说交给你,要你以后好自为之。”
陆风澜接过来,打开看时,却是玉仙师傅手写的医书还有他修练时的武功秘诀。
李玉接着道:“师娘说,以郡主现在的年纪不可能学什么高深的武功,但这些调理内息的吐纳之法倒还可以学一学。”
陆风澜禁不住又流下泪来,对着姜好的方向跪下叩了三个头:“师娘,我会记着您跟师傅的教诲,我走了,您老人家保重。”
站起身来,对着李玉说道:“李师弟,你代我向陈师弟说一声,你们什么时候想回去都可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李玉淡淡一笑,说:“谢谢郡主,李玉有事一定会找郡主帮忙。”
陆风澜对他点点头,带着女儿随秦无伤下山去了。
章节78
清晨的小镇宁静而安详,申自立早早起来把店门打开,伙计们把店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恭候着吃客们上门。
没多会,她们意料中的头两位客人上了门。
申自立亲自迎了上去,笑着请她们坐下,道:“两位客人,还是老样子上三份?”
其中的女子笑道:“申老板,以后就不用问了,只管上三份就行了。”
申自立呵呵笑了起来,道:“好咧。”
没等申自立吩咐,早有的伙计把三份早点送了上来,笑道:“两们客人,请吧!”
那女子笑道:“谢了。”
对着身边一袭黑衣黑纱蒙面的男子笑道:“快吃吧。”
那人也不出声,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申自立与店中的伙计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从两年前,店里第一次迎来这两位客人,她们便是如此,女的细心照料着那位黑衣黑纱蒙面的男人,看她们的情形又不似夫妻,那男的从未开口说过话,都是那女的在讲,而那男的两年来都是一身黑,从未见他穿过其她颜色的衣服。
开始她们也有着好奇,偷偷打听着她们的消息,小镇本就不大,没多久,她们便知道那两人是姐弟,不知从何而来,买下一处小院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她们也请了一个仆人,帮着做些家务,那仆人虽然伺候她们,却也从未见过那男子的相貌,原来他在家里也同样以纱蒙着面,也很少听他开口说话,天天都在吃药,偶尔听他咳上一阵子,竟是咳得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时间长了,人们的好奇也渐渐淡了,也很同情那个以药代饭的男子。
店里慢慢人多了起来,人们天长日久见面,都已经熟悉,相互间打着招呼,便是对着那两姐弟,也都点头示意,那女人也和气地与人客气着。
众人说笑着,议论着:“今天大概又要换榜了。”
“肯定的。”
“王老二,今天如果还是那几句话,你就要掏银子了。”
“好,反正这个赌我一直跟你打,单看它能贴多长时间。”
“好,我跟你赌,大家还有赌的没有?”
“好,算上我一个,我赌这榜还能贴。”
“好,我也算一份,我赌这榜不会再贴,已经贴了两年了,再贴还有什么意思,左右就那两句话,什么约定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连个落款都没有,不会是有病吧?”
黑衣男子的身子动了动,身边的女人咳了一声,轻声问:“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回去?”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那女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好依着他继续往下听。
有人打断那人道:“你不要命了?能连着两年贴榜不间断的人哪里是寻常人家,你胡说也要看对象啊。”
“就是啊,听往来的行商们也曾议论过,并不是只有这个地方有,其她地方也有张贴,如果不是大有来头之人,哪里会有如此势力?”
“就是啊,听说如果有人乱揭还会被衙门的差人教训,你说说,这贴榜的人还会是普通人?”
“好了好了,闲话莫叙,还有没有赌的?”
“我也算一份。”
“好,掌柜的,借笔墨一用,立个字据。”
申自立答应着,把柜台上的笔墨拿了过来,又找来一块竹木,众人写上赌注姓名,交给申自立道:“掌柜的,你来为大家做个鉴证。”
申自立笑着接过竹木,笑道:“好咧。”
这时,店外跑进来一个人,边跑边叫道:“换了换了,又换新的了,还是那两句。”
众打赌人嗡的一声,有欢喜的有叹气的,输的唉声叹气掏腰包,赢的欢天喜地的收银子。
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那黑衣男子跟那女人离开了。
她们慢慢向那张贴榜文的城门方向而去。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对着墙上贴着榜文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还是那两句,没头没脑的,到底在找谁啊?”
“就是啊。”
看热闹的人议论了一会,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黑衣男子默默地看着榜上面的字:“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着回来见我。我一直在等着,守着我们的约定。”
那女人看着黑衣男子肩膀在颤抖,叹了一声,低声道:“既然想她,为什么不愿去见她?”
黑衣男子摇摇头,转过身,踉跄着往回走。
那女人无奈地跟了上去。
陆风澜回到府里,先过去见过王夫,王夫屋子里围了好多人,慧儿的声音特别响:“祖父,您看妹妹在看着我笑呢。”
王夫慈爱地笑道:“果然是在笑呢。”
金素雅笑道:“就是呢,看来我们家雨儿很喜欢她慧姐姐。”
慧儿得意地道:“那是当然喽,因为我是个大美人,人见人爱嘛。”
屋里人哄地一声笑了起来,陆风澜也忍俊不住。
春喜看见她站在门前,忙笑道:“我们殿下回来了。”
因为陆风澜已经承袭了安靖王的爵位,所以众人都改口称她殿下。
陆风澜走进来笑道:“四弟回来了。”
金素雅上前给她行了一礼,笑道:“姐姐好。”
陆风澜打量着他,见他早已经脱去青涩的模样,露出成熟男子的风韵,眉梢眼角散发着幸福的容光,心中暗自点头,这王云诗果然是个有情有意的女子,数年如一日的对待金素雅,连大声说话都没有,看她对夫婿温柔的模样,让许多人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那个柔声细语的温顺女子就是那个大大咧咧的王将军。
陆风澜向王夫等人见过礼,笑问:“云诗没跟你一同回来?”
金素雅笑道:“她呀,押着韩将军相亲去了。”
陆风澜笑问:“哦?这次是谁啊?”
金素雅呵呵笑了起来:“姐姐万万想不到的。”
陆风澜好奇地问:“究竟是何人?”
金素雅笑道:“就是今科状元玉幻梅玉状元,说是在琼林宴上对韩将军一见钟情,托人向岳父提亲,这不,今天约好去见面,云诗怕韩将军又逃走,便押着他一同去了。”
王夫笑道:“真没想到,韩将军居然是个男儿身,还有那么大本事,真给我们男子争脸。”
几个叔父也都点头称是。
王夫又问:“蓝儿,听说你又跟朝臣们在皇上面前吵了起来?”
陆风澜笑道:“这是谁那么快嘴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
金素雅脸红了,说道:“姐姐见天跟大臣们吵架,外面都开了赌局,说看姐姐能隔几天能不跟大臣们吵呢。”
陆风澜瞅着他,笑道:“定是云诗这个多嘴的婆娘跟你饶舌,看她把你宠成什么样了?”
金素雅的脸更红了。
众人取笑一番,王夫问她又为了何事吵架。
陆风澜叹道:“还不是为了男子再嫁一事。”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王夫干咳了一声,道:“这男子自古未嫁从母,出嫁从妻,妻死从女,哪里有再嫁一说?”
陆风澜道:“为何不能?如果真的夫妻恩爱忘不掉旧情,自愿守在家里,自然没人拦他。再说男子正值青春丧偶,便要被迫独守空房过一生,岂不是很残忍?有多少风月惨事不是从这里引发出来的?女子可以再娶,男子为何不能再嫁?”
王夫斥道:“那你也不能当着皇上的面骂她们人模狗样啊,听说把几位大人都气晕了过去。”
陆风澜呵呵笑道:“我哪里是在骂她们,只不过话里带出来说有的人当着世人的面人模狗样,满口道德仁义,背地里却男娼女盗的,她们听差了,以为我是骂她们,所以气晕了。”
王夫叹道:“怎么说你也不能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如果惹起众怒,怕是皇上也护不了你。”
陆风澜道:“我知道了,父亲,这不,回来跟父亲说一声,就要去几位大人家里去道歉,晚上就不在家吃了。”
王夫道:“好,为父知道了,你去吧,千万不能再吵起来。”
陆风澜点头,道:“知道了父亲。”
走出张大人的家,已是月上柳梢,灯火阑珊时。陆风澜叹了一声,对张青云道:“到天外天。”
天外天酒楼已经是凤都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了,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陆风澜来到门前,早有眼尖的伙计认出了她,一边叫人通知老板张桂枝一边笑脸相迎,把她让到楼上的包间里,上了茶水,问:“殿下要吃些什么?”
陆风澜笑道:“随意上些来。”
伙计自去准备饭菜,张桂枝跑了过来,见到陆风澜笑得脸上开了花,几年下来,张桂枝发了福,有了双下巴,对于陆风澜曾给予的帮助,她一直感激不尽,每次来都热情招呼。
两人说笑了一回,伙计把饭菜送上来,张桂枝便离开了。
陆风澜刚要吃,便听到一声戏谑的笑声:“小娇娘,可否请姐姐我一同喝上一杯?”
陆风澜无力地翻了翻白眼,对着不请自来的慕孤云道:“喝酒没有,吃饭,自便。”
慕孤云笑道:“美人,你对姐姐太无情了吧,好歹我也是你表姐啊。”
陆风澜哼了一声,道:“没听说过一表三千里吗?”
慕孤云浑不在意,笑道:“青云,你们家主子就是这样待客的吗?怪不得外面人都在说你们家主子是个恶魔。”
张青云淡笑道:“不了解的人自然是胡言乱语,了解的谁不说我们主子是个名恶心善之人?”
慕孤云眼睛直瞪,道:“你说我胡言乱语?”
张青云笑道:“小的不敢,小的是说不了解我们主子的人在胡说。”
慕孤云摇头叹道:“真是不可爱的一对主仆。”
陆风澜不看她,只管低头吃饭。
慕孤云探过身凑近她耳边笑问:“好表妹,跟姐姐说说,你今天为了何事把那几个老女人气晕了?”
陆风澜头也不抬地道:“你消息一向很灵通,为什么还问我?”
慕孤云嘿嘿笑道:“道听途说的哪有当事人说的真切?”
陆风澜把筷子一放,道:“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慕孤云神秘地一笑,说:“当然有好处,有人告诉我说看到了一个都以为死了的人。”
陆风澜心头一跳,却笑道:“哦,是谁啊?”
慕孤云却道:“你先说。”
陆风澜拿眼瞅着她,慕孤云笑嘻嘻地瞄着她,她不信陆风澜能忍着不告诉自己,自己可是跟人打了赌的,下了重金,押她定是骂了那几个老女人。
果然,陆风澜开口说了,却是让她吃了一惊的话:“你又跟人家赌我骂了人?”
慕孤云大为尴尬,张青云抿着嘴忍着笑,陆风澜冷冷地道:“我托姐姐帮我找的人找了几年也没有头绪,你倒好,天天拿我跟人家打赌,说吧,你赢了多少?”
慕孤云赔着笑道:“好妹妹,姐姐这不是想赚点外快给你姐夫买点好东西嘛。”
陆风澜冷笑道:“真是给姐夫买东西?那姐夫怎么哭着对我说姐姐天天往天香楼跑啊?”
慕孤云怒道:“胡说,他是在胡扯。”
陆风澜不理她,淡淡地道:“胡说不胡说,反正,我正要跟皇上提男子也可以提出休妻,可以要求妻家付男方赡养费的。”
慕孤云大惊,忙道:“真的假的?”
陆风澜凉凉地道:“你说真的假的?”
慕孤云看她不似说假话,低头想了想,笑了起来:“恐怕这一条,皇上不会同意的吧?如果真同意了,她不怕自己后宫里的贵人们起来造反?”
陆风澜只看着她微笑不说话,慕孤云拿不准了,暗想,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只要是她所提还没听说过驳回的,虽然有那么多大臣天天上表参她,也没见她有什么事,只怕她当真要这样做了。
眼睛一转,笑了起来,道:“好妹妹,姐姐不瞒你了,有人传来消息说在一个小镇上看到过任家的三小姐任倾城,不过,她没敢认,因为都知道任倾城战死了,怎么会出现在小城里呢?”
陆风澜一震,手抖了起来,当初听到任倾城战死时,自己就不是太相信,那样一狡猾j诈如狐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死掉?果然有人见到了她。陆风澜一点也不怀疑会看错,那人肯定是任倾城,如果她还活着,那么芳菲——
慕孤云看她浑身轻颤,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敢再开玩笑,说道:“那是个很偏远的小城镇……”
陆风澜打断她:“你叫那人来见我。”
慕孤云惊愕地道:“你不会是想……”
陆风澜道:“我亲自去一趟。”
慕孤云叫道:“皇上不会放你走的。”
陆风澜道:“那是我的事。”
慕孤云头痛起来,如果皇上知道是自己的缘故让蓝儿离开凤都,怕不要吃了自己。但看陆风澜的态度很坚决,只好叹道:“好吧,明天我叫她去你府里。”
“今晚我就要看到她。”
陆风澜毫不放松。
慕孤云叫道:“我正跟人家在打赌啊。”
陆风澜冷笑:“我已经给了你一个天大的赌注还不满足?”
慕孤云眼皮一跳,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可不是个天大的赌注,好,我这就把她召回来。”
陆风澜又道:“今天,皇上说了,如果锦王她老人家想回凤都就把她老人家接回来吧。”
慕孤云一呆,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陆风澜道:“皇上说,长辈的恩怨已经过去了,先皇与家母也都已经过世,世上只有锦王她老人家一个长辈了,就请她回凤都安享晚年吧。”
慕孤云眼中渐渐涌上泪意,起身离坐,恭恭敬敬地给陆风澜施了一礼,颤声道:“好妹妹,姐姐这里给你行礼了,我替家母谢谢妹妹的大恩。”
陆风澜忙起身扶住她,道:“姐姐不必多礼,这是应该的,姐姐在玉璃之战中的表现让皇上很高兴,这也是姐姐自己做出的努力。”
慕孤云长叹一声,道:“皇上真是仁厚,我慕孤云有生之年定不负皇上与妹妹对我一家的恩典。”
清晨,守城的官兵刚一打开城门,便看到一队人马急驰而过,其她进出城的人纷纷闪到路边。
等那一队人马走过后,守城的兵士们便开始议论起来:“那不是安靖王府的人吗?”
“是啊,这一大早她们是上哪里去啊?”
“谁知道呢?”
“那领头的,好象是安靖王本人啊!”
“真的吗?”
“可不是,除了安靖王,还有哪个女人那么美啊?”
进出城的人们渐渐离开了城门,也远离了兵士们的议论,只是她们的议论已经让有心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辆不起眼的小车,赶车的是个相貌丑陋的女人,车子里坐着一个黑衣黑纱蒙着面的男子,她们路过城门时,被众人挤到了路边,等人都走过后才慢慢进城,而兵士们的议论一句不落地送到了她们的耳中。
那男子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身子不住地颤抖,身前的衣襟渐渐被落下的水滴打湿。
那女人把车赶到一处不起眼的店中开了两间房,把那男子扶进了屋,关上门,道:“好了,终于到了。”
那男子颤声问:“三姐,你可有看到她?”
声音沙哑得犹如粗劣的沙石相互磨砺带着撕裂的颤抖,说完又开始咳起来,那咳声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被唤作三姐的女人忙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口中,倒了杯水递给他。
那男子喝下药,喘息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那女人叹道:“看到了,她还是那么美,还是那么漂亮,比起以前更多了些沉稳与严厉。”
男子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那女人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方丝帕,男子接过拭了拭泪。
女子道:“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既然对你有如此情意,你为何不愿见她?她说的很明白,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介意的,她只要你能活着见她。”
那男子好一会才暗哑地道:“我虽然答应她要活着回来,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任芳菲了,不是那个可以跟她站在一起毫无瑕疵的任芳菲。她如今是天下闻名的安靖王,是皇朝最得宠爱的亲王殿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她是那样光芒四s,象天上的明月一样皎洁。而我,一个残花败柳,一个掉在污泥里的残花,一具破败的身体,如何能站在她的身边?我又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我答应了她要活着回来,所以我回到凤都,我要见到她,可是,我不能让她见到我,就让我在她身边偷偷地看着她跟孩子,我已经满足了。”
这一男一女正是死里逃生的任芳菲与任倾城。
当初任倾城与任连城在军中被突然发难的韩霜打了个措手不及,任连城为了保护她惨死,任倾城拼死逃了出去,却身受重伤,躲在偏僻的地方养了大半年才好,当她混进玉璃时,才知道任家已经完了,听到母亲与六弟的消息,恨的咬牙切齿,只是她身单力薄没办法去施救,只能暗中查访任家逃亡在外的人。
几经磨难,她找到了任双城与任溶城,联合其她人混进璃都想要救出母亲与六弟,可是,韩潇防得很严,救人未成,反倒折损了不少人,这让她们明白,韩潇的心思,她并非是不杀任家家主,而是想要用她来做诱饵把逃出的任家人一个一个都消灭。
明确了这一点,任倾城等人便离开了璃都,躲在外面暗中招集人马,静待时机。玉璃因银票陷入混乱之后,她们趁机招集那些破产的人们冲击官衙,杀掉各大家族在外的分支,抢了大批银两,征召了更多的人马,而金凤与天音联手攻打玉璃也让韩潇无暇顾及对付她们,她们趁机混进璃都,救出了任惠。
经过这许多磨难的任惠对一切都已经心灰意冷,叫她们救出任芳菲后便离开玉璃,隐姓埋名过清静日子。任倾城同意母亲的决定,便去找自己的师傅帮忙救任芳菲,而任双城与任溶城却一意孤行,非要找韩潇报仇,却遭到埋伏被韩霜围剿。
任倾城找到师傅后带着她混进了皇宫,皇宫里一片混乱,看到一处宫室起火,任倾城知道不妙,跟师傅扑了过去,在大火中找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任芳菲。
任倾城的师傅花了数月时间才把任芳菲给治好,因为山上太过寒冷不适养病,所以任倾城带着任芳菲辞别了师傅,去到金凤朝一个温暖的小城去休养,这时,玉璃已经被金凤与天音瓜分了。
路过一个小城镇,任芳菲无意中看到了申自立,想到当初跟澜儿为了盘缠出卖点子一事,便不肯再走。任倾城只好依着他,在小城中留了下来。
因此,申自立的小店中便出现了两位奇怪的客人。
没多久,她们便看到了那张写着约定的榜文,任芳菲哭了,躲在房里哭了一夜,他知道澜儿在等他,只是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消息,自己答应了她要活着,自己做到了,可是,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他已经不配跟澜儿在一起了。
那榜文一直在贴,只要残破了,便会换上新的,上面依然是那两句约定,每次换新的,他都要去看,每看一次便要哭上一夜,最后,任倾城道:“既然放不开她,不如去到凤都呆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躲在暗处还可以亲眼看上一看,总比在这里对着没有生命的榜文来的好。”
她的话让任芳菲动了心,是啊,就是躲在暗中看上一眼也让以后孤独的生命里有了阳光。因此,她们便离开了小城,来了凤都。没想到,还没进城门,便在城门外遇到了她。
章节79
细雨如丝如缕,绵绵不断,随着风吹东飘西荡,陆风澜站在窗前盯着被雨水浸润的芭蕉叶满心悲凉。当她带着人急匆匆赶至竹川小城时,找到的只是一处空房。她见到了申自立,也见了曾受雇于任倾城的那个人,从她们的口中,陆风澜确定,那姐弟二人就是任倾城与任芳菲,虽然她们对外说的是姓陆。
陆风澜眼睛润湿了,芳菲还活着,只是不肯见她,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明白,芳菲在遭受了那么多苦难还坚强地活下来,只是为了不负对自己的承诺,但他不会见她了,这个世界的观念在支配着他,世俗的理念约束着他,让他觉得已经配不上自己,所以,他宁愿躲在一旁独自舔舐自己的累累伤痕也不会再来见自己。
“芳菲,虽然你不肯见我,我还是会等着你,等着你放开心结愿意见我的时候,但愿那一天不是太遥远。”
任倾城买下一处小院,带着任芳菲在凤都住了下来。打听到安靖王每天上下朝的时间后,于是,隔不几天,任芳菲便在姐姐的陪同下悄悄躲在一间茶舍里默默地看着陆风澜进出府门。
她果然象三姐说的那样,更美、更耀眼、更自信。市井上她的传言很多,他都听到了,他的澜儿已经着手在朝堂上为男子争取生存的地位,每天她都有出人意表的建议,虽然得到了大多数男子的拥戴,却激起了当世女子的愤慨。她们联名参奏她,澜儿以一己之力与众臣辩论。那些满腹经纶的学者、士人大儒组成一个辩论团体来与澜儿考证,可他的澜儿一句话便将众人堵得目瞪口呆,气倒一大片,最后众臣以罢朝来女皇反对她的提议。
听着众人激烈地辩论着澜儿的胆大狂妄,任芳菲强忍着涌上来的泪水,抬起头,隔着黑纱痴痴望着安靖王府的大门。
澜儿的所作所为颠覆了千百年来世人所崇尚的女子为尊,男子卑贱,男子只是女子们拥有的私人财产的一部分的观念,对没有尊严、没有地位、没有自由,更不要说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男子来说,这是惊天动地的大改变。
凤都的男子在悄悄地改变着,他们不再胆怯,不再无条件地顺从家人对自己命运的安排,他们知道自己有权力要求女子平等地对待自己,他们明白自己也同样是人,同样有权利追求幸福。
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的百花争相绽放着最美丽的娇容,只是,它们的美丽如今却没有人来欣赏,漫步在御花园里皇朝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一个满脸苦恼,一个若有所思。
金凤鸣无奈地叹了一声,对陆风澜道:“蓝妹,只怕这项提议要搁置了。”
陆风澜淡淡一笑,说:“皇上,臣太急进了。”
金凤鸣释怀地笑了,说:“是啊,虽然我也很赞成一夫一妻,不过,对其她人来说却很难接受。这些年,我们做了那么多改变,往大的方面来说是很好的,却也招来了各阶层的反对,而那些因为轻信被骗的男子,更让世人对你做出的努力大肆抨击,还有那些离家后悔的男子反过来加入声讨你的那些人之中,看着你被她们指责,看着你被她们孤立,我很为你难过,也很担心你。”
陆风澜苦涩地笑了笑,喃喃低语道:“是啊,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认识已经深入人心,已经融入了人们的血脉,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年中改变过来?我还是太天真了,总想着这是为他们好,却没想到久困笼中的鸟儿已经丧失了飞翔的能力,他们已经习惯了被人圈养,当有一天打开笼子放他们自由,反倒害他们折断了翅膀。”
金凤鸣叹道:“正所谓欲速不达便是如此。”
陆风澜垂着头,跟在金凤鸣后面走了好久,才出声道:“皇上,臣想告假离开一阵子清静清静。”
金凤鸣心头一紧,站住了脚,陆风澜也跟着停了下来。
好一会,金凤鸣才黯然地道:“蓝儿可是怪我不能护得你的周全?”
陆风澜摇摇头,叹道:“皇上对臣的宠爱已经到了极至,反倒让臣心生惶恐,朝臣们虽然只是针对臣来发难,却难保她们对皇上没有怨言,如此日积月累怕是个祸根,倒不如趁此机会让臣离开,给朝臣们一个台阶,也让她们对皇上重塑信心。再有,”
陆风澜微蹙眉头迷茫地看着波光鳞鳞的湖水,低声道:“最近,臣总是有一种幻觉,好象芳菲就在臣的身边注视着臣,这种感觉很强烈,让臣很不安,臣怕他——”
她没有说下去,金凤鸣却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这些年,蓝儿虽然闭口不谈任芳菲,但她的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他,她做了这么多事,原因大都还是为了他。
陆风澜盯着起伏不定的水面,心也象水面一样不能平静。
“芳菲,为何你还是不愿回到我身边?难道我做了这么多,还不足以让你放下心结?我知道,要扭转世人的观念得需要时间,可,我等你已经等的太久了,久到我现在开始出现幻觉,时常感到你就在我的身边注视着我,可是,当我一回头一转脸却发现那只是我的幻觉。
我们已经分开了十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挥霍?难道,你真要让我们带着遗憾带着悔恨离开这个世界?
芳菲,我很累,没有你在我身边支撑着我,我真的很累。”
任芳菲坐在角落里,听着众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这下子,安靖王可是遭殃了,她的那些诡异言论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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