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恬顾骁

“对不起,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安雨丝撂下手机, 慌张的脸色不禁愈加有些发白。
第七次拨打温恬的电话号码。她紧攥着手机，无措地看向沈星河。
“怎么办？温恬手机关机，她们家电话也打不通！怎么办！”
“你先别急。”沈星河凝声安慰，清俊的面庞冷静而凝肃, 敛神思，“雨丝，你知道温恬家在哪儿吗？我记得你过她家离得很近, 趁现在还没早自习, 如果我们现在去找她，来不来得及？”
安雨丝闻言微怔，很快点点头，“我知道！她们家很近，来回也就二十分钟, 我们现在就去！”
“嗯。”点点头，沈星河跟着她就要疾步往楼下跑去。
“丝姐！沈学霸！”
就在这时, 宋城闫文爽李一奇几个人从一旁直线奔跑过来。
一直跑到两个人的跟前, 几个人气喘吁吁停下脚步, 连声着“丝姐沈学霸, 我听骁哥今儿来学校了, 还来了主任办公室, 他人呢？是不是处分下来了？他回来干嘛的？”
“没时间细了。”安雨丝摇摇头, 胡乱掠了他们几人一眼，“宋城闫文爽, 顾骁刚应该是直奔广播室去了，但他究竟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样，你们两个现在快过去，看看他究竟要干嘛，随时跟我保持联系。”
“我和沈星河现在去温恬家找温恬！李一奇，我记得你平时都骑摩托上学，你今天骑了吗？能不能带我们一段，我们也好快些！”
任务分配完成，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点头应，“好！”
五个人分成队，朝着两个方向疾步而去。
·
一中的广播室就在教学楼的顶楼，早上早自习前，广播室总会有学生会的学生在广播室内英语朗诵。
宋城和闫文爽两步一个台阶，拼了命般地往上跑，终于在广播室的门口看到顾骁。
彼时顾骁的手已经放在广播室的门把手上，正要推门而进。
“骁哥！”远远喊了他一声，宋城和闫文爽直线跑过去，想要将他拦住。
偏头看了他们一眼，顾骁恍若未见，直接拉开门进去。
广播室内的人正整理着晨播的英语稿，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不禁怔了怔，迷茫地看过来。
“同学，请问你……”
“出去。”顾骁不多赘言，chún齿微张轻轻吐出两个字，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冷淡力量。
几个人有些愣怔。
“同学，我们这里要开始晨播了……”
“出、去。”他又了一遍，一字一句，淡漠的眼里满是不耐的戾气。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怵惧他这模样，推搡着纷纷走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出去了。
将宋城和闫文爽也一把退出去，顾骁“砰”一声紧关上门，又落上锁。
“我靠，骁哥！”门外的两个人惊了一惊，连忙敲门大喊，“骁哥你干嘛啊！开门！”
没有理会他们的呼喊，顾骁直接折到广播台边，手指碰上话筒的开关。
垂眸静看着话筒，他微微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在不断酝酿着什么准备，闭上眼。
……
李一奇载着沈星河和安雨丝，一路飙飞。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几个人已经到达了碧水嘉园区的门口。
径直奔到温恬家的门口，温恬家的门果然是紧锁着。安雨丝试着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张美君的回应声，不禁放大了声响一直擂门，“温恬！温恬你在不在？温恬！”
卧室里，温恬靠着卧室门板，昏昏欲睡。
她尝试了各种方法，眼泪几乎也已经流干了。她却丝毫没有办法打开这扇门，没有办法跟外界取得丁点的联络。
“温恬！”
直到耳边隐隐约约的传来一声，似乎是在防盗门外。
她怔了一下，立刻趴在门上凝神聆听，听见门外的一个呼喊声“温恬！温恬——”
雨丝……
温恬一凛。连忙用手拍着卧室的门板，隔着整个客厅与两扇后门奋力大喊，“雨丝！雨丝我在这儿雨丝！雨丝——”
门外的安雨丝听见，顿时又惊又喜，呼喊着“恬！你快开门啊温恬！顾骁去学校了，他好像要做什么，你快跟我们走！”
“我出不去！我被我妈锁住了！”温恬一听不禁担忧，“顾骁怎么了？”
将早上发生的事初略跟她了个大概，安雨丝咬咬牙，“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先把你弄出来啊？你家有没有备用钥匙！”
门里的温恬听言微怔，恍然想起，“有！雨丝！你快看下门口第二个花盆底下，应该有个备用的大门钥匙！”
几个人立刻手忙脚乱搬开花坛，终于从花坛下用透明胶布黏住的夹层中找到了一把防盗门钥匙。
成功开了门，安雨丝马上跑到卧室门前，拉着门疾声喊“我打开了，恬！然后呢？这个门要怎么开？！”
同样按照温恬所的位置翻出一大把钥匙，安雨丝一把一把地尝试，终于在拧动的瞬间听到轻微的“咔哒”一声，卧室门成功被打开。
“打开了！”安雨丝激动不已，推开门迎着温恬出来，忍不住张开手臂忽然跟她拥抱到一起。
温恬瞬时泪凝于睫。
“我们快走吧。”一旁的沈星河掐着时间，提醒，“早自习快到了。”
……
一辆摩托车载不了三个人。通往实验一中的西街巷中，四个少年少女疯了一般相拽着匆匆跑过。
周围的路人慌忙避散，自行车铃在巷子中连串成一片悦耳的铃声。
路边有鸽在觅食，被几个人惊得扑翅而飞，鸽哨在天空发出嗡响。
一直这么急速快跑了几分钟，安雨丝最先踉跄着停下脚步，捂着肚子大喘气，“不行不行……我要……要不行了，让我歇两秒先……”
她话刚断续完，校服兜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被她随手接起。
“喂。”
“喂，丝姐！”宋城的声音立刻从电话的那一边传过来，听起来格外急切，“你们在哪儿呢？找到恬妹儿了吗？求快回来！快快！”
“怎么了？”安雨丝一凛，下意识将手机按下免提。几个人疑惑围过来。
“骁哥疯了！”那边的宋城。
似乎也将电话暗成了免提，声筒中的声色蓦地嘈杂。
一片碎碎的杂音中，顾骁的声音从电话那边清晰传出来。
·
“各位老师，各位一中全体同学们，大叫好。”
“我是来自高三三班的学生，我叫顾骁。”
……
整个清市实验第一中学。
每个年级。
每个班级。
每个教学楼道。
在这一刻，各大广播里，全部贯穿着同一个声音。
当这个声音第一次透过广播传出的时候，整个学校每个班级的教室里。
听到这个声音。
嘈杂声逐渐停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广播的方向。
广播室中，话筒开关的红灯轻轻闪烁。
顾骁坐在广播位上，对着话筒静静道“我知道，前些天，在我们学校贴吧中出现过的一个帖子，引起很大的轩然大波，帖子中的内容，也在学校各位同学心中造成了很大的不良影响。在这里，我向大家诚恳致歉。但关于这件事，还有一些内中的情况，在这里，我想向大家明。”
……
“我靠！完了！”
一直焦急等在门外的宋城和闫文爽听见这个声音，相互也不禁一怔。
互相对视了一眼，宋城恍然明白了他究竟是要做什么，连忙拿出手机拨通安雨丝的电话号。
顾骁的声音仍在继续，透过广播，传播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你们的没错，我和我们班的温恬同学，的确是交往了。依照一中所定下的校规，凡早恋者，一律开除成绩差的一方，另一方记大过。但是这一次，我不想因为一己之私连累到其他人。所以我想跟大家明的是，虽然我的成绩同温恬同学相比，的确比她优异一些，但在这次的事情中，我愿意负全责，因为温恬同学和我的交往，并非自愿的。”
……
整个教学楼的每一个班级。
哄然爆起一片惊讶的私语声。
“顾骁？！”——
主任办公室内，徐启明徒然发怒。
用力摔下自己手中的文件，他猛地起身，朝着广播室的方向就快速奔过去。
顾骁“相信有些认识我的同学会知道，我是在上学期期中前，半途转到一中高二三班的。其实转来一中之前，我就知道温恬同学，也是因为她，才选择转来一中三班，选择和她做同学。因为我很喜欢她，也是为了接近她，才会选择这样做。转来一中之后，我也不止一次向温恬同学表达过自己的爱慕。可是她却一直选择拒绝。”
……
…………
川流不息的马路边上。
温恬握着手机，听着声筒里传来的声音，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眸。
“不是……”
“不是这样的……”眼泪怔怔地掉下来，她有些迷茫地呢喃了两声，将手机丢还给安雨丝拔腿便往学校的方向跑。
“温恬！”安雨丝惊了一下，几个人立即飞快地追上去。
学校里。
顾骁的声音仍在继续。
“我没有办法，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她都不愿意，所以在高校夏令营的时候，不管她愿不愿意，就第一次强吻了她。你们所看到的古城南巷的那一次唱歌，就是我故意发动群众的力量，想用大家的哄动来制造压力bī她，从一开始，这就都是我安排好的，而她也正像我所想的，在压力之下最终选择勉为其难的愿意了。”
……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心里一直止不住地念着这一句，温恬的眼泪簌簌地向下掉，疯了般一直跑。
迎面险些撞到一辆电动车都不自知。
“哎呦喂！疯了啊！赶着去投胎啊这是！”
中年女车主忍不住破口怒。沈星河和安雨丝匆匆道过歉，只能随在后面高喊“恬！你慢点，温恬！”
李一奇直接跑到最前，跑到她身边尽力护着她。
几个人跑到学校的大门口。
……
“顾骁！”
广播室的门口，徐启明气势汹汹地赶过来，拍门怒喊。
“顾骁！你出来！”
“哎呦，徐主任徐主任！”宋城和闫文爽见状一惊，忙上前左右拦着劝阻，“徐主任您别生气，消消火，徐主任！”
“你们让开！别拦我！”徐启明左右挣开，用力拍着门，“顾骁！你给我出来！出来！”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也逐渐传播在广播中，成为隐隐约约的背景。
教室里，所有学生都安静地听着，一时也忍不住同情地蹙起眉。
顾骁的声音依旧有着波澜不惊的沉定。
“我也没想到，那次唱歌，会被路人拍下来放在上，最后又出现在校园贴里，闹得这么大，产生了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情。现在，甚至几乎要害得温恬被退学，我要首先向她道歉。虽然我并不想离开实验一中，但是目前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我就不会选择推卸责任。所以在这里，我想——”
“我自愿退学，希望来使这件事的收尾。”
他话音一落。
“顾骁！”徐启明彻底怒不可遏，扯着嗓子怒喊。
“卧槽骁哥？！”宋城和闫文爽也瞬间惊愕不已。
……
学校门口。
看门的老大爷在保安室的门口，正悠哉悠哉地听着顾骁的通告，忍不住摇头啧声。
“唉，现在这年轻啊！啧啧，胆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冲动……”
他正着，身边倏地一道人影飞快跑过，直线窜进校园中。
老大爷一怔，下一秒才想起去追，“诶诶！那是哪班的？！没穿校服！回来——”
“大爷大爷！”安雨丝沈星河和李一奇几个人连忙左右将他拦住。
李一奇嬉皮笑脸地套近乎，“大爷大爷，来来咱俩聊聊！听您喜欢听郭德纲？我也喜欢！来咱聊聊！”
老大爷拼了劲地挣脱，眼睛瞪圆，“聊什么聊！她没穿校服不能进学校！她——”
“哎呀大爷，不急！”安雨丝直接挡住他的视线，“您看错了，哪有没穿校服的人啊！没有！”
回头看温恬已直接跑进了教学楼，她不禁松了口气。
三个人心照不宣地递过眼神，忽然一把将老大爷放开了，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就跑。
老大爷急声喊道“你们给我住——”
……
早自习即将开始，整个教学楼里一片寂静。
只有顾骁的声音在一直静静回荡着。
空静的楼中，一阵急促而杂沓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疯了般直奔着顶楼广播室的位置而去。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温恬的神思已经混乱，脑海中似乎只剩这一句在不断不断地盘旋，她只想着快点跑上去，快点见到顾骁，快点告诉所有人他的不是真的，真实情况不是这样的……
广播里顾骁的声音最后传来，似乎带着一点笑意。
“最后，我其实还是有一段话想的，想对温恬。”
“我知道，她今天没有来学校，我的这些她也听不见了，但是我还是想。温恬，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
“我知道，对于你和我在一起这件事，老师不看好我们，家长不看好我们，学校里的很多同学，都是以看热闹的心态在看待我们，但是我真的很想让你相信，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在开玩笑。”
“现在的我十七岁，在家长老师的眼里，还是个孩子。在大人的眼里，还未成年，一切都处于一个很尴尬的界限。我无法向你承诺什么，但是，我想要告诉你，我想跟你一起努力。你不是西红柿，我做不到喜欢吃喜欢吃西红柿一辈子。”
“你也许也不会是我的一辈子。但是，喜欢你，一定会是我一辈子的事。”
……
话音落下，整个教学楼里寂静了几秒，广播里传出沙沙的空音。
在广播室门口，宋城的拳头死死紧握着，眼眶似乎有些发红。
犹豫再三，他没再顾忌旁边的徐启明，突然大声喊“顾骁！加油！”
“骁哥加油！”闫文爽也跟着忽然喊。
他们的声音透过广播室里的话筒，从广播喇叭中传到每一个角落。
温恬听见了，正在班级听广播的学生听见了，正追赶着温恬往楼上奔跑的安雨丝李一奇他们也听见了。
李一奇突然跟着喊“顾骁加油！我支持你！加油——”
他的声音在空静的楼道里尤为清晰。
安雨丝跟着大呼道“加油！顾骁加油！”
下一秒。
安静的教学楼里，许多班级里似乎同一瞬爆开一阵百应的呼喊声。
“加油！”
“顾骁加油！”
“支持你支持你！”
……
巨大的呼喊声似乎令整个教学楼都一瞬有些颤动。
徐启明惊愕不已，愣怔地听着周围阵阵声cháo，怒声大喊“都反了！都反了是不是？！记过！全都给我记过！”
没人理睬他，振聋发聩的声cháo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甚至有临近广播室的班级的学生直接跑到了广播室旁，激情大喊。
“加油加油！”
“加油！”
……
“顾骁——”
一阵阵的喊声中，一道细弱的声响忽然拨开人群，跑到最前。
温恬的脸上挂着眼泪，拼命地敲着门，哽咽地呼唤，“顾骁你出来！顾骁！顾骁——”
门里的顾骁听见了温恬的声音。
清脆的一声微响，广播室的门突然从里被打开，顾骁从中走出来。
看见他，周围那些起哄的学生似乎更加轰动了，拼了命地嘶喊“顾骁！顾骁！”
“反了哈？都反了！”徐启明气得满脸通红，气哼哼直接冲上前来，指着顾骁怒骂，“顾骁，你胆子挺大啊？很有号召力啊？信不信我给你开除！开除！”
顾骁才不理他，只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密集的人流，远远地看着温恬。
温恬也看着他。
她的眼睛里有眼泪不断簌簌往下掉。他朝她微微笑笑，然后用手指了指眼睛，摇摇头。
示意着不要哭。
你别哭。
我这长这么大，向来胆子很大。
做过很多疯狂的举动，有过很多疯狂的想法。
但若我迄今为止做过最疯狂的举动。
那么可能，就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