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

自从离婚后，庄琰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苏喻哲，她自己也尽力做到不去想这个人。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过去了也就是过去了，再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肖磊凝视着此刻眼前的庄琰，早已经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丝一闪而过的情绪，却只是笑笑：“原来你前夫生意做得还挺大。”
庄琰轻轻垂眸，“嗯，他很有经商的头脑。”话只说到这里，就不再讲下去。
肖磊便也不问，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的一片雨幕，笑道：“这南方的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了，刚刚还大太阳，现在就下起雨了。”
庄琰道：“嗯，这个季节的雨水很多，不过都是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肖磊看着天上被一片乌云遮住的夕阳，“今天也晚了，还是好好休息明天再开始搜查吧。”
庄琰道：“好。”
肖磊转身，露出个温和的笑，“你晚上要和旧同事聚一聚吧？”
庄琰点头，“是，刚刚说好了，六点一起吃个饭。”说到这里她停住，看着肖磊问：“你要一起过来吗？”
肖磊笑着，明亮的眸子潋滟如波光，“还是算了，你去吧。我和你那些同事又不熟，去了影响你们。”
庄琰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影不影响的，可看着肖磊的眼睛，却莫名觉出一丝什么。她想了想，笑道：“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也不会跟他们聊得太晚，会早点回来的。”
肖磊笑道：“没事，难得见面就痛快一点。平时大家都忙，也没机会聚。”
庄琰笑笑，“好。”
两个人就此分开，庄琰去了刑侦楼找旧同事们，肖磊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看着庄琰的身影消失，才拿了手机出来拨通一个号码。
“喂，肖磊？”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陆伯，我来f城了。”肖磊道。
“是吗，在哪儿呢现在？晚上一起喝酒吧。”陆伯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
七点半，南国的夜市大排档一条街已经爆满了。天气炎热，大排档的摊位更是热火朝天，冰镇的啤酒成箱的往外拿，啤酒瓶盖遍地是，巨大的黑色风扇呼呼的在角落吹着沉闷的热风，将那廉价的塑料桌椅上的一层油腻腻的污垢吹得锃亮。
肖磊穿过人群走到一家烧烤大排档，对着那边一个正冲自己挥手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
“陆伯。”肖磊走过去。
陆伯满脸的高兴，“快过来坐，你小子现在本事越来越大，官也越做越大，还愿意来这小摊子陪陆伯喝酒，算你有良心。”
肖磊坐下，打量了一下陆伯。头发已经花白，被日照晒得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穿一件廉价大汗衫，肥大的短裤下一条左腿只剩半截。
“陆伯，你身体还好吗？”肖磊问。
陆伯笑笑，“还那样吧，还死不了。”说完给肖磊倒了一杯冰镇啤酒，问：“这次是干什么来的？”
肖磊道：“公事，出差。”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和庄琰一起来的。”
陆伯一愣，“什么？你跟庄琰一起？”
肖磊道：“对，查一个案子，是经侦和刑侦一起合作的。”
陆伯眉头松了松，“哦，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啊？都一起来出差了，看样子是熬出头了？”说着笑了起来。
肖磊轻叹一口气，“没有，还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而已。她......对我好像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陆伯一听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手上的塑料杯被他一用力捏的嘎嘎嘎啦的响，剩下杯底那点啤酒都险些洒了出来，“那你这些年为她做那么多白折腾了？她知不知道啊？”
肖磊清亮的眸子暗了暗，“应该不知道吧。”
陆伯气得直接扬手将那杯子扔在地上，“肖磊啊，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儿？磨蹭什么呢？当年我就跟你说要你赶紧行动，结果你没反应让那个白眼狼得了便宜。眼巴巴的好不容易等到人家离婚了，又费那么大劲把人弄到身边去，还等什么呢？”
肖磊苦笑，“我也不是没努力......这不是她一心都在工作上嘛......”
“努力个屁！”陆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个性跟你爸当年一模一样，就是说起来什么都懂人精一样，一到自己身上就犹犹豫豫。这点跟老庄完全是极端，老庄那人才叫果断，行动力特别强，我觉得庄琰就继承了她爸的优良基因。”
肖磊笑着，“是啊，所以她也是很果断的人。”如果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又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呢。
陆伯见肖磊这副表情，长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又拿了个塑料杯，给自己和肖磊满上了酒，“算了，喝酒。”
肖磊拿着杯子与陆伯碰杯，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肖磊喝完顺了口气，才道：“对了，今天来找你，也还有点事想请陆伯帮忙。”
陆伯笑着摇摇头，“死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有什么要陆伯帮忙的？”
肖磊道：“我们这次来追捕一个嫌疑人，好像跟祁家有点瓜葛。”
陆伯听了皱起眉头，“扯上祁家了？什么人啊？”
肖磊道：“一个小混混，在a城是个包工头，现在捐了工程款跑了。他背后的人是范氏的陈思铭，我担心的是范氏和祁家有什么背地里的交易。”
陆伯想了想，道：“这个也有可能，不过我盯祁家这么久了，还真没发现他们跟范氏有什么联系。你也知道祁家前阵子被程家收拾了一下，最近都挺安分的。”
肖磊道：“那就好，我就担心我这边如果因为抓那个小混混闹出太大动静，会打草惊蛇破坏了你们的部署。”
陆伯笑道：“臭小子想的还挺周到。行了，我会帮你留意着点儿，有什么消息就及时通知你。”
肖磊笑着又给陆伯倒了一杯酒，“谢谢陆伯。对了，那个苏喻哲最近有什么动作没有？”
陆伯眼睛一亮，笑了，“哦，这才是你小子真正关心的吧？”
肖磊笑而不语。
陆伯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才道：“那个白眼狼狡猾得很，我现在手上揪住他一点马脚他就缩起来不敢行动了。不过我估计着他也不会躲太久，肯定还是得按期给祁家那边交代的。”
肖磊点点头，“嗯，他没有再联系庄琰，说明他确实还是有顾忌的。”
陆伯道：“你不用在乎那么多，他就算联系庄琰也没用。庄琰跟她爸一样，肯定不会吃回头草。”
两个人一直聊到了夜市快收摊，陆伯难得高兴就喝的有些多了，原本就不灵活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肖磊只好将他胳膊搭在肩上，一边扶着他，另一只手还帮他提了拐杖，费力的将人送了回去。回到住的宾馆时也已经深了，肖磊一身酒气的上了楼，掏出房卡的时候下意识的转头看看隔壁，不知道庄琰回来了没有。
想要敲门却又怕打扰她，定了定神他最后还是开了自己的房门走进去。
庄琰听到隔壁有开门的响动，便知道肖磊回来了。她今晚和旧同事们吃饭，其实聊得也不是很晚，十点不到就回来了，敲肖磊的房门却发现他不在，打电话对方也是直接关机。这使得庄琰隐隐有些不安，可又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那么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丢了不成。可她明明说服了自己，却还是不能做到平静。于是就这么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耳朵留意着隔壁的动静，脑子里也全是肖磊这个人。
迷迷糊糊的想起小学时候，肖磊连着两天都没有去上学，庄琰担心的跑去外婆家找他，却见到他蹲在小院子里对着一大盆冷水洗衣服。那时候是外婆第一次发病，肖磊却对谁都没有说，就那么自己默默的扛了下来，洗衣做饭照顾外婆。庄琰见到之后便挽起袖子，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洗。早春三月，咋暖还寒，自来水冰的不行，庄琰的手才伸进去一会儿就冻得手指麻木。肖磊便硬生生的将她的手从水里抓出来，用他的衣角帮她抹干水，低低的声音说，“水凉，你别碰。”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肖磊就已经对她那么在乎了。
肖磊听见对面房门好像打开了，有些意外，便也急忙开了门探出头来，就这么与庄琰碰个正着。四目相对那一刻，两个人都惊了一下，随即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才回来？”
两句话一起说出口，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出去见个朋友，聊得晚了。”肖磊道。
庄琰点点头，“我十点就回来了，敲了你的门才知道你不在，手机也关机。”
肖磊听着这句话，眸光潋滟，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感觉。庄琰这是在担心他吗？
庄琰看他的表情，忽然移开视线，“你回来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肖磊终于笑出来，“嗯，明天见。”说着关上门，心情无比舒畅。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便出发去了工商局调查华康建筑公司的注册资料。结果发现这家公司果然是个彻彻底底的皮包公司，注册法人和股东的身份证是假的，注册资金500万也是由中介公司垫资。公司注册，登记，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以及增值税□□看上去都没有任何问题，可见预谋之完备，计划之周全。两人查来查去也找不出丁点与王辉和陈思铭有关的蛛丝马迹，大半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庄琰对于经侦的业务不是很熟，对着这些票据证书看得很吃力，一旁的肖磊却十分认真，知道她有疑问，便会特别耐心的讲解。“现在看来，想要从工商局这里直接查到证据是希望渺茫了，下午咱们就去找那家代理注册的中介公司查查看。”
庄琰有些困惑，“你怎么知道是哪家中介公司？”
肖磊笑笑，手指着注册资金认证那里道：“既然是垫资注册，肯定有银行转账记录，去银行查一下账户信息就能找到中介公司。”
庄琰点头，“对，可是就算找到了中介公司，他们也未必会提供什么有效信息。我听说这种中介公司都只是拿钱办事，不会涉及客户*。”
肖磊若有所思的翻着手中的文件，淡淡一笑，“赵万达是不是说过王辉在f城有套房产？”
庄琰诧异道：“有关系吗？”
肖磊笑着故意卖关子，“下午去了你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