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敌总想和我he

第1节

文案:
年下醋坛子痴情攻vs自以为是痴情攻的强受
一代大天师唐见怎么也没料到,生前呼风唤雨、深得帝君信任的他,死后竟背负了叛国废物的骂名,气得他掀起棺材板,大喊一声:“老子不死了!”
可回到人世后才发现,昔日害他丧命的至亲师弟,竟坐上了他的位置,甚至掌握了整个朝廷的心脏,可谓是权势滔天。但察觉到他复活,对方的第一反应不是再次杀了他,而是……
柳铭雪:“师兄冷吗?要不要铭雪舍身给你取暖?”
唐见(惊恐):“不要!”
“那师兄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离我远点!”
柳铭雪:“好,你想要我。”
唐见:“???”
架空体系,非正统朝廷文,打怪升级抢东西应有尽有,有空谈个恋爱。大部分设定均为私设。而严格来说就是小两口谈恋爱的故事。_(:3」∠)_
内容标签:强强 年下 重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见,柳铭雪┃ 配角: ┃ 其它:
☆、万劫始
彤云蔽天,余晖落地。
一脉横天山岭若巨斧嵌入大地将南北相隔,更如神之脊梁突显巍峨之势,故此地名唤“天脊岭”。此时,岭上岭下皆被猩红拓染,无数将士尸体绵延千里,惨不忍睹。而在远处断崖上,一残败身影矗立于顶端,剑指前方,竟是在与崖下千军万马抗衡。
“本天师忠于大封,不曾叛国!”他雪白圣洁的天师袍早已沾满鲜血污秽,紧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微微发颤,眼中却是分外清明透彻,如明镜、如皎月,似是能看破一切俗尘。
而剑的彼端,一名气宇轩昂、威武不凡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与狼狈的他形成鲜明对比。男子轻蔑地看他一眼,往日恭敬模样不复存在,“你投靠无相地界,害大封损失千军的罪状本王已呈,皇上自有圣裁。不过倒是这双祸国天眼……怕是留不得了。”
话音甫落,男子二指成钩,朝他面门凌厉攻去!
久战下来,虽自身功体已失大半,但他仍提剑相应,剑气不减分毫。可他没料到,正当他动身之即,背后一阵凉风撩过,耳边竟意外传来熟悉亲切的声音,带来的却是一瞬间的空白与绝望。
“该睡了……”
回身再一眼,只觉两根冰凉的手指直直c-h-a入眼中。来人用力往外一扯,伴随着剧痛,这对天眼就这样被人活活挖出!
“啊!”汩汩赤血如泉水流出眼眶,他捂住双眼无助地往后倒退,忽然脚下一空,身后居然就是断崖深渊。
千风过,肝肠断。
忍受着莫大的疼痛与屈辱,此刻,他只求来世不再踏足这纷扰尘世。可紧接着,风带下来一阵哀婉的叹息——
“师兄。”
看样子,他说什么也得从地狱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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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笸箩村
远在大封帝都郊外的笸箩村,最近出了桩怪事。
东户李爷子老来得子,巴巴盼了十年才有了个大胖小子。可就在三天前,李夫人抱着儿子从河边玩耍回来后,稚童便一直大哭不已。到了后半夜,李夫人起床如厕时才发现儿子周身发绿,本该是娇嫩的肌肤此刻遍布疙瘩,像只绿油油的瘌蛤|蟆,看着直叫人发怵。
李老爷请了好多大夫都无济于事,渐渐将希望寄托于江湖术士身上。
由于这个病况着实奇怪,慕名前来毛遂自荐的道士天师还不少,近段时日李老爷子的宅院内奇异能人络绎不绝,但至今没有一个人能解开这个怪病。
是日,正巧有一位号称“百医手”的术士到村拜访,想会一会这个奇病。
“嗯。”
小小的房内,拥簇着数十人。里屋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小儿,旁边屏息把脉的白衣者蹙眉沉思,把了好久才轻轻哼出一字,看得站在后边的家眷心焦不已,赶忙询问:“百医大人,我儿沉疴可解?”
百医手不答,随即拿出两根银针,注入真气后银针竟化为碎光,刺入病子体内。小儿受不住银针带来的痛楚,皮肤创口上顿时如血般流出绿色黏液。见此,百医手眼神闪烁片刻,随即收回银针,起身面向李老爷道:“以吾多年行医经验判断,只需三日即可解除稚子伤痛。”
一听能救,数日来的y-in霾一扫而光。李老爷颤抖着跪下,朝百医手磕头,“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若我儿此病得解,大人想要何种报酬,我必会双手奉上!”
“这百医手果真有两下,仅需把脉施针便瞧出了端倪。比之前来的人厉害多了!”
“可不是,要我看说不定是天师后裔……”
门外观望的乡亲们见了,直直感慨李户家终是遇上了得道高人。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百医手面上隐隐浮现一丝得意,随即强压下故作深沉道:“白银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们只需像供奉帝天师那般为吾造一座功德塔即可。”
在大封国土之上,一国天师享有绝对的王权。
他们能预测祸福凶吉,探知国运衰弱。若是能修得天眼者,双目更能直窥地心,为国主寻来旷世珍宝。j-i,ng修者,逆天改命也不在话下。是以,为感恩其功德,每逢一次厄运避除,皇家便会为天师修建功德塔,以香火供奉、神礼待之。
百医手这要求,实则有些虚高了。
可现在谁在乎呢?能救命的就是大罗神仙。
“那大人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戒饭食三日,沐药浴,服下吾所调制灵药,即可。”
李老爷正准备应下,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高亢之声,带着漫不经心的语气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若是将这怪病交予我,无需三日,此时此刻我就能治好它。”
如此狂妄之语,引得百医手也侧目望去,看看是谁如此自不量力。
拥挤的房间渐渐留出一人宽的小道,尽头处一布衣男子头戴斗笠踱步而出。他衣衫褴褛,腰间挂着一袋锦囊,似是赶了许久的路才到此地,连布鞋也不知是从哪儿捡来的,一只黑、一只白,滑稽得很。
他扶着斗笠边缘,大半张脸皆被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洁白的下巴和淡粉色的唇,看上去倒是与他的破烂服饰相去甚远,不由得令人好奇,想一窥真容。
百医手笑道:“连吾治此病尚需时日,你竟夸下海口谎称能药到病除,莫不是也想分一分此地香火积攒功德?”
面对挑衅言语,唐见不欲逞口舌之快,而是打算用实力说话。
“那就别眨眼。”
众人屏息以待,百医手也不想放过能为自己树立口碑的大好时机,侧身让唐见过了去。他倒要看看,一褴褛乞丐能成何事。
唐见来到床边,并未像百医手那般忌讳,居然一掀衣摆大大咧咧坐在床上,像拎小j-i一样将小儿提了起来,动作很是粗鲁。不等百医手白眼,村民们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可就以为唐见还要再多抖稚子两下时,竟见他右手突然抓向孩子后颈,扯起一块绿皮就开始往外拉!
这一举动瞬间震惊众人!万万没想到这人的办法居然是剥人皮r_ou_!
李老爷的芝麻眼瞬间变“杏仁”,枯柴般的手抖得已经指不定方向,“你……你你住手!住手!”
百医手见状,心中冷笑,果然如他所见只是一个贪慕虚荣的逞能之辈罢了。于是他手中真气聚团,正打算狠狠教训这名乞丐之时,却听稚子忽然放声大哭,紧接着唐见手下力道加重,瞅准时机全力一拔!
“呀呀呀!!!”
绿皮被剥离稚子身躯,露出原有的娇嫩肌肤。而脱离宿主的“绿皮”再次动了起来,挣扎着朝唐见袭去,想将他当作第二个宿主!
“用你的时候还未到。”
唐见眼疾手快,立刻拿出腰间悬挂的锦囊,将这团绿收入囊中。
小儿体力不支倒下床,被唐见一把接住轻轻放到床上,顺便给他盖好棉被。原本看似将要咽气的孩子,脸颊已经泛起血色,呼吸也渐渐平顺。
果真“药”到病除。
“啊,这、这、这……恩公,恩公请受李某一拜!”李老爷大惊大悲之后喜极而泣,连带着一屋子村民也纷纷朝唐见叩首。只因方才展现的奇能,实非普通人能所及。瞬息捉妖之术,只有修为高深的天师方能做到。而能在这偏僻之地出现天师后裔,简直如同帝天师亲临!
“活菩萨,活菩萨啊!”
“大人,我家婆娘最近也得了病,大人去帮我瞧瞧吧!”
……
唐见挂好锦囊后,被眼前这一景吓了一跳,虽然以前也受过比此更为隆重百倍的朝拜,不过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接触过人了,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
“举手之劳罢了。”
百医手此刻极为不甘,明明眼瞧着快有自己的塔了,顿时妒火中烧,指着唐见的鼻子扬言道:“他在骗你们!这些只是他使的障眼法罢了!”
☆、土地庙
“障眼法?”
“不会吧,可我看小儿子的确好转了。”
“就是就是。”
……
眼瞧已失去众人的信任,百医手干脆迈步来到床前,想抓起孩子再次检验,以此来证明自己先前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请阁下高抬贵手。”
手正到孩子衣襟一寸处时,倏然被人截下。握在他手腕上的手满是结痂掉落后的伤痕,有的刀疤甚至从手背延伸到了小臂。而如此貌似“破旧”不堪的手,力道居然大得惊人。百医手甚至听见自己手骨错位的声响。
此人来历恐怕真不简单。
“哼,好,我不验,但你必须给吾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有何难?”
唐见缓缓站起,拍了拍衣服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只因我并非医者,而是一介捉妖术士罢了。”
“何以见得是妖?依我看,此子只是得了普通藓症。”
“非也,”唐见摇了摇头,随即问:“百医手可曾听过‘千面妖’?”
百医手愣了愣:“吾行迹江湖多年,未曾听闻。”
唐见笑道:“医者未有耳闻也不奇怪,因为此妖在百年前便已灭绝踪迹,遂鲜少有人知其来历。而‘千面妖’名唤‘千面’,就是因它能化作世间任何它见过、记得的模样。只要让它找到心仪的宿主,就能发挥此效。宿主的修为越深厚,它的力量也就越大,化形亦愈发栩栩如生,仿若本尊。不过放心,它本身并无太大杀伤之力,只是幼子体弱,禁不住它的吸食。”
李老爷听得啧啧称奇,但对唐见的话有所疑问,“原来我家小儿竟是被这千面妖附了身。可大人说这妖乃百年前之物,为何如今会再次出现?”
“万物生生不息也。”
“哦?既然是一百年前的东西,那你岂不是活了一百余岁?牛皮可不是这样吹的。”百医手冷不防地一句嘲讽,却让唐见斗笠下的神情忽然僵住。见他不语,百医手便以为是自己说中了,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看!这就是骗子,还请李老爷告知官差把他给抓……”
话还没说完,不知何时唐见竟早就走到门边了,完全把他当作空气置之不理。而后面的一众村民也懒得理自己,径直跟在唐见屁股后边殷勤挽留,气得百医手原地跺脚怒骂。
“你们不用送我,此行我也只为收服此妖,谈不上义举。”
唐见受之有愧,本来他的初衷也不是救人,自然不能接受村民的酬劳。而在村民看来,唐见的推脱更显得他的慷慨大度、仁慈悲悯、心怀天下,顿时,心中的高大形象更加宏伟了,就差唐见周身冒出万丈金光。
“大人这是哪儿的话,您能来咱们笸箩村对我们而言已是荣耀至极。如今来大封的天师越来越少,能有您的帮助,想必今后我们大封会越来越好。”
李老爷子的话引起了唐见的注意。他询问:“为何越来越少?”如果自己没记错,那时他在的大封可谓鼎盛时期,每年来投靠自荐的天师足有百人。在屴洲,大封国的人力财力当属所有国家中最好的,怎会人才萧条至无人可用的地步?
而即使如此,这些百姓的脸上似乎也未见到悲伤的情绪,更多的竟是满足与敬仰。
“自从柳天师监国一来,大封风调雨顺、国运昌隆,前阵子还协助三皇子平定边境战乱。任何人的功绩都比不过他,自然没有人再去挑战。不像以前还有另外一个天师,与柳天师平起平坐……”
“哎哟,你提那叛国贼子作甚?眼前这位可比那个叫唐见的好多了!”
“就是就是,提那晦气东西干什么。”
“欸,说了这么久,还没问天师您尊姓大名?”
“……”
面对如此尴尬的一幕,唐见本来还在想该怎么掐一个假名字蒙混过关时,心口却蓦地一痛,连带着双眼也跟着模糊起来。他伸手覆住双眼,想缓解突如其来的痛楚。村民们见他似是疼痛难忍,连忙上前关心询问,也忘了名字的事儿。
“不碍事,旧疾复发而已,不碍事的。”唐见勉强忍住了痛楚,还好心绪平复后,这尖锐的痛也缓解了许多。“那位柳天师,现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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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见加紧脚步,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土地庙。自从从棺材里爬出来后,眼睛也不大好使了,到了晚上就如同熊瞎子,只有离得近些才能勉强看清在他身旁的是人还是鬼。
这间庙子连门扉也不知何时被风吹走,里面的供台也破破烂烂,盘子中用以祭祀土地公的馒头水果早已不知去向。风一吹,掀起一堆破烂。
“就在此地将就过一晚吧。”
唐见找了块干净地儿,扯了块破布垫在身下,一张“床”就做好了。刚一坐下,锦囊里的千面妖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仿佛在抗议唐见把它压在屁股下面的恶劣行径。于是,唐见便将它拿起来,对着锦囊念道:“等我办完这件事,我就放你离去。”
听到唐见的话后,千面妖渐渐安静下来。唐见轻轻拍了拍锦囊,满意地将它放回腰间,然后将系锦囊的带子收短了些。
这一路来,他听闻不少大封近五年来的变化,最多的就是有关自己与那位久久未见的师弟——柳铭雪。
“唉。”寂静的庙宇中响起一声嗟叹,是迷茫亦是无奈。他从村民口中得知,柳铭雪似乎恨极了他。在他死后,硬是派兵搜寻了整个天脊岭断崖,在没找到他的尸身之后,一怒之下关押了所有跟随他的属下。近两年更甚,前不久还颁布一条法令,不许任何人在大封提起他的名字。
唐见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e。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师弟,竟恨他至此。难道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之情也再无分毫了?
想到这儿,心中更是郁结难消。
“哎。”
喉间正打算再来一声叹气时,他的身后居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遇故人
“何人在此?”
虽然修为失了一半,五感也没从前灵敏,不过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唐见在短短时间内,就做好了御敌状态。
“这是我家,你又是谁?小心我告官府说你私闯民宅!”
“……”
听声音倒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但他的话让唐见感到又生气又好笑,还有一点熟悉。以前有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忠心下属,说话也是这个样子。不过此时此刻,他却不想遇见自己的旧属。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再牵连任何无辜的人,更因过去之事无论自己如何解释,也终究是亏欠。当下唯一的办法,只能让他独自一人前行。
哎,想那么多作甚?他总不会那么倒霉在这时候遇上吧?
夜已深,唐见看不清对方的模样,索性站在原地用耳朵辨识他的方位。“我只是一介旅人,想借住一晚此地。”
说完,本还静静等待这位小兄弟回话,面前忽然拂了阵风。
“糟了!”
待唐见反应过来迅速后退时,头上的斗笠早已应声掉落。面前响起阵阵吸气声,唐见仿佛觉得这位小兄弟端着碗在他跟前吸面条。
“唐、唐见?主子?果然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腰间猛地一紧,一个不知名物体用力“黏”在了他的腰上。唐见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心里也慌了,只得伸手对着腰间的东西一通乱摸,通过双手传来的毛茸茸触感,唐见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奇怪,我什么时候收了只猴子做徒弟?”
“……”
“你才是猴子!你全家都是猴子!!”
那团“毛茸茸”愤怒地松开唐见,接着庙宇里的蜡烛被点燃,唐见这才看清来者何人。
“孟平?”
眼前的少年在同龄人中个子偏小巧,但看骨骼却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他身上穿着破旧的乞丐服,打着块块补丁,瞧着倒是干净齐整。只是乱蓬蓬的头发像是在脑袋上搭了个j-i窝,只留下一双贼j-i,ng的大眼睛,黑色的瞳仁盯着唐见一动不动,就差没在他身上凿出窟窿。
唐见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收养在身边教导,也算是他的半个师父。
孟平:“我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你。”
他?
“难道你从笸箩村就一直跟随我到此处?”
“没错。我不相信你死了,这些年就一直四处寻你。那柳贼人也在找你,为了避开他的兵马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说起自己的英勇事迹,孟平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唐见叹口气回到自己的“床”上,认命地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对孟平道:“来吧,同我说说我不在的这几年,你们过得如何。”
孟平乖巧地来到自己身边,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我还好,一直乞讨着过活也长得白白胖胖。其他人该关押的关押,该流放的流放,只有我和白酌逃了出来。”白酌是他的一名得力部下,为人刚正不阿,武功超群。他能逃出来唐见并不意外,只是……
“还有呢?”他还有另一位心腹,名唤白肃,亦是白酌亲弟。此人善文,当时与白酌并称为大封的“文武双星”。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柳铭雪似乎一直都不待见他。
唐见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孟平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眼神中尽是悲伤,“主子,你死后大封只尊柳铭雪为唯一的帝天师。如今老国主的身体愈发虚弱,现在朝堂大半实权几乎都握在他的手里,就连德高望重的大皇子也不敢在他跟前说一个不字。更何况随便杀掉一名罪臣呢?”
唐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攥紧手里的锦囊,连千面妖痛苦地哀嚎声他都没听见。
在他记忆中,柳铭雪一直是谦逊温和、体恤善良的好师弟,就连最生气的时候也未曾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即使发生天脊岭的惨剧,唐见一时也难以想象如今的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杀掉曾经并肩作战过的人,他竟是万万没有想到。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咳……”唐见怒火攻心,喉头一甜将口鲜血呕了出来。
孟平吓坏了,连忙起身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主子别说我们了,你呢?你怎么活着回来了?”
唐见缓缓闭上眼,但又怕吓着这傻小子,遂眉眼弯起,嘴角牵起一抹安慰的笑意。只是这表情没把孟平安抚下来,倒让他直接哭了出来。“哇”一声猛地抱住唐见,眼泪鼻涕一股脑往他衣服上蹭,唐见想躲都躲不开。
“主子你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臭小子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这是在哭吗?!
唐见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开口迟早要被孟平活生生气死。他用力深吸一口气,平顺了下呼吸,这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救了我。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河底的棺材里,修为丢了大半,眼睛也算个半瞎了。”那具棺材为沉木,放入尸身可保尸体千年不腐。而棺材四面皆以金水篆刻不死符文,虽然棺材在曲折的河道里被撞得面目全非,但唐见能依稀辨出这就是一副“醒魂棺”。
醒魂棺世间罕有,就连沉木的产出地无相地界也没多少。只因它工序复杂,极其考验手艺人的功夫与修为,经历八八六十四天的不间断打磨,才得这么一口。
不知是谁如此有心。
说到眼睛,孟平心疼地看向唐见的双眼,想伸手摸摸又怕失了分寸,愣愣地含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举着爪子无处安放。
以前那双能助大封收服屴洲列国、替皇子逆天改命的天眼,也被人残忍挖去。“难怪方才你竟不知道我的身份,原来是这样。可白天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可有医治的办法?”
唐见:“我曾看过一位神医,他说只要不忧思过度,眼睛慢慢自己便会痊愈。”
“当真如此?太好了,那主子你别回去了,有什么事都交给我去办!”
唐见没有回答,笑着摸了摸孟平乱糟糟的头,怎么瞅怎么不顺眼,“想让主子我开心很简单,先把这团杂毛给我收拾妥当了。”
☆、梦中人
许是因与故人重逢,唐见当晚做了一个梦。
梦中仙雾缭绕、神鸟翱翔,崇山峻岭如同海市蜃楼亦幻亦真。唐见知道他回到了缥缈仙山。
自他有记忆起便跟着师父一同生活,学习天师的本领。师父缥缈仙人乃真凡仙,步入红尘只为点化世人,以己之力为苍生福祉得一份助力。
而天师,就是这份“助力”。
只是师父并非严师,养他就像放养的牛羊,能蹦能跳就是好娃。除了学习之外,还没桌子高的唐见几乎随时随地都处于“放养状态”,一会儿下水捕水蛟,一会儿上树抓神鸟。现在的他有时回忆起来,真真感慨小时候的自己和野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比野人多了点文化、多穿了件衣服罢了。
而就在自己六岁这年,他在漫天雪地里捡到了一个婴儿,也就是后来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师弟——柳铭雪。
“哎呀,居然是个小娃娃。”
缥缈仙山的冬季异常寒冷,唐见不知这名小小人儿仅凭一床花被褥是如何活下来的。待他将之小心抱起时,娃娃竟睁开了眼,咧着嘴咿咿呀呀地朝唐见伸出小胖手。
唐见发现,娃娃的眼睛竟然是琥珀之色。师父曾说,样貌异于常人者必是有高出寻常世人之异能。通天者甚至能改变命数轨迹。
因此,在将柳铭雪抱回去之后,唐见身为仙山独苗的地位一跌千丈。平时不见仙影光靠飞鸽传书的师父,天天围着小小婴孩打转。搞得唐见直到十四岁时,依然很讨厌柳铭雪。
可说来也奇怪,那时候的唐见为了挑起柳铭雪的怒火让他与自己打一架,时常假装“不小心”烧了他的书、弄丢了他养的小青蛇。可无论唐见怎么努力,柳铭雪非但不生气,反而愈发粘自己,简直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后来啊,唐见明了了,原来柳铭雪是个傻子。
于是接下来的几年里,唐见放弃了无谓的好胜心,一边刻苦修炼一边把屎把尿拉扯大自己的“傻”师弟。就这样大家一起和和美美地长大,直到出师入世。
梦中,刚好是自己入世的那天。
那一天,仙山彩云绕日、神鸟衔花。师父掐指一算,确实是个麻溜滚入红尘的好日子。于是清晨时分便传讯于他,前往离仙山最近的一个国家。那里正值暴|乱,需要智者前去点化,为百姓渡过难关。
唐见欣然前往,背着包袱开开心心下山。这还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下山。
右脚刚准备踏出山门,身后忽然一声微怒的少年音叫住了自己。
“唐见,你不能丢下我。”
唐见回首,山脚下的白发少年看不清模样,但从他微微发抖的双手可以看出,他在很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情绪,奈何还是被唐见看穿了。
“说了多少遍,要叫我师兄!还有,师父不许你入世,你别跟来了。”
师父说过,若是两人一同入世,日后定会手足相残。虽然唐见不是很相信,但他皮糙r_ou_厚,不怕疼不怕摔,入世随便折腾也无妨。只是这白白嫩嫩的师弟就算师父舍得,唐见也舍不得让他和自己一同受苦。
少年还是跟了下来,但又怕唐见生气,只得与唐见保持三尺距离,低声下气地恳求。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唐见心都软了。
“因为师兄你从来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只有铭雪来珍惜你。”
只有铭雪来珍惜你。
“嘶——”
唐见是被眼睛疼醒的。
他骗了孟平,其实这双眼能用多久他也不知道。也许是永远,也许还未等他完成心愿,便再也看不见世间所有。
是以,他的时间非常有限。
“主子你醒了?牛车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能到帝都城门了。”
唐见倚靠在草垛上,瞧着孟平熟门熟路驾驶牛车缓缓前行,脑后束起的长辫随着牛车一晃一晃,倒是听话将头发打理出来。
哎,他大概是真废了,白天也能睡着。
“孟平,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随我这个无能天师一同潜入皇宫?”
本来唐见并不打算让孟平加入自己,只因前途未卜,他不想牺牲任何人。
孟平头也不回,挥舞着牛鞭在空中打了个圈,“您就是再问我一百遍,我的回答也不会变。我可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柳贼人。”
见他态度执拗,唐见也劝不了什么,整个人干脆舒舒服服地躺着,望着天空云舒云卷。
这时,孟平问他:“主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您为何要对九皇子那么好。说不好听一点,要是你遇到的每一个国都需要你豁出生命保护,你得有几条命才够花?”
大封国主有九子,最爱的便是他的小儿子李玄策。
玄策的母妃乃皇上最为宠爱的惠妃,她在怀胎十月后诞下了玄策。但出生时,惠妃竟遭遇严重难产,豁出了生命留下的竟是一个死胎。
老国主痛心不已,央求唐见无论如何也要救回玄策一命。而他们天师向来不被天道允许、擅自c-h-a手改变他人命格,不然轻则削减阳寿,重则遭受天谴。
而那时一腔热血的他不顾天师谨言,随即为玄策逆天改命,成功救回了他的性命。
也许是因来不及偿还的亏欠,老国主怕众臣反对,便私下里央求唐见辅佐玄策,登上王位。
唐见还记得那次过后,柳铭雪足足有一个月不同自己说一句话。
而天脊岭一役完毕,玄策必定受到牵连。唐见得进宫确保玄策的安危,不能负了老国主的嘱托。
“李玄策乃大封未来国主,我自然保他。”
孟平哼道:“就因老国主的一个嘱托,就认定他会是个好君王?”
“非也,正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我的命运,天道早已有了决断。”
唐见曾观星卜卦,只要玄策渡过生死劫,便能夺回属于自己的帝王气运。至关重要的一步唐见已替他完成,只要之后无外力介入,李玄策称帝只是时间问题。
怕就怕柳铭雪会成为他们计划中的——那个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五章以前大改,对看过的亲们说声抱歉qwq
2018.12.16
☆、女相唐
孟平驾驶牛车,哼着时兴小曲儿,慢慢悠悠载着唐见往帝都而去。
唐见打了个盹儿,醒来时虚眼看了看天色,只见白云泛紫气,是邪魔出世的征兆。“孟平,今天是什么日子?”
孟平:“再过两日就是十五了,主子,你倒是赶巧,宫里宫外已经开始张罗除魔节了。往年都是由你主持的,今年咱就歇歇、到处逛逛,看看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是如何过的。”
不仅是大封,屴洲其他国家有着“中元双节”的传统。
中元七月半,鬼门大关开。最是y-in气旺盛时,最需适时地镇压,好为后半年的平顺讨个好彩头。虽然在唐见看来除了安慰人心之外,并无什么实质性作用。不过除魔节当天帝都上下张灯结彩,人们头戴鬼面具、手握纸剑游街的画面,亦不失为当地民风特色。
知道孟平怕自己触景伤情,特意拐着弯儿安慰自己,唐见转身慈祥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孟平手里握着牛缰绳,气呼呼想给唐见拍回去,奈何那人就如同泥鳅似的,任凭他怎么够也够不着。
“主子,您还是留着体力去对付那个人吧!总爱戏弄我这个老实孩子。”
唐见瞪大了眼,故作震惊道:“那怕是神女开了天眼,才能瞧清咯。”
孟平:“哼,那到时候进城可别求我!”
说到进城,很快他们就到了城门。
因近日举办除魔节的缘故,守卫也比以往森严了些许。唐见属于大封的头号罪人,连泛了黄、在风中随时都会被吹走的通缉令也舍不得从城墙上扒下来。
“主子,您打算怎么进去?”孟平将牛车停在远处的小树林,伸直了脖子往禁军那边瞅。
“不怕,我早有准备。”
孟平看唐见取下斗笠,露出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不得不说,他主子这副容貌放在全大封都是数一数二的俊俏。当年不少王公贵族的小姐为了能在除魔节看上主子一眼,天不亮就扒在自家门口巴巴的等了。
如今死劫归来,苍白的面容多了分病态,蓦地平添一股柔弱之感,不似以往那般神气j-i,ng神了。
孟平想到这儿,不禁打趣道:“主子,这几日对你而言着实不太安全。要不然你扮作女子模样,我想柳铭雪就算算破了脑袋也认不出您来!”
唐见正费力解着装有千面妖的锦囊,听到孟平这话后,差点手没抓稳让千面妖溜了出去。
“你逗你爷爷我呢?我可是大老爷们儿,扮成女子像什么话?尽出馊主意。过来,替我拿着。”
孟平笑嘻嘻地小跑过去,拿着锦囊往里瞅,“这是装那妖j-i,ng的法器?”
“没错。我来的路上听闻附近村子出现了这种妖,正好能派上用场。”唐见道。
千面妖能复刻人的容貌。只要是它见过的都能原样搬出来。不过至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得看这妖的心情了。
唐见觉得,最差也就变成上一个附身的稚子模样。若是守卫问起来,大不了就说自己返老还了童。
有何难?
“拿稳了,我要让它出来。”
说完,唐见以指尖血为媒介,凌空画出一道血符。待血符成型的瞬间,染血的手指一点灵台,转眼血符飞进了锦囊!
孟平感到手里锦囊中好一阵晃动,不一会儿,一团绿气冲天而出,直直撞向唐见。
“主子?”他还是担心,毕竟是妖物,或多或少都要对身体产生不好的作用。就怕现在的唐见无法承受妖力的侵蚀。
不过结果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
唐见缓缓纳气,让千面妖能更好的发挥妖力、改变他的容貌。
全身透骨冰凉之后,唐见便无任何不适了。只是感觉头发好像长了些。
“呼——好了,大功告成。”
真真是神清气爽。
唐见朝孟平招呼道:“走了走了,城门的队伍排了好长,别等天黑了咱还进不去……你盯着我作甚?我脸上有花吗?”
喊了半天,却见孟平仍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一步。他绷着个脸,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的,脸上的r_ou_还在不停颤抖,生怕一个没稳住就漏了气。
唐见知道,这小子在憋笑呢。
“笑什么呢,再笑今晚你就睡这儿。”
看孟平的表情,他心里也有几分虚的。但是碍于面子以及不好的预感,唐见并不想知道现在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肯定没好事!
.
眼下快入酉时,四海客栈的掌柜点了点账,很是满意地将几两钱银收入囊中。
由于即将到来的除魔节,从邻国慕名而来的旅人增多,客栈生意也愈发红火。“哎,帝天师保佑哦,早日挣大钱,嘿嘿。”正唠叨着,门口又来了两位客人。
“小二,一间房,不用太好,能住人就行。”
掌柜头也没抬,笑眯眯应和道:“好嘞公子,我这就叫小二给您安排去。”
这时,旁边的少年佯怒说:“这是咱家小姐,掌柜的别乱叫啊……哎哟!主……小姐,您打我干嘛?”
小姐?明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啊?
掌柜抬头一瞧,可不得了了。
眼前这二位虽衣着朴素,却是气质不凡。尤其是左边那位姑娘,如泉水般清澈的眸子里,暗藏了几分凌厉之气,令人不敢与其对视。但这姑娘的声音怎么如此奇怪?
唐见挑眉,“看什么看?”
掌柜忙赔罪:“不敢不敢。不过女侠当真只要一间房?旁边那位小兄弟……”
只见那姑娘笑得好看,一把搂过那位小少年道:“无妨,我儿子。”
掌柜:“……”
孟平:“……”
见掌柜挠头离去,唐见皮笑r_ou_不笑地对孟平道:“好孩子,咱们走吧。”
“好的……”孟平再一次依依不舍地瞅了眼唐见此刻的形象,终于没忍住大笑出声,“母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见真是恨得牙痒痒。
也不知这千面妖哪只眼睛从他锦囊里边瞥见了女子,好死不死偏偏还照着孟平的话给他弄了个女相!若不是这东西不能说话,唐见真怀疑这俩莫不是串通好了的。且这千面妖一旦附身,短时间内还无法恢复原貌。意思就是说,他恐怕得用这张脸入宫去见玄策了。
啊,不敢想象。
孟平扶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唐见满肚子火,走过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只是现在他是女子身份,瞧着没有鲁莽倒平添几分娇俏。
“再笑今晚你就睡地上!”
听这话,孟平吃痛地揉揉痛处,立马笑不出来了。
“主子我错了,不过您甭生气,方才守城门的侍卫还夸您出落得标致呢……哎主子,等等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唐见:“今天笑了本天师的人统统打地铺!”(叉腰)
☆、探皇宫
当晚,还是唐见打的地铺。
许是自己外貌大变的缘故,孟平执拗地不肯用床铺,还是唐见拎着他后颈扔了上去,大被一盖才认命来。
哪有让小孩儿睡地上的道理?
而每每说起年龄,孟平总是不满反驳他的话,让他别把自己当小孩看。但是唐见这能当他祖爷爷的“高龄”,现在看谁都觉得像是孙子。哦不对,后辈。
离天亮还有些时辰。
唐见疼得睡不着,捂着眼睛干脆起来走走。
“多大的孩子了,还踢被子。”孟平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唐见走过去顺手给他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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