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哭着做总结也未免显地太过傻。
所以,大家早就练就了板着脸,一本正经做报告的技能。
再加上黎锦在产科当大夫,他更是不可能对着产妇笑容满面。
所以,黎锦已经想不起来他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但现如今,看着少年笨拙却又轻柔的抱着孩子,他面上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笑容。
他笑着揉揉少年的脑袋:“当然,不是问你,难道还是问孩子?”
秦慕文身边刚铺好的杯子带着一股太阳的味道,给人感觉就十分的清爽。
他乖巧的说:“这样就足够了。”
黎锦也没有再问,反正还有多一床褥子,到时候少年觉得不舒服,可以再加。
于是他把干净的床单铺上去,然后像拔萝卜一样,把小孩儿从秦慕文怀里拔出来。
一脸懵逼的孩子:“???”发生了什么?
好吧,不管发生什么,哭就对了。
秦慕文也呆呆的,他现在最大的愁绪就是担心黎锦不喜欢哥儿,不在乎他的第一个孩子。
现在看起黎锦的态度,虽然对这孩子没有多少热络,可也并不冷漠。
黎锦弯下腰,说:“别挣扎。”
随后,他一手托着少年的背,一手揽着他的膝弯,就把他抱在怀里。
其实刚刚孩子还没生出来的时候,黎锦也这么抱过他。
秦慕文那会儿被肚子里的疼痛折磨的死去活来,无暇顾及到这一点。
这会儿他能清楚的听到男人沉稳的心跳,还能闻到他洗过澡后带着的水汽。
秦慕文这才想起来,他生完孩子后一直就没穿裤子。
房门一直关着,根本不透风,但这个动作未免带起了一点风,让秦慕文有点面红耳赤。
黎锦让秦慕文抱着自己的脖子,自己给他擦了身下,然后才放到病床上。
动作间没有丝毫的挑逗和亵玩。
反而像个合格的照顾病人的家属。
黎锦飞快地把另外半边的床铺铺好,然后给秦慕文盖好被子,压下被角。
这时候,他才重新问道:“你的衣服在哪里?”
少年仅有两套衣服,一套就是现在穿着的,另一套在床边的柜子里。
黎锦找到后,分出了正反,手伸到被子下悉悉索索的给秦慕文穿好。
这裤子分明改过,可能因为之前肚子大了,就把裤腰改没了。
但现在在家里,不束裤腰带也没关系。
把少年都安顿好,黎锦才给小孩子裹上尿布,再用襁褓把他裹严实了。
现在正值六月,虽然温度偏高,但也总比寒冬腊月生孩子好。
那会儿黎锦就该考虑再买点炭火回来烧地龙了。
把一大一小都塞进被窝里,黎锦这才停下手,把之前那床弄脏了的褥子折起来。
这褥子一看就用了不少年,棉花已经被压得紧实,如今上面又沾了血污。如果要拆洗的话,是个巨大的工作量。
黎锦打算把这东西拆了,当柴火烧。
他虽然会做饭会收拾会打扫,但在针线活这方面,真的是个门外汉。
家里唯一会拆洗被子的恐怕就是躺在床上的少年,但他才刚刚生产,怎么能让他动手?
黎锦想着,反正已经用处不大,弃掉就可以。
如今家里两床崭新的褥子,已经是够用了的。
秦慕文缩在被窝里,浑身上下都比刚才清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想,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相公是从哪里弄来的……
黎锦把家里不打算要的东西都收起来,搬到了厨房。
他一个人独居这么多年,房间、桌面干净整洁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黎锦开始回忆自己当年还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讲过的‘产后注意事项’。
好像说……产妇的情绪必须得悉心照料啊。
产后抑郁这个病也不是开玩笑的。
黎锦回到屋子里,小孩子刚刚哭过两场后睡着了。
小模样看上去很可爱,眉心一点朱砂痣,简直十分讨喜。
可少年却一直没睡着,黎锦进门的时候,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黎锦,在黎锦看向他的时候,又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黎锦坐在床边,起了个话题:“现在冷吗?”
少年跟黎锦对视,乖巧的摇摇头。
黎锦差点就要扶额,这分明是个孩子啊,古代人都是怎么下得去手啊。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摇头,这次多加了一句话:“没有。”
“肚子疼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别害羞,也别怕。”
少年看着黎锦,眼睛睁得大大的,开了开口,好像想叫黎锦,但却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这时,黎锦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些画面。
——“夫君?相公?这是你这个贱人配叫的?”
少年跪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随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黎锦想,自己这个旁观者都要气不过了,很难想象少年这些年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叫黎锦,黎明的黎,前程似锦的锦。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相公。
随你喜欢。”
黎锦没有因为两年来的伤害对少年道歉,因为他知道,伤害了别人之后,道歉显地尤为单薄。
这时候,语言往往是最没用的东西。
还不如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弥补少年心里的伤害。
就在黎锦以为听不到少年说话的时候,一声清浅的称呼从少年嘴里说了出来。
“阿锦。”
少年说完之后,眼睛闭上,就差要把头埋进被子里了。
他不知道黎锦会作何反应,他不敢叫黎锦‘相公’或者‘夫君’,因为少年心思是尤其的敏感,他察觉到现在的黎锦跟之前的黎锦完全不一样了。
秦慕文想用一个新的称呼,来开始新的人生。
他担心自己的一个称呼,又把黎锦心里那暴戾的一面勾出来。
他倒是可以继续忍,但孩子……孩子才刚出生,还那么的脆弱,真的经受不起。
黎锦笑了,说:“这个称呼我很喜欢。”
少年紧绷的心终于落回原地,他刚刚心思极度紧绷,如今放松下来,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黎锦这才仔细的把家里都打量了一遍,卧室大概十几平米的样子,一张搭建起来的木板床,靠着墙。
床尾处有个矮柜,做工不错,看起来是这个家里最贵重的一件家具了。
矮柜一共分为三层,里面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皂角放在窗台的内侧,正好可以用来把自己换下的那身脏衣服洗了。
卧室里没有其他的柜子了,只剩下两个竹筐篓子。
其中一个用来装衣服,另一个放着没做完的阵线。
黎锦还在衣服篓的最下面发现了七八个铜板,想想少年估计也是没处可以藏了,害怕原主把这全部家当都用来买酒。
黎锦没动那些铜板,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购买力,等一会儿洗完衣服,倒是可以找李大牛下棋,然后探一下他的口风。
再者黎锦觉得自己刚刚已经稍微想起了一点原主和少年相处的片段。
那么……距离他想起少年的名字,应该也不远了吧……
要让他直接当面开口问名字,这不就摆明了说自己不是原主黎锦么。
黎锦这时候还不知道,原主也一直都不知道少年叫什么名字。
更没想过给少年一个称呼,仿佛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不过,事情总得一件一件的来。
黎锦决定先洗衣服,他看着村里有的哥儿和媳妇儿端着洗衣盆朝远处走去,再想到自己被人用牛车拉回来的时候看到的那条河。
“估计村里人都在河里洗衣服。”
他收拾好皂角,木奉槌(用来敲打衣服),木盆和衣服,跟再大部队的尾巴上,一起出发了。
第7章
“今儿不是只有我们六户来洗衣服吗?后面怎么多了一个人?”
“哎呀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哥儿?”
“傻了吗你,这分明是那个破落户黎锦!”
“他抱着盆子和木奉槌,难道也是要去洗衣服的?”
“这谁知道呢?他的夫郎最近不是生产么,没看出来,黎锦这人还是会心疼人的。”
黎锦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虽然他腿长,每一步跨的距离大。
但这会儿避免男女大嫌,不好跟的太紧。
村上头有一条河,水深大概就到一个成年男子膝盖处。
水底有小石头和螃蟹,清澈见底,村里的姑娘和哥儿一般都来这里洗衣服。
但是村子里人也有口头上的约定,那就是每次六户人家去洗。
毕竟是河流,有上游下游之分,在上游洗衣服的人未免就占点便宜。
为了公平,大家占好六个石头墩,每次轮流去最上游的石头墩洗衣服。
黎锦到河边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各就各位。
她们看到黎锦真的来洗衣服,排在最后的那个媳妇儿端着自己盆子去了前面一个媳妇儿的石头墩子。
“黎锦,你真的来洗衣服了啊,我的地方让给你!”
说完,她又对旁边的女人说,“阿姐,我今儿衣服少,跟你挤挤,一会儿我就洗完了。”
“成。”
黎锦还不知道村子里有这些风俗,看到这一幕,也只能摸摸鼻尖,然后道谢。
媳妇儿姑娘们听着他的话,一个个一边手脚麻利的洗衣服,一边悄悄地打量黎锦。
其实这洗衣服的位置,有秦慕文一个,但不是在今天。
村子里那么多户,大家都按照顺序排好了。
只是黎锦忍不了把脏衣服放很久,这才没问过秦慕文,就自己来洗了。
黎锦没用过木奉槌洗衣服,再加上这时代的皂角跟现代的肥皂还是有点差距的,故此,刚开始洗的时候,黎锦这边动作略显笨拙。
还没嫁人的姑娘们不好意思去跟黎锦说话,一个个只偶尔偷瞄一下黎锦。
结婚了的媳妇们也就开始跟黎锦打了招呼,后来也不便多说什么。
毕竟在这个大时代背景下,男女大防得格外严格的遵守。
这条河就在回村的必经之路上,早上用牛车把黎锦从镇子上拉回来的大汉这会儿赶车回来,大老远就觉得河边那个洗衣服的人十分眼熟。
走近了,更眼熟了。
简直越看越像黎锦。
但他不敢认,黎锦那人会出来洗衣服?这太阳怕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啊。
于是这牛车都走过河边了,过了半分钟,大汉又折回来。
他大声喊着:“黎锦,真的是你小子!”
还好黎锦不脸盲,认出了这人就是早上送他回来的人。
这人应该是村里的老好人,黎锦在心里给他贴了标签。
“嗯。”黎锦应了一声。
这人把牛拴在路边的石头上,自己走到黎锦这边,探着头仔细看了看。
还真的在洗衣服。
别说,看起来洗得还挺像模像样。
黎锦一直面无表情,洗衣服又不难,只是古代的衣服面料多,手揉起来不方便。
有了皂角和木奉槌,洗起来更省力。
再说了,他年少时也看过古装电视剧,慢慢上手就行了。
那大汉乐了:“呵,你居然还真的会洗衣服,真希望有个画师能给你画下来,回头就装裱了送给你夫郎。
以后你再敢欺负他,就让他拿这幅画威胁你。”
黎锦:“……”听听,这说的可都是人话。
大汉看着面相大概有二十四五,正值壮年,按照古代早婚早育的尿性,孩子估计都可以打酱油了。
黎锦起初也借着水看过自己相貌,跟他前世的容貌大抵是十分相似。
但却不同于二十九岁的成熟稳重……
跟秦慕文一样,带着少年人的朝气。黎锦想,他这个身体现在大概也就十七八岁。
大汉见黎锦还在洗衣服,乐呵了,打算多欣赏一会儿,反正之前脚崴了,这会儿也懒得走路。
“你夫郎生了?可给你生了个带把儿的?你这都高兴的自己出来洗衣服了。”
黎锦皱了皱眉,说:“父子平安就好。”
那个小娃娃长得多可爱啊,管他是男生还是哥儿,总归都是自己跟少年的孩子。
那大汉更乐呵了:“你黎锦这下也有后了,以后你就是当爹的人了,得当家里的顶梁柱。
早上我赶集卖柴火,这才没跟你多说几句。
现在说也是一样的,你娘临死前把她亲戚家的闺女说给我弟弟当媳妇儿,俩人现在成了,我们一家都记着这件事。”
黎锦不着痕迹的点头,原来这大汉也不是一个老好人,而是因为黎锦家里跟他家有点弯弯绕绕的关系,才肯这么帮他。
“你娘临走前最放心不下你,让我多照看着你点。
但我也不能整天追在你屁股后头,本来我还想着今天你夫郎生孩子,你还在外面喝酒,这就很过分了。
等我赶集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现在看起来,你当爹之后倒是懂事多了。”
正好这会儿黎锦也把衣服洗完了,他拧干水,把衣服装进盆子里。
“多谢之前的照顾,我以后不会再犯浑了。”
两人一起往回走,之前把位子让给黎锦的姑娘也洗好了衣服。
跟她的姐妹们道别后,也端着洗衣盆,快步走了。
身边的大汉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时不时还皱皱眉。
黎锦停下脚步,刚想着自己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
结果一个名字就浮现在脑海里——‘李柱子’。
你们李家人取名字可真的随便啊。
李大牛,李柱子……
黎锦想,以后估计还有李铁柱之类的名字。
“柱子哥,你脚崴了。”
李柱子说:“不碍事,我回去自己用木板夹一下,再睡一觉就好。”
村子里的人有很多自己的土方子,简洁又实用。
黎锦却说,你找快石头坐着,我给你正一下骨。
李柱子本来说不用管,但下一脚就踩进坑里,这下真的疼的抽气了。
再不正骨,这腿就要废了。
黎锦握着他的脚踝,李大牛看着黎锦那骨节分明的手,心想,乖乖的,这读书人就跟他们庄家汉不一样。
这手看起来比那娘们儿的手还j-i,ng致。
倒不是女气,就是……这手一看就是那笔写字的,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李柱子想,以后家里有钱了,也得让儿子读书。
看看黎锦,虽然没学到什么墨水,但人家这气质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黎锦则没空看自己的手,要真的说起来,这双手也算是黎锦对这个身体全身上下最满意的地方了。
十指修长如玉,每一个指甲都圆润如贝壳,手心里也没有任何茧子,一看就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当然,也没怎么练字。
黎锦没跟李柱子打招呼,直接找准位置,双手用力一掰。
李柱子没做心理准备,疼的‘嗷’一声叫。
惊得旁边洗衣服的姑娘们抬头看过来。
“你们干什么呢?别打架啊,咱们村子禁止斗殴的!”
李柱子差点给把眼泪疼出来,但还是沙哑着嗓子回复。
“没打架,我脚崴了,黎锦给我正骨。”
黎锦扶着他站起来:“你现在踩在地上走走看。”
李柱子本以为踩在地上又有那股钻心的疼。
结果黎锦的正骨好像给他施加了魔法一样,一点感觉都没了。
黎锦只是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正好了。
于是又回去洗了洗手,再把洗衣盆端起来。
李柱子的牛车就在旁边,他让黎锦把盆子放上去,自己跟黎锦在一旁走着。
“好小子啊,这一手正骨,就算是镇子上医馆里的大夫都没你厉害。”
黎锦没说话,他最厉害的不是正骨,而是做手术。
只是当年在外科轮休了半年,这一手还没荒废。
李柱子感激黎锦,话就多了,他说:“你今年还要去考秀才吗?考不上就去医馆当个学徒也成,这样至少还能养家。
你夫郎那瘦瘦弱弱的样子,缝一天的衣服也赚不了几个铜板。
我听说了,那医馆的待遇可好了,你如果去那里当大夫了,每顿饭都能在医馆吃,一个月还有三两银子呢!”
黎锦想,自己确实得思考赚钱养家的问题了。
如果按照李柱子的说法,这个时代的大夫一个月可以赚到三两银子,那就是三贯铜钱,也就是三千文。
那这个朝代大概与清朝类似。
一个铜板等于一文钱,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等于一两银子。
黎锦问道:“一只j-i可以卖到四十文?”
李柱子说:“是啊,这是镇上的价钱,如果你想买j-i来养,最好在村子里直接买,去跟李大牛买就成,可以饶到三十五文。”
黎锦点点头,那他大概对这个时代钱的购买力有了一定了解。
想想家里仅剩的七八文钱,估计也就只能买十个包子。
真的是要穷的揭不开锅了。
河距离村子并没有多远,李柱子跟黎锦滔滔不绝的讲着省钱之道。
反正他觉得黎锦现在开窍了,知道心疼夫郎了,这就是好事。
得让黎锦再不能拿钱去买酒喝了。
赚多了钱,先买瓦把屋子修好再说啊。
要不然这夏天漏雨冬天透风的,小孩子怎么扛得住。
对了,古代婴幼儿的夭折率简直太高,家家户户都有养不活的孩子。
先不说天花水痘,就说吃饱、吃好这都是个大问题,还有有没有衣服穿的问题。
黎锦想,的确得注意先把房子补好,要不然过段时间梅雨连着下,家里东西都要发霉了,对孩子不好。
李柱子看他听进去了,心里也是颇为欣慰。
这会儿正好是村子里家家户户忙完农活,吃饭的时间,有人刚好也赶集了,知道李柱子伤了脚,这会儿看李柱子健步如飞的模样,哪还有崴脚的样子?
“李柱子,你今儿赚大钱了吗?去医馆瞧了?”
李柱子哈哈一笑,说:“咱身边就有位神医呢!”
众人:“???”
第8章
众人都知道李柱子平素挺照顾黎锦的,有时候黎锦跟村里人有了纠纷,李柱子还会大老远赶过来调节。
但其实原主黎锦本性怯懦、胆小怕事,除了在窝里横之外,没其他本事。
所以他也惹不出什么大事,李柱子在村里人缘好,倒也能轻易的给他解决了。
可这回李柱子就是实实在在的捧着黎锦了。
众人心想,神医,黎锦这个草包担得起吗?
可别风大闪了舌头。
李柱子见其他人不信,也没多说什么。
要不是黎锦真的一手就给他正好骨了,他扪心自问,也是不会相信黎锦有这个手艺的。
李柱子拉着牛车到黎锦家门口,黎锦端起自己的洗衣盆,说:“谢了。”
“谢什么,要真的算起来,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这腿肯定的修养两天,明儿就进不了山了。”
两人告别后,黎锦进屋。
黎锦家因为房子小,所以倒显得院子大很多,厨房门前是前院,靠着墙有一口水井。
卧室后面还有个后院,种了两棵柿子树,树中间又拉了一条麻绳,正好用来挂衣服。
黎锦回去的时候,秦慕文已经醒来好一会儿了。
他如今身子不爽利,动一动都疼,起初看到屋里只剩下他和孩子,秦慕文有一瞬间的惊慌。
尝试着叫了两声‘阿锦’,但都没人应答。
小孩子倒没有他这么敏感,这会儿睡得正香。
秦慕文几次听到门口有人说话的声音,他都小心翼翼地听着,期待自家门被推开。
但那都是村子里农忙回来的男人。
不是黎锦。
等看到黎锦拿着洗衣盆回来的时候,秦慕文惊吓的差点从床上坐起来。
黎锦顾不上晾衣服,先把秦慕文扶起来,再给他腰后面垫了一个枕头。
“怎么了?饿了吗?锅里还有些j-i汤。”
秦慕文摇摇头,说:“衣服……”
“我洗了,你最近身子不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黎锦丝毫不觉得‘男人去河边洗衣服’有什么不对。
他家里穷,只有自己和夫郎两个人,夫郎刚生完孩子,难道让他把脏衣服攒起来,等夫郎养好身体起来洗?
对不起,黎锦真的做不到。
秦慕文看着黎锦,这下他的眼神已经不单单可以用惊吓两个字来形容了。
“我、该我洗衣服啊,你是男人……不能洗的……”
黎锦按住他的手:“你现在这个身体状态,告诉我你要洗衣服?”
可能是黎锦的语气有些严肃,秦慕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以前在尚书府的时候,接触到的人,从丫鬟到家丁,家里都没有男人去洗衣服这个情况。
后来又被卖给黎锦当夫郎,秦慕文也知道这是自己在受罚。
跟发配宁古塔的哥哥和送进青楼的姐妹们一样,只不过给他换了一种更体面的惩罚方式。
在这个国家,哥儿的地位比女子还要低,所以最后在判刑的时候,大理寺卿也怜兮秦慕文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连坐。
所以只让人把他这个哥儿卖了就完事。
成亲这两年来,秦慕文觉得自己每天劳作,耕地、洗衣、做饭、缝补赚钱,更像是一种变相的赎罪。
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个身为尚书的爹爹犯了什么罪。
秦慕文本来就是一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受了伤也只会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舔舐。
这两年来,秦慕文已经习惯了。
他只想着,好好的生下孩子,让孩子快乐幸福的长大,以后再说一门好亲事,这样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可黎锦……黎锦为什么突然之间对他这么好?
秦慕文看着那一盆洗干净的衣服,咬着唇,他虽然也羡慕过书本上写的神仙眷侣。
但他如今对黎锦早已经绝望透顶。
可能,在刚成亲的时候,秦慕文还想琴瑟和鸣的过夫夫生活,但后来发现,这都是痴人说梦。
现在,秦慕文觉得自己就像活在南柯蚁编织出来的美丽梦境一样。
虽然幸福到心尖尖都是甜的,但终究是一场梦。
黎锦看他什么都不说,仿佛认定一件事之后固执的小孩子。
他觉得有些头疼,语气不自觉正经了一些,就像平时在给病人家属说一些注意事项一样。
“你现在身体不能受风,更不能受凉,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洗不洗衣服的事情?”
但其实秦慕文只是担心黎锦对他的好只会维持这么短的时间。
若是等到他身体好利索了,黎锦又变成之前那样,对他动辄就打骂,他怕自己真的会撑不住。
从云端跌进淤泥里,这个落差,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秦慕文垂下脑袋,说:“我身体好了就可以洗衣服。”
他可以像以前一样,一直干活,只要黎锦对他的态度好一点、好一点点,就好。
黎锦知道产后之人的心理需要细心呵护。
但是他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会觉得生孩子是一件功劳,所以难免变得有些娇纵。
不可否认,生孩子后女人变得更加娇气,需要丈夫和家人的呵护,这是一件很正常很普通很平常的事情。
毕竟十月怀胎,一朝落地,母亲付出的辛苦比谁都多。
黎锦也是考虑到这方面,才把秦慕文照顾的无微不至。
毕竟他刚穿越过来,也不知道夫郎是什么脾性,只觉得少年面相青涩,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就要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不免十分怜惜他。
毕竟黎锦自己又是医生又是家属,他不照顾少年谁去照顾?
可就是这件事让黎锦头疼了。
少年为什么一点都不娇气?!难道他还想着拖着刚生完孩子的身体,就继续干活?
原主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才能窝囊到这个地步!
靠着夫郎养活,居然还不对夫郎好。
黎锦说:“这段时间的家务你别c,ao心,养好身体,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知道吗?”
少年听到他语气严厉了一点,突然瑟缩了一下肩膀。
黎锦:“…………?”原主怎么这么渣!以前肯定家暴过!
黎锦叹了口气,他把手搓热,伸进被子里捏着少年的手。
少年的手上有不少茧子,但是还不硬,那就代表着少年不是从小就做这么多体力活的,而是嫁进来后,才被不当人的使唤。
“我不会打你,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商量。”
秦慕文被黎锦握着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这双手刚刚抱过他,还给他穿过裤子。
但那时候黎锦都没说话。
秦慕文也假装没有那么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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