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又不由感慨万分。相交多年,除了厉琳,她们三个早都习惯性地将宇文良瑜当做飒爽豪迈的女人、姐妹,忘了他也是个男子,也会为了心爱的女人而心动,也有这般羞涩温柔的一面。
可男子毕竟还是男子,不是么。
这样,也好,也好。卓清一叹。有时候偶然提起,对这个男子,她们不是不心疼的,男扮女装这些年,又生在尔虞我诈的皇家,看他苦苦撑着一步步如履薄冰地走过来,有钦佩,有叹服,更多的却是担忧。这是第一次,看到宇文良瑜清楚地说,他想要什么。
不知为何,卓清看着他,竟有种“吾家有儿将出嫁”的欣慰感。
随即晃掉了这荒谬的念头,便想伸手去给好友一个支持的拥抱,胳膊伸到一半,又生生僵住。
对了,回风他是男的
宇文良瑜见她尴尬的样子,起初疑惑,待看到好友眼底的尴尬,瞬间也不自在起来了:“那个你”
厉琳的脑袋从门外伸进来,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干嘛呢回风,还不走”
这两个人,对着发什么呆看着就不爽。
她却也没想,为什么自己会不爽。
“啊就来。”宇文良瑜慌忙应道,与卓清对看一眼,又都忍不住笑起来。卓清笑着摇头,走上前去,给了好友一个祝福的拥抱。
“走啦走啦。”厉琳裹着狐裘哆嗦,天真的很冷好吗这两个女人,冰天雪的给她玩姐妹情深
“回风,靖婷,”卓清叫住迈出门的两人,“谢谢。”
厉琳眯眼一笑,不在意地摆摆手。
好姐妹,出生入死,亦只需一声唤足矣。
宇文妍这方面说到做到,将人马撤得干干净净,似乎吃准了厉琳不敢耍花枪。宇文良瑜急着去找蓝喻红仲菲辰商议,而厉琳刚回到家便直接去了厉凤中的书房。
时色已晚,厉琳带着一身寒风冷雪匆匆推门而入,却发现书房内灯火通明。厉凤中坐在主座上,厉老夫君与明罗陪侍一旁,笑语晏晏地聊着什么。
厉家大门大户,却没那么多规矩。厉凤中向来疼爱自家夫侍,是以也不讲究什么男子不入书房。
“娘,爹罗儿”厉琳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摸不着头脑,被厉老夫君一把拉过来坐下。
厉老夫君心疼道:“伤还没好就往外跑,”
“爹”再无法无天的性子,到了自家爹爹面前也变得没辙,只好乖乖听着,任由厉老夫君将她一把拉到身边絮絮叨叨。厉凤中注意到自家女儿的神色,不由笑道:“珂儿,琳儿如今已是有了夫侍的人,你给她留些面子罢。”
一句话大家都笑起来。厉老夫君埋怨地嗔了妻主一眼,带着明罗便欲离开,将书房留给她们娘俩商议正事。
自厉琳进来便一语未发的明罗依依不舍跟着离开,只转头温顺地望了厉琳一眼。那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让厉琳心里一暖,追过去低声道:“过会儿我便回去了,且等等我再睡。”
明罗忍不住悄悄红了脸,咬着嘴唇点点头离开。
待书房只剩下母女二人,厉凤中叹了口气道:“下午和宇文妍对上了”
厉家百年望族,耳目暗桩遍布临晏,尤其是自大兆府回来以后,厉凤中恨不得在厉琳身边塞上几十个暗卫才放心,因此厉琳一点不奇怪母亲会收到消息。
点点头,端起书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她现在跟个疯狗似的,折腾不出花样了。”
瞪了自家女儿一眼,夺过她手里凉透了的茶水,倒了杯热乎的递给她:“越是疯狗,咬住你越不会松口。”
厉琳笑嘻嘻地接过茶,顺手一记马屁:“还是娘对我好。”
厉凤中摇摇头,对自己女儿这模样无可奈何,开始深刻怀疑起来,大兆府那雷厉风行的手段真是自己这不着调的女儿使出来的
“你莫得意。你们斗得死去活来,不管胜负输赢,可想过凤座上那一位心里是怎么想的”
“女帝”厉琳一愣。
“不错。这些年我冷眼旁观,却总揣摩不透女帝的真正心思。我一直以为女帝真正属意的是二皇女,宇文妍不过是挡箭牌。可自你们及笄之后,女帝却仍旧毫无动静,实在奇怪。天心难测,宇文妍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揪住你们不放,这其中”
“您是说,女帝本来就打算传位给回风”厉琳惊讶,她怎么从来没听娘说起过
“有些事,不是你们这些刚刚入朝的小子能看的清的。”厉凤中叹息:“我厉家百年望族,三代首辅,也不敢轻易揣测圣意,倒是你们这些小辈,年纪轻轻却敢做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事。”意下便是只厉琳几个这点时间做的事了,虽是责备,言语中却透着欣慰赞赏。
“我大概也猜到了你在打什么主意。虽说边关一行凶吉难料,却不失为个打破局面的好办法,总强过在京城跟宇文妍一日日耗着,早晚惹女帝生厌。况且”
厉凤中看向松了口气的厉琳,慈爱一笑:“我的女儿,终于也长大了,不再是笼中鸟雀,到了展翅翱翔的年纪了。你有胆识,有担当,不惧艰险,我很欣慰。”
厉琳从未听过母亲这样的鼓励,竟有些眼眶发酸。她在大兆府做的干脆利落,漂亮至极,却从未听到厉凤中夸奖一句。虽然知道母亲向来严苛,心中仍有遗憾,如今终于听到母亲的肯定,心中怎能不激荡。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重重点头:“女儿应当的。”
“罢了,回去睡吧,这几日,把身体养好,多陪陪你爹和你的夫侍,以后,有的苦吃了。”
“女儿告退。”
自书房出来已是夜深,早过了晚饭时间,厉琳摸摸肚子,摇着头向厨房走走。虽说这女尊世界讲究“女子远庖厨”,可大半夜的,自己觅食儿总比折腾一堆下人给她煮宵夜来的方便。
厨房早熄了火,厉琳摸到后厨院里却见里面烛光融融,不由纳罕,这个时辰是谁还在忙碌。不过有饭吃总是好的,厉琳大摇大摆推门走进。
“罗儿你怎么在这”那一身锦裙,笑吟吟坐在桌边的少年不是她的夫侍是谁
“猜到你又会来偷吃,特意叫厨子给你备下了酒菜等着。”明罗眉目含笑。
厉琳也笑了,走过去:“可有桂花鸭”
明罗听得这名字,俏脸一红,这是他与厉琳间的情趣,因着初次定情,便是堂堂厉府少主抱着北褚皇子跑去厨房偷那桂花鸭吃,第二日被以为招了贼的厨子跳脚骂了半日,害得明罗心虚多日。往后明罗便爱上了这菜,厉琳亦常常那这个打趣他。
“自然自然是有。”明罗咬着唇,成亲许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实在也不怪他,只是厉琳太喜欢调戏自己这宝贝夫侍。
果不其然,厉琳大咧咧走过去,抱着他便亲了一口,坐下来,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搂了个满怀,这才拿起筷子,笑嘻嘻道:“罗儿一直在等我,也没吃晚饭罢正好陪妻主我一起用膳。”
这,这怎么用膳明罗被她抱着,脸红的一塌糊涂,却仍然不愿违逆了厉琳的意思,只得红着脸,张口咬住厉琳喂给他的菜肴,一边心里怦怦直跳。依偎在自家妻主怀里,贴着那起伏优美的曲线,鼻翼间都是女子气息,幸福又羞涩。
虽说自己也饿,可先喂饱夫侍是正经。厉琳一口口夹菜喂着明罗,偶然间低头,却看见明罗忐忑而羞涩的模样,先是心动,接着却心酸不已。
明明是自己的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明媒正娶的夫侍,可面对自己时还是这样羞涩紧张。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好好地看过他了究竟有多久没有陪着他,让他安心了竟然让他在面对自己时会这样手足无措。
可还好,还好自己还能这样抱着他
思绪纷乱,一时心酸一时欣喜,手下却不停,喂着明罗吃了些酒菜,又细细替他擦了唇边酒渍,方长舒了一口气,紧紧抱着明罗,将头埋在他白皙的颈边摩挲着。
“罗儿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闭了闭眼,竟说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过些日子,我又要出门了。”
果不其然,怀中的身子一僵:“又要走”
“去边关。”厉琳咬牙,早晚该让他知道的,从自己口中告诉他要好,哪怕他给自己两巴掌也认了。
预料中的情景没有出现,怀中少年只是沉默了一刻,便又温婉地低低“嗯”了一声。
“你别生气,我去去就回。”
明罗摇摇头,在她怀中仰起脸,长长的睫毛下,眼神清澈如水:“生什么气生你的气琳,我一辈子都不会生你的气的。无论你去哪里,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反正你快活我就跟着快活,你若是我随了你便是我怎么会生气呢。”
厉琳被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又听着那些话,不知为何竟有些脸红,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堂堂厉家少主,真是丢脸死了。厉琳有些狼狈地把脸埋到明罗颈侧,喃喃道:“罗儿你简直要把我惯坏了”
明罗轻轻笑。如果宠溺算是一种拴住妻主的手段的话,那么他不介意用一辈子。忽然又想起件事来,他轻轻推了下厉琳:“琳,前些日子你刚回来,卧床养病的时候,有个人来看过你。”
厉琳耍赖不肯抬头,嘟囔:“谁”
明罗垂下眼:“孔源公子。”
许久没动静,直到明罗以为她睡着了,厉琳方勉强笑道:“他来做什么来讨钱的么。”
来看她厉琳不想太自作多情。
“不晓得,是松儿看到的,”明罗有些惆怅,厉琳的话虽然冷淡,可若真是毫不在意,又何必故意说着伤人又伤己的话。“松儿连着几个清晨出门,都看到他在侧门外,盯着厉府发呆,一见人又慌慌张张跑开。我想,大概是知道你受了伤,想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厉琳闷闷不乐,她不愿意明罗提起孔源,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想念那双眼睛想念的发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回来后一直没时间陪你,明日带你出城可好咱们去栖凤山,这几日正是赏梅的好时候。”
“你真的不在乎他”明罗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然后去白云寺,找那老尼姑再要一把好茶壶,看着雪景喝着茶”
“就算他喜欢你,你也不在乎”
“就是不知道龙凤茶还有没有存,不过这时节,沏一壶梅花渡也是好的”
厉琳只作不闻,絮絮叨叨,明罗有些好笑的看着死撑着装鸵鸟的女人,轻声道:“就算他身上,系着你深爱过的男子的一丝魂魄,你也不在乎”
厉琳闭了嘴。
不但闭了嘴,连眼睛都闭上了,手也发着抖。
一只轻柔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颊:“琳,去看看他吧。”
第60章 临别之前一
厉琳最终还是去了红鸳楼。
明罗跟她说我希望你去,无论你把他带回来,还是你真的能够放下他,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可是,怎么样才能快乐呢
有些人无法舍弃也不能忘记,可她怎么去面对这一世陌生的“孔源”
最好笑的是,她甚至连他是不是上一世那个温柔俊朗的男人都不能确定。厉琳站在红鸳楼前颇为自嘲地看着楼前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男人们,想象了一下他穿上这个女尊世界的衣装温言款语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旋即又湿了眼眶。
孔源,孔源,我骗不了我自己。我想你想的快发疯。
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缓步走进红鸳楼。鸨父老远便迎上来,笑得花枝乱颤:“哎呦,我是天天盼夜夜想,可算把厉大少您盼来了。这些日子您不来,可想死了”
“他在”厉琳没心思听他啰嗦,打断道。
鸨父僵硬地笑笑:“在,在,就在房里呐。厉大少您刚来,不如先在楼下听个小曲儿,让孔源梳妆打扮”
厉琳抬腿迈上楼,懒得听他啰嗦。
孔源的房间在三楼。厉琳一步一蹭地挪到那描金雕花的房门前,咳嗽一声,敲敲门。
无人应答。
厉琳耐下性子又敲了几声,里面猜穿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房门被打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满脸不耐地瞪着她。
“你他妈眼睛瞎掉了哪个公子房里的,这么不懂事”
厉琳眯起眼,按下蹿起的怒火。去了一趟大兆府,这临晏就没人认得她厉靖婷了是吗很好冷冷看了眼身后跟上来,不停擦着汗的鸨父,一只手提起面容猥琐的女人,直接将人从楼梯上踹翻下去,
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厉琳眯起眼:“别再让我看到你在临晏出现”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子的大姨是中门巡防营千夫长有本事报上名来哎哟疼死我了”
“报仇”厉琳哼了一声。若不是为护着手中的东西,她恨不得踹死这女人。按下想杀人的冲动,厉琳懒得再理,她还记着自己是来干嘛的。
“孔源,我我进去了。”心里妒意和怒火翻了天似的,可出口的话却好像被抓j的是自己,不知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心虚。
与面对明罗的满心愧疚不同,面对孔源的是一次次的妥协和心虚。哪怕她怀疑他是业务员的探子,也强迫自己相信他,哪怕亲眼看到别的女人占了他的身子,抱着他寻欢作乐,也能咬咬牙牙假装没有发生过。厉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为一个男人退让到这种几近心虚的地步。
她根本弄不明白自己的心虚是从何而来。
“琳,好久不见。”屋内灯火通明,坐着眼角生媚的男子,懒懒笑着,风情万种,手指却在厉琳看不到的地方紧张地攥着。
“好久不见。”厉琳呐呐道,全然没了放在气焰嚣张的模样。身后鸨父识趣地替她将门带上,却让独自面对孔源的她更加尴尬。
“她是谁”只想问问他过得怎么样,张口却是这样一句。
果然,孔源的脸色一白,却仍强笑着道:“今日的恩客。是第一次见,并不熟识。”
那熟识的都是谁厉琳险些没忍住问出口,又生生咽了回去,只看着孔源精致妩媚的面孔发呆。
无论放到那一世,这张脸都堪称绝色。厉琳想,若是没有那双眼睛,只怕第一次见,也会被这样的男子吸引吧她还记得初见时,他那一身大红的曳地长袍,趁着妩媚飞扬的妆容,那么懒懒看过去的眼神,能勾了女人的魂。
可她只注意到了那双眼睛。
至死不能忘的眼睛。
一想到孔源的灵魂也许就住在这个身体里,她的心就要欢喜的炸开。
可可
可什么,却再想不明白。
厉琳强笑:“回来这么久,一直没腾出功夫来看你。其实我”我伤了,病了,断了几根肋骨,差点死在大兆府。我刚好点就来看你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这些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理由,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向来伶牙俐齿的厉大少终于说不下去,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孔源对面,将手中一直仔细托着的东西放到桌上。
却终是没有看到孔源脸上闪过的悲哀和痛苦。
你伤了,病了,伤得那么重,厉府整日有成群的大夫进进出出,你差点死在大兆府的事情临晏都传遍了,可你就是不愿意对我说。我我除了像你心里的那个人,对你来说,还是什么
两个人,各自伤神着沉默下来。终是孔源柔柔一笑,捧过厉琳放于桌上的小巧泥盆,仔细端详。
“这是花”那刚冒个头的幼苗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不过那两片探头探脑的嫩芽着实可爱,孔源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着,不禁微微一笑。
“是花。”厉琳见他喜欢,也轻松下来:“我在大兆府看到有这花的幼苗,就挖了带回来,想着给你解闷。”
孔源心中却又是一酸。
“是什么花”
厉琳未曾注意他的语气,只笑道:“是你最喜欢的花,忘了这时节这花可不好找,好在大兆府那边有一处谷地还”
厉琳仍絮絮着跟他说着什么,孔源的心却慢慢冷了。
他还记得厉琳去大兆府之前,他对着她大闹了一场。自己哭着冲她喊,“我爱的是胭脂花,从未喜欢过百合,穿的是红裙,没来没有过灰色的衣裳厉琳你到底在看着谁你把我当做谁”
他以为她生气了,不再来看他,可她偏偏来了。她来了,仍旧把他当做那个人
孔源抱着小小的泥盆,低头,看着那两片幼芽:“你滚。”
厉琳正讲的高兴,闻言怔住:“什么”
孔源猛然起身,把花盆狠狠朝房门砸过去。花盆撞开了关的不甚严房门,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心里那个人。你滚”
厉琳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拽起,连推带搡赶出房门。再好的教养也被磨光,厉琳气得发抖:“你发什么疯”
“咣”地一声,房门在她鼻子前面被关上。
“你他妈的”厉琳气得无处发作,她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发起疯来。
挠挠头,算了,男人的心思实在猜不透。厉琳只当他在耍小性子,便要耐着性子哄两句,房门又开了。
厉琳正要软着嗓音开口,见到孔源手里的东西,脸上霍然变色。
那是一把剪子。尖端正直直对着孔源的眼睛。
孔源浑身发抖地握着那把剪子,对着自己的眼睛,声音也抖着:“你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对不对我把它剜出来给你,你是不是就更喜欢还是我毁了它,让你彻底断了这念头你就再也不用勉强自己来看我了,这样大家都好”
厉琳被他骇住:“孔源你你先放下剪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误会”孔源眼圈一红,盯着厉琳焦急的脸孔,心中又苦又恨。她就只是在乎这双眼睛一闭眼,手猛然向左眼戳下。
“不要”厉琳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扑过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回过神来,已经抢下了孔源手中的剪刀,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孔源一耳光。
“你他妈疯了”
“我早就疯了”早在看到你第一眼就疯了。孔源惨笑,一步步退回房内,关上门,倚着房门滑下,任由眼泪簌簌落下。
厉琳看着房门再次阖上,苦笑起来。
到底是谁疯了
瞬间只觉得荒唐可笑。厉琳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捧起一地碎土中的嫩芽,心又冷又疼。
她隔着房门说孔源,你把门打开,我们谈谈。
然而没动静。
楼梯处有小厮探头探脑,厉琳却疲累得不想去管。她对着房门,自言自语着:“我到大兆府,每天都睡不着觉。一步不敢走错,不知道哪一处错了,就会有冷箭飞来要了我的命。那天我实在扛不住了,背着石青她们跑出去散心了。江林城外有座山,我爬上去,就看到了山顶边的悬崖上有几朵幼苗。我一眼就看出来啦,是你最喜欢的花。我还记着呢。就想给你挖回来,可又没带铲子,只好用手挖,山顶上的土真硬,我挖了几株,就把指甲都挖裂了。可我又不怕下次来,那幼苗就给冻死了,只好继续挖。后来带回去,石青她们都说养不活,我不信,就一直拿湿泥裹着,带回临晏来养。就连差点落崖摔死,我都好好护着它们。好不容易带回来了,谁知道就养活了一株。你你不喜欢也别摔了它啊”
厉琳喃喃地絮絮叨叨。方才孔源自残那一幕几乎让她吓得没了魂魄。她开始想不通,自己和孔源这样,算不算互相伤害。
她怎么能把孔源逼到了这个地步呢
门内还是寂静一片。厉琳胡乱用手抹了把脸,“低声说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你不喜欢,我不来烦你就是,可是
“你别这样,孔源。我喜欢你,可我也会伤心。”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回答,厉琳弯腰将幼苗放在门口,转身离开。
一门之隔,孔源早已泪流满面。然而高傲让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厉琳早已离开多时。孔源终于打开房门。
低头看到脚边怯怯伸展着的嫩芽,失魂落魄地不知如何是好。
鸨父扭着身子一步一步走上来,故作叹息:“哟,这是怎么了好容易来一次,又把人气走。厉大少倒是好耐心换了是我”
孔源只作不闻。鸨父也不恼,笑吟吟道:“你最好给我识趣点。若是厉大少真的再也不来,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欢喜堂可缺人手缺的紧呢。”说罢白他一眼便欲下楼,又看到孔源手里的花苗,嗤笑:“这厉大少倒真是个痴心的,巴巴带株花苗来。这胭脂花开的满临晏都是,何必呢”
孔源猛地抬头,嘴唇颤抖半天,终于说成了句:“你说,这是胭脂花”
鸨父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人已经下楼了:“还能是牡丹不成。”
如遭雷击。
孔源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花苗。
胭脂花是胭脂花
我爱的是胭脂花,从未喜欢过百合厉琳你到底在看着谁你把我当做谁
原来,她记得。原来她心里一直都有他他却用自残来逼她走,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了她的心原来原来
厉琳临走时的话在心里想起,孔源忽然无比恐慌。
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就要失去什么了。
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他要去找她。他要和她说清楚,然后然后陪在她身边,再也不离开只要知道了她心里是有他的,哪怕她仍旧透过他的眼睛怀念另外一个人,他也认了,甘心了。
只要能陪着她
第61章 临别之前二
厉琳甫一到家便看到静静停在厉府大门边的少年。
一颗心重重跳了下,仿佛终于活了过来,又疼得难受。而提着灯笼的明罗见到她,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情,亦不言语,只提着灯笼迎上前,安静地将手臂挽住她。
踏入厉府大门时,明罗的余光瞥到了街角匆匆而来的大红身影。
是他
明罗柔柔挽着厉琳,转回身,迈进大门。
他不想自私,可他也不想看着琳一次次的被这样一个男子折磨。他千里迢迢,不惜一切才能得到,用尽生命去喜欢的女人,不能被这样践踏。
哪怕是厉琳喜欢的人。也不可以。
三日后。
“琳,真的喜欢他吗”
桌前相对而坐,明罗轻声向举着酒杯出神的女人。
“什么”厉琳回过神。明日便是上朝之日,边关一事再拖不得,厉琳心里堵着块大石,每日让自己忙得一刻不得闲,可一歇下来,脑子里便全是孔源哭着质问她的模样。
她到底该怎么做
“我在说孔源啊。琳,你到底怎么了”明罗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心。
“罗儿”明罗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让厉琳实在说不出敷衍的话。可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跟明罗说起。
就好像对着孔源是满心的内疚,对着明罗亦是满心的内疚,这样的她,又怎么能跟这样依恋着她的夫侍谈起无法割舍的另外一个男子
柔软的小手搭在厉琳举杯的手上。
“琳,我想听你说实话。别敷衍我,告诉我,你真的想要孔源吗”
他说想要,而不是喜欢,或者爱。面对少年意外的执着,厉琳沉默片刻,终于诚实道:“我放不下他。罗儿,我做不到他孔源他身上魂魄”
厉琳说的艰难。可明罗却只轻轻依偎到她肩上,眼神若有似无飘向屋内的屏风后。
真真不甘心啊可是这是琳的选择。他愿意为了她退让。
“不说这个了,”厉琳强打起精神。这几日她实在累得狠也倦得狠了,只想抱着明罗温暖的身子放松自己。忽然想起一事,轻笑道:“一直都还没问你,到底是为何认定了我”
明罗的小脸刷的变红,不好意思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当然要问清楚,不然哪天罗儿忽然发现嫁错了人,卷铺盖跑了,妻主我可哭都没地儿哭去了。”厉琳逗他。
“我和你说过的”明罗微微嘟起嘴,可爱的摸样让厉琳抱了抱,爱不释手。
“做梦”厉琳好笑。她不是不想信,但这也太太过虚幻缥缈
不过厉琳却忘了,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最大的玄幻了。
“真的是做梦,我和你说过的”明罗见她仍是不信,情绪有点低落。支撑他从那座幽暗的宫殿活下来,支撑他孤注一掷,一路从北褚来到东林的那些梦,和梦里的她,一直被他坚信着。她怎么可以不信
“好好,是真的是真的,”厉琳最见不得他不开心的模样,连忙哄道,努力回想着那晚月下他对自己说的话:“你说梦到我,嗯穿着一身白衣,束着高高的发辫,给你唱歌,对你笑”
明罗点点头,仰着小脸看她,看久了又有些脸红,便低头玩她的手指。而厉琳却越说觉得不可思议,几年前自己有一阵子确实是爱过白衣的,也喜欢把头发束高方便骑射。
难道真有天定姻缘不成
可就算是天定的姻缘,也该是孔源,怎么会是从未谋面的明罗呢
“我对你唱歌,对你笑,这些你都记得”
“记得啊,”明罗摆弄着她的手指,答得理所当然,怎么可能忘呢,“我现在还记得你唱的歌儿呢,调子奇怪的紧,可是好听的不得了”
“调子奇怪是怎样的调子”厉琳心中一动,仿佛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难以相信,心脏狂跳起来。
明罗奇怪地看她一眼,努力回想着,然后笑起来:“想起来了。可是我唱给你听,你不准笑,也不准再不开心了。”
“好。”厉琳应允,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明罗便很不好意思地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谁令我当晚举止失常,
难自禁望君你能见谅,
但觉万分紧张,
皆因跟你遇上,
谁令我突然充满幻想”
厉琳如遭雷击。
这首老歌,在她前世的时候是那么的耳熟能详。年轻的情侣们大都唱过这样情意绵绵的情歌互诉衷肠,就像,她和孔源。
夏夜的晚上,他在顶楼的阳台上,穿着白色的衬衫,抱着吉他轻轻地拨动,一句一句唱给她听。他唱谁令我当晚举止失常,谁令我突然充满幻想,谁令我我心中蕴藏爱意千万向,怎许相依恋永远心相向,然后大笑着任由她像个女土匪似的扑过去,亲了他满脸口水
她可以千万分地确定,这首歌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
“琳琳你没事吧”
明罗唱了一半便不好意思地停下来,“我忘记下面的歌词了,因为听不懂所以太难记了。”
厉琳的手颤抖得拿不稳酒杯,只得死死地攥着,拼命压住喉咙里的嘶哑:“你还记得什么”
明罗未注意到她的反常:“你让我叫你琳琳,好奇怪的称呼还说终于等到我了”
琳琳,琳琳。
厉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除了家人和孔源,再没有人这样叫过她。在这个女尊的世界,更没有女人会起这样的叠字。
居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世界颠倒了。
厉琳傻了吧唧地看着明眸皓齿,花儿一般的少年,温柔明丽。她心里一会儿激动,一会儿难受,一会儿又觉得真他妈的荒谬。
怎么突然之间,明罗就成了他,红鸳楼的孔源却成了不相干的人
“原来你才是他你才是他怎么会这样原来是这样”所以孔源才对她毫无记忆,所以明罗才会因为一个梦千里迢迢来到东华,所以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混蛋
厉琳用力攥着明罗的手,几乎将他的手攥的断掉,语无伦次地喃喃着。
“我才是他”明罗疑惑地看着她,重复着,半晌,猛地睁大眼睛:“你是说我是你说过的,很爱很爱的那个男子不是孔源”
厉琳脑子里嗡嗡地乱响,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脑子乱七八糟的可以,只下意识地点头。
明罗眼睛骤然亮起来。
侍卫打断了对话,在门外禀道:“小姐,宫里来人了,传小姐进宫面圣。”
面圣宇文妍的动作到快。可厉琳从来没这么感激宇文妍,放下酒杯,几乎是逃出了房门。
明罗也没说什么。厉琳的话让他又惊又喜,心中更加柔情万种。只想着,果然是她,是不是于是便噙着笑容,如往常般替她更衣着冠,目送她纠结着表情出门。待人走得远了,放慢慢转回身,收了笑容,轻声道:
“孔源公子,请出来吧。”
一身红衣的妩媚男子一步一步转过屏风,失去了全身力气般,绝望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明罗说。他并没有说抱歉,事实上他也并不觉得抱歉。他可以为了厉琳,同意孔源的请求,把他接进府里,让他躲在屏风后,帮他问出厉琳的真心;如果厉琳放不下,他也愿意容下孔源,与他共事一妻。
可现在,他有的只是满心庆幸与欢喜。
“原来根本不是我”孔源失魂落魄地喃喃。他看着眼前明媚如春光的年轻男子。明罗梳着简单的发式,连衣裙钗环也是淡雅的颜色,可再简单的装扮也掩饰不了少年人的美丽和挺俊,手腕上戴着雕龙绘凤的玉镯,昭显着少年的高贵出神。他是那么干净,高贵,符合孔源每一次对厉琳心中之人的描摹想象。
果然怎么可能是他这样的青楼小倌,甚至连站在他面前,都觉得自己脏。
终究
明罗却也暗自细细地打量着一身红衣的孔源。孔源生就一副好模样,穿着一身火焰般的红,衬得肤光如雪,只站在那里便自有一段烟视媚行的风流体态,是明罗无法学到的成熟韵致。
就算没有那双勾人魂魄的狐狸眼,也足以让女人怦然心动了吧琳也不能例外吧。明罗微微心酸,又生出一丝羡慕。
两个深爱着同一个女人的男子,不约而同地默默想着
琳在他的面前,会是什么样子呢
终究还是孔源打破了沉默。一笑,“谢谢你。”
“我并不是为了你。”明罗坦然看着他。“我只想她开心。”
孔源只是又福了一福。
“你很伤心”明罗莫名对眼前的男子生不出敌意。
“伤心又能如何”孔源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明罗忽道:“若我真的是他,琳怎么会一直没有感觉”
孔源停下。
“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一字一字,直敲在孔源心上。
不回头问道:“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明罗诚实摇头:“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失去了你,琳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我不要她伤心。”
厉琳放下满腹心思,匆匆赶到宫门前,宇文良瑜已在宫门口等着她了。
厉琳翻身下马,来不及寒暄,二人并肩向宫内走去。
“你气色不好。”宇文良瑜目视前方,压低声音。
厉琳无声苦笑。
“无妨。”
宇文良顿住脚步:“靖婷。”
厉琳听出他声音里的担忧,深吸一口气,转头向他一笑。
“我没事,回风再没有比眼前更重要的事,这道理我懂。”
这家伙总是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懂,她懂,她如果真的懂忽然就一口气闷在胸口。狠狠瞪了一眼厉琳,宇文良瑜愤愤继续向前走,心想自己怎么就栽在这么个家伙手里,真是不知到了哪辈子的霉。
厉琳被他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心里又有点发痒,只好摸摸头,一头雾水地跟上。
女帝召见她们果然是为了厉琳去边关一事。
二人见得女帝,几句听下来便了然。
厉琳几日前便上了折子,自请巡视边关。第二日一众大臣的跟着上了折子,大赞厉常卿为民为国,忠心可嘉,理应恩准。宇文妍也上了折子,言辞恳切地表示虽与厉常卿素有嫌隙,但边关事重,以社稷为重,她仍旧愿意支持厉琳边关之行云云。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了,定要赞叹太女公私分明,知晓大义。
厉琳心中冷笑一声。
女帝高坐在凤座,手中拿着厉琳的奏折,颇为玩味地打量着恭恭敬敬的两个年轻后辈。
“厉常卿主动请缨,朕心甚悦。只是边关之事非同儿戏,所以,朕今日召你来,听听你究竟打算。”
打算有个屁的打算。厉琳想着,面上却严肃的很:“臣不敢自夸胸有成竹。行军布阵,臣不懂。但如今南林、西盛蠢蠢欲动,边关一带动荡不安,民心不稳,守军处境艰难。臣以己度之,若是朝廷能够派人代表陛下前去安抚并督促守城备战,定当使军心大振,百姓们也将对陛下关怀抚慰之心感激涕零,此其一;现下冻灾刚过,朝廷事务繁杂,三公六卿皆有要务在身无法离京,各部常卿官职又稍嫌低下,臣身为尚书之女,又兼厉家独女,于身份上,倒是刚刚好,此其二。以大局考虑,臣厚颜自荐,望陛下恩准。”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厉琳侃侃而谈,女帝面上频频点头,似乎颇为欣慰,心中却不断盘算。
宇文妍与厉琳几个因一个男子,在卓家别院大闹一场,以几人的身份,怎么可能瞒过东华女帝。她们之间的协议自然也一并被人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女帝。
简直胡闹。这是女帝听后的第一反应,大怒。可怒过之后细细思量,却又对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几个孩子另眼相看。她想她真的是老了,原来她的女儿们也都有了各自的根基,也都知道了尔虞我诈,也都到了为了这个凤座争得头破血流的年纪。
女帝曾经对着宇文良瑜的父妃说过,她一直想的便是将凤座传给她的“二皇女”,可她还正值盛年,不会坐视任何一个对她的皇位虎视眈眈的人,哪怕是她的女儿。帝王之术,无非“制衡”。因此她坐视宇文妍一次次挑衅,坐视大兆府被连根拔起,又坐视宇文妍出手截杀厉凤中的女儿。
可今天她召见厉琳,自己的二皇女居然也跟着来了。这让女帝心中非常的不舒服。
她是愿意看着厉家替宇文良瑜出头的,可这并不代表她喜欢看着自己的继承人与厉家人走得太近。
因此她只是颔首笑道:“此言甚是。若是代天巡视,你倒正是好选择。那便允了,过几日兵部安排妥当了,你便带上五百骁骑营出发吧。”
厉琳做出大喜过望的表情,叩首:“陛下圣明。”
“这不妥。”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良瑜忽然打断厉琳的话。
“有何不妥”女帝瞥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意思很明确:闭嘴。宇文良瑜却像没看到一般,恭恭敬敬叩首道:“母皇,儿臣请旨,与厉常卿同去边关。”
女帝脸色一变,“胡闹”她万万没想到宇文良瑜竟然做的是这个打算。
厉琳也愣了。
“厉家少主,尚书独女,若母皇真的以此作为任命钦差的理由,儿臣担心边关守将不服。”宇文良瑜朗声道,无视厉琳杀人的目光:“厉常卿年纪甚轻,在朝中时日又短,毫无建树,就这么去了,边关军士心中定然不忿,说不定还会质疑朝廷的用心,以至于弄巧成拙。儿臣则不同,身为皇女,代天巡视,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何况,儿臣亦想到边关替母皇体察民情,历练一番。”宇文良瑜说罢,长拜不起。
女帝眯起眼,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厉琳以为下一秒她就会将宇文良瑜拖出去打板子,女帝终于开口:“都说你与厉家靖婷关系好的像一个人,今日见来,果然不假。”
厉琳后背的汗刷的冒了出来。
这他妈分明就是在说宇文良瑜结党营私
宇文良瑜仍道:“是。”
女帝笑了,似乎很满意她的坦白,转回去看手里的奏章:“你说的不错。准了。”
二人退出女帝书房时,厉琳简直有劫后重生的感觉。
还没松口气,女帝似乎刚想起来什么:“厉常卿。”
厉琳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隔着暖帐应了。
女帝笑笑:“大兆府一行辛苦你了。”
厉琳背后还没干的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被外边的冷风一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走出皇宫,厉琳方缓从女帝的话里过神来,一把扯过宇文良瑜的领子,火大地骂道:“你发什么疯”
“我没疯。”宇文良瑜任由她拽着,表情居然很轻松
厉琳气结:“当着女帝的面说那些,你是嫌死的太快吗啊结党营私,这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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