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的小屋错落其中。时下已近初秋,却还满地怒放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有如童话王国般的梦幻。相形之下,小村有一个很不应景的沧桑名字,叫暮雪庄。
我们在暮雪庄寻了一处无人的小院落住下,对外互称兄妹。善良淳朴的村民很快就和我们熟络了起来,甚至开始有热心的大婶上门给弄月说媒。每逢此况,星璇便很不厚道在一旁猛敲边鼓,平常一向温文尔雅的弄月也有了面红耳赤的时候。
我提醒了星璇好几次,他总说没事,还说这么做就是为了弄月,让我等着看好戏。
有没有好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臭小子让已经很沉默的弄月更加沉默了。
非战争状态下,沉默过后往往是爆发。
终于有一天,打发走媒婆,弄月的脸黑得像包公,一声不响的回到自己房间。我丢了个眼神给星璇,两人做贼般的跟了去。果然,一进门,接镖
“你还有完没完,这种事也能拿来开玩笑吗”
箭矢直指星璇,被当成靶子的人却还一脸的好整以暇,
“当然不能,”看来我天生就是垫背的,好戏没看成,还得给人收拾烂摊子,立马发挥圆场作用:“你别和小孩子计较。他是在嫉妒你,就没见着有人给他说媒吧。”
星璇极不屑的瞟了我一眼,敛去笑意,清清嗓子:“你赶紧把花花娶了不就万事大吉么,谁让你对别人说她是你妹的”
我差点一头撞死星璇,讪讪的看看弄月,他移开视线,脸上的愠色被一丝苦笑所取代。
我没好气的瞪着星璇,那个罪魁祸首眨眨大眼,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说错了吗”
“你不要说话就没错,”为防止他再一鸣惊人,我抢过话来:“我们早点办完正事就可以回去,不然真要在这里安家了。”
“落落说得没错,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弄月的语气恢复了正常,对星璇说道:“把你的心思都放到我们还没解决的问题上,别掺和其他的事。”
我松了一口气。星璇的目光在我们中间飘来飘去,若有所思。
烟霞峰在村北十几里的地方,途经一片乱葬岗,人烟罕至,参天古木把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潮湿阴冷,连片瓦都没看到,别提什么玄火宫了。
弄月每天早出晚归的,也没打听出个准信。我每天拖着星璇去村头的小茶馆里,和闲时的村民们天南海北的胡侃,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打探出半点玄火宫的消息,我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天中午,趁大家聊得火热,我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玄火宫就在这附近,怎么好象都没人知道”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看着十几双眼睛,十几双眼睛看着我。
嗯,反应这么大,一定有戏。我早该直奔主题了,还拐弯抹角的浪费n多口水。不过这些看向我的目光好像带着同情
“花花”星璇想说话,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一名老汉发话了:“姑娘如果是为此目的来暮雪庄,还是趁早回去吧,大好的年华,何苦送命去呢”
我一怔,忙故作轻松的笑笑:“多谢老人家提醒,我只是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他看看我,说道:“前些年,经常会有外地人途经这里往北去寻玄火宫,去的人无一例外横尸荒野。村北的乱葬岗看见了么,那里就有不少这样的孤魂野鬼。”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个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啊”
“晚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汉在地上磕磕烟斗:“烟霞峰附近都是玄火宫领域。”
星璇拉拉我的衣袖:“回去吧。”
转过身,弄月站在不远处,星璇的神情有些尴尬。
原来,他俩什么都知道,就我一个人是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增加了星、月、落的对手戏。
九 美人计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月、落的对话。 我没想过要去拿谁的命去换沧渊。之前曾以为玄火宫就和傲龙堡一样,谁都能在附近晃悠,而且我们并非与人有仇,就是打听不到什么也不至于有太大危险。上官凌风和楚天祁一定没料到初生牛犊不怕虎,初出江湖便敢这般直捣黄龙。
这才明白,弄月所说的还没解决的问题就是我。他们坚持要在这里住下,声称找不着玄火宫,平白浪费大把的时间,都是因为没想好怎么才能让我乖乖的不要跟去。
趴在窗前,看暮色一点点的渗入庭院,我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念头,当下便毫不迟疑的出门。经过星璇的房间,我停顿了一下,决定先把弄月搞定,星璇毕竟小么,总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
一脚踹开弄月的房门,没人。正准备退出,听见一阵飘缈的笛声。犹疑片刻,我顺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到了一片竹林边。
竹林深处,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我偷偷的跃上一根竹子,看着下面的弄月。
还是梦中出现过的碧玉笛,玲珑剔透;还是梦中听过的那只曲子,悠扬婉转。只是,没有了当时的轻灵,似乎有点如泣如诉的感觉,难道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使劲地探头,也只能看到弄月的侧脸,轮廓精致如刀刻,却带着几分难以名状的忧伤。
竹叶扑簌落下,身着薄衫的修长身影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愈发寥寂。心忽然沉沉的,压得我无法呼吸。
一曲终了,听见弄月淡淡的声音:“落落,为什么躲着不出来”
跳下来,我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脸:“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弄月轻笑:“你上树的声音可比风声大多了。”
我看着他,收不回目光。眼前的弄月和初见时的他真的不大一样了。当初的他像是一束柔柔的阳光,温暖而明媚,对着我笑得眼弯弯。而现在,他变成了一缕月光,清幽淡然,虽然还是会对我笑,可眼底却毫无波澜。他把自己给藏了起来。
想着什么就直接溜到了嘴边:“弄月,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吗怎么不一样”他看了我一眼。
“呃,就是”一开口就已经后悔了,感情是我们之间的雷区,离得越远越好。于是,硬生生的把话题扯开:“嗯,我是说,你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看着我,很平静的说:“没有。”
吞了口唾沫,我步入正题:“你能肯定玄火宫里有沧渊的线索吗如果没有,冒险进去就很不值得。我们想想其他办法好么”
弄月说:“我肯定。裴宇文失踪之前并没有练到火神九翼,他不可能每天都把沧渊带在身边。宝剑应该就在玄火宫的某个地方。裴冰焰放出寻找沧渊的风声,自然是有知晓宝剑下落的人还存活于世,他想引出这个人。我们若是知道这个人是谁,就好办了。”
“那我去好了,你和星璇留在这里等我先听我说完,你们会武功,容易被人察觉。我不一样,我可以混进去当个丫鬟端茶倒水什么的,而且,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
“不行。我根本没打算让你离开暮雪庄。”弄月打断我:“你别打任何主意,否则,我马上封住你的几处大岤,你给我去床上躺着。”
“你”我没想到弄月竟会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威胁我,气急败坏的狂吼:“你敢”
“我怎么不敢难道看你去送死”弄月还是淡淡的,丝毫不理会我的愤懑。
皓月当空,银霜满地,青竹泛着翡翠般的光泽。缱绻的夜晚,无言的人。
我强忍着鼻根泛起的酸涩,努力平复语调:“我会保护好自己,会随机应变,至少我对玄火宫是无害的,而你和星璇却是有力的敌手,如果硬闯被发现”说不下去了,我不愿想象那样的画面。反正我是穿来的,大不了再穿回去,你们能么我握紧双拳,看来这件事无论如何是过不了今晚了。
“你是在担心我们吗”弄月的眸光闪烁不定。
“我是担心你,弄月,就算我不在,如果遇上危险,你一样会拼死保护星璇。”
“你太低估了星璇,他不需要我保护。”
我咬咬牙,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看你出事,在碧螺镇你昏迷不醒的那个晚上,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耳边只有竹叶摩擦的沙沙声。风把长发卷起,打在脸上,些微疼痛。一只微凉的手替我把脸上的发丝拂开。
弄月看着我,澄澈的眼中清冷俱散。
没等他说话,我一头扑进他怀里,双手轻轻环上他的腰。
弄月的身子明显一僵,声音里带着犹豫:“落落”
我应了一声,努力回想着星璇在马车上教我的几招点岤指法,脑袋无意识的在弄月胸前蹭蹭,熟悉的衣香入鼻,怔忡间竟有些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定定神,趁弄月还没反应过来,飞快地伸手拂过他背后的几处岤位。退后一步,又一步,抬头紧张的看他。
月光下的少年静静的站在原处,几缕黑发随风轻舞,柔美如常。只有一双明眸微微睁大,流露出难以置信。
成功了我真想为自己欢呼。
“落落,别淘气了,快给我解开。”
“才不要,解开你的岤道,下一个被点住的人就是我。”
“就算你现在不解岤,至多半个时辰我自己也能用内力冲开,你跑不远的。”弄月的气息很不稳定。
“跑多远算多远呗,总比去都不能去要好。你最好别去找我,万一是因为你我才被人发现了,我可就死得太冤了。”我朝他做个鬼脸,心情好得不行,转身便跑。
“落落。”绵软的声音传到耳边,像是呢喃。
我脚下一滞,竟无法迈开。不能回头,不要回头。一回头准会上他的当。
“干嘛”我干巴巴的说:“我不会解开你的岤道,你别想诱拐我。”诱拐这个词用得真有歧义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你刚才全都是为了骗我吗”
一时无法成言。我承认,扑进他怀里确实是另有目的,但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我自己也很疑惑,因为有那么一会会,他的怀抱让我安心得不想离开。
“算了,你不用说了。”
“不是,我不是为了骗你才这么做的。”
“那你给我解开。我答应带你一起去玄火宫。”
我撇撇嘴,你果然是想诱拐我。不理他,继续往前走,不忘告别语。
“你别担心了,我给你一百个保证“
“碧落黄泉,生死与共,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十 初遇
不得不承认,弄月的告别语比我那半截话强悍得多,把我的大脑轰得嗡嗡响,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间,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心里竟然有些羡慕那个梨落,长这么大,还没人给我这么震撼的表白呢。
自嘲的笑笑,再发一阵呆就前功尽弃了。星璇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应该早睡了。懒得点灯,快速换好简便的男装。正要出门,余光瞥见外面有一道黑影闪过,忙屏住呼吸挪到窗台边,向外看去,果然有人。
满月清辉下,小院中站着一名男子,眼角处细致的纹路流光溢彩。我暗惊,潋晨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我们的目的被他知道了
奇怪的是,潋晨一直站在原处,呆呆的看着弄月的房间。半晌,轻叹一声,如一只蝴蝶般悄无声息的飘上屋顶。下一秒钟,人就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我忙跳过窗台,冲到大门口,潋晨的身影只剩下一个黑点。这家伙跑路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牛。看他的方向是往烟霞峰,免费向导怎能错过。
事实证明,免费的午餐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消受的。
跟在潋晨后面才一会,我便有些气短。只有内力极深的人才能在长时间施展轻功的时候调息自如,我自然是不行的。只稍稍一停,潋晨又蹿得没了影。我一刻也不敢耽误,按住怦怦乱跳的胸口,咬牙追了上去。
体能已近极限,全身上下都被汗水冲了一遍,头发乱糟糟的粘在额前颈间,我完全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终于到了烟霞峰,也终于把潋晨给跟丢了。
我努力忽略林间不时传出的几声凄厉枭鸣,压抑着脑中不断涌现的恐怖镜头,打量着四周。
密密匝匝的树,树间缠绕着怪模怪样的藤,压根看不出哪里有路。我正怀疑潋晨会隐天遁地时,清风拂过,吹散了遮住月亮的浮云。一抹月色徐徐洒落在林梢,穿过杂乱无章的枝叶透下淡淡的清影,一条银色的小路魔法般的出现在眼前。我大喜过望,忙顺着这条羊肠小道奔进去。一路上,只听见衣物和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到了路的尽头,我还惯性的向前冲了几步,猛地抬头,惊叹。
大片深蓝的湖水,一轮明月倒映在明镜般的湖面,淡淡的薄云环绕其间,恍然难分天地。
七朵玉石雕成的睡莲迤逦成桥,对月弄影,美轮美奂。
对岸几里红楼,点点灯火,袅袅仙乐,疑似蓬莱。
差点忘了此行目的,我赶紧收收心神,提气腾空,脚尖划过凉凉的湖水。清风拂面,来时的倦意消了很多。沿途在几朵莲台上落脚借力,顺利地到了对岸。
拣了片屋顶坐下休息,听见下面有人说话。一时兴起,学起梁上君子的勾当,扒拉扒拉屋顶的瓦片,吃力地把毡布揭开一点,柔和的光从缝隙里透了出来。隐隐看到两个人影,一个女子在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索然无味的直起身,打算按原计划去寻找下人住的地方。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个男子大了很多分贝的声音:“笑话,那些人怎么会见过沧渊”
沧渊本姑娘运气真有这么好,一上来便直击关键词。我激动万分,又趴下去使劲掀那片毡布,想看清楚下面的情况。
这该死的破布,居然掀不动用力扯把瓦片再搬开几块使出吃奶的劲扯咔嚓哗啦啦
所以说,盖房子怎么能缺少水泥呢看吧,动不动就会垮
我随着一堆瓦片掉了下去,飞扬的灰尘呛得我咳嗽连连,屁股摔得生疼,又不好意思去揉。怨忿的盯着屋顶处的大洞,破房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等等,屋子里应该有两个人,怎么没声音
正准备爬起来,一把沉甸甸的弯刀“哐”的一声架上我的肩头,我又跌坐了回去。
背后传来一声娇叱:“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梨咳小的是上山采药的村民,迷了路。”我满手心的汗,紧张到极点,我不要做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倒霉蛋:“大姐,能不能把刀拿远点。我胆小,经不起吓。”
“误闯你怎么过的镜湖为什么没被乱箭射死”
我怎么能说自己会轻功而且,哪来的乱箭
稍一迟疑,弯刀便下压。
“疼啊。”我惨叫一声:“小的误打误撞就这么进来了,不过是侥幸没死”
“那好,你现在去死还来得及。”
压在肩膀上的重量忽然消失。我一抬头,竟看到明晃晃的刀片劈了下来。本能的一个侧滚,躲不躲得开就听天由命了。
“当”,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那把刀斜斜的从我身旁划过,把地上的瓦片劈了个粉碎。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么冲动的性子宫主还未发话,你说杀便杀”这个男中音就是害我掉下来的主犯。我爬起来,努力的缓下心神,看向说话的青衣男子,三十来岁,清瘦的脸,鼻尖微微下钩,薄唇,阴冷的样子,手里提着一把黑剑。他身边的红衣女子倒是个十足的美人,柳眉杏眼,面若芙蓉,此刻正气鼓鼓的瞪着我。
算了,不惹这个野蛮女,免得那把大刀又朝我招呼过来。移开目光,惊觉屋里还有一人。一眼看去,半天没法挪开视线。
虎纹短塌上斜倚着一名男子,脸蒙轻纱,玄色锦袍斜披,双腿交叠,懒懒的靠在软垫上,衣角垂落在地面。他的右手轻撑额角,一双紫眸玩味的打量我。
没错,那双看向我的眸子竟是紫色的,浓得化不开的紫。我愕然的盯着他,慢慢的,居然有种溺毙其中的感觉,那抹紫色像极了沉寂千万年的深潭
一声轻笑,那双眼睛弯了起来。我倏然回过神,脸涨得通红。
白纱微摇,男子停在我面前,削葱般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轻灵的声音宛若夜莺出谷:“你叫什么名字”
我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随口答道:“花花”
他伸手轻轻拂开我额前的乱发:“梨落,你怎么脏成这个样子”
我哪里脏不就是多了点灰么还是被你这破屋子给弄的。我正想瞪他,忽然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紫眸中漾出笑意,媚语如丝:“梨落,我已经等你很久,很久了。”
没等我再说话,他朝红衣女子挥挥手:“带她下去沐浴更衣。”
十一 红凤
“不要非礼啊,唔”我被人三两下剥去外衣,扔进一个大池子中,温热的水一瞬间灌进我的鼻子和嘴巴,呛得鼻根生疼。红衣野蛮女执行命令那叫一个铁腕,二话不说就把我拎来了这里。我的确不怎么走运,一出场就遇见终极boss,游戏里不都要给主人公一个通关练级的过程么怎么到我头上就没有了而且那个十几万伏电眼的boss还一副待羊入虎口的样子说等我很久了
叹口气,抬头看向池边的红衣野蛮女:“你很喜欢看人洗澡么”她撇撇嘴,转身出去,不忘警告我:“别耍花招,仔细洗干净点”
我我是猪肉么
其实也不能怪她,主要是他们老大的思维方式很独特,不知道这叫不叫优待战俘,抓到人了首先送来洗洗刷刷
坐在浅水处,慢慢脱去贴身小衣。这里实际上是个天然温泉,泉眼在池中央汩汩冒泡,四角的矮柱上各嵌着一枚海碗大的夜明珠,淡粉轻纱层层叠叠的绕过屋梁垂下,雾气缭绕中,整个房间都流动着粉色的光晕。
柔柔的水滑过肌肤,一晚上担惊受怕、神经紧绷,现在总算松弛了下来。我靠在池沿边,转眼间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暖春午后,满院梨花,风过似飘雪。繁花深处的凉亭内,我趴在亭栏上逗弄竹笼里的小鸟,清香的花瓣洒了满裙。长廊尽头走来一个人,杏色薄衫勾勒出修长的身段,俊逸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长发用丝带系在胸前,发梢随着优雅的步调轻轻摆动。
“落落,送你一样东西。”弄月走到我面前,拉过我的手,一个凉凉的东西滑进我的手腕。定睛看去,是一只碧绿的玉镯,不带一点瑕疵,晶莹通透。
“真漂亮,哪儿来的”我爱不释手。
弄月在我身边坐下,看向院中的梨花:“可能是我父母留下来的吧。师父说,他收养我的时候,我身边就有两样东西,一是月华剑,另一样就是这只玉镯。”声音很平淡,眼神里却闪过一丝落寞。
我靠过去,在他胸前蹭蹭脸,柔声道:“月哥哥,不要去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你身边一直有我,还有爹爹啊,我们就是一家人。”
弄月笑了,伸手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落落,如果上天对我有什么亏欠,你已经是最好的补偿。我没有遗憾。这个,是送给你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喜欢吗”
我使劲点头,心中满满的幸福。
睁开眼,香云流散,眼前淡粉的轻纱随风轻舞。我抬起手腕,抚弄着腕上的玉镯。自从我来到这儿,就一直戴着它,因为喜欢这种温润的绿,没想过要取下来。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它的来历。也是第一次,我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原来梦中出现过的一幕幕都是真的,是回忆,梨落的意识似乎在一点点的苏醒,如果在她完全醒来之前我还没有回去,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还没洗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红衣女子又站在了池边。
“洗完了,你转身,我就起来。”我有些无精打采。
她瞪我一眼,把手中的衣物放下,侧过身。我拉过一件衣服裹在身上,向岸上爬去。嗯,泡久了,头有点晕。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发现周围的景物开始旋转。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往下一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软的床我蹬蹬被子,在床上左滚滚,右滚滚,惬意得不想睁眼。最后,被子被人强行拉开,我极不情愿的眯眼看去,一团火红。撅嘴。
“你是猪么都快中午了,还睡”那团火红冲我大吼。见我不理她,继续开炮:“洗个澡都能洗昏过去,我真是服了你。你到底是打哪来的啊”
昨晚的事慢慢回到脑海里,我猛地坐起身,却忍不住哼出声来。全身酸痛得像要散架。捏捏衣角,偏头问道:“你帮我换的衣服那我不是被你看光了”
红衣女子杏眼圆睁,一看就知道又要爆发,我连忙抢先开口:“算了算了,我不计较。我昨晚是累坏了,外加被你吓到了,你也有责任不是”
她十分不屑:“你乱闯玄火宫,没死已是万幸。若非宫主旧识,我早砍了你,平白吓你做什么”
这是个什么逻辑话说你们宫主长什么样我都还不知道,哪里来的旧识
我跳下床,门边的两个小丫头便上前来要为我更衣。我挥挥手:“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来”
“你还想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么”
我噎住,这人跟星璇真是同类,什么破眼光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暂且低低头吧。臭着脸任人摆弄。
穿戴完毕,两个小丫头竖起一面铜镜。
镜中女子双瞳翦水,唇如落樱,眉若远黛,银白梨花盈盈绽放其间。长发偏绾,玉簪上垂下几颗圆润的珠子。白色轻纱带,浅绿色的广袖裙摆华丽的铺在脚下。
都不认识自己了,我扁嘴。
“这么收拾一下,也还不错。”野蛮女说话的语气难得正常,怔怔的看着镜中的我。
“别看了,再看会爱上我的。”我冲她抛个媚眼。
“再胡说,我杀了你”野蛮女不解风情的怒了。
“那说点别的,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红凤。”
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原来她真的是红凤,玄火宫的四大护法之一。之前不敢确定,是因为她的气质实在不怎么像传说中的杀手。潋晨看起来就比她专业太多了。不过,红凤这种类型显然比较可爱。转身甜甜一笑,满意地看她呆住,心情大好的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宫主临出门时没说让你走。”
你让我走我还不走呢,好不容易摸进来的。他不在家正好。心里想着,嘴上应道:“就在下面园子里坐坐,一会就回来。”
与外界的荒山相比,这里的确别有一番洞天。以镜湖为源头,一条蜿蜒的水带绕亭台、穿楼阁,泫泫流淌,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沿岸垂杨碧柳盈盈匝地,枝枝叶叶舒展着满目的鹅黄翠绿。几个小丫头在山茶花丛中穿来穿去,修剪枝叶。
我坐在屋檐上,摆弄着顺手摘来的粉色山茶,四处张望。右前方一个碧阁引起了我的注意,华而不俗,气势自成,按说应该是主人的住所了。起身几个腾挪,跳进了碧阁外的围墙。
走过一小段回廊,听见淙淙琴声。回廊尽头的中庭里,一位紫衣女子背对着我专心致志的抚筝,长发垂腰,身形极美。我没料到有人,看来判断失误,马上悄悄的往后退。
琴声未断,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凤儿,你怎么没和宫主一同出去”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侧身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她也不再多问,只待一曲终了,方起身看了过来。细长的凤眼微怔,随即恢复了常态。“你怎么在这里”
我懵了,我们见过面么只好回答道:“是红凤带我来的,你去问她好了。”
她似笑非笑:“我早该想到他不会那么轻易放手。”
“你一定认错人了,我没见过你。”我实在受不了她那样的表情,好像可以将人看穿,于是尽量使自己的言语听起来很自然:“刚才不小心走错门,打扰了姑娘的雅兴,现在就告辞。”
转身快步离开,后面没有声音。走到门边,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和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一直站在那里,眼神复杂,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打了个哆嗦,我精神抖擞的蹿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bb捉虫onno...
十二 秋千
一路都在琢磨那个紫衣女子的话意,越想越奇怪。她如果真认错人了,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叫出我的名字还有那个强令人洗澡的宫主,似乎也和梨落是旧识,但我从没听弄月提起过
沿途梨花香满径,许是山谷特有的气候。时值初秋,天色明澈如冰凝水晶,一阵风过,漫天飞舞着纤细的白色花瓣,纷纷扬扬。不远处的镜湖边立着几株参天古木,一只秋千自茂密的枝叶中垂下,在风中微微晃荡。走近了,才看清秋千架上缠绕着香花点点的紫藤,坐板铺着一层厚厚的花瓣,好似很久没人来过了。
我扫开落花坐了上去。望着波光潋滟的镜湖,忽然有点想念弄月和星璇。
自从我来到这个时空,就没和他们分开过。有什么事情,都会习惯性的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哪像现在,一肚子的疑问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弄月想必已经气坏了,他绝对没料到我会现学现卖。星璇教我点岤,开始是为了打发旅程中的无聊时间,后来发现我学了就喜欢在他身上试验,便不大愿意教了。结果,我变练习为偷袭,又往往找不准地方,弄得他苦不堪言,还险些受伤。于是,他就乖乖的教会了我一些基本指法。弄月在旁边看着,偶尔会发笑,说落落你要是早这么用功,一两个星璇也不在话下了。
仿佛又看到了星璇听见这话时一脸不屑的可爱样子,我情不自禁的笑了。他们俩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还有亲人,再多的烦恼都显得微不足道。所以,我见不得他们受半点伤害,总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
香风细细,像一只手搅动了一树树淡雅的梨花,轻薄如绡的花瓣片片飘落在我身上。我一时玩心大起,轻荡秋千,迎面扑来的风带着长长的裙裾如蝶翼般翩飞。秋千越来越高,耳边风声呼呼,我闭上眼睛,笑声情不自禁的冲出胸腔。记起小时候,爸爸带我去公园荡秋千,叮嘱我抓紧绳索,然后一下下的把秋千推得老高,感觉就和现在一样,像飞入了云端。
视线中的景物慢慢模糊成大团饱满的色彩,我顽皮的伸腿去踢够得着的树冠,花如急雨簌簌四溅,惊得树上小鸟扑腾着往空中直翔而去,搅动了漫天流丽的阳光。
正开心得忘乎所以,迎面一朵飞花撞进了眼中,我刺痛之下本能的抬手去揉。下一秒钟反应过来,身子已经离开座板,向上斜飞了出去。惊呼不及,我微微敛神,足尖掠过树枝时用力下沉,终于在半空中稳住重心,旋身落在草地上。
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我坐在地上半天没动一下。魂给吓掉了不说,要换成以前不会轻功的我,早摔成了肉泥。
一双雪白底银丝绣龙纹的短靴停在我眼前,清柔的声音响起:“好轻功呢”
仰面看去,对上一双紫瞳。
阳光有些刺眼,我低下头,心想他成天蒙着脸,就是为了让人注意那双乱放电的眼睛么
想归想,当紫瞳的主人在我身边坐下时,我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他。白玉般的鼻梁把面纱顶起好看的弧度,面部轮廓隐隐若现,下颔曲线似乎相当完美。不过,如果脸上长满麻点或是疙瘩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开始佩服自己无所不能的想象力。
“昨天有没有摔到哪儿”他转过头问我:“看你当时很疼的样子。”
“没”我的手不自觉的朝屁股下挪了挪:“我冒失闯入,给裴宫主带来不便,该道歉才是。”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声:“你来得是比我预料的要早些。”
“我们过去认识吗”我鼓起勇气直视他:“你好像知道我要来似的,还说等我很久了。”
他没有出声,目光停在我脸上,有些出神。
“或者,你认识我的父母”我大胆假设。
他很不礼貌的继续魂游天外,正当我准备第三次发问时,他忽然扬起手,指尖轻轻点上我的眉间。
“梨落”
他低声念着我的名字,似是不经意触动了最深处的心弦,我竟浑身一颤,怔怔的看着他。
紫眸中瞬间流淌过种种不甚分明的情绪,柔软的指腹若即若离的滑过我的脸,淡香萦绕过鼻端,说不出的熟悉。
而就在此时
“宫主”匆匆前行的黑衣男子发现了我的存在,猛地收住脚步,毫不掩饰的诧异。
“让潋晨回东院等我。”裴冰焰皱皱眉,头也不回的吩咐:“召集大弟子听命。”
“经营偌大一个门派定然费神,裴宫主若有事就先去忙吧。”那人走后,四周重回静谧,我无法解释方才的奇怪感觉,只好极力掩饰着莫名的尴尬。
“原本很累,但是你在就还好。”他笑了起来:“你不用想太多,傲龙堡主上官凌风的独生女儿,生带梨花妆,听说过的人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没有多想,只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无论什么事情,也无论好坏。”
“我也一样,所以”
“嗯”我一时没会过意来。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认识我”他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眼神中几许玩味。
我顾不上琢磨他的暧昧语气,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山响。他如此这般算不算引蛇出洞,是想从我嘴里套出话后将我“咔嚓”了事,还是拿我去威胁上官凌风他怎么不问我一个女孩子是怎么单枪匹马的跑来这荒郊野岭的,莫非弄月和星璇的踪迹也被他发现了
我的心跳越来越急促,却不敢轻易成言,生怕又被他抓住把柄。忐忑不安之际,肩头忽然一沉,我僵硬了半晌,扭头看去,日理万机的裴大宫主居然把我当作枕头,无比安逸的睡了过去。
应该说,我这辈子还没像眼下这么哭笑不得过,在一个浪漫的秋日午后,与一位不知是美是丑但绝对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相依相偎,我是不是应该拿出革命气节,舍身渡他立地成佛
他看上去确实在熟睡,我胡思乱想的犹豫着该往哪个岤位点,不料他在我颈边蹭了蹭脑袋,反手将我抱了个满怀。
我差点没窒息过去,略一挣扎,他慢悠悠的醒过来。
四目相对。
“你把面纱摘了吧”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听见了意料之中的轻笑,又没有地洞可以让我钻,只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的意思是,裴宫主连睡觉都带着面纱,不觉得气闷么”
“不觉得。不过你若是想看我的话,可以摘下来。”话语间带着笑意,脸微偏过来。
“不不用,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我结结巴巴的刚说完,他突然探过身子,从我的头发上摘下一片花瓣,面纱轻触我的脸,温热的呼吸从耳畔拂过。
我的耳根开始发烧。天气太燥热了,自我安慰着,用手在头发上胡乱抓抓,笑道:“刚才弄了一身,不用管它们,自个儿会掉的。”
他拉下我的手,继续摘花瓣:“上面有花蜜,太阳一晒就会粘头发。你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我只得乖乖坐着,思维一时间短路,没话找话说:“裴宫主是刚从外面回来的么”
“嗯,半个时辰前进来的。”
“啊”
他自顾自的接着说:“别担心,我没看见你荡秋千,没听见你的疯笑,没看见你踢树干,也没看见你被甩出去”
我的脸渐渐埋进臂弯,他还在用那种软软的语调说:“其实,你大笑起来很可爱。”
颤动的面纱蹭着我的脸痒痒的,不用看也知道那双媚眼又弯成了月牙儿。
我很有姿态的保持沉默。
确切的说,是敢怒不敢言,我可没忘他是谁。
“好了。”他坐直身子,凝神看我,阳光下的眸子流转着紫罗兰般的色泽,明亮而柔和。
“谢谢。”我忘了他前一秒钟说的那些讨打的话,呆呆的回看他,这眼睛,是人长的么
“你喜欢这里吗”他问。
“嗯。”
“既然不愿说来历,就在这多玩几天吧,最好不要回去了。”
“好啊”
看着他的身影走远,我还没回过神来。一连串的问号在头顶旋转,他怎么对我来此的目的毫不在意他是真的邀请我住下来还是软禁最后,一个巨大的惊叹号从天而降:那只狡猾的狐狸压根没有回答我问题的关键为什么说等我很久了
十三 坦白
几天过去了,我的间谍工作没有丝毫进展,我实在不可能一间间屋子去打探裴冰焰住哪里,万一又走错了地方,碰上比红凤更彪悍抑或是比那紫衣女子更诡异的人,我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从镜湖边回来后,我一直没见过裴冰焰。玄火宫也很平静,想必是弄月和星璇顾忌到了我,不敢轻易行事,可见我当初的决定实在是英明。迄今为止,一定要说收获的话,就是认识了红凤美女,豪爽直率,忠心护主,力大无穷呃,如果这也算优点。她每天必来我这里戗上两句方得圆满,一来二去的,话题也慢慢多起来。我心里早已自说自话的把她当成了朋友。
太阳落山,我跳下窗台,打算继续每晚的必修课夜游。我一直担心碰上什么机关,所以没敢走远。今天旁敲侧击的提出这个问题,红凤一脸鄙视我的样子:“谁有胆子进来,姑奶奶先剥他一层皮,用得着机关么镜湖那里,还是魅影坚持要做的,说是省事。结果,这么多年,连只耗子也没跑进来。”她想了想,忽然问我:“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轻功再好的人,那么宽的湖面,也不可能不落脚。”
经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会点轻功,途中借莲台落了两次脚。”
她愣了愣:“这么说,魅影设的机关也有漏洞,他还骄傲得什么似的。”
我很配合的点头,原来我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沿着曲折的水带走了十几分钟,半个人影都没撞上,直到看见在一块山石上熟睡的少年。潺潺流水绕过山石,凸起的石面光滑平坦,像一张天然的床。侧卧于上的少年身着一袭白如迭雪的衣裳,黑色发丝散落如瀑,皑皑月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清辉,远远看去,淡雅媚人。
我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的绕了过去。经过他身边时好奇一瞥,竟再难迈开脚步。少年的面容犹如出尘谪仙般的纯净与美丽,清俊的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光。细长的眼缝,眼角微扬,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窄窄的鼻梁挺直秀美,淡色的薄唇棱角分明,尖尖的下巴有如玉琢。我从未见过这样一种美,镜花水月之中,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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