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书也赶过去,打了井水进屋去先刷锅,周砚将米放在水中淘净。晏回书不好意思:“小书生,我也知君子远庖厨,你一个读书人正堂坐着与李兄弟说话。”
周砚温温笑着,“既知君子远庖厨,你不也是读书人饿了不自己动手,食不裹腹不成。”周砚身量虽瘦,脸上却是珠圆玉润,清灵灵的一双眸子,不见一点烟火气。
周砚手上的火引子点燃了柴,柴有些潮了烧的“噼噼啪啪”的响,火光映在他脸上一片暖色,这暖色烧得晏回书心中发烫,热烘烘的,甜丝丝的。
李良卿一张椅子坐到廊下,捧着杯茶,咿咿呀呀的又哼起来,庭中一棵桂花树四季常青,炊烟袅袅,李良卿一曲春思,唱得院子里处处春情,萌萌春意,春怨之深如慕如诉,亏得西风声声还敲着北窗。
灶台下柴堆里,周砚心细,翻开细瞧是藏了一堆书,细细翻开都是些公子佳人的话本传奇,本本都是精刻。
周砚翻开了一本莺莺传,边看边问:“怎么柴里藏了书,烧火不成。”
晏回书笑道:“我师父原是个读书人,家中藏了不少书。求学不成后,他便再也不看书,也不教我,只是让我学了些武艺。他很讨厌这些书,便让我烧,我就藏在这里看。”
“这些杂书,我自小家中也不让看,却是大人们自己藏起来哪里能到我手上。如此说来你那飞白是你师父教的了。”
“没有,我师父从不教我这些,他也不喜欢我学过些,我只记得小时候有人教过我,却不知在哪儿教的,是谁教的”
周砚也不再问,又添了几把柴,低头去看莺莺传,正应景时门外李良卿却又不唱了。
李节抱了几大包东西进来,“周相公,晏相公,我家相公说白饭没个滋味,行礼中吃食拿出来。”
那火腿,香干,硝肉,咸肉,还有几坛子雪菜,糟鱼之类的,把个桌子面都放满了,晏回书拿了刀刚来切,门外李良卿叫道:“李节,也不要多,只管硝肉冷冷的切一盘来。”
李节应了声:“晏相公不必动手,小的来”
周砚将一本书合上,起身洗了手,“李节你切好了,正堂大家吃饭。我先去穿件家常衣服。”
一件半新的皂青的棉袍子换好,只见廓下李良卿已不在,唯剩了一地的杏仁壳,周信在扫,李节在堂里装饭,晏回书推了辆独轮书从西边侧房里出来,李良卿随后出来:“下午我们村口办东西去。”
周砚掸了掸袍子,“你换这一身皮,好去置办。”
吃了饭让李节周信家里打扫看门,李良卿换了件墨色的袄子,晏回书推着车,一行到了村头。
“小哥儿回来了。”村头有几家摊子,村民向晏回书打招呼。
晏回书点点头,走到肉案前。
那屠夫个子确小,身手麻利,正在剁骨头,见他们过来抬起头黑黑的面皮,大大的眼:“小哥儿要什么肉,这猪上今早刚杀的。”
晏回书示意李良卿,“良卿兄,看看”
李良卿看看那上边两扇猪肉,左右翻翻,問道:“不知你們此处平常用什么喂猪”
屠夫一听他口音倒拘谨起来,手上骨头也不剁了,“用豆饼和糠喂猪。”
“那先来五斤五花肉,不知猪头有没有”
“有的,只是不曾收拾,呆会给相公收拾干净。”屠夫擦擦刀,割了五花肉。
“那猪肺可有”
“有的,不值钱送与相公。”秤了肉,用草绳穿了。
李良卿把肉接了,“再来两斤脊椎肉,多少钱我一并算你。”
“肉是五钱银子,猪头和猪肺不要钱。”
“这那里好意思,不过小本买卖。”周砚拒绝,将六钱银子放在肉案上,“还劳老板收拾了。”
“多谢相公,过会儿收拾好送到晏小哥那儿去。”
回书将肉放在独轮车推着往前走了,周砚和李良卿跟在后面。
西风瑟瑟,乡间小道,走了五里路才到镇上,镇上却依旧热闹,只是没人再注意他们,晏回书换间粮店又买了一袋白面。
李良卿八角茴香陈皮大料买了一堆,回去炖肉。
周砚一个人寻了个小摊坐了下来,那摊主上了一碗米糕,周砚也不与他记较,也不吃只放了几个钱与桌上。对面一个脂粉铺子,忽然一阵香风,周砚连打几喷嚏,低头确见一盒香粉散在地上,一块帕子掉在脚边,把帕子拾起来掸了掸一方素帕,还没细看,抬起头,俏俏一个小娘子已站在眼前,二十上下的年纪,周砚将帕子还给她。
“多谢小相公。”那娘子笑得眉眼弯弯。
周砚温温一笑也不好看她。
“书生”晏回书喊了一声,“我给你买了一包粟子。”
周砚接过一包热热的糖炒粟子,还没打开,听到那姑娘远远叫了一声:“回书”
喊完,一行泪已是落了下来,周砚一包粟子抱在胸口,怔怔看着晏回书。晏回书鬓边汗已下:“孙姑娘。”
那孙姑娘也不走只站着,晏回书低着头也不好走,周砚抱着粟子更不好走。三个人当街就这么对峙着,有些路人看着奇怪便也在一旁看热闹,对门脂粉铺一个中午妇人走过来:“姐儿,你站着做什么香粉呢”
“娘,”那女子抛下泪来。
妇人扫了一眼,一见晏回书脸腾的就红了,“晏家小哥儿,你还有脸回来,你个丧尽天良死良心的,作死的王八,猪油蒙了心。”
那女子越发哭得厉害。
李良卿提着东西在人群里,招手喊周砚。
旁边几个汉子提着棍棒就窜出来,为首的一个年轻的人,一把就抓住晏回书的衣服:“你还回来,我姐姐和你订下婚约不到三月,你就说你师傅死了要退亲,我姐姐一个女孩儿,名节也不要,痴痴还恋你,如今你师傅死了也有三年多了,我姐姐已是二十了还不曾嫁。今天小爷打死你这活畜牲。”
晏回书一把推开周砚,李良卿冲上去把周砚拉到自己身边。
几个汉子也不知刀枪,不过仗着血气,棍棒齐下,晏回书几个转身,已跳了出去,飞身已是几丈外,“我一介乡野,又无亲无故,孙姑娘神仙品貌应配得佳婿,小人不敢坏了孙姑娘的终身。”
“哪个与你讲,小爷只叫你一顿打。”说完已是要冲上来。
晏回书没办法,抓了一把周砚怀里的粟子,腾身扬手,那群人已是倒了一片,路人却一个也伤着。车也不要了,三人一路狂跑,跑到村间的小道上,后面来了一辆马车一个老伯驾着,李良卿上去揖了一礼,那老伯也不小气,三个人便上去了。
“你们三个跑什么”老伯生得和蔼,言行之间自有一番风范。
晏回书看着他,觉得亲切,“镇上遇到些麻烦事,所以跑回来。”
李良卿笑着,气也不喘:“老伯也不是此间人。”
“老夫来此找一个故人,多年不见了,不知你们识否”
“乡下人家,都知根知底,老伯且说说”李良卿自信道。
“相公也不是乡下人,倒知道”长叹一声:“我那兄弟外人知其名姓是晏行,如今年纪也有四十八了。”
晏回书一张脸俊白。
“回书快想想,此间可有这么个人”李良卿催道。
晏回书面色沉重,低头不语。
“回书可是认识。”周砚问道。
晏回书正声道:“不瞒老伯,晏行正是家师。”
“哦”老伯一双精目,盯着晏回书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你今年贵庚”
“二十二岁”
“那便是了这眉目也是那个样子,这朋友也是书生朋友”大笑了一声,快马加鞭,扬起一路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有人支持
、此身何恨
老伯呆呆地看了看门院,“你从小就和我那兄弟生活在这里”
“正是。”晏回书叫了门,周信来开了。老伯摸了摸门“我与你师
父同出一门,自幼在一起相伴了二十年,如今还能见到虽说阴阳两隔,
还是见了,躲也躲不掉。”他正了正衣裳,进了院。
晏回书后脚跟上,李良卿快步上前,只有周砚心里怪怪的,李良
卿拉了他一把,“你只管用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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