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墨严被一阵紧似一阵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伸手摸索了好半天才从裤子口袋里拿到手机。昨晚回来喝得有点过了头,现在整个脑袋好像要炸掉,眼花得连来电显示都看不清楚。
“喂”
“严,打开电视,看国际频道,迅速”
是丁成铭打来的。
手机一丢,墨严顾不了头痛欲裂,踉跄着跑到客厅,打开国际频道。
“您好ll生,可以问一下您来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吗”
“刚来,没多久”
“您是中国人吗可以谈谈您为什么来这里吗”
“没有特别的原因,这里的人需要我们,所以我会站在这里。”
“您主要负责哪方面的工作呢”
“我是个心理医生”
采访的背景是在一排简易工棚的外面,周遭的一切透露着战争过后遗留下来的破败。画面里色彩单调,唯一的亮色就是对摄像头有些好奇,带着怯生生的眼眸,好几次瞪着大眼睛看过来的那个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大短裤的孩子身上的那条大红色短裤。
简易工棚里时有人员进出,他们中有些人脚步匆忙,有些人则倚靠在门口睁着空洞的双眼,仰望着灰蒙蒙死寂的天空。那些匆忙行走的都是国际救援的志愿者,而那些空洞着双眼的,往往是刚刚经历了战争,失去了亲人的叙利亚难民。
画面里的那个人还是跟以往一样的干净,只是眉宇间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疲惫,还有对采访的淡淡的不耐和抗拒。
电视机前的墨严想要抓狂,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跑去叙利亚。
叙利亚,一个刚刚发生激烈交战的战争国,去做什么国际人道主义救援的志愿者。难道他不知道那里的危险不能以人力来测算,一切都是突发的
靠之,墨严现在有想要骂娘的冲动。
“阿铭,你那边可以帮我锁定沐云的位置吗”
“好,你等着,需要点时间,半个小时之后告诉你。”
叙利亚南边的一个小镇上。
半个月前刚刚受到反政府武装分子的袭击,政府军顽强抵抗守住了小镇,但是战争袭击过后留给当地居民的永远是不可磨灭的恐惧和伤残,而且这种战争留下来的后遗症远远比外人看到的要严重得多。
那些原本宁静的街道,现在被枪炮轰出缺角,一路散乱着灰尘和焦炭的断砖木块。
一些残垣断壁的后面可能就住着当地的一户居民,只是那里不再有孩子们天真无邪的欢声笑语和妈妈们的喃喃爱护声,有的是对周遭敏感的窃窃私语,和偶尔探出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让你触目难忘的是那双双小心翼翼地带着探究和恐惧畏怯的眼睛。
那样的一双眼睛,往往长在一些还未成年的孩子身上,这样的事实在明确地告诉你,这个世界有那么一块地方失去了和平
他们原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他们渴望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点一滴地去探索,但是隆隆的坦克声和穿着迷彩服的那些人让他们的生活一瞬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瑟缩着,颤抖着想要保护好自己,但是无情地炮弹不仅让他们从此失去了平静的家园,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倒在血泊中。从此,在他们还未成熟的内心里种下的是来自战争的恐惧和怨恨,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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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沐云来到这里十多天的感悟。
他发现,在战争中的人们所受的最严重的伤不是身上的皮开肉绽,而是药物无法治愈的那内心深处的创伤来自对未来生活的绝望。
妮娜跟沐云一样,是个医务工作志愿者。不过她比沐云来得更早一些,她原来跟政府军驻扎在四十里之外的另一个小镇,这里发生战争之后,她主动要求到这里工作。
妮娜二十六岁,是个荷兰姑娘,非常漂亮,大眼睛挺鼻梁,一头亚黄色卷发。
如果她生活在自己国家,一定是个受人追捧的大美女,但是,她却来到了这里,只因为她觉得这里的人更需要她,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价值可以在这个地方得到真正的体现。
因此,沐云敬佩她
几天的时间里,他们俩成为了默契十足的工作搭档。
“ll九区的那个孩子不对劲,那个叫托马斯的你从小河边捡回来的那个孩子。他的腿虽然感染得很严重了,但是给他用药了之后基本上得以控制。你发现了吗他今天精神有点不对劲。你要不要去看看”妮娜掀开小小医药房的布帘,跟站在一排药箱面前的人说。
“哦,妮娜,我不得不跟你说点心里话。我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平,我当初怎么能拿到毕业证的我的教授一定是给我放水了。”穿着白大褂的人头也没回一边继续手上的活,一边向妮娜抱怨。
“怎么了,ll你不要这样说,你来了之后他们的状况好了很多,不不,应该是比以前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这些都是因为你的出现而改变的。相信我,你很棒,没有你我们医疗站的工作会大打折扣。”妮娜说这些的时候语速有些快,有些着急想要安慰面前的人。
“相信我,好吗你可以帮助这里的很多人,很多很多”妮娜走过去,真诚地看着面前的人,即使他没有转身过来。
叫ll男子耸耸肩:“好吧我除了选择相信你,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只是k,好吧,让我去看看托马斯。”
这个ll实就是沐云,他转身把手上的文件夹放在桌面,走了出去。
来到九区,那个叫托马斯的男孩躺在靠近窗子的一张病床上,身体蜷缩着,是那种毫无安全感的蜷缩。他的腿被医护人员缠上了白色的纱布,在他黑色的身上显得特别扎眼。
也许是因为太廋的缘故,他的双眼显得又大又圆,沐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托马斯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儿。
沐云走近他时,他双眼望着窗外的天空,毫不在意身边的动静,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眼神里一片死寂的空茫。
是沐云在附近的小河边发现了他,将他带到了这里。当时,他的腿被炸弹炸毁的砖块砸得血肉模糊,不过庆幸的是腿骨头没有断,只是被发现得太迟,部分肌肉已经开始坏死,还好医生及时给他做了处理,保住了他的这条腿。
在整个手术处理的过程中,托马斯都非常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分。给他做手术的医生们说“这个孩子真坚强,不喊也不叫”。
可是过了两天之后,他脸上除了死灰一样的寂静表情,再没有其他第二种表情。就昨天下午开始,妮娜开始发现了托马斯的异常。
首先,妮娜以为托马斯是个聋哑人,于是非常温柔地去试探他,结果发现,他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到现在为止,托马斯除了遵照医生的交代打针、吃饭、上厕所,其他时间都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窗外。让人忧心的恰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空无一物,像灵魂遗失在灰暗角落里。
其实从托马斯做完手术出来,沐云就开始观察他,比妮娜她们发现他的异常时间还早一些。有一两次,沐云晚间巡房,还看见这个孩子在一片幽暗中睁着他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固定又执着地看着那扇窗。
沐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唉可怜的孩子”,脸上表情却是一派轻松。展现出一贯的温和体贴、人畜无害的笑容走到托马斯的床边,蹲下来直视托马斯:“嘿小家伙今天好点了吗”
躺在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让我再自我介绍一遍,我叫ll我想你应该早就已经认识我。因为这个病房的人没有谁是不认识我的,当然我知道这主要是因为我比较帅。可是你这样当我是陌生人的表情让我有点儿伤心,亲爱的”
邻床的病人听到沐云的说话,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
“不过,我发现,自从你来了之后,这个病房里就不止我一个帅哥了。而是两个,其中一个名额被你这个小家伙抢走了。”沐云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托马斯的头发。
“嘿呵呵呵”邻床两张病床上的病人都看过来,为沐云的幽默而开怀大笑。
“看,他们都赞同我的想法。亲爱的托马斯,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瞧,你左前方,靠门边上的那个女孩,她已经往我们这边看了好几次了,她那羞涩的眼眸、粉红的脸蛋都说明了什么我以一个成年男人的理解来告诉你,她要不是看上了我,就是看上了你了。”
托马斯依然望着那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不过,我心里有点嫉妒,你知道我为什么嫉妒吗因为之前我每天都会来这里好几趟,可是她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和表情来看我。而自从你来了之后,她就有了这样的表情。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嫉妒,嫉妒你一来就把我们这个房间最漂亮的女孩给吸引走了”
沐云一个人絮絮叨叨,用饱满而平和的感情跟托马斯交流,可是二十多分钟过去了,托马斯还是一成不变,他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那个世界没有光,也没有出口,他活生生地将自己困在了一个冰冷幽暗的世界里。
半个小时后,沐云回到医生专用的医药房里,一脸疲惫,不复刚才的轻松和愉悦。
医者自医,其实很多时候,特别是心理医生,医者根本不能自医。
妮娜迎过来,有些担忧地问:“怎么样脸色不太好,是”
“嘘不要说话,我需要你的安慰,亲爱的妮娜,借你肩膀给我靠一下。”说完,沐云便一把抱过妮娜,将头搁在人家肩膀上。
“哎哎你”妮娜面对这个有些任性顽皮的男人,总是有些莫名的心软,还有一些隐秘的羞涩。她无奈地举起双手,翻翻眼睑,在无人见到的空间里,满脸的温柔和甜蜜,有些迟疑地将手抚上肩膀上那颗脑袋上。
“不好意思,打搅一下。我来找一个叫ll心理医生。”一个温和醇厚的男人声音从两人背后蓦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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