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梓
一、无辜的首富
“三万”,我战战兢兢地打出手中摩梭已久的一张牌,左眼皮一跳,顿时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好,莫不是要放炮了我赶紧伸出手,想将那张三万拿回来。
“啧啧啧,小桃子,你最近牌品可是越来越成问题了,落子无悔,你这可是耍赖”司禄星君一折扇打在我那脆弱的小手上。
我疼得龇牙咧嘴,连连讪笑:“你看你这不是还没摸牌吗,老二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们蟠桃园业务扩张太快,资金跟不上来,袁思繁又减了我的零花钱,一个金镙子都要掰成两半用,所以我最近输钱也得节约点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一说完我发现不对,赶紧闭嘴,果不其然,司禄星君的眉头马上皱成一个川字,眼瞧着是非常不悦了,都怪我一不小心,把他的忌讳给说了出来。
这南斗星宫的六个小老头儿是我的邻居,分别为司命、司禄、延寿、益算、度厄、上生六位星君,这司禄星君正好在其中排行老二,其他几位都按排行亲切地称他为老二,常年和他们混在一起,我也就跟着混了个顺口。可是我每次喊他老二,他都会非常非常的不悦。
老大司命星君曾为此点拨过我,任何一个男人、男仙,乃至男妖、男魔、男鬼,只要是雄性,都是非常不希望一个小姑娘把自己喊老二的,这个称呼有很大的歧义。还因为我与他们差了不知道多少辈儿,按理来说,我喊他们一声祖爷爷也绰绰有余,被一个孙子辈的小丫头叫老二,也不怪司禄星君气红了一张老脸。
这其中的道理司命星君为我剖析地条条是道,可我到最后还是不明白,这个“很大的歧义”,是个什么意思。
生气归生气,牌还是要打的,这是我们这几百年牌场厮杀定下的规矩:天大地大,打牌最大。南斗星宫与我的蟠桃园子相邻,这六位星君说起来官还不小,是管理世间一切生灵的天官,他们平时是三人轮班,每月初一到十五,司命、司禄和延寿三人会去天庭当值,而十六到三十,便由益算、度厄、上生三人当值,这种轮休制度直接导致了南斗星宫最严重的一个难题,那就是:三缺一nad1
这个天大的难题在我出现之后便成功解决了,因为隔得近,每天下午申时,他们都会叫我过去凑一个时辰的牌角儿,自从有了这个优良传统,一持续下来便是几百年过去了,大家也都非常珍惜每天的这一个时辰。要问为什么珍惜,我只能默默地扶额,因为几百年来都是我一个人在输,天天如此,只有输多输少这个问题。
“姐,出大事儿了”第二圈的牌还没码好,就听到袁无郁一声嚎从老远传来,我吓得手一抖,码好的牌散了个乱七八糟。
“有点儿出息行不行,什么大事把你吓成这样,把咱们蟠桃园的脸都丢尽了”为了彰显我的威严,我一掌拍在牌桌上,南斗星宫那张老掉牙的金丝楠木桌顿时激起不少灰尘,不争气的咯吱了一声,吓得三位星君连忙上下检查打量有无损坏。
袁无郁将一张镶金玉帛递到我手上,我斜眼一瞥,是一份天庭善财金榜,这善财金榜每百年评选一次,将天庭上下钱财产业最大的仙官们排名,是和“昊天封神榜”、“九天兵器谱”、“神行坐骑榜”齐名的四大天庭排行榜。
“袁二啊,姐姐我教育过你多少次了,这些不过是虚荣表象而已,你啥时候开始关注这东西了。”我一边不屑地嗤之以鼻,一边教训袁无郁。
桃梓、沈映岚、财神爷、玉皇大帝、貔貅、何安祈、二郎神、太上老君、李靖、云霞仙子我一目十行地瞥了一遍,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司命星君的肩膀让他也瞧,“老大你看,玉帝老儿居然排到第四了,啧啧啧,天地共主啊,居然还没自己的手下有钱,你说这臭老头会气成什么样”
司命星君满是老人斑的手突然伸出来指着我手中的镶金玉帛止不住地抖啊抖,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我纳闷他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中风了我连忙又是抚背渡仙气与他,又是掐人中拍脸。“老大,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姐,你再仔细看一遍,难道没发现别的什么吗”袁无郁一脸黑线,看着被我差点拍过气去的司命星君,十分同情nad2
我莫名其妙地拿起玉帛挨近眼前又看了一遍,桃梓、沈映岚、财神爷、玉皇大帝、貔貅、何安祈等等,桃梓,桃梓就是我。
桃梓,八百九十八岁,性别女,天庭蟠桃园园长,也就是我,在盘古历一万二百零九年,登上善财金榜第一位,成为了这天庭上下,六合八荒最有钱的神仙。
我一下子从牌桌上摔了下去,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承受不来。
与此同时。
碧瓦朱甍,雕栏玉砌的金銮殿中,一向宝相庄严的玉皇大帝捏着一份镶金玉帛,怒目圆睁,胡子从下八字气成了上八字,怒吼一声:桃梓
御马司何安阁,剑眉星目、英气勃发的女司主拍拍身边的赤色神骏,挑起薄而红艳的唇微微一笑:这下可以讨酒喝了,好你个桃梓。
九重天玉阙宫,雕梁司司主大手一拍,直接将玉帛拍在青玉桌面上,可怜的玉帛霎那间成了碎片,咬牙切齿道:敢抢我的第一,桃梓是个什么东西
二、桃子与猴子
还没从这突然的幸福中缓过神来,我已经被袁无郁连拖带拉地带回了蟠桃园,袁思繁已经在我的桃然居内等我,见他正襟硒,我也不再和袁无郁打闹调笑,严肃了一下表情,扯了扯因打马吊而坐皱的衣摆,以袖掩口轻咳一声,示意他我回来了。
“都看到了”袁思繁觑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一番,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浅浅的啜了一口。
“嗯,看到了。”我低下头,与在南斗星宫的肆意嚣张相比,在袁思繁面前,我的气势瞬间落了一大截,低眉顺眼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袁思繁从椅子上起身,踱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刘海,无奈又略带宠溺地说:“哎,真拿你没办法,以后你也算是天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下当了首富,行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乖张了,要不然就让那些瞧紧你的人看了笑话了。”
其实,我真是这全天下当首富当的最莫名其妙的一个人,除了每天申时去南斗星宫打马吊以外,我的其他日常生活也是乱七八糟。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衣食起居都有袁思繁为我打理妥当,要么去御马司与何安祈厮混,逗弄她的宝贝坐骑们,要么去南斗星宫打马吊,再者就是去地母姥姥处请安,与她聊聊这天庭内的八卦,如果真要找出什么话来形容我,那只能是八个字: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但就是我这么一个毫无理想报复,每天混吃等死的小神仙,居然当上了天庭首富,这一切其实都跟我没啥关系。除了挂了一个蟠桃园园长的官名,我名下的所有产业其实都是袁家三兄弟在为我打理。
他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听母亲说,我一出生便在这蟠桃园中,准确的说,母亲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是袁家三兄弟的母亲。
母亲拾到我的时候,她还只有袁思繁一个孩子,他们是这蟠桃园中的灵猿一族,通俗点说,也就是吃蟠桃的猴子,因为有蟠桃的灵气滋养,属于智慧极高的精怪,能说人语。母亲说,捡到我时,我还只是个粉嫩的婴孩,肉乎乎的脸蛋很圆润,却有个尖尖的下巴,像一只小小的桃子,躺在桃树下,挥舞着粉色的细嫩小胳膊小拳头,嗷嗷大哭nad1
后来,母亲时常回忆拾到我时的情形,当作故事讲给我们兄妹四个听。那年三月的桃花开得格外艳丽,几十里的深红浅粉,灼灼地开满了整个蟠桃园,时有微风穿林而过,许多桃花瓣飘落,在我身上聚集成堆,我的肤色在桃花的映衬下格外白皙,母亲当时觉得,我肯定是个成精的蟠桃,落在地上变成了婴孩。灵猿一族的慧根极高,情智与人类不分上下,母亲看我可怜又可爱,将我抱了回去与袁思繁一起抚养,那时袁思繁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猴子,后来母亲和父亲又有了袁无郁和袁柳城,我被他们一视同仁地当作小猴子来抚养,我们四只小霸王一起长大,在蟠桃园里上天入地,无恶不作。
现在回想起来,作为一只猴子与母父兄弟们生活在蟠桃园中的童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没有一点忧愁,但最好的时光就像手中的沙,好想珍惜地握紧再握紧,却流失得越来越快,最终消逝殆尽,一去不返。
那时他们还没有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因为我们还只是猴子,我亲切地称呼他们为猿大、猿二和猿三,而我,则因地制宜地被母亲取名为桃子。直到母亲和父亲被林火烧死,我们成了孤儿。
至此之后,猿大成了我们的依靠,排行老大的他,扛起了照顾我们的重担,有时,其他灵猿会为了争夺领地与食物欺负我们,有过流离失所,也有过食不果腹,直到发生了那件改变我们命运的事。
那天猿大与猿二外出觅食,我和还很小只的猿三在家看家,所谓的家,其实也只是棵大一点的蟠桃树而已,有几只陌生的灵猿发现了我们。
“咦,怎么会有个人在这里”灵猿甲对我的生物学物种表示十分好奇,但他们并不怕我,几句话交流下来,我已经很明白他们的意图,对,很明显,他们是来抢地盘的。
无法无天嚣张惯了的小霸王我如何能吃得了这个亏,于是把瑟缩发抖的猿小三往身后一挡,上前就要与他们理论。
结果,我被揍了,还是被木棍揍的nad2
可能在猴子的审美观里,我真是丑到无可救药了,直到后来何安祈无意间告诉我,在人类的审美观中,我的长相是那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一般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到我这张脸,无论如何也是揍不下去的。当然,这是后话,我当时还是被灵猿们揍了个不轻。
于是猿大和猿二回来时,看到的是被揍得奄奄一息的我,全身都是被桃木棍棒打的伤痕,许多处皮肤被树皮上的倒刺挂伤,鲜血淋淋,这是我第一次受伤,猿大目疵欲裂。
“对不起,桃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对不起父亲母亲,也对不起你。”猿大作为一只猴子,而且是一只在小群体里身为老大的猴子,是从来没有哭过的,甚至在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地拥住哭成一团的我们,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落泪,这个我一直认为最坚强的存在。
那晚猿大悉心为我处理伤口,不少倒刺扎到血肉里太深,他便用嘴轻轻吸出来,他的嘴角一直沾染着我的鲜血,眉间不时疼惜地轻蹙,冷意却是一层深过一层。那晚我发起了高烧,嘴里含糊地喊着冷,猿大便一直将我抱在怀里,用他温软的毛皮为我传递体温。
第二天早上,猿大变成了人。
是的,从猴子变成了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的情形。
那天是我先醒过来,伴随着高烧过后的迷糊与干渴,我睁眼想下树找水喝,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方说不上白皙,但皮肤细腻,肌肉匀称的男子胸膛,我浑身一抖,抬眼,发现自己被一个裸男抱着。
“啊”我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猿大被我惊醒过来,眼神迷蒙。
“桃子,怎么了”裸男无辜地揉了揉双眼,阳光正好透过桃枝映到他脸上,穿过浓密的睫毛在眼脸上落下细密的阴影,我从躺在他怀里的角度望上去,正好看见他瘦削的下巴nad3
“你你是谁”我紧张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上下打量他。
“桃子,你开什么玩笑,烧糊涂了吗”他笑着歪头看我,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我眼里的防备是认真的,便顺着我警惕的眼神向自己身上看去。
“啊”这一声真不是我叫的,是猿大叫的。
给猿大找了些树叶作为遮蔽后,我们四兄妹一起开了个内部会议,讨论猿大为何会变成丨人形这个问题。
“我觉得吧,猿大肯定是因为修行有成,升仙了。”猿二挠挠头,煞有介事地说。
“修你个大头鬼,你什么时候见过猿大修炼”我一个暴栗敲在猿二脑袋上。
“你不会是基因突变,直接从猿猴进化成丨人类了吧”我突然灵光一闪,长大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猿大那张好看的脸。
猿大嘴角抖了两抖,满脸黑线:“我觉得应该和你的血有关,桃子。”
和我的血能有什么关系啊,我委屈地戳戳手指,我一个桃子精,又不是什么上古神兽,我的血哪有这个本事。
“真的,桃子,昨天我为你处理伤口时,一不小心吞下了你的血,之后便觉得喉头温热,过了一会便全身暖洋洋的,说不上什么感觉。”猿大一本正经的说。
“这还不好说,要想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血,让猿二和猿三都试试不就得了。”我十分大气地伸出自己的胳膊,摆出一副推销员的姿态:“来,猿二,猿三,尝一尝,试一试,咱们来研究一下猿大到底是怎么变成丨人的。”
求知的欲望最先打败了猿三,猿三一向最听我的,他唯唯诺诺地走过来靠近我,用他细小的犬齿刮开我的一处伤口,我皱皱眉,他看了我一眼,小心舔舐了从我伤口处渗出的血液。
“甜的”,呆头呆脑的猿三抱着我的胳膊回味了半天,终于发出了一声评价,并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呆萌笑容,我顿时一头黑线。
“让开让开,让我也来试试”,猿二迫不及待地掀开猿三,张嘴便朝我的胳膊咬去,我痛得龇牙咧嘴,一拳头便朝他脑门砸去,猿二痛呼一声,轻轻吮吸了两口,便放开我的胳膊。
“真的是甜的,好甜,姐,你果然是个桃子精”,猿二一脸惊奇,用看着一颗皮光水滑的千年大蟠桃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自觉地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回头皱眉看着猿大,询问道:“还说昨天是一不小心才吞下我的血,老实交代,是不是因为甜才吞”
猿大那张好看的脸瞬间红了个通透。
第二天,猿二猿三都变成丨人了。
我扶了扶自己有些晕眩的脑袋,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三个男人。
其实,这三人站在一起,我原本觉得非常好看的猿大居然就算不上最好看了,不过也算得上清俊,他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浅笑吟吟,定定的与我对视,风姿特秀,爽朗清润。
我收了收差点掉下来的下巴,觑着眼睛往右扫过,落在猿二那张颠倒众生的妖孽脸庞上,眼神定格,嘴角抖了抖,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姐,你瞅啥呢,难道是我脸上的毛没褪干净吗”猿二很紧张地用他纤细修长的手满脸又抓又挠,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摆出一副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密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仿佛连眉毛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的桃色嘴唇,轻轻抿着,好奇地看着我询问,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里星光泛滥,以他现在这副尊容熟练地做出猴子的动作,还真是不伦不类。
我一阵无言,又仔细看了看我最疼爱的猿小三,因为年龄还尚小,作为猴子时,他还算是一只幼崽,所以化成丨人形后,只是一副未成年小正太的形貌,他比身长七尺的猿大猿二矮了大一截,个子瘦小,刚刚及着我的下巴,微微低头便看到他那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小小的脸蛋上,五官精致无瑕,瞳仁占据了眼睛的一大部分,眼神依然像一只天真的幼兽,嘴边露出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依旧是很拘谨的姿态,不停搓着双手,无辜的望着我,泫然欲泣。
我最先认清这个事实:我们不再是猴子了。
我们从一人三猴的组合,变成了四个人。
我觉悟很高,既然不再是猴子,我们便要开始学着像人一样生活,而作为人,首先,得取个名字。猿大猿二猿三这种称呼自然是不能再叫了,可取名字是个技术活,我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如我们都姓袁吧。”猿大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和猿三一致点头觉得这是个省时省力的好点子。
猿二不满地支支吾吾,他刚才一直在思考自己是姓司徒呢,还是姓慕容呢,亦或是姓上官,一个比一个骚包,一个比一个风尘。
取名字真不是我的强项,我挠了半天脑袋,憋出了一句:“既然不能叫以前的名字,不如你们就叫袁四、袁五、袁六吧。”
三个一脸期待地看着我的人齐齐倒了下去。
后来,我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提议,居然就真的成功实行了,因为作为猴子被养大的我们,实在都太文盲了。
而我觉得,桃子这个名字挺好,通俗接地气,而且听着就鲜嫩多汁,让人亲近,便也没有改。
直到后来我成为蟠桃园园长,认识了南斗六星君。
在天庭文艺青年中排行前三,文化造诣颇高的司命星君实在是不忍心看我们再叫这种名字,于是友情赞助了我们一人一个名字。
袁四、袁五、袁六在发音不变的前提下被他各加了一个字改为了:袁思繁、袁无郁、袁柳城。
而我,从桃子改成了桃梓,用司命星君的原话来说,梓这个字比较有文艺气息,而我不是这么觉得。
这明显就是偷工减料
三、沦为拆迁户
在袁思繁恩威并施的教导后,第二天我便起了个大早,决定开始我桃梓姑娘作为首富的新人生。
辰时刚到,我便去袁思繁那报了个到。
“桃梓好乖”,袁思繁笑眯眯地摸摸我的刘海,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形容。“这两天无郁会陪你巡视我们蟠桃园的各处产业,你要仔细检查,别出什么差错。”
虽然压根不知道是要去干什么,但我还是跟着袁无郁磨磨蹭蹭地走出大厅,到了门边,我扶着门框回头望了一眼大厅里的袁思繁,他果然依旧微笑地望着我,剪裁的十分得体的深蓝布褂罩着一件米色纱袍,腰间束着一只脆色玉桃坠子,金丝长穗飘垂,长衫玉立,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
我耷拉着脑袋,眼里蓄了一汪泪水,柔柔地轻声唤道:“哥”,试图用我百试不爽的撒娇神功临阵脱逃。
他眸光一闪,嘴角漾开笑意,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以为我是底气不足,冲我肯定的点点头,以示支持和鼓励。
我见撒娇没成功,只得硬着头皮出了门,一踏出院子,我就揪住袁无郁的后颈快步往前走,发泄似得用了全部手劲,边掐边拖。
“嗷~”,袁无郁一声惨叫,顿时,从我们周围的小树、草丛、石头后面,钻出了若干个容貌清丽的小仙娥。
“袁郎,你没事吧”
“袁郎,你怎么了”
“无郁,是不是很疼”
“公子,是不是受伤了”,
仙娥们都表现出一副担忧心痛的神态,争先恐后地想要搀扶“受伤”的袁无郁,看着突然围过来的这些盈盈欲泣的小仙娥,我脑门儿上的黑线一根一根地往地上掉nad1
“妹妹们,我无碍,大家别担心,切莫让这无谓的担忧折了妹妹们的花容月貌,我与家姐还有要事,先行一步,改日再与各位妹妹相会。”袁无郁风流一笑,一双桃花眼不停抛着媚眼,将众小仙娥挨个安抚了一遍。
小仙娥们顿时羞红了脸作鸟兽散,一个个手抚胸口,平复着自己扑通乱跳的小鹿。
“袁小二,你小子好本事啊”我又一把揪住袁无郁的后颈,拖着他大步往桃园食肆的方向走去。
“哎哟,姐,你慢点儿,我这还不是为了咱的业务吗”袁无郁拽着我的袖子一路哀嚎。
说起来,我们兄妹四个里,就属袁无郁最吃得开,我虽也是朋友众多,但用何安祈的话来说,我的人缘属于“老人缘”,我掰着指头算了一圈,南斗星宫的六个老头儿,王母娘娘,地母姥姥果不其然,我的好朋友们还真的都是老人家。
但袁无郁不一样,他的人缘属于“桃花缘”,这小子自从变成了人,这一朵朵的桃花就从来没断过。他那副妖孽模样,再加上他的厚颜无耻,天庭上不知有多少小仙娥为他碎了一颗玲珑心。
他甚至还利用自己的女人缘,在我的蟠桃园里开了个“桃花缘婚介中心”,天庭上下不少思春的单身仙君都纷纷带重宝上门照顾生意,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天庭里都流传着“凡间月老红线牵,天庭桃林觅良缘”的说法。
“妹妹,你我虽注定今生无缘,但我一定会为你觅得良婿,能够看到你平安喜乐,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某某某他大肆吹嘘某神君的风采,他一定会真心待你,就让他代替我给你一生的幸福,好么。”
这是袁无郁的招牌台词,百试不爽。
一般说完后再做出决绝的姿态,小仙娥便会伤心流泪不舍一阵,然后受伤的小心灵正脆弱的时候,某神君就该出场了,趁虚而入花前月下一番,再弄些珍玩奇宝三天两头送上门去,虏得佳人欢心,十有八~九这门亲事也就成了nad2
我和袁无郁走到桃园食肆的时候,辰时刚过,正是天庭上下用早饭的时辰,食肆里热闹喧哗,一派繁荣。
“看,咱们小三在那儿呢”,袁无郁指了指众多饭桌中靠右边的一张桌子,很小只的袁柳城正在和一位客人说些什么。
我走过去把袁柳城毛绒绒的小脑袋上下左右大肆搓揉了一番,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嘴角,心情变得大好。
“姐,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被我欺负了的袁小三马上炸了毛,红着小脸故作镇定地抗议。
“哟袁家大姐来了,你们瞧瞧三老板那娇羞的小模样多可爱。”不知道谁先嚷嚷了一声,食肆里马上喧闹起来,许多正在吃早餐的仙君仙娥们嬉笑着起哄,袁柳城的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捏紧了袖子低着头。
“你们谁再笑话我家小三,小心以后的肉包子里没有肉,番茄炒蛋里没有蛋”,我一掌拍在饭桌上,呲牙咧嘴地说道。
食肆大厅顿时安静不少,看来这个威胁的效果不错,大家还是挺在乎以后的伙食问题。
袁柳城细心地向我汇报了桃园食肆近期的经营状况,别看他还只是一个腼腆的半大小孩儿,可正是因为他的实成和细心,将桃园食肆经营的很好。食材每天都保证新鲜,对每一道菜品都精益求精,账务记得精细无误,顾客也都很喜欢这个老实巴交的小老板,袁思繁这两年已经完全放心地将桃园食肆交给了袁柳城打理。
看着袁柳城一本正经,将食肆的近况介绍得条理清晰、头头是道,我老脸不由一红。
“好了好了小三,你跟我说这么多我也听不懂,好好干,这个重任大姐以后就全权托付给你了nad3”我不好意思地拍拍袁柳城的小肩膀。
其实我挺不好意思的,身为天庭首富,除了花钱和输钱,别的什么都不会,对怎么赚钱也是一窍不通。
我的蟠桃园名下产业很大,分部各行各业。
有主打休闲度假,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桃园客栈;
有负责内销和外出口蟠桃的蟠桃果园;
有主办每年三月三日王母娘娘生日的露天高档会所蟠桃宴;
有袁无郁管理的桃花缘婚介中心,因为天庭适婚年龄的仙君仙娥越来越多,业务十分红火,生意蒸蒸日上,还开设了附属产业桃园鲜花基地,供应桃花等各种鲜花,给众仙君追求仙娥时使用;
有袁柳城打理的桃园食肆,这两年来生意越来越好,独坐天庭餐饮业的第一把交椅,俨然成为了天庭官方食堂,连玉皇大帝平日的工作餐都是在这里吃;
还有桃木轩,主要出产优质桃木,桃木木质细腻,木体清香,是用途最为广泛的伐邪制鬼材料,还能镇灾避邪,销路十分好。
这些产业从无到有,从小做大,我一个都没有管过,全部是由袁家三兄弟打理,而毫无作为的我,只因为冠了个蟠桃园园长的名号,莫名其妙成了首富。
我打发完袁柳城,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与袁无郁离开了桃园食肆,往桃园客栈走去。
因为蹂~躏了小可爱袁柳城,一路上我的心情都非常好,甚至没有再欺负袁无郁,但当我们经过一排独栋的桃花小筑时,我的火气蹭的一下又冒了上来。
只见那排桃花小筑的门口都被横七竖八的贴上了封条,封条上一个个火红的”拆“字十分醒目。
在我的地盘,想拆我的房子我银牙一咬,一巴掌拍在袁无郁背上,发泄怒火,是谁敢在我桃梓的头上动土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让我当拆迁户。
我得让他知道,这个土他动不动的了。
四、御马司司主
“查速速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让我当拆迁户”,我马上将袁无郁遣去查这些封条的来历,虽然对蟠桃园的各处产业都不怎么上心,但事关我蟠桃园小霸王桃梓的面子问题,万万不能马虎。
半个时辰后,袁无郁回来了。
“姐,我去向土地公打听了,据他说,雕梁司司主沈映岚昨日向玉帝上报,要在这边修个公园,玉帝见是利民的基础设施建设,对自己的政绩有益,就允了,雕梁司司主昨天连夜就带人把咱们的桃花小筑给贴了封条,还在我们桃园客栈附近圈了一大块地。”
我把牙咬得咯咯响,好你个沈映岚,敢在我桃梓头上动土,我要让你知道我们蟠桃园可不是好惹的。
在心中默默打定了主意,我便丢下袁无郁,唤出坐骑灵宝神猿翻身上骑,一溜烟就往西边的御马司飞去。
一般遇到这种需要使绊子,打闷棍,要找回场子的勾当,何安祈是最好的参谋。
天庭也同人间一样,有“衣食住行”四大民生业务。
何安祈主司“行”,通俗点说,也就是在御马司管坐骑的,坐骑是神仙们出行的必备交通工具,而且不止这种实际用途,一匹好坐骑,更是外出时彰显身份,拉风摆酷的必备行头。
而区区不才在下桃梓我,因为袁小三的桃园食肆成了天庭官方食堂,勉强被封了个司“食”的头衔。“住”是由专门修房子的雕梁司司主沈映岚负责,“衣”则是由霓裳仙宫的大美女云霞仙子负责。
何安祈是我的死党,作为一个管理坐骑,也就是管理禽兽的女人,她能比禽兽更禽兽。别看她平时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只有我知道,真遇上什么事,她啥都做得出来。
当我飞到御马司的时候,何安祈正在给她的宝贝坐骑驰火神驹喂胡萝卜,这样一匹丰神俊朗的坐骑,按理应该是吞星食月,吸天地之灵气,沐九幽之业火才对,可它居然爱吃胡萝卜nad1
“桃桃,什么风把你刮来了,不安心当你的首富,又跑来我这儿逗马玩”何安祈朝我微微一笑,一袭火红丝裙随风飘舞,袖边用黑丝线勾出了几团暗色火焰,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髻,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薄唇嫣如丹果,腮边垂下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在高挺如男子的鼻梁上,英气十足,风姿绰约。
我嘿嘿一笑,收了自己那略显逊色的灵宝神猿,大手一伸,调戏了一把帅到掉渣的驰火神驹,它已经习以为常,用睥睨众生的流火重瞳翻了我一个白眼,继续专心地啃胡萝卜。
“我被欺负了,安安”,我把脸埋进驰火神驹那骚包到不行的火红色鬃毛里使劲蹭啊蹭,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谁还敢欺负你”何安祈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雕梁司那个不得了的司主,沈映岚,他居然想拆我的房子,占我的地盘。”
何安祈抬起下巴,望天思索了一阵,开声道:“噢,你说的是那个很有钱的黑衣男他这些年风头正劲,在天庭各处大肆开发房产,好像已经连任了三届善财金榜的榜首,这次居然被你这么个小姑娘抢了第一,当然心中不服,我估计是他是想打击打击你,才去圈你的地。”
我听了何安祈的描述,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怒道:“就是这厮我想起来了,他以前就跟我们桃园各种不对付,袁思繁说过,雕梁司经常拖欠桃木轩的木头钱,请他修个房子也是各种排队,还喜欢拖工期”我一条条回想着他的罪状,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何安祈不可置信地盯着我道:“桃桃,看不出来啊,你不是天天在打马吊吗什么时候还关心过桃园里的公事。”
我老脸一红:“平时吃饭的时候听袁思繁说的。我不管,我要教训他,你给我出个主意呗,安安nad2”
何安祈又抬起下巴望天思考了一阵。
“我记得他来我这买过一只坐骑,据说他还挺宝贝那只坐骑。”
我瞬间来了神,扯着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那是一只沐雷雪狮,在神行坐骑榜里是排第六的极品坐骑,我废了不少气力从九天雷池弄回来的,沈映岚当时一眼就看中了它,花重金从我这买走了,听说牵回去之后十分喜爱,心肝宝贝似地供养着,一般都舍不得骑。”
我眨眨眼,示意她继续。
“你去把那雪狮给偷偷绑回去,那沈映岚肯定会急疯掉”,何安祈把最后一根胡萝卜塞到驰火神驹的嘴里,拍掉手上的水珠,宠溺地抚了抚神驹的鬓毛,说出了她的结论。
“你确定不是在逗我”我纳闷地看着何安祈,用不信任的眼神询问她。
且不说别的,一般能被选为仙人坐骑的神兽,都是灵力极高,但凡是品阶高一点的坐骑,战斗能力都非常猛,况且这头雪狮在神行坐骑榜里排行第六,我估计我的小身板儿还不够它拍一爪子,哪有能耐把它给拐回来。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何安祈自信满满地一笑,桥我往她的何安居走去。
“你确定这个能行”我嘴巴张成一个鸭蛋形状,手里捧着一只白色的毛绒绒的球。
虽然毛绒绒的很可爱,但它确实只是一只球,没什么特别。
“我确定这个能行。”何安祈拍拍我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姿态。
“我要是被那只雪狮给一爪子弄死了,你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可怎么办,我舍不得看着你孤单,安安nad3”我眼里蓄着一眶热泪,拽着何安祈的手,深情凝视她。
何安祈嫌弃地掀开我的手,淡定道:“这是沐雷雪狮最大的秘密,也只有我这种顶级的神兽专家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五、毛球萌萌哒
我站在九重天玉阙宫的宫墙上,身形萧索,摇摇欲坠,手里拿着那只白色毛线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真的要拿这个去对付神行坐骑榜排行第六的沐雷雪狮吗我回头望着身边的何安祈,一脸明媚的忧伤。
走你~~~
没有过多的解释,一只大脚把我从宫墙上踹了下去。
“何安祈,你娘了个腿儿”我骂骂咧咧爬起来,再抬头看宫墙上,何安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我偷偷摸摸扒开身边的草丛,打量起周围的地形,园林绿化做的倒不错,不愧是除了我之外天庭里最有钱的主。
“绿儿,过来。”
听到有人声和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我连忙把头埋进树丛里,探出一只耳朵仔细听。
“仙尊吩咐了,今天要用云山仙鹿的肉喂食沐雷雪狮,午时最热的时候还要将冰镇过的昆山瑶池圣水送去予它解渴,千万别忘记了,要不然怠慢了它,仙尊罚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是,奴婢知道了,彩儿姐姐。”
听声音是两个娇滴滴的小仙娥,偷听墙角果然是世间最方便快捷的情报来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掐了个隐身决,跟在两个小仙娥的身后,做贼似的左右打量这玉阙宫内的构造,果然是修房子的,自己的房子修的更是精美绝伦,富丽堂皇。
我一直跟着这个名唤绿儿的小仙娥去取了鹿肉,又折返来送到一处僻静的小园中。
藤蔓丛生,将一方小凉亭给攀了个严严实实,一丝阳光也透不过来,只见那翠叠掩映之下,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狮子正伏在青绿石阶上纳凉nad1
剔透如冰雪的白色鬃毛上,隐隐有一丝丝极细的蓝色微光一闪即逝,像是萦绕在表面的雷电,一双湛蓝的眸子微眯着,极享受的样子。
我等小仙娥放完食物转身离开后,蹑手蹑脚地靠近这头外表非常唬人的大家伙。当我离它还有十步的时候,它突然打了个响鼻,猛的站起来,蓝色的双眸怒睁,朝我所在的方向犀利地一瞪,目光在虚空之中聚焦,身上雷电奔腾,电光闪闪。
我的隐身决还在,它能感应到我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只见它前爪在青砖地上摩擦,一副蓄力要往我这扑来的姿态,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长一丈有余的巨大雪白身影突然腾空,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如雷电之势朝我的方向扑来。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我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坨被揉得皱巴巴的毛线球,显了形,往前一抛,紧闭双眼,用胳膊抱紧脑袋蹲下,摆出准备挨打的姿势。
没动静。
还是没动静。
我没有像我想象中一样被拍死。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从胳膊底下探出头偷偷瞄了一眼。只见这只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大家伙居然撒着欢围着那个毛线球一个劲地蹦跶,时不时还扑它一下,张大嘴哈着气,大舌头伸出来老长,朝我欢实地摇着它那尾端有一蓬白毛的大尾巴。
黑线。
黑线。
黑线三千条nad2
驰火神驹爱吃胡萝卜,沐雷雪狮喜欢毛线球。
梦想与现实的反差为何总是这么大。
我顿时在风中凌乱了。
我与它玩了一会儿你丢我捡的游戏,它似乎已经把我当成了好伙伴,亲热万分,甚至把它的午饭鹿肉钓来我脚边,示意要与我分享。
我对它友好的分享行为表达了的谢意,并委婉地表示自己不吃生肉,拒绝了它的盛情款待。
我发现除了喜欢玩毛线球,这只沐雷雪狮的软肋还有挠下巴、顺背毛、摸肚皮,把它摸舒服了,它会像一只大猫咪一样哼哼唧唧地打呼噜。我刚平复了前一刻被它吓得半死的小心脏,现在又被它萌的丢盔弃甲。
“毛球啊,你喜欢姐姐吗”我一边用专业的手法为它顺毛,一边谄媚地问它,还顺带着自作主张给它取了个名字。
它忙不迭地点了点毛绒绒的大脑袋。
“那你跟姐姐回家好不好”我趁热打铁。
它一愣,认真地看了我眼,转过头去看了看它那舒服的凉亭和一旁吃剩的鹿肉,又看了看何安祈给我的那个毛线球,一副天人交战的样子。
“姐姐以后天天陪你玩球,你说好不好,毛球”我继续加筹码。
“九黎山的芦花鸡,天姥山的金鬃野猪,落云坡的七彩山雉,你想吃啥,姐姐都给你抓来。”
“姐姐每个月都带你去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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