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突然暗了下去,其实也不过四五点,可天的那一边就在她将车开出“新辉”时,隐去了原有的一丝丝光亮,黑压压的乌云瞬间聚拢到头顶。
手机铃一遍遍响着,自她离开公司后,宝茹的电话便穷追猛打地赶过来,可是她却没有一丝接听的欲望。
突然之间,她什么也不想查了,什么也不想问了,她彻底放弃了余绍廷的任务——到底是谁杀了明析,还有意义吗?就算有意义,她又有勇气去探查吗?
余绍廷的电话也来了几次,可是她仍没有一丝接听的欲望。车外的天空突然间暗得就像再也醒不回来似的,她开着车,在人流逐渐稀少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晃着。
颜思那说人在无意识状态下所做的选择其实才最忠于自己的内心,所以催眠术才会被广泛运用,目的就是让人说出自己最内陆的东西。
直到这一刻,当芯辰将车停下来,对面那栋熟悉的复式别墅映入眼帘时,她才发现这句话原来有这么高的准确性——否则茫茫然之间,她又怎会将车开到这里?开到这个无数次悲欢离合冷热交融的地方?
“芯辰?天哪真的是你啊,我还在想这车怎么这么眼熟呢。”一阵敲打车窗的声音传入她耳里,芯辰摇下窗户,下一刻,颜思那的脸便和声音一同跃入她感观:“你把车停在这干嘛啊?不知道这是禁车区吗?快,快停到那边去!”
她指着咖啡厅门口,示意尹芯辰将车开过去。
在这个气象局一大早就在播放台风消息的日子里,收到消息的居民纷纷提早赶回家,所以咖啡厅里空荡荡的。颜思那也乐得清闲,煮一杯咖啡,坐到落地窗旁看窗外急匆匆的人群,偶然间眼一转,便扫到那辆眼熟的车子。
原本她还纳闷呢——那不是芯辰的车吗?难道她又跑来找关竞风?
出于担心,她走过来一看,尹小姐正坐在驾驶座上,对着对面的复式别墅发呆。
老天爷,那是什么眼神哪?天要塌下来了吗?
“走走走,到咖啡厅里坐坐。”颜思那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又没好事——她对她太了解了,几年的医生病人关系,芯辰的情绪她了若指掌,“来,我正无聊呢,来陪我喝杯咖啡、谈谈心。”
她将芯辰带进咖啡厅,就着刚刚的位置坐下,招招手让小妹煮了杯咖啡过来。
“怎么了?心情这么差?”
尹芯辰没有说话,只是让目光停留在落地窗对面——那一栋她刚刚在车上就一直看着的别墅。
颜思那轻叹了口气:“别看了,他还没有回来。”
“你怎么知道?”芯辰的声音仿佛呓语。
思那顿了一下,片刻:“因为这几天他都准时在七点钟带一个女人到隔壁餐厅吃饭,吃完饭才一起回家。而这个时候还不到七点。”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声音再一次轻逸出口,但是话音刚落,芯辰就像突然意识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蠢话一样,倏忽间回过神来,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笑了笑,“呵,长什么样又关我什么事呢?”
反正来来去去,不用问,她也知道这阵子跟在他身边的是哪个女子。
“一个高高瘦瘦……”
“不用再说了,”她轻笑了一下,“我无所谓。”
颜思那看着她。
真的无所谓吗?
可是你看那眼里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哀到几乎变成惯性变成麻木的伤。
她的很多病人都是这样的啊,因为一件事存于脑海,人家说哀伤不过百日长,可偏偏就是有人日复一日地不肯放下,久而久之,忧郁症便得以形成。
“芯辰……”
“什么也不要说了。”
“我没打算劝你。”思那啜了口咖啡,放下咖啡杯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只是想问你,还记得上次喝的那款奶茶吗?”
芯辰的注意力被拉回一点点:“希可芮-拉芙”?
颜思那很诧异:“难得啊,以你的记性还能记得住这么绕口的名字。”
芯辰淡淡地笑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一款一入喉便让她在第一时间里想起明析的奶茶,如何能忘记?
“怎么突然提到那款奶茶?”
“因为我突然想起它背后的故事,就是上回我让你边喝边欣赏的那个故事,记得吗?”
“嗯。”她点头,脑袋里浮起那晚坐在这里看故事的场景,“那是你自己的故事吗?”
“算是吧。”颜思那见她将香烟搁在桌上,不太客气地伸手过去,抽出了一眼。
芯辰顺势替她把火点上,看着思那满足地深吸一口,片刻后:“可是这个故事不是我写的,而是我的一个朋友。”
“哦?”芯辰漫不经心地吸着自己的烟。
“他写了那个故事送给我。”
“他暗恋你。”这不是问句。
“不过,最终促使我把它挂到菜单上的也不是他,是我的一个客人。”
“哦?”
颜思那再吸深一口香烟,看芯辰对这个故事似乎不是太有兴致,可是她却突然来了说话的冲动:“那个客人长得非常英俊,”在不意外地看到面前女子勾了勾唇角时,她自己也笑了,“那种程度,我估计和你们关先生不相上下。”
“然后呢?有没有顺势和他发展出点什么?”芯辰的口气略显揶揄。
“我也想呢,可惜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你没听说过‘只要功夫深,哪怕结了婚’吗?”
“那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思那摇了摇头,“他不一样,非常地不一样,因为他心里的那个人已经住了太多年,他说要让她退房实在有点困难。”
“这年头还有这种男人?”芯辰的话里有难掩的不置信。
颜思那看着她,在心里默默叹气——这年头的确是有这种男人的,并且当然也相应的就有这种女人,眼前不就是最典型的一例?
可她没有拆穿她,只是继续讲着她的故事:“他和我说了那个女人的事,听完他的故事后,我就立马把‘希可芮-拉芙’摆上菜单了。你要听一听这个故事吗?”
“当然。”
好吧,故事开始了。
颜思那说:“刚开始注意他,是因为他每次来咖啡厅带的都是不同的女人。后来我找机会和他聊起天来,他告诉我,这样看似花心的举动其实是为了遏制内心深处的寂寞,他说他爱着一个人,多年如一日,可是那个女人并不爱他。”
尹芯辰忍不住轻笑出声:“真老套。”
“是啊,可暗恋不就是这样开场的吗?”颜思那也笑,“初见她是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念大二。她是大一新生,在迎新晚会上被他一见钟情相中了,于是便有了接下来整整一学期的追求。”
“二十一岁时,他顺利追上她了,原以为这就是幸福的开始,可没想到中间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包括这个女人瞒着他做掉了自己的孩子,并用尽一切方法逼他分手……”
芯辰一怔,原本涣散的注意力突然之间集中起来:“你说的是……”
可思那并没有理会她:“二十二岁时他毕业了,开始接家族的生意。他们家做的是外贸,可是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和那个女人呆在一起——虽然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成了‘分手之后还是朋友’的典型——可他还是希望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陪在她身边,所以推掉了家里许多的生意。”
“那一年,他说那个女人喜欢的钢琴师来到中国开演奏会,就在大连理工。那天,他本来是要去接待一个日本客户的,可最终还是不顾父母的反对买了去演奏会现场的机票,就为个了替那个女人录一首她最喜欢的钢琴曲。”
“二十三岁的时候,那个女人去北京读研,他才开始接受家里的安排,到各个国家去做外贸生意。可是不管他去到哪里,总会下意识地在那个国度找一张女人喜欢的dvd,说是准备在她二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送给她。甚至为了这份礼物,他牺牲了家族整整一年在荷兰的生意,只为拿到一个他自认为女人一定会喜欢的音乐盒。因为她的二十四岁,正是他们认识的第五个年头,也是他们共同拥有过的那个孩子消失的第五年……”
完全没征兆的哭声突然在咖啡厅响起,颜思那回过神来,发现哭泣的正是一开始还漫不经心的女人。
可思那似乎完全理解她的伤感,所以并没有安慰的打算:“芯辰哪,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和你讲这个故事吗?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爱情是有很多种形式的,并不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才叫莋爱情。你觉得故事里的男人很痛苦很卑微吗?可是他告诉我,事实上他很快乐,因为当我们爱着一个人时,所谓的快乐,就是看到他幸福,芯辰,”说到这,颜思那站起身来,越过中间隔着的那块咖啡桌走到她身边,“芯辰,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啊。为什么我们不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呢?人生其实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我们太固执,太坚持一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才会痛苦,就像你对关先生……”
“够了!”突然间,思那的手被一把推开,原本哭泣的女人突然间甩开她,“是,这是真正的爱情,这是伟大的爱情!可是颜医生,你知道这个快乐的男人最后怎么样了吗?”
汹涌的泪水从她眼眶里倾泄出来,就像外面肆无忌惮的滂沱大雨。尹芯辰突然间站起身,转过脸狼狈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看着她突然怔住的脸。
“你一定不知道吧?好,让我来告诉你——”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一个默默付出的男人,你自以为很了解的男人,他一定很久没来咖啡厅了吧?至少大半年了吧?你知道为什么吗?知道吗?因为他死了!死在对那个女人无望的感情里,他的结局就是死了你知道吗?!他想在那个女人24岁生日时把东西送给她,可是她24岁的生日是2010年12月30日,而他在2010年11月23日就死了你知道吗?!!”
颜思那呆住了:“芯辰……”
“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她绝望地看着眼前模糊成一片的世界,绝望地发现此时此刻自己那颗该死的大脑竟然怎么也拼凑不出那个无辜痴情者最后一次见面时英俊的脸,“他就是明析,你明白了吗?我至今唯一交往过的男朋友——傅明析。”
黑色莲花再度在人烟渐少的街道上游走,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双手止也止不住地颤抖,汽车歪歪斜斜地开在公路上,就像一个严重的醉酒汉。
颜思那追出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车子绝尘而去。她呆呆地看着雨帘中已经不见的踪迹,向来优雅自若的脸,这一刻只余哀伤。
“喂?是关先生吗?芯辰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呵,明明是多么在乎彼此的一对啊,否则那一头的男人怎么会话都没听完就直接断了电话,心急如焚地将刚开到别墅门口的跑车调头,冲进雨帘里?
芯辰的手机不断响起,可是她连看都懒得看。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信息值得她去看一眼了。
车子在愈来愈凶的雨势里来到海边——一切仍旧是无意识的自主行为——她的心想来这里,这一片她和明析最后一次一起喝酒一起听《致爱丽丝》的海,他们最后一次差一点口舌相缠的海。
雨更大更猛地拍打车窗,车厢里的音响被开到最大,那一首《致爱丽丝》被设置成单曲循环一遍一遍在车厢里回荡着。那是明析为她带回来的曲子,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感情至死都要为她带回来的曲子,可是他竟然没有等到那一天。
急躁的喇叭声由远及近,可是雨势太大音响太大,她根本没有听见。直到许久,车窗被用力地敲打,“啪啪啪、啪啪啪”,她在泪眼中迷迷蒙蒙地摇下车窗,印入眼帘的赫然是关竞风被风吹雨打的脸孔。
“尹芯辰,你是疯了吗?你是疯了吗?!!”巨大又夹带着颤抖的怒吼比雷声更暴烈地灌入她的耳朵里,车窗一摇下来,暴躁的风夹雨气立马势汹汹地灌进来:“开车门!你该死地给我马上开车门!马上!立刻!尹芯辰!!”
她就像突然被谁定了穴一样,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张仿佛大半世纪都不曾见过的面孔,脑袋一片空白。
“尹芯辰!你该死的马上给我开车门!”
大手拍打车门的声音比台风更加猛烈,终于让她反应慢速地将手移到控制车门的按钮。
一按下去,车门立即“砰”地被拉开,随即是关竞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进来,扣住她双臂,一把拖出去。
“关竞风?”直到焦躁的大雨拍醒了她的脑袋,尹芯辰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关竞风?”
原来,刚刚的那一切不是她的幻觉,原来,他真的来了!
“该死的你到底在做什么?就不能让我少操一点心吗?”愤怒的训斥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从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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