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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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是。
望断来时路
狐狸的眼神越温柔,象春风里轻舞的柳枝。每日黄昏,他到青瑶军军营来接我,玉树临风的他,就那么看着我,唇角的微笑,不知融化了多少青瑶军少女的心。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我也在平静地等待,等着四月二十日的到来。
终于等到这日,我很早便起来,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抱上仍在熟睡中的早早,带着燕红等人,也不遮掩行踪,上马直奔鸡公山。
鸡公山仍是昔日的模样,只是寨子已残破了许多。我带着早早在豹子头的坟前久久叩头。
豹子头,你当日救我一命,且为我们母子拼出一条生路,今天是你的祭日,我们来祭奠你,真诚地谢过你。
沈青瑶更不会忘记,你当日慷慨赴死,为的是让全寨弟兄能活下去。
不管时局和人心如何变化,沈青瑶定要成全你的这片心意,保着弟兄们平平安安。
这日,山间飘浮着薄薄的雾,氤氲飘缈。我的心头,似乎也笼罩着一层迷雾,仿佛挥手间就可以将它拨开,但又似乎已将我紧紧缠住,无法挣脱。
早早问我:“娘,咱们给谁磕头?”
“一个让你能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他躺在这里面吗?为什么不出来见早早?”
“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
“他去的那个地方,很好很好吗?”
“是,那个地方,春常在、花常开,月长圆、人长好,还有他最亲最爱的人,和他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我看向豹子头墓边的另一座墓。
美娘被烧死后,残骨也无亲人收埋,最后只得由永嘉府看守义庄的一位老者捡了,用瓦罐装了埋在乱葬岗。去年,我命人打探到遗骨埋葬的地方,再让人悄悄移至此处。
生不能相守,死当相依,方不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意。
早早扯了扯我的衣袖,“他和那个人,有早早和娘这么亲吗?象早早和娘一样永远都不分开吗?”
我张开双臂,将早早抱入怀中,泪盈于睫。
“青瑶夫人!”
“少将军!”
低呼声在不远处响起。
十余位文人雅士自山顶翩翩而来,一一向我见礼。他们均是洛郡知名的文士,这日,应费德公所邀,来鸡公山踏青寻芳,吟诗作对。
费德公看向墓前的祭品香烛,我低低道:“今天是先夫的祭日。”
一众文人恍然大悟,继而露出同情之色,再纷纷走到豹子头的墓前,行礼致祭。
洛郡第一才子徐彦若当场赋下一曲《点绛唇》。
“自君去后,鸿雁数回悲寒暑。千里梦回,秋风又几度。旌旗铁马,英雄皆尘土。稚子泪,晓风残月,望断来时路。”
未几,这曲吟颂青瑶夫人携子祭奠亡夫的词,传遍洛郡。
孀妇稚子,被形势所逼、抛上风口浪尖时,只得到亡夫墓前洒泪致祭。而她的丈夫,正是为救所有弟兄,惨烈赴死。
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多了几分敬意,还有些许不忍之色。
燕红悄悄回禀我,军中要求青瑶夫人下嫁上将军的言论,也淡了许多。
我依然保持着沉默。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五叔,却于某日主动来看望我。
我与他浅谈了小半个时辰,说的都是在鸡公山时的点点滴滴。他告辞而去时,不再称我为“夫人”,而是唤了一声久违的“大嫂”。
这日清晨,窗纸透进来薄淡的晨熙,我忽于睡梦中惊醒,在听到一缕笛音后,犹豫了片刻,披衣起床,轻轻推开院门,走到了漪荷亭中。
晨雾中,亭中之人背脊挺直,衣袖如飞。
他放下笛子,看了我片刻,侧了下头。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亭中的石几上,摆着两个竹篮。我将篮子上的红布掀开,却是两篮果子,果子青而小,显然并未成熟。
我微笑道:“这是什么?”
“老七命人送来的,说是在沙州找到的一种果子,叫平安果,极难得,让人快马加鞭送来,说是请大嫂和老弟兄们都尝一尝北地果子的味道。”
我“啊”了声,继而心中一动。
狐狸横扫漫天王之后,便命老七率领一部分将士留在了沙州,驻守北境。此时此刻,老七命人快马送来这两篮“平安果”,本来置身事外的他,最终也被卷了进来,但他也很巧妙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和我一样的立场。
惟愿旧日情分,不要被权势之争冲得干干净净;惟愿所有的弟兄,都能平平安安。
那个总是被我看成弟弟的纯朴少年,也在慢慢地成熟,却也还保持着最初的质朴之心。
我低头看着这两篮果子,眼角余光却瞥见,狐狸的衣袍下摆有些微的潮湿,象是被露水打湿了一般。
他在这里,站了一整夜吗?
我缓缓抬头,正对上狐狸的目光,他安静地看着我,轻声说:“早早封洛王,好不好?”
我迟疑片刻,点头道:“好。”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在等待着什么。我斟酌了片刻,缓缓道:“早早年幼,不能理政,我又有诸多不便,尚需六叔主持大局。明天,我想以早早和我的名义拟一份诏书,上将军杜凤功勋卓著,于国有功,且对洛王有养育之恩,封辅大将军,摄理军国大事,可好?”
他点头,轻声道:“好。”
然后,他慢慢地微笑,温柔地说:“我吹一曲给你听,就当我们还在鸡公山,可好?”
笛音起,正是当初在鸡公寨时,他改过的那曲《春莺儿》。
“骤雨泼柳,乌云蔽日,惊破春莺梦。伤心独唱,恐是孤残身。劝莺儿、却凄惶,待风止雨歇,绿柳蒙翠,独向长虹,一笑览乾坤。”
独向长虹,一笑览乾坤。
曲罢,他握着竹笛,展颜微笑,“青瑶,和我一起上战场吧。我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
我也看着他微笑,点头道:“好,我也应与卫家军共存亡。”
“现在不叫卫家军了。”他轻扬唇角,“现在,是洛王军。”
用早餐时,瑶瑶却闷闷不乐,用筷子不停戳着碗中的点心,嘴里在嘟囔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将装平安果的篮子递给她,做了个手势。她看到篮子底部竹条上刻着的“瑶”字,一下子便高兴起来,点心也不吃,抱着竹篮跑了出去。
狐狸摇了摇头,将早早抱在膝上,向一边的侍女道:“去,请江公子,一起用早餐。”
我心头一跳,抬眸望向狐狸。他浅浅地笑,“江兄昨晚就到了。因为此次联手,是由永王军和益王军负责拖住陈和尚的左右军,咱们则主攻陈和尚的中军,他们自然要派出一部分人马来驰援我们。这一仗,江兄又要和我们并肩作战了。”
我默然片刻,道:“支援是名,人质是实吧。”
心底某个地方,有雨丝轻洒。
“援军”或“人质”的大旗下,有一双静静守护的眸子。
不管岁月如何磨砺,这双眼眸仍如最初般轻柔。
“也是没办法的事。”狐狸的声音很缥缈,“江家老大油滑得很,打漫天王他不出力,抢地盘时跑得比谁都快,和咱们的人干了数架,若不是看在江兄的面子,弟兄们只怕早就掀桌子了。此番战陈和尚,江兄若不再次居间调和,只怕外敌未平、先起内讧。”
“蔺不屈那边呢?由谁来当人质?”我不经意地问。
“他女儿,蔺子湘。”他也不经意地答,却没有看我。
遥见回廊下那个玄色的身影越行越近,而狐狸正含着笑,拈了点心喂早早。我忙伸手去抱,早早却赖在狐狸身上,死活不肯下来。
我心中莫名一急,用力将他抱起,早早嘴一扁,放声大哭。
江文略的脚步在门槛处停顿了一下才迈进来,狐狸看了我一眼,从容起身,优雅抱拳:“江兄。”
早早仍在哭,狐狸很自然地转身,张开双臂,早早便扑向他,也一下止了哭声。
我与江文略对望着,良久,我才轻轻地施礼:“江公子。”
他低咳了一声,回礼,轻声道:“夫人。”
早早的笑声遮住了他的声音。
他的双眸,在瞬间的黯淡后又重新熠熠生辉,落座笑道:“与杜兄和夫人并肩作战,乃生平快事。这回,咱们就再下一局,让他陈和尚有来无回。”
早早正式封王的前一日,我带着燕红去了青瑶军军营。
巡营完毕,我进了燕红处理营务的房间,燕红在我身后,将门紧紧关上。
里间,十余人在我面前单膝跪下,纷纷压低声音唤道:“大嫂。”
“大嫂,人都齐了。”黎朔低声道。
我目光扫过众人,也暗自佩服黎朔识人的眼光,若说鸡公寨的老弟兄中,倒真的再也找不出比这十余人更忠心耿直的人。
我一一将他们扶起,低声道:“此行艰难,且需秘密行事,一切有劳诸位弟兄。”
“大嫂放心。”他们齐声低应。
一人语带哽咽,“大哥为了救我们而死,大嫂现在又——若我们没法完成大嫂交待的事情,那就真的是猪狗不如了。”
这夜,我坐在漪荷亭中,月光正好,似清幽的河水,洒在我的脚前。
一如那年,我与爷爷坐在雀儿渡前,看着那淼淼江波。
爷爷,但愿青瑶没有做错。
-------------------【这一夜】-------------------
早早封王的次日,大军便集结出。
按三军约定,蔺不屈的益王军将迎战陈和尚的左骠骑大将军,江太公的永王军,负责拖住其右路的八万人马。
洛王军则位于中路,迎战陈和尚主力中军十五万。
益王之女蔺子湘,率两万人马并入洛王军,以作支援。永王之二子江文略,率其一万亲信,也与洛王军并肩作战。
一应军事指挥及粮草调度,皆由洛王军辅大将军杜凤主持。
再三考虑,我没有将早早留在洛郡,而是将他负在身后,让他与我一起驰过青葱原野,一起看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狐狸调度有方,大军行得极快,五月初二便到了距熹河约一百多里路的墨州。
自收到陈和尚诏书之后,狐狸早有安排,于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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