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

分卷阅读18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我瘫在椅子上,揉着自己发酸的肩膀。
“说得倒是很轻巧。”拜奥雷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此刻她换上一身劲装,盘起头发,整个人英姿勃发。我和路尼都暂时被吸引过去,但没多久,我们又互相推诿起了责任。
“我猜你是为了我或者说我们,所谓的亚得里亚海黑客们才找米诺斯谈话的。”她一只手支撑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摩挲上头的纹理,“正好,这里也有人想找你。”
我有些意外,抬起头看着她。
贝阿特丽切组织的首领名叫艾亚哥斯,看上去比米诺斯还要年轻,但手上布满伤痕,那是长期接触神经联结体所造成的结果。他见我进来,并不忙着说话,而是冲拜奥雷特点了点头,然后静待对方退出房间。
“我应该谢谢你先前维护拜奥雷特。”
“没必要对我这么说,我只是看不惯米诺斯的作为。”我反应冷淡,“说到底你们还是窃密者,要是米诺斯没有强行把我带过来,要是当时我就在雅典,恐怕我也会成为你们的进攻目标。你们有现在的遭遇是咎由自取,我不同情你们。”
艾亚哥斯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快,不过他没有发作。
“窃密者……你们都习惯这样称呼技术黑客吗?或者还是叫我们抽丝者更直接一些,那才是法院给出的正式名称。”
这应该算得上是个妙喻。神识库是一张庞大的织网,而抽丝者就是翻腾其中的弄潮人。他们一手牵引线团,一手把弄织机,如同逆向工作的命运女神,在柯罗洛斯边缘缫丝剥茧,取出自己想要的核心信息。
“怎么称呼你们无所谓。”我索性坐到他对面,“难道不是你们长期以来威胁着市民的安全,让法官团为了你们疲于奔命,难道我不应该对你们深恶痛绝?看看你这双手,那上面是你辛勤劳作得到的勋章,但同时也获着人们的恐惧。抽丝者,窃密人,盗贼,恶徒……叫你什么都好,根本不需要我纠结;还是说,你要为自己辩解,是法院给了你们恶名?”
艾亚哥斯将一对斑驳手掌在我面前摊开:“瞧见了吗?这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拜奥雷特比我伤得更加严重,甚至连她身上也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疤痕,那是她为了保全同伴,不得已付出的牺牲顶着刀光剑影一样的防护壁打掩护,实在是让人太不好受。我要告诉你的是,为什么我们宁可做出这样的抉择,冒着时刻被逮捕的风险,也一定要破解神识库的密钥。”
我歪起头看他:“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呢?一群走投无路的亡命人,抑或为利益所驱使,日常的分配早已不能使你们感到餍足,又或者仅仅把这当成展示自己智力的游乐场,像米诺斯法官那样活在玩弄他人的快感里。不过,就厚颜无耻的程度上说你没法和他比,至少你还会想到为自己的作为找借口。”
艾亚哥斯见我看够了,也就把手了回去。“有件事你得明白:你所能看到的东西只不过停在最表面,那仅仅是它想让你触及的全部。”他一点一点抚摸手腕处的结痂,“是的,人们天然憎恶窃取信息的行为,不管对象是不是自己,这就是社会学意义上的共情。你们一向接受到的宣传是,试图打开信息通道的人是公众最大的敌人,而法官为了守卫辖区不遗余力但我们是被污名化的抽丝者。神识库欺骗了你们,也欺骗了法官,捆绑了他们为自己卖命,最终构成了理所当然的大循环:神识库是秩序的化身,窃密人是外部施加的裂痕,法官则是世间一切恶的惩治者。”
艾亚哥斯的视线掠过窗边,最终停在克诺索斯方向,眼神像极了□□队伍里的那个中年人。我有些难以置信:“或许你说的没错;可你给神识库赋予了人格,就像是‘它’自己知道要干什么,这很荒谬。单纯的数据集合不可能出现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定向调配无非是人赋予它的特性否则,又为什么要在神识库以外再设立法官团呢?”
他像是被我难住了,很长时间没有开口,我以为他已经无话可说;但他其实只是想润润喉咙。在喝下一大杯清茶后,艾亚哥斯站了起来。
“这就是这个体系的高妙之处。”他说道,“就像一个生态圈,不能只留下掠食者与被捕食者,你需要额外的一点东西去保持平衡。换作我们的世界,也就是神识系统、法官、大众与罪犯之间的动态联系,可惜这也是一个虚假的生态圈,是在漫长岁月里逐步被捏造出的谎言。”
他的话不难理解,只是我一时无法判定其中真伪;再说了,在与米诺斯大吵一架后,我自然不能轻易相信他名下的犯人。不过艾亚哥斯不像是要说服我的样子,大多数时候他目光都不在我身上。
“而且”他低头看手,“你并不明白法官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在一个彻底失去中心的世界,那些为体系进行定向修复的人们最终会沦为政体的替代品,而技术开发者要么成为创世人渗透到系统的各个节点上,要么在巨大的反噬作用中消溶掉自己。”
对法官及其引申我不想多说;我决定换个话题。“你好像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明明对自己被作为抽丝者缉拿怀有怨言,却仍然放不下这个称号。”
“差不多吧。一开始每个人都很抗拒被这样下定义,但是渐渐地,我们习惯了,甚至以抽丝者的称谓为荣,互相之间也这么叫着。只是后来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名号,也更能代表我们的神。‘贝阿特丽切’,我想你已经听过了。”
我点头道:“那是但丁阿利吉耶里心中的完美女性,信仰的代表。你想借此表达自己纯洁无罪,够资格升上天堂?”
艾亚哥斯却露出了苦笑:“你言重了。这才是抽丝者们的共同信条:法官担当着维吉尔职责,领导人们穿过地狱和炼狱;而到达天堂要靠我们以贝阿特丽切为名号的黑客团体的指引。”
除了在米诺斯那里,我从来没听过这样无稽的说法。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能把盗窃美化成善行,还对此振振有词,不愧是法官大人扬言要无罪释放的人。”
“这不是盗窃。实际上一直扮演盗贼角色的正是你们朝夕与共的神识库,它无时无刻不在偷盗,把公众改造得面目全非。”艾亚哥斯激动起来,他不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你要知道,这个世上不只有你这样对系统深信不疑的人,还有我,拜奥雷特,以及他们……我从九岁起就不再相信身上挂着的信息联结,我希望自己能像异类一样生活;直到多年以后,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我来到了雅典,那儿有片玫瑰园,我在看守人身上确认了之前的信念,从此走上破译柯罗洛斯系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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