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不知道他想暗示什么。
头脑中是寸草不生的一片荒芜,吴钦什么都不愿去猜也不愿去想。
吴妄是刻意的,每天逼着他听完各种各样的疯癫故事后就留他一个人长久独处。
人是群居动物,而孤独是种变相的折磨,最不易察却最能深入人心,要人不死不活,清醒又疯魔。
吴钦被人为地隔离起来,慢慢地接触不到任何活物,软禁的房间里墙面干净洁白连扇窗户都没有,一开始他其实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乐得清静。
但随着他独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地失焦,大段大段的空白记忆被不停地强制塞进那些或血腥暴力或绝望痛苦的不属于自己的凌乱画面。
那些情感,他仿佛能切身体会到,他们讲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着,连那些细节都像是真真切切地产生了共情,汹涌的负面情绪在脑海里爆炸式地碎裂开,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轻易压垮他脆弱的神经。
他被无意识地诱导了,吴妄要他旁听不是在做无用功,而是要将他引向未知的深渊。
吴钦后来在这里没睡过一天好觉,不知道是这里的阴沉难捱的氛围影响了他,还是真的死气太重有鬼怪作祟,他头痛难抑,整日昏昏沉沉的憔悴不堪,每晚噩梦里全是自己狰狞可怖的死法,醒来后心头就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压着喘不过气,慢慢渗进意识里的恐惧一点一点折磨蚕食着他残存的理智。
于是吴妄开始让他吃药,白色的药片,没有标签的药瓶,和吴妄常吃的那种类似,说是安眠药吃了就能睡个好觉。
可吴钦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几近崩溃的边缘。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来这里有多久了,墙上记录日期的划痕漏画了很多天。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大概也是要疯了。
他在彻底疯掉之前,被允许和李以衡见上一面,李以衡像救世主一般出现,安抚着他并保证会带他出去。
吴钦很安心,想着他的李以衡,终于能够睡上一次好觉。
刚开始李以衡发了很大脾气要求他们送吴钦出去,却不知道吴妄私下对他说了什么,李以衡像是有所顾忌便不再闹了。
在这里,人人的命运被主宰被.操纵,本质上其实并不分什么三六九等,而是全都如蝼蚁。
李以衡能来找吴钦的次数变得越来越有限,到后来长久的等待不断消磨着吴钦的期待,一次又一次失望,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所有楼层的阀门都被封死,自己过不去,他也过不来。
坐立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仿佛是故意的一般,吴钦每天都能看到有尸体被推进那间小屋子里去。
谁又死了?谁又要死?李以衡会不会出事?下一个死的是不是就是自己?
他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种折磨,比他感受过的任何身体上的痛楚都要难熬的多。
吴钦甚至都忍不住臆想起来,人会思考,会欢喜,会恐惧,会痛苦,世间万物为什么偏偏只有人是这样难以捉摸,都说复杂难测的人心是造物主给予人类的馈赠,可有没有可能,也是一种惩罚……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一天比一天焦虑,神状态越来越差,陷入一种无法解脱的厌世情绪中,恍恍惚惚度日如年。
终于有一天,他在无数尽心机的引导下想起了自己之所以倍受煎熬的根源。
那个日期……就是根源,他想起来了,他状态不对是从看到日历上那个红圈开始的,可他想不起来那个日期对他意味着什么,他期待着却也在下意识地畏惧和逃避着。
期待着,找到一切的真相,畏惧着,再与痛苦重逢。
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要怎么做,不知道谁能来救一救他……
好痛苦,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
白茫茫的混沌之中,有人告诉他:“吴钦,还记得你的恐惧和恨吗?你想要摆脱痛苦就得要去消除痛苦的根源。”
他的手里被人放了一把刀,那人说:“杀了那个人,杀了那个让你痛苦的人,别怕,只要你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的,杀了他!”
……
.
六月二十一日,夏至,晚上十一点三十五分,大雨。
同样是大雨倾盆的夜晚,同样是四面环镜的房间,桌子上的日历画着六月二十一日的那个红圈格外醒目。
对面那个陌生高大的男人深陷于黑暗之中,如记忆中一样令人心生恐惧。
记忆被迫复苏,噩梦卷土重来。
甚至都来不及逃,那男人就再一次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吴钦僵硬着身体不敢反抗,那种左臂被折断的锥心疼痛他害怕再尝试第二次。
男人的亲吻令他恶心,触碰令他痛苦,可他动不了,梦魇中每一次微弱的抵抗换来的都是更凶更狠的占有,阴影太深重了。
太痛了,太难受了,太恨了。
甚至畏惧已经成了本能。
这一次仍旧毫不例外,他被人粗暴地撕扯着,灵魂仿佛不属于自己,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嘶哑着叫出声了,他只记得肌肤相触的刹那,他握紧了刀,天边雷电翻滚交映,像有璀璨刺目的花火倏忽划过,那个男人的脸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映进吴钦的眼里。
“噗呲”
吴钦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大口喘着气,面色却在看见那张脸的一瞬苍白到了极致,有鲜血溅了自己一脸,红白相衬宛如人间厉鬼。
男人咬牙忍着痛伸手擦掉他脸上的血迹,熟悉的声音说出的话每个字都在颤抖:“这种痛苦的感觉熟悉吗?……是我,吴钦,这痛苦是我给你的…从头到尾都是我,从来就没有别人,当初那个人……就是我。”
吴钦握着刀的手松开,刚刚千钧一发,认出李以衡的一刹用平生最快的反应移偏刀尖避开了要害,却还是刹不住给了他一刀。
尽管不致命,却也足够痛了。
吴钦呢喃:“你在做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六月二十一日,下着大雨,113舞蹈室,没关的门,意外误入的你,失控施暴的我……对不起,吴钦,对不起……”
吴钦睁着眼睛彻底失焦,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本该流泪的眼睛却涩得发疼,他捂着痛到要裂开的头蜷缩成一团,感觉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
脑海中温柔的,清冷的,鲜活的,自己所深爱的脸被人残忍地撕下,严丝合缝地贴在那个自己最恐惧最怨恨的人身上,然后虚伪不已地说着对不起。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怎么可以让他生不如死到这种地步?
他不相信,李以衡答应了不会再骗他的,不会的,说好了再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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