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台客老师让很多认真学习的学生都很不悦。
经过昨天的「腐烂玫瑰花」事件,这个老师似乎决定做作样子,好让这堂课看起来像一堂美术课。
於是,刚上课,台客老师便宣布这节课要画静物素描,在桌上摆了些透明的杯子和酒瓶。很不巧的,宓诗静一向对只能用单色基调的素描兴趣缺缺,她最爱的是彩色铅笔和动手做黏土。
於是,当老师发下图画纸和2b铅笔让大家「自由发挥」时,她就任耳边回荡的吵杂的台客音乐,捏了撮自己的奶茶色卷发旋绕手指。
这一头漂亮的头发遗传自法国血统的爸爸,并不是天生卷发,而是她到附近的一家理发店烫的。她的外貌在这个国家非常特殊,因此小小年纪,她收到的情书便不计其数,甚至比邻座的混血儿多上不少——言麟的外表比她更接近本地人,辨识度没那麽高。
而这些情书,大多都是描述她好看的外表或悦耳的声音。
不过,宓诗静从没对任何人动过心。至少当下的她是这麽认为。
「又在拆情书?」邻座的男孩好笑的瞥了她一眼,对方是一个她认识很久的朋友,「虽然这个老师不太好,但画点东西消磨时间也不错吧?」
「可是我觉得情书的内容也很有趣。」她撑着颊说,撕开印满粉红色爱心的纸胶带。上次还看到一个把音乐课本上罗密欧和茱丽叶的对白抄下来的,也有写着自己是叶大雄然後她是对方那个朝思暮想的静香的例子。不过很遗憾地,她对一个爱偷窥女生洗澡的色鬼没兴趣。
有些时候她也会在里面收到食物,像乖乖软糖或奇福饼乾,比如这次,出现在信封中的是健达巧克力。
她顺手拿给言麟,「太甜。」宓诗静说。
「妳还真不像小孩。」在她眼里同样是小大人的言麟,用眼角看了她一眼,对於这种零食倒是不排斥。他拆开包装纸准备把巧克力塞进嘴巴。
就在巧克力被他咬了一截的时候,对面的一个女孩忽然瘫倒在桌子上。
基本上,社团教室的桌子排列方式是玩桌游的那种排列法,所以旁边和对面都有人坐。
「怎麽了?」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短发女孩马上察觉异状,关心地问。
「恬恬,我头有点晕……」长发女孩虚弱地喃喃。
那名被称呼为恬恬的少女把对方的脸抬起来端详,「嗯……妳嘴唇发紫,八成是低血糖。就叫妳不要一路冲来学校,还糊涂到忘记吃早餐——大热天的,那个臭台客又不会记迟到。上到他的课的我们才真是倒楣。」
宓诗静在一旁听着,对她们的好感度上升了一些些,毕竟同样是被台客教到的的天涯沦落人,算是同病相怜也不为过。
「我陪妳去健康中心。」短发女孩果断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不要啦,这里是四楼,等等还要爬三层楼上来,好累……」
一旁的言麟也没漏听她们的对话,转头问宓诗静,「妳还有糖吗?」
「没。」她两手空空。
「可是这个被我咬过了。」他看着被咬出白色和咖啡色夹心的巧克力,然後发现幸运草女孩正睁着水灵的黑色眼睛,盯着他看。
……或是他的巧克力。
「妳看起来不太舒服?」他回望她,抿着礼貌的笑容,眨了眨好看的眼眸,「不介意的话,要吃剩下的吗?我没感冒。」
——不要小看言麟,这家伙根本就是活脱脱的小帅哥,外加往後的校草预备生。光是眨眼睛微笑这个动作都有自动搭配勾魂打光,足以让不分老少的女同学看着他发呆流口水,这可是宓诗静亲眼见识的。
当然啦,她个人是觉得这项技能,很适合应用在未来五年级的小市长小局长选举——不管是担任候选人拍童星级的大头照,还是下海卖色相拉票都很有用。
回到当下的情况,她看的出来言麟尽量对不认识的女孩绅士以待——在各个男生停留在小屁孩的年纪时,他总是愈显脱龄的稳重。这都要归功於他们家家教不错。
不过呢,当他露出这种成熟的神色,而手中却拿着一根咬到一半的健达巧克力时,宓诗静只觉得这场景有某种笑点。
没像那些花痴女生一样,幸运草女孩只是有些不安的看着他,被短发友人好笑的推了一把,她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的接过巧克力。
「谢谢你。」
她泛起微笑,像一颗有点脆弱的琉璃珠。
言麟看着她的眼神愣了一下,然後轻轻点头,「保重身体。」
接着,双方又各做各的事去了。
宓诗静看着幸运草女孩不断啃着那根巧克力,有些玩味地笑了——对方看起来比她小上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男女生间接接吻的观念?看着她双手拿着巧克力,恢复红润的薄唇轻含,愈咬愈显不寻常泛红的耳根……
搞不好是有的。
哎呀,所谓两小无猜,还是不要说破地好。
不过她倒是没看见,言麟无意间看到这一幕,脸也不受控制地发热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鹅蛋脸——强迫自己不去想口水上的卫生问题这档事——移开被吸住的视线。
教室内的音乐被切了一首,现在换成八零年代的老歌集。女高音的歌喉被老旧音响弄得有点破,嗡嗡嗡的声音让人浑身鸡皮疙瘩。
宓诗静兴起今天放学後绕去附近的店家买耳塞的冲动,最好拉全社同学集体团购,搞不好还会有打折优惠可以拿。
转着这些无聊的想法,宓诗静不晓得自己发呆了多久,才发现她的目光已经无意间移到对方的图画纸上。
混血少年正认真的埋头作画,不时拿着橡皮擦和铅笔涂涂改改。
「麟,你画什麽?」她好奇的凑到他身旁,带着香气的卷发晃到他的手臂。
「没有。」他速度惊人地把图画纸盖上。
她挑起眉。这绝对是有事,横看竖看对方动作都不寻常——肯定是画中有玄机。
她高兴的作下这个结论,像发现一块新大陆。
宓诗静再怎麽说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而对於这些小孩而言,最使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就称为「秘密」。
那就像被妈妈封在罐子里,拿不到,却看起来鲜艳又好吃的糖果一样。
现在可好,身边的友人就藏了一颗,搞不好还是很顶级的那种,这叫她怎麽能不好奇?
「给我看嘛。」她摇着对方的肩膀,撒娇道。
混血少年有些无奈地白了她一眼,终究拗不过她,把图画纸翻了回来。
第一个闪过脑海的想法是——对方的画功果然一流。
然後她看出来,那是对面的女孩头上的幸运草。
那朵幸运草小巧的点缀在凌乱的乌黑发丝中,言麟把它画得相当写实又唯美,阴影留得恰到好处,让人有种伸手撩撩看的冲动。图画纸只画了对方头部的这一个小区块,旁边则用晕影由实化虚了。
但还是很美。
宓诗静突然惋惜了一下自己为什麽不是黑色头发。她一向对这头奶茶色卷发非常喜欢,这是她第一次泛起这种情绪。
不过,此时她的想法仅此,女孩并没有深入想太多。
「你认识她?」
「不认识。」
「那为什麽画?」
「就……」少年撑起头仰望窗外,窗外的阳光把轻晃着的短发打亮。他难得露出符合年纪的疑惑表情,彷佛也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挺好看的,不行吗。」
「没有啊。」这是揶揄的口气。
言麟的俊脸上难得有些难为情,转过头,不太想理她。
然而,即使是这麽一丁点的迹象,她都能够看出那个女生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凡。
正因为他是一向对异性无动於衷的言麟,这种看似会被人遗漏的细节,才值得注意。
宓诗静勾起古怪的微笑。
暑假过後,他们升上五年级,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没花上多少时间,那个消息在全五年级间炸开了。
「宓诗静,那是妳说的?!」
某一节下课,五年一班的少年匆匆冲进七班的教室,惹得大家一阵愣。
「你说什麽。」被点名的少女把上一节课的书本收进书包,连来人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只是淡淡回话。
「有传闻说我喜欢四年级的一个学妹。」他撑着对方的桌子,声音压得很低——旁人可能听不出来,但宓诗静晓得他已经动怒了。
「别生气嘛,」她讨好的仰起眼眸,暧昧之情完全写在脸上,「我只是觉得好消息要跟大家分享,再说,那不是事实?」
少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经过很久很久,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我讨厌被误会,妳明明知道的。」
最後,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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