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似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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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似生平31
应雪堂原本就存著逼他的念头,正人君子装了几年,第一天见他上钩倒也有趣,然而时间越久,越是迫不及待想要让他见一见金身里的泥塑。
如果他惊慌失措自是可恨,无动於衷更是惺惺作态。
心头的块垒太重,即便是应雪堂自己,也弄不明白露出凶相後,想看到顾怀昭何种反应。
直到顾怀昭这样一说,十指交握,耳边听清这人颤抖牙关间挤出的情话。
他明白了。
顾怀昭看应雪堂迟迟没有接话,额角更是冷汗直冒,小声叫了一句:“师兄。”应雪堂眸光转动,仍不肯说一字半句,侧著头,不知道在看栅栏外哪一处风景。
顾怀昭不明就里地站著,只觉应雪堂那只手微微发烫,等了半天,才听见他说:“说的倒是好听。”
顾怀昭呼吸一窒,嘴里嗫嚅著:“师兄……”
应雪堂本想再冷嘲几句,掩饰自己有多昏头转向,可皱了半天的眉头,只挤出这麽一句。顾怀昭那句低语,不过短短十来个字,竟让他有些失神,他还是头一回,知道世上有这样的话,把铁石心肠哄成流水,听得耳朵都无比餍足起来。
贪生畏死,却说要把命给他。
这样怕他,却舍不得走。
没等应雪堂理个分明,顾怀昭先退了半步。他哪里知道应雪堂这等弯弯肠子,见师兄气色极好,眼睛里光华熠熠的,人却板著脸,不肯搭理人,以为把师兄彻底得罪了,小心翼翼地说:“那我改日再来。”
应雪堂眉头一蹙,面色不善道:“肖枕梦这些日子扬言要取我x命,想必顾师弟也不怎麽关心了。”
顾怀昭吃了一惊,有心细问,可被应雪堂一番数落,又有些开不了口,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应雪堂把瓷杯在後院泉眼处洗了两回,收捡好,看顾怀昭还傻傻站著,知道自己话说重了,想了想,还是把真话也说了出来:“紫阳山上,同门习武的,常说彼此是过命的交情,动不动以x命相托,我不信。”
他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红晕:“不知道为什麽,倒是想信你。”
“最近y雨连绵,身上有些旧伤,一直好不了,师弟替我上点药吧。”应雪堂似乎有几分局促,话刚说完,就自己进了屋。
顾怀昭痴痴站在原地,直到应雪堂动身,才突然明白过来,几步跟了上去。
床榻前摆著不少瓶瓶罐罐,应雪堂不发一言,挑出一个长颈药瓶抵到他手里,然後就背过身去,把外袍宽了。
顾怀昭额间又多了不少细汗,匆忙间帮著应雪堂把外袍挂好,那头应雪堂已经把上身脱了个干净。
顾怀昭连吸了几口气,呼吸才堪堪稳住,抖著手,把应雪堂散落在背上的长发拢在手里,轻轻撩到一边。
应雪堂背上肌r匀亭,并不显得羸弱,顾怀昭还是头一回在光天化日之下瞥见,只觉师兄肤色极白,浑如凝脂,若不是几道极深的疤痕从右肩划到左腰,顾怀昭简直要别过脸去,生怕占了什麽便宜。
应雪堂低声催了他一句:“顾师弟,上药吧。”
顾怀昭如梦初醒,抖索著手,从瓶里倒出药油,顺著疤痕抹下来。有些颜色淡的,是当年血案的旧伤,剩下两道结著痂的新口子,却不知道是几时弄出来的。
他定了定神,小声说:“适才说,肖枕梦……”
应雪堂听他问这一句等得太久,忍不住又沈下脸来,幸好及时醒悟,硬是撑起笑颜:“他信上说是朔日登山,算算日子,就在这几天,师弟还是尽早回去,避避风头。”
顾怀昭好不容易跟他这样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心里既沈甸甸的,又很是高兴,压低了声音说:“那怎麽成,我在屋里打个地铺。”说完,又劝了一通人心齐、泰山移之类的老话。
顾怀昭本想厚著脸皮跟他邀功,说应师兄以前受伤,我也是在屋里打个地铺,照顾你呢。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亲昵了,不好意思说出口,喃喃半天才转了个话头:“我之前那句话,其实不是师兄说的x命相托,生死之交。我是说、我这条命,如果是师兄要取……”
应雪堂看他上完了药,拿了块白帕给顾怀昭擦手,自己把里衣著好,才问:“我结交过谁?”
顾怀昭张了张口,苦苦回忆这两世,半天才说:“师兄以後结交天下,振臂一呼,群雄响应,威风极了!”
应雪堂初出茅庐,江湖上识得他的也就寥寥几个,听顾怀昭这样吹捧,忍不住微微一笑,旋而又问:“我与谁熟识?”
顾怀昭愣住了,想说是梅庄庄主,泰丰镖局的老把头,还有许多武林前辈、江湖侠少,然而都算不上熟识。
应雪堂把外袍也穿著妥当,低声再问:“那我与谁亲近?”
顾怀昭想了半天,极艰难地挤出一句:“君子……不党……”
应雪堂似乎是觉得好笑,伸手在顾怀昭头上使劲m了两下才道:“傻子,你要死了,若说我孤身一人,形单影孤,好不快活,你会信麽?”
剑似生平32
应雪堂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心里那头猛兽在跃跃欲试地磨著前爪,自尊却并不急於这一时半刻。
他屏息等著,这人这样在乎他,迟早会过来。
顾怀昭不比应雪堂,刚刚解了禁足令,身上还压著一堆杂务要做。
山上原有大大小小几十口泉眼,晨雾之中,泉水湍急,在山崖断石中溅开,无尽高峰,百道飞泉,是远近闻名的一处美景,只是紫阳山为了练功,每日天不亮,仍要派十余名弟子千里迢迢地赶往山脚打水。
顾怀昭睡了一夜地铺,**啼时分就m黑下山,在山脚打好水,又两手提著水桶,一路踏溪石赶回夥房。
把清水倒入水缸後,上晨课两堂,对剑三轮,斋饭半碗,劈柴十捆,在苗战那里又听了一通训话,弄得一身大汗,这才闲下来。
他找了个没人的水潭,用木桶舀了凉水,洗刷了几遍,换了干净布袍,正要去找应雪堂,忽然看见十余丈外,山上一位极少露面的师叔,和紫阳山主并肩从山道上走过。
顾怀昭上一世只见过山主几次,依稀记得山主俗家姓孟,修天师道,除了捡些孤儿上山习武,大半时间都痴迷剑道,不理俗事,连顾怀昭也是生母过世後,被他领回山的。
那两人不知说些什麽,一会提到苗师父,一会提到易三娘,脚程极快。
顾怀昭想到前世被这人亲手挑断手筋的事,忙不迭地磕头请安,然而这两人目不斜视,径自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等人走远,顾怀昭忍不住又回过头多望了几眼孟山主背上的藏锋剑,想象应雪堂佩上这把剑的模样。山上老一辈的师叔师伯,相貌武功都算得出众,听说应师兄父亲更是个中翘楚,若不是修了俗家道,理应是这一代的山主了。
顾怀昭自己也说不清俗家道和天师道该如何取舍,只觉得应师兄扬名天下,问鼎剑宗,自然很了不得;应效儒自创剑法、伉俪情深,同样潇洒。
他这样胡思乱想了半天,回到应雪堂院子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
应雪堂留了碗米粥给他,食盒里还有一碟极j致的糯米红枣,顾怀昭饿得前x贴後背,风卷残云地吃了,还嫌有些不足。
应雪堂随手翻著手里的旧书,眼睛却望著他,突然道:“师弟想吃什麽,我给你带回来。”
顾怀昭哪好意思说自己前世落魄江湖,最喜欢吃些**鸭猪r,刷上酱汁,香香地烤了,烤出油来,那才是人间美味,忍了半天才讪笑道:“我已经吃饱了。”
应雪堂轻声道:“哪怕是破戒的,想吃什麽,我给你带。”
顾怀昭吃了一惊,压低了声音道:“师兄,你糊涂了!给别人知道,是要挨鞭子的!”
应雪堂被顾怀昭这样疾言厉色地说教了一番,仍是无动於衷,只说:“我破过戒了。”
顾怀昭愣了愣,小声问:“应师兄吃过什麽荤菜?”
他自己想了许久,声音压得极低,凑到应雪堂耳边问:“是不是在山下游历的时候……”
应雪堂一动不动地看著他,眼睛里光华慑人,半天才肯稍稍收敛,轻声反问:“你说呢?”
顾怀昭这才发现两人挨得极近,应雪堂就在他耳边说话,人差点喘不过气,小心翼翼地回话:“我不跟任何人说,师兄,我保证!”
应雪堂看著他,忽然微微一笑:“这样不够。”
顾怀昭吃了一惊,老老实实竖起三g指头,直说:“应师兄,我指天立誓!我──”
应雪堂缓缓道:“光立誓也不够。我恪守清规的时候,师弟也要恪守清规,我破戒的时候,师弟也要破戒,我做什麽,师弟都奉陪,这样才够。”
他说到这里,忽然和声细语地笑了出声:“上次破戒,师弟不就陪我来著?我心里高兴得很。”
剑似生平33
顾怀昭没听出他言下之意,满口答应下来,等到应雪堂又凑近了几分,才怯怯问道:“什麽时候的事,我怎麽不记得?”
应雪堂与他近得呼吸可闻,也不言语,眼中满是笑意。
顾怀昭从来见过师兄这样高兴,跟著傻傻欢喜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没问完的话,又推了应雪堂两下,傻笑著问:“师兄,说啊?”
应雪堂眸光微垂,抬起左手,覆在顾怀昭手背上。顾怀昭这才发现有些不妥,只觉得应师兄手心滚烫,眼睛灿若星子,唇色也比以往鲜红几分。
以往应雪堂清逸出尘,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此刻却变成了一团火,顾怀昭与他目光相触,竟是心跳如鼓,忍不住说了句:“师兄长得……真好看。”
顾怀昭说完,突然惊出一声冷汗,没等自家师弟道歉作揖,应雪堂便柔声问:“有多好看?”
他一生眼高於顶,旁人夸他武功心x,他还会敷衍两句,若是夸他这张脸,免不了怀恨在心,日後一笔一笔地清算。
然而换作顾怀昭,他心里非但没有丝毫不悦,还恨不得多添几分色相,哄得那人更痴迷一些。
如毒花一般,盘踞生g,散发出浓郁的甜香,把花开到最豔,来诱捕自己的猎物。
用最芬芳馥郁的香气,把自己最心爱的猎物哄到嘴边……
那种血脉贲张,实在是无法言喻……
顾怀昭被他一句话弄得脸色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虽然察觉到危险,但落在应雪堂目光里,就像汤锅里的活虾,刚开始在柴上烧,还自觉暖洋洋的,等想要逃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眼睁睁看著应师兄攥紧了自己的手,拉到嘴边,含糊笑道:“顾师弟早上去打水了吗?手上划了道口子。”
顾怀昭手心里全是痒痒r,被温热的气息拂过,站都站不稳了,差点倒在应雪堂身上,勉强道:“没、没事,我自己舔舔就好。”
应雪堂几不可闻地笑了:“师弟刚帮我涂了药,我也……”他後面说些什麽,顾怀昭已经全然听不清了,掌心的擦伤,被温热柔软的舌尖执拗舔过,刚开始还能分辨出一丝刺痛,後来整条手臂都麻了,彻底昏了头。
应雪堂低头舔了一阵,把干掉的血迹一点点舔尽,连每一道记著姻缘、寿命、福禄的掌纹也不放过。
等心满意足了,眸光重新落到顾怀昭身上,才发现顾怀昭侧著脸,浑身都在发抖,连後颈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应雪堂哑著嗓子,喊了他一声:“顾师弟。”
顾怀昭脸上又红了几分,眼睛闭得死死的,眼珠子在眼皮下不安地滚动著,额角全是热汗,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应雪堂上前半步,把他拥在怀中,凑在顾怀昭耳边问:“怀昭师弟,怀昭?”
顾怀昭还能动的那只手抓著应雪堂的手臂,紧张得把袖子都扯出折痕来。事到如今,他总算想起应雪堂上一回破戒是怎麽回事了。
凤城郊外,幕天席地……
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结果这人一开始就知道了,那师兄这一路……是如何看他的?
是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
还是有一丁点的,记得他对他的好?
应雪堂见顾怀昭汗出个不停,把他又搂紧了一些,轻笑著说:“师弟脸上好热,是不是这里也病了。”
顾怀昭仍是不敢睁眼,直到脸颊被人轻轻吻过。
驿站那轻轻一吻,和眼前这一刻重叠起来。
顾怀昭突然心跳得极快,似乎猜到了什麽端倪。
应雪堂声音压得极低,手按在顾怀昭腰带上,极温柔地哄道:“我帮师弟看一看病,好吗?”
没等顾怀昭说些什麽,一枚锐器破空而入,牢牢钉在地上。
顾怀昭慌忙睁开眼睛,一个转身,把应雪堂牢牢护在身下,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钉了一张生死帖。
他想起肖枕梦来,浑身巨震,急著跟自家师兄说一说正事,连喊了几句:“应师兄?”
可应雪堂还紧紧拧著眉头,盯著生死帖,眼中怒气几乎要喷涌而出。
剑似生平34
顾怀昭匆匆在自家师兄身上m了几下,确定没伤到什麽地方,这才坐起来,把生死帖拆开细看。
那战书果然是肖枕梦留的,上面定的是後山星月崖一较生死。顾怀昭深吸了口气,正要好好安抚应雪堂几句,自己去赴这场剑斗,应雪堂已经扯过战帖,飞快扫过一遍。
顾怀昭看他气得不轻,试探著说:“应师兄,我这几个月被关了紧闭,每日闷头练剑,功夫又有些长进。我去劝他下山,要是打起来,我跟他毫无瓜葛,也能全身而退。”
应雪堂气得脸色铁青,人竟是微微发抖,勉强对顾怀昭挤出一个笑来:“我一个人去会他。师弟要是跟来,便是瞧不起我!”
顾怀昭被他一句话堵得死死的,拦在门口,急得直摇头,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应雪堂狠狠道:“我和他以生死相赌,师弟替我出面,是要别人嗤笑我应雪堂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吗?”
顾怀昭心急之下,更是口讷:“那我在旁边看看,我不出手,就在旁边看著。”
应雪堂闭眼喘息了片刻,竭力放柔了语气:“你在一旁看著,我会分神,师弟在这里等我,我才能尽快地回来。只要一个时辰……不,只要半个时辰。”
顾怀昭自己也去过星月崖,不算斗剑的时间,光是往返,最快也要半个时辰,听到应雪堂这样担保,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应雪堂软硬兼施地哄了他几句,见顾怀昭还在迟疑,登时板下脸来:“你信不过我?”
顾怀昭只好把路让开,颤声道:“我只等半个时辰。”
应雪堂微微一点头,这才大步出了小院,将身法施展到十成十,直奔星月崖去了。
肖枕梦在星月崖等他许久,好不容易见了应雪堂人影,把遮脸的面巾一摘,闷声道:“怎麽耽搁了这麽久?”
应雪堂脸上如覆寒霜,负手立著。
肖枕梦只好自己拿了名册出来,踢起一脚尘土,把面前的篝火扑灭了,翻一页名册,念一个名号:“你想找的人都齐全了,落雁林主独孤伤,最近在枫林渡口冒过头,盲书生蒋成翰,听说在五阳庄落脚,卖些字画赚点润笔钱……剩下几个,什麽鬼无归、醉不死、段星罗,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你把买卖做大了,自会来投奔你。”
应雪堂将名册拢入袖中,脸上神色仍难看得很,肖枕梦再怎麽软硬不吃,这三个月里被他用上水磨工夫,欲擒故纵许多次,也已经收在麾下。
肖枕梦察言观色,知道他心里不痛快,yy笑道:“我逍遥一世,老来被你摆了一道。这点不痛快,比之肖某如何?”
应雪堂冷哼一声,目中寒光一闪。
肖枕梦捻著颏下长须哈哈笑道:“我看你屋里有人,急著避开他交代正事,这才随口找了个由头。小子,我坏你一次好事,也成过你一次好事,功过相抵,也不见你谢过媒人。”他那回锦盒到手,在荒郊野岭里又徘徊了好一阵,远远窥见两人厮磨,每次见应雪堂,都忍不住挪揄一番。
应雪堂也不说话,只把长剑出鞘一寸。
肖枕梦忙不迭地敛去笑容,只道:“前面有脚步声,怕是你那师弟寻了过来。我再吹吹紫竹箫,哄得你师弟来解,这总成了吧!”
应雪堂森然道:“我自会好好待他,他也会好好待我,用不著使什麽旁门左道。”
肖枕梦y恻恻地一笑,从怀里m出一瓶麽指高红布塞口的瓷瓶来,硬著递到应雪堂手里:“话不能这麽说,人间风月最是销魂,与其说是旁门左道,何不想作是闺中情趣。这瓶催情香千金难买,好生收著吧,我还得连夜下山,这便走了。”
眼见著树叶沙沙响了一阵,肖枕梦潜入夜色之中,应雪堂这才觉得x口郁气稍稍散去。他近来极厌恶旁人谈论顾怀昭,但凡有一句风言风语,都觉得是眼中砂,r中刺。方才听肖枕梦这般调笑,仿佛有刀子在剜他的r一般,几度想暴起伤人。
然而想到他和肖枕梦的那番谋划,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应雪堂孤身站在星月崖上,几乎被腥风血仇全然淹没,甚至没发现顾怀昭是何时来的。
顾怀昭苦苦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人,一路紧赶慢赶到了星月崖,看到应雪堂的那一刻,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连唤了应雪堂好几声,应雪堂才堪堪回过神来,眸中渐渐染上暖意,轻声笑道:“师弟?”
顾怀昭惊魂甫定,颤声连问了几句:“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伤到哪里?我带了药──”
他几乎语无伦次了,紧紧抓著应雪堂的手,指甲都抠进r里:“肖枕梦走了吧,应师兄,受伤……没有……”
应雪堂亦是用力回握著他,过了许久,才伸手把顾怀昭的乱发挽到耳後:“我没事。”
他想说些什麽,忽然想到手里的瓷瓶,一皱眉,将瓶子不动声色地扔在草丛中。对眼前这个人,他只想把一颗心掏出来,原原本本地亮在他面前,用每一寸光鲜,每一处残缺,去换另一颗心……
管他什麽风月无边,两厢情愿,才是人间快乐事。
顾怀昭仍拉著他的手,急急地在喊:“师兄?”
应雪堂轻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抱抱你。”
剑似生平35
他见顾怀昭一动不动,果真将人慢慢揽入怀中,声音又放缓了几分:“师弟若是觉得我交浅言深,随时可以把我推开。”
顾怀昭耳朵通红,哪里受得住他调情的手段,双手往回缩了缩,低声道:“应师兄,时候不早了。”
应雪堂恍如未闻,在顾怀昭耳边低笑著:“星月崖听说风景极美。”
顾怀昭耳垂被温热气息拂过,双腿都有些打颤,含糊道:“听说是、不错。”他把山上风景看了几十年,自然知道入夜後,此处星月争辉,漫天星宿仿佛伸手可触,倒映在崖下水潭中,上下都是星光萤火,可他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也不知道应雪堂如何使的力气,顾怀昭就被他轻轻按倒在地。
顾怀昭背上全是露水和草梗,吃了一惊,急急地想坐起来。应雪堂俯在他身上,笑得温文尔雅,极认真地问:“师弟会观星吗?”
紫阳山上虽然主修剑道,但也有教风水、占星之类的课业。顾怀昭躺在草地上,眼前就是满天繁星,忍不住老老实实地说:“知道一些皮毛。”
应雪堂柔声问:“哪颗是紫薇星?”
他诚心在问,顾怀昭不好不答,抬著头,朝天上指了指。
应雪堂随他往天上看了几眼,又问:“北斗呢?”
顾怀昭又指给他看,应雪堂一副敏而好学的模样,连问了几处,才道:“顾师弟知道得真多,听说观星能算兴替,凶吉,仕途,姻缘,也帮我算一算吧。”
顾怀昭被他这样压在地上,渐渐地有些呼吸困难,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几乎听不清自己应下什麽。
应雪堂见他点了头,才柔声道:“我对一个人动了心,师弟帮我算算,他心里有我麽?”
顾怀昭脑袋里轰的一声,仿佛失去了说话的本事。
应雪堂拉起顾怀昭的手,在他指骨上轻轻吻过,等了半天,忍不住抬起眼眸,似乎万般落寞地问:“顾师弟没算出来,还是他当真不喜欢我?”
顾怀昭脑中一热,急道:“他喜欢的!”
连应雪堂身上都有些发抖,他一腔情欲按捺已久,恨不得把眼前这人连骨头都拆吃入腹。但就算压著这人,翻来倒去赴多少次云雨,都比不上短短四个字带来的绝顶愉悦。
应雪堂眼睛亮如星子,将额头抵在顾怀昭额头上,闷声笑了一阵,才和顾怀昭两唇相触,轻吻起来。
顾怀昭一动不敢动,应雪堂要他张嘴,他便张嘴,要他闭眼,他便闭眼,只盼著早早结束,不然这般神魂颠倒,脑中嗡嗡作响,只怕要短命三年。然而应雪堂看他这样老实,身上欲火却越烧越旺,唇舌交缠的动作也渐渐熟练起来,直把顾怀昭吻得呼吸急促。
也不知搜刮掠夺了多久,应雪堂才拿舌尖把两人唇上相连的银丝舔断,低声道:“师弟,我是个记仇的人。别人做什麽,我总喜欢一一奉还。”
顾怀昭不知道他唱的是那一出,眼睁睁看著应雪堂点了他身上几处要x,连哑x也不放过。
应雪堂把自己束发的发带扯下来,松松绑在顾怀昭双眼上,轻轻笑道:“我也不准你看。”可惜没过多久,发带就划到鼻梁上,似乎起不到遮掩的作用。
应雪堂也不重绑,手指极灵巧地把顾怀昭腰带解开,裤子往下拉了几寸。
顾怀昭露在外面的分身,尺寸也算得上中等,只是从未征战过,颜色极浅。原本半硬的分身,被应雪堂吓得缩作一团,应雪堂拈著把玩了半天,才垂下头,把他分身含在口里。
那gr柱几乎是立刻有了反应,应雪堂用舌尖舔一次,分身就轻颤著抖两下。
顾怀昭看著自己的分身在应师兄淡红色的嘴唇间深深含入,吐出,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没过多久就一泄如注。
应雪堂没想到他泄得这般快,轻咳了几次,才用手指擦去嘴角的白浊,随手解开顾怀昭的x道。
可顾怀昭仍是发不出声音,眼眶通红,眼里的泪水不住地打转。
应雪堂目不转睛地看著他,拿舌头把自己手指又舔湿了几分,慢慢探入顾怀昭後x,嘴里柔声道:“後面的事倒是挺快活,实在没什麽仇好清算的,我就不奉还了。”
顾怀昭终於被他逼得胡乱喘息起来,一个劲地喊著应雪堂的名字。
应雪堂把指头加到第三g的时候,人再也忍耐不住,将勃发的rg在顾怀昭臀缝间蹭了两下,一点点往里顶了进去。xr被r柱捅开,每一条细密的皱褶都撑到最大,顾怀昭仍是不好受,然而人已被迷了心窍,痛也算不得痛了。
应雪堂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很快便奋力抽送起来,分身全g没入,全g抽出,时不时将後x鲜红的嫩r带出一圈。顾怀昭开始还双手紧紧环抱著他,後来手上无力,xr却被摩擦得又热又痒,只好用手肘撑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
应雪堂把他双腿分到最开,将rg使劲往里挤了挤。他捅入时,双手把顾怀昭臀r都捏得变了形状,容不得那人後退半分,抽出时,又托著顾怀昭後臀,硬逼著那人晃动腰身挽留。
情热之际,应雪堂不住地在他耳边低语:“师弟,你也动一动,师弟,抱紧了。”
顾怀昭舍不得他失望,努力迎合了几下,後来实在跟不上,气喘吁吁地歇了好一阵,才再动个一两下。
应雪堂已经喜上眉梢,也不知道抽送了多久,才咬在顾怀昭肩膀上,在他体内断断续续地s出好几股滚烫的飞沫。顾怀昭x口一时半会合不拢,一收一缩地把s在里面的白浊挤出来不少。
应雪堂看得眸光微沈,重新压住顾怀昭,轻声问了句:“师弟觉得方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就再做一次吧。”
顾怀昭本以为逃出生天,正急著系外袍,听到这麽一句,吓得直说:“舒服,舒服,时候不早了……”
应雪堂把他穿上的外袍重新垫在身下,柔声道:“既然舒服,就再做一次吧。”
剑似生平36
顾怀昭恢复意识的时候,应雪堂仍压在他身上,怒涨的分身又一次把箍紧的xr狠狠捅开。
等rg开始抽离的时候,顾怀昭忍不住缩了缩麻木的後x,那里被贯穿得太久,又热又肿,x口火辣辣的,已经很难分辨出是什麽滋味。
他师兄长发一缕一缕被汗打湿,落在肩头背上,更衬得肤色如玉,听到顾怀昭苦苦求饶,才单手捧著顾怀昭的脸,轻柔地哄他:“师弟,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顾怀昭被翻来覆去地做了好几回,後x灌满了白浊黏y,哪里还敢轻易地信他。
应雪堂每到极乐之巅,便尽g拔出,只把分身头部顶进x口,一下一下浅尝辄止,分明是怕良辰苦短,想再拖延几个时辰。他看顾怀昭怕得厉害,慵懒一笑,俯下头来,轻轻吻过顾怀昭的嘴角,只说:“明明是师弟先来撩拨我的。”
顾怀昭死死闭著眼睛,眼角通红,汗水和泪水都混在一处,声音喘得厉害。
随著应雪堂狠狠一送,他抵在应雪堂小腹的分身忍不住又泄了一回,双丸一缩一缩地发疼,连体y也稀薄如水。应雪堂见他实在s不出什麽东西来了,这才作罢,双臂箍紧了顾怀昭,不再忍耐情欲,全力抽送了几十下,在他身体最深处泄了出来。
顾怀昭眼前一黑,疲软的分身受到刺激,也跟著轻颤了几下。
被激烈开拓过的後庭,还没办法完全合拢,应雪堂半硬的分身留在里面,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被收缩的xr缓缓挤出。等顾怀昭缓过气来,发现应雪堂没有拔出的打算,忍不住伸手推了推,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回去吧。”
应雪堂搂紧了他,气息还有些不稳,断断续续地笑道:“我早就说要回去了,明明是师弟自己反悔……”
顾怀昭被他说得羞愧交加,深深垂下头去。原本两人做完第二回,应师兄是说过衣袍上草屑太多,想早些回去,到床上好好地休整一番。只是翻滚之际,不知道谁压碎了一个细瓷瓶子,等瓶中香气漫开,谁还记得什麽章法。
一开始似乎是自己占了上风,急吼吼地扑上前去,压著自家师兄亲吻了好一会,直到被那人反制住,彻底吃干抹净……
应雪堂把顾怀昭揽在怀里,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总算餍足一笑,起身把自己收拾妥当,回过头来想帮顾怀昭的时候,那呆子已经自己擦拭过,把衣物穿得严严实实。
两人互相搀扶著,慢慢从星月崖上走回小院。
顾怀昭累得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挨枕就睡熟了,留下应雪堂一个人翻开那本名册。
等天公放亮,满天星子被晨光盖住的时候,应雪堂拿了他的腰牌,把顾怀昭名下的差事一一做完。
他年纪轻轻,剑法已有大成之势,年轻一辈中无人能与他比肩,山路上提水的弟子见了应雪堂,脸色都变了几变,似乎想不出谁敢差遣他。
应雪堂自己也有些奇怪,他素来独善其身,与人结识,表面上装得再温和有礼,心底也是冰川万重。为那人奔波,却没有半分不情愿,细究起来,恐怕是知道为那人做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被牢牢记住,换来同等分量的情意。
应雪堂这样一想,竟是有些陶陶然了。常言世间难事,一是心上人的好生相待,二是好生相待心上人,不像他们,一个锱铢必较,一个有恩必报,每多爱那人一分,那人必多爱自己一分。
应雪堂这样拿著顾怀昭的腰牌,连做了几日的杂事,等顾怀昭拿回腰牌,再去提水练剑的时候,身边忽然围了许多热络的人。
顾怀昭虽然不明缘由,却记得前世下山,其中许多人凉薄的嘴脸,被再好听的甜言蜜语捧著,也不可能卸去心防。
就这样尴尬熬了几日,紫阳山山主突然差人请他。
顾怀昭不敢不去,等上过早课,一个人进了後殿静室,行了大礼。
孟山主高冠鹤氅,坐在三清画像前,丰仪如玉,比神仙画像也不遑多让。他先问顾怀昭功课,再问衣食起居,最後拉著顾怀昭的手,和蔼可亲地安抚了一番,提一提把他捡回紫阳山习武的缘由,许一许前程。
顾怀昭眼皮直跳,知道他後面要说正事了,把额头抵在蒲团上,使劲挤出无有不从的模样。
孟山主这才道:“你和雪堂亲近得很,闲暇之时,可以多和他比武切磋,互相演练。山中最好的剑谱都是择人授业,我有心传授你几本,看看无双剑法强些,还是紫阳剑法强些。”
剑似生平37
顾怀昭深深埋著头,一个字都不敢应。
这些话,前世不是也听过吗?他那时怎麽答的?
孟山主淡然道:“是我将你领回紫阳山,你品x如何,多少能看出一二。”
是了,又是这句话,上一世他就在心里讪笑,此时更是神游天外。
孟山主拿起一旁的茶碗,用杯盖在杯沿刮了两下,低头品了口茶,才说了下去:“论功底,论资质,论悟x,你都远远比不上旁人。好在你还有一项长处,你够专注。”
顾怀昭左耳进右耳出,这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浑不放在心上,只是迫於形势,仍要装出万分惶恐的样子来。
孟山主捧著茶杯,低著头,也不知道在想多少年前的事:“我学剑的时候,资质也算少有,效儒师弟却是百年未曾有过的剑术奇才。可惜他除了剑术,还在许多事上分神。棋术算得上国手,书画风流更不必说,每有新赋,便引得洛阳纸贵。”
“在山上头一年,我的剑术比他差得远了,十招就败下阵来;第五年的时候,我们再比试,他花了太多心思学布阵,我跟他对上五十余招才败;等到第十年,他机关傀儡之术已经大成,我却能在他手里僵持百来招。”
“近五年来,我自信剑术修为,已经胜他一筹,只想跟他再比试一番。”
“可无双庄早就毁了。”
顾怀昭听他提及应效儒的事,连忙竖起耳朵,满腔心思都被拉了回来。有些话虽然曾经听过,但只有见过生死,才知道每一句话多重。
可惜孟山主说到这里,就极为平淡地转过话头:“我之所以把你领回山上,让苗战教导,是因为他最为刻苦,若非天赋所限,早该声名大振了。到了你这一辈,有资质好的人,却没有专注的人。你资质平平,但一辈子做这一件事,却是足够了。”
顾怀昭听到最後一句,竟是浑身一震。
他自己不也是这般想的吗?只要这一辈子,做好这一件事,以後不用处处受制於人。
孟山主淡淡道:“顾怀昭,我说了这麽久,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顾怀昭额角冷汗直冒,权衡了半天,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是怎麽回的,当即依葫芦画瓢地说:“山主说笑了!就算是一片瓦,一潭臭水,想要夸它,也能找出夸它的话来。但实情如何,顾怀昭还算有自知之明。”
山主微微一笑,他看上去不过是三十多来的人,保养得当,只有两鬓长发染著霜华:“效儒师弟的无双剑法,是下山之後才创的剑招,我虽没见识过,但常言剑似生平,回想效儒师弟为人,多少能猜到是怎样的套路。使剑的时候必定剑气激荡,先声夺人,又留了层出不穷的後手吧。”
顾怀昭不敢接话,但心里早就震惊得五体投地。
孟山主忽然伸手,缓缓m过供在三清画像前的藏锋铁剑,双眸静如古井水,毫无起伏地说:“我的剑,也似生平。”
“我没有千百後路,只有一样心诚,这套剑法交给你来练,最适合不过。”
顾怀昭心里怦怦直跳,若说不动心,倒是谎话了。他忐忑不安地问了句:“我要是答应下来,山主会不会另有差遣。”
孟山主目光落在他身上,许久才一笑:“我不是说过了,效儒师弟辞世,我和他的比武之约此生无期,想借由你和雪堂斗剑,看看无双剑法强些,还是紫阳剑法强些。”
顾怀昭听到这件事扯到应雪堂,身上的热意霎时退了,他好不容易能跟那人相守,怎麽舍得加任何一点变数。
何况那人已经教了他无双剑法,就算天下有再好的剑谱,再高明的剑术,他怎麽舍得去学?
哪怕是……那人此生挪开剑谱,不愿让他多看一眼,多年前的动容仍越过漫长光y,准确无误地将人心捂暖。
山主看他神色,多少猜到结果,不悦道:“这点小事,你也不肯。”
顾怀昭彻底记起来了,他当年g本无心学剑,每日里得过且过,似乎也这样拒绝过一次山主。然後山主怎麽说的?
是了,好像说要看看他的手,之後便让他出屋,再然後就没了下文。
孟山主果然开口:“我看看你的手。”
顾怀昭将手伸出去,做好了被赶出屋外的准备。他那只手皮肤极为chu糙,指骨和掌心处不知道磨出了多少剑茧,虎口更是被磨得血迹斑斑,草草缠著几圈纱布。那是他今生苦苦练剑,日夜不辍的伤。
孟山主看了半天,忽然朝他笑了一笑,从怀里取出一本剑谱,塞在顾怀昭手中,只道:“凭你满手的伤,不肯就不肯吧。”
剑似生平38
顾怀昭怀里揣著那本剑谱,冒著细雨跑回来,发现几日没人修整,自己院子又开始漏雨,随著屋外雨势渐大,汩汩水柱从破洞中注入屋内,院里院外都是迷蒙水气。
顾怀昭把剑谱放在案上,从屋檐下的瓦堆挑了几块新瓦,冒雨翻上房顶,把洞挨个补上。屋檐断断续续的水滴这才化作一道水帘,千万重青山,百十片灰瓦,都被凄迷雨势狠狠刷下一层皮来。
他一个纵身下了房梁,把湿透的外袍脱在门槛,拽过发尾捋下几滩水,这才坐到案前。虽然路上雨水绵绵,剑谱内页仍旧完好无损,只有封皮上的字稍稍晕开,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窗外雨声如潮,顾怀昭拿起剑谱,开始细细翻阅起来。
剑谱第一页写著紫阳第十七代传人孟长青所创,生平如何的一段题字,之後才是总纲。顾怀昭耐著x子看了几页,越看越是心惊,只觉得孟山主确实算得上紫阳山第一人,许多见解都闻所未闻。
他把古往今来的招式归为点、钩、剌、劈、撩五种,又扬言兵器在手,无论内功多深,剑法多高明,手腕、手肘、肩膀翻转的范围都有限度,因此在一页详尽的经络图上,用朱笔圈出这三处关节转动的弧形,g据对方剑招种种变化,归纳出一套後发先至,招招攻向对方肩、肘、腕的剑法来。
顾怀昭再翻过几页,人已经忍不住一边看,一边默记口诀,什麽“肩膀最钝,伺机图之,其次手肘,再次手腕”。
等翻到下半册,看到紫阳剑法的十一招剑诀,顾怀昭更是看得入神。上面招招写的详尽,对方刺向身前,该如何侧身伤敌,对方横刀劈砍,要如何挑其手腕,一收一放都得窥剑道。和无双剑法先比,这些剑招古朴凝重,毫无花俏,然而顾怀昭两世见过的武功,恐怕都没有这一本来得j妙。
顾怀昭来回看了几遍,身上忽冷忽热,手抖个不停,直到看清剑谱上的小人是左手持剑,这才如释重负。想来孟长青是为了更迅疾地击破敌人右手,这才定为左手剑法。
他练不了……幸好他练不了!
他好不容易跟应雪堂交心,一路行来,简直是杯弓蛇影,唯恐有什麽风吹草动,把眼前种种吹得一场空。
顾怀昭深吸了口气,把剑谱仔细收好。想到师兄今日下山办事,也该回来了,又抓了把竹伞,披上蓑衣,急急地跑到山门接他。
应雪堂果真在山亭避雨,也不知道他在亭中站了多久。顾怀昭在积水里一路跋涉著赶过去,好不容易站在他面前,撑起纸伞为他挡雨,可应雪堂还木然站著,一身寥落寒意。
顾怀昭只好牵了他的手,把伞举得高高的,一步步领著他走进雨里,笑著问:“师兄的事还顺利吗?”
斜飞的雨水迎面扑来,应雪堂双肩落满了跳跃的水珠,轻轻地回了一句:“有人给我报信,我怕山主为难你,就早早地回来了。”
顾怀昭脚下一顿,片刻後才满脸堆笑道:“应师兄多虑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微颤的语气平稳下来,“山主赠了本剑谱给我,可惜是左手剑法,我看过几遍就收好了,回去师兄也看看!”
应雪堂冲他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得像三月春风:“我不屑於看。”
顾怀昭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张了张,半天才挤出话来:“我以前也试过左手拿笔,可写出来的字都不成样子了,更别提左手持剑,我练不了的……”
他并非驽钝之人,多少猜到应雪堂身上的寒意跟孟长青有关,在这件大事上,哪里还敢有一丝隐瞒。人紧紧跟著应雪堂,一会说自己并未多看,一会说练不了。
说到嘴干舌燥的时候,应雪堂才微微闭上眼睛,极轻地应了一声:“我父亲死的时候,手里捏著一片布料,那是几位长老惯穿的料子。我不想你跟他们沾上半点关系。”
顾怀昭如受雷击,拼命点头。
应雪堂又朝他笑了一笑:“可话又说回来,师弟当年的玉箫剑法,也是跟山主学的吧。”
剑似生平39
顾怀昭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手心冰凉,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应对,应雪堂已经大步向前走去。
“师兄!”顾怀昭浑身发抖,连伞也顾不上打了,摇摇晃晃地跟在後面。
两人拉扯间,顾怀昭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怕你不会信。”
应雪堂轻声笑道:“师弟多年前就剑法老辣,连我也不是你的对手。若说没有高人指点,不怕笑破了肚皮?”
顾怀昭快走了几步,拦在路口,虽然有蓑衣遮挡,x前颈後仍被泼得冰凉一片。
应雪堂轻喝道:“让开。”
顾怀昭手张得更开,眼眶通红,勉强露出一个笑来,人还在说:“我没有骗过你。”
应雪堂扬眉反问了一句:“没有骗我?玉箫十二剑才教到前五招,师弟就把第六式也使了出来,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顾怀昭颤声笑著:“我没有骗过你。”
眼看著暴雨如注,应雪堂立在雨里,朝他扬眉冷笑,顾怀昭恨不得把心剜出来,盛到这人面前。
他有的是机会辩解,要应雪堂相信他所说,却是千难万难,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苦苦哀求道:“我怕你不信,要是说了真话,师兄掉头就走,我……”
顾怀昭说到这里,忽然福至心灵,想到山上刚以曼陀罗入药,炼了一炉能让人口吐真言的曼陀丹,人不禁往前迈了一步,高声喊著:“师兄身上有带曼陀丹吗?我可以先服一枚,师兄看我发作了,你再问!”
山间随处可见曼陀罗这味药材,大夫采去可以炼制麻沸散,采花贼能制成蒙汗药,紫阳山用来逼供的曼陀丹,又格外j炼过,服用片刻,便会神智模糊,幻觉频生,把什麽话都老实交代出来。
此物有损y德,若不及时解毒,甚至会落得痴傻的下场,只有高阶弟子才能领上几枚。
应雪堂冷哼了一声,果真从怀里掏出一节细竹筒,把筒口的封蜡震碎,递给顾怀昭。
顾怀昭慌忙接过,把里面的药丸倒在手心,凑到嘴边,又看了应雪堂一眼。
应雪堂眉头紧蹙,一字一句堪比寒冰:“既然不敢吃,又何必惺惺作态!”
顾怀昭怔怔看著这人,眼里分明有无限情意,他把袖口高高挽到手肘,这才颤声一笑:“师兄看仔细了,我是真吃了,没有使什麽障眼法。”他生怕应雪堂误会他动什麽手脚,一番心血付之东流,连袖子都挽了起来,然後才张的嘴。
可真到服药的时候,应雪堂却突然伸出手来,牢牢握住他的手腕,暴怒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装模作样?”
顾怀昭生怕暴雨之下,药丸化开,急得动起手来。
应雪堂使劲浑身力气制住他,森然道:“你就算吃了,我也不会信。”
他说到这里,看著顾怀昭惨白的脸色,自己脸上也血色褪尽,他顿了顿,身形在雨中仿佛凝固了一般,嘴里却还在说:“我从头到尾,不过是玩玩,我……唔!”
应雪堂死死闭著眼睛,似乎在竭力压制要脱口而出的恶言,没等顾怀昭浑身哆嗦,说出些什麽,应雪堂忽然睁开眼,把两人手中争夺的曼陀丹抢先吃了下去。
顾怀昭这短短一瞬,竟是呆了。
等顾怀昭察觉应雪堂身体滚烫,一点点往地下软倒,慌忙张开双臂,用力揽住了他。
那药x果然极猛,不过刹那,应雪堂脸上就泛起潮红,眼中雾蒙蒙的失了光彩,靠在顾怀昭身上,声音中竟是带上了软糯的鼻音,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陷在幻觉中,轻声朝顾怀昭说:“刚才那些难听的话,都是假的,师弟现在再问我啊。”
顾怀昭心跳的极快,拼命让自己站稳一些,好支撑起应雪堂的重量。他从没想过应师兄还有这样一面,如果不是那丹药剧毒,恐怕自己要存上许多丸,千方百计地哄应雪堂服下了。
应雪堂看他没有说话,靠在顾怀昭肩膀上,呼吸滚烫,轻轻地说:“我是真心的,师弟现在问问我就知道啦。”
顾怀昭抱紧了他,几乎要流下泪啦,柔声劝他:“我知道啦。我们先回去,我去丹房领些甘草给你煎药去,毒x很快就解了。”
应雪堂不知道听到什麽幻听,眼睛迷蒙地望著他,急急地开口:“我早就动了心,只要你肯说,我什麽都信的。”
顾怀昭一颗心早已软成一滩水,只是眼下并不是说话的时机,只好施展轻功,扶著应雪堂几步一趔趄地往山上走去。
应雪堂声音越来越哑,凑在他耳边说:“我什麽都信的,只要师弟别这麽怕我。”
“我先前只是试探你一下,没想到师弟这样怕,我心里喘不过气来。”
“师弟宁愿服这等y毒丹药,也不相信我的为人……”
顾怀昭想回几句话,发现自己声音同样嘶哑,几不成声:“我知道错了,往後一定改。”
应雪堂莞尔一笑,脸上潮红一片,虚汗淋漓,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人还在不停吐露心声:“师弟不要怕我,就算你做了天大的、对不住我的事,我也舍不得对你不好。”
“我真的……动了真心。我舍不得……”
“最多求求你,求你不要走。”
顾怀昭人已经蒙了,人浑浑噩噩地扶著应雪堂往前走去,直走到丹房门口,才回过神来,牙关打颤地回道:“我也是一样,我心里满满的全是师兄。”
应雪堂半闭著眼睛,身上被毒x撩得滚烫,反反复复在说:“我是真心的,先前说的,都是气话,我真的动了心。”
顾怀昭把他扶著坐到屋檐下,自己去丹房里支了几钱生甘草,喂应雪堂嚼碎咽下了。等应雪堂慢慢清醒过来,自己运功把剩下的丹毒逼出,顾怀昭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剑似生平40
外面雨势越下越大,顾怀昭把蓑衣披到应雪堂身上,扶著应雪堂回来,坐到交椅上。
他屋里刚换上新瓦,地上还留著一滩滩水迹,顾怀昭红著脸,把自家师兄的素色道袍脱下来,拧干,晾到梁上。
应雪堂始终低著头,脸色y郁,要细看才能看出一抹薄红。
顾怀昭走到角落,一面换自己的湿袜湿履,一面用余光偷瞥。在隐隐绰绰的烛光下,应雪堂肌r分明,宽肩窄腰,毫无瘦削之感,肤色却犹胜美玉,莹莹的罩著一层白光。
仓促一眼过後,顾怀昭哪里还移得开眼睛。
应雪堂被他看得恼火,狠狠别过脸去。他想到自己长发尽湿,此刻不知是何种狼狈模样,忍不住用五指拢了拢散在肩头的头发,等惊觉有失体统,才猛地收手。
顾怀昭嘴角忍不住上翘,发现应雪堂瞪了过来,慌忙面容一肃,目不斜视。
应雪堂哪肯罢休,怒道:“你笑什麽?”
顾怀昭目光在他身上飞快一扫,见应雪堂长发打湿後,发尾微卷,缠在他结实双臂上,别有一番张狂美感,小声宽慰了一句:“这样……也好看。”
应雪堂喝道:“胡闹!”
檐外狂风暴雨,气势如潮。两人围著一点豆火,呆在这样一间陋室里,身上都在滴水。应雪堂也想跟顾怀昭共处一室,可一想到刚才如何失态,如何用软绵绵的语气苦苦哀求,登时羞恼莫名,浑身如同火燎。
顾怀昭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跟他想到同一件事,嘿嘿一笑。
应雪堂几乎把硬木扶手捏碎,冷著脸道:“今天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顾怀昭捋著湿淋淋的发梢,腆著脸又往前凑了凑,站到应雪堂身前,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应雪堂脸上羞恼的红晕,悄声问:“师兄说的是哪一件?”
应雪堂g本不敢看他,身上寒气凛然,简直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你心里清楚。”
顾怀昭长长“哦”了一声,只道:“师兄放心,我一定忘了此事。”
应雪堂倒吸了一口气,不觉失声道:“你……不许忘!”他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脸上又凶狠了几分。
顾怀昭蹲在他身前,痴痴地看著他,上一刻只觉从未这麽快活过,下一刻还要快活百倍,人生若能常常如此,难怪烧香祈寿的人络绎不绝。
应雪堂咬著牙说:“你实在是胆大包天!”
顾怀昭笑容更盛,哪怕屋外大雨下得像天破了个洞,滚滚银河之水倒倾,对他来说,也是良辰美景。
应雪堂骂个不停:“你实在是……”他说到一半,看到顾怀昭微张的嘴唇,却忍不住心跳渐快。自己吃了这等大亏,就是亲上一亲,也无妨吧?
没等应雪堂想出个结果,顾怀昭已经凑了过来,他揽著应雪堂的脖子,毫不客气地深深一吻,舌头里里外外搜刮够了本,才把两人嘴角的银丝舔断,嘿嘿笑道:“师兄先叫我不要怕,现在又来怪我色胆包天?”
应雪堂眉头紧蹙,呼吸急促,看著他,连眼角都染上薄红。
顾怀昭一吻过後,心满意足,发现自家师兄神情变幻,忽然有些後怕,慌忙道:“师兄刚刚解了毒,怕是累了……”
应雪堂哪里肯放过他,勒著顾怀昭的腰把他单手抱起来,摔在榻上。顾怀昭吓得动弹不得,等回过神来,想起几日下不了床的惨状,更是面色如纸,只想坐起来。
应雪堂沈著脸按住他,手却是滚烫的,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是说好了,不要怕我,嗯?”
顾怀昭见他用的是服下曼陀丹的语气,猜到自家师兄恼羞成怒了,慌得挤出笑来:“哪里哪里,虽然不怕,但看著师兄剑法高超,闻声救苦,心里依然敬佩得很!刚才那些话,实在太过放肆,我知道错了。”
应雪堂冷哼了一声,咬著他的耳朵骂:“说得好听。”人伸手一扯,把捆纱帐的布条扯在手里,压著顾怀昭,用布条把他右腿绑了起来。
顾怀昭一条腿吊在半空,布条紧紧勒著膝盖,一坐起来,骨头就像对折了似的难受,如果躺平了还好受些。顾怀昭猜到逃不过了,只好小声说:“轻一点。”
应雪堂一言不发,把顾怀昭衣衫除尽,自己舔湿手指,扩张了半天,等顾怀昭呼吸乱得不成样子,终於挺身直入。
顾怀昭捆住的那条腿被捅得晃来晃去,後臀被应雪堂不住捏揉,下半身悬空,只有脑袋顶在床上,一上一下,比以往撞得更深更狠。
顾怀昭两条手原本还死死抱著应雪堂,实在抱不住了,这才撑到榻上。
应雪堂抽送到後来,发现分身被xr绞得死紧,每一下都要用些力气才能拔出,更是无法自抑。两人胡天胡地地做了几回,云收雨散後,应雪堂把布条解开,仔细舔著顾怀昭腿弯被勒出的红痕。
两人听著雨声,挤在同一张窄榻上,顾怀昭挑了几件前世不那麽惨烈的旧事,一件件讲给应雪堂听。
他说他死过一回,老天开眼,让他重活一次,因此会使许多chu浅功夫。
他说应师兄以前待他极好,连不外传的无双剑法,也一招一招教他。
只是说到闯入禁地、被逐下紫阳山的事,顾怀昭便开始含糊其辞,後面的事更是一句带过。
应雪堂始终认真听著,听到自己教过他无双剑法,脸色骤然变了变,搂紧了顾怀昭。
顾怀昭说完这些,试探著问了句:“师兄信我吗?”
应雪堂低声道:“我信。”
仿佛浩浩长空一碧如洗,顾怀昭心里y翳也一扫而空,他反抱住应雪堂,睡了平生最安稳的一觉。
等他睡熟了,应雪堂才颤声笑了:“可我不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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