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冤

第 4 部分

被盖上一层厚厚的黄被,在烈日的照s下烤人。尤其是那些玉米、高粱的叶子都卷成了筒,像一个个小喇叭,有的抬头朝向了天空,有的垂头低向了大地。很多老百姓说,今年是几十年来最旱的一年,连水库、河流、池塘也明显的缺水。
在直通江南市郊区监狱的马路上,赵玉香左手拉着翠翠,右手拎着包袱,两人头顶着烈日,不顾满头大汗,焦急地向前走着。远远看去,监狱的大墙有3米多高,墙上拉着电网,拐角处都有岗楼,上面站着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尤其是解放军战士背着的大枪上的刺刀,在强光的照s下,显得雪白发亮,再加上几个流动哨兵的走动,刺刀和刺刀的反s光影照在高高长长的墙壁上,有无数条光线在大墙内外晃动,让人感到这里离死亡越来越近。墙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地,墙内是几栋铁窗铁门的二层楼房,高墙中间紧紧关闭着大铁门,令人望而生畏。让外人看不懂的是,大墙内外竟看不到几棵大树。可想那些犯人连个树荫都找不到。赵玉香和翠翠根本不会想到这是看管犯人的需要。
翠翠瞪着恐惧的眼睛握紧赵玉香的手说:“乃乃,我怕,我怕!”
赵玉香低头看看翠翠,又抬头望望监狱的高墙说:“不怕,不怕,咱们在这坐会儿,稳定稳定神儿再去。”
祖孙两人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找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赵玉香脱下上衣盖在翠翠的头上。不一会儿,翠翠就闭上眼睛睡着了,眼角上不停地流着泪水。嘴里不停地说“我怕,我怕。”赵玉香把翠翠搂在怀里说:“翠翠,好孩子,不怕,不怕。”连说了几句后自己也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祖孙俩的眼泪湿润了脚下大片黄土。
赵玉香拉起翠翠迈着沉重地步伐向监狱的大门走去。此时,赵玉香和翠翠的脚步却越来越犹豫。因为赵玉香和翠翠同时在想:“还能不能见到刘锁森?”
在监狱的大门前,赵玉香稳了稳神,伸手敲响了监狱的大铁门。几声过后,只见大铁门套着的小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名正在值勤的警察。
二人急忙向值勤的警察大声请求道:“我要见我儿子锁森”,“我要看我爹”。
值勤的警察问:“你们是哪儿的人?与案犯什么关系?”
赵玉香说:“我们是青龙县跃进公社花月大队的人,我是刘锁森的母亲,这个孩子是他闺女。”
翠翠扯着警察衣角满脸泪水地说:“我要看我爹。”
值勤的警察说:“他在几队?什么编号?”
赵玉香说:“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前天被法院判了死刑的。我们祖孙俩来见他最后一面。”
“哦,我知道了。你们有什么证件吗?”执勤警察问。
赵玉香哆哆嗦嗦地赶紧掏出户口本递了上去。
值勤的警察仔细看了看户口本后说:“今天不是探视日,不能见,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翠翠一听让先回去,立刻哭喊着:“我不回去,我要见我爹,我爹快被枪毙了!”
“同志啊,你看我们这一老一小的,大老远跑来多不容易啊。求求你了,来翠翠,给警察叔叔磕头。”说着,赵玉香就要按翠翠。
“别,别,别。你们祖孙俩着实不易。这样吧,你们先进来登记,我请示一下。”说罢将二人带进门卫室,叫赵玉香在登记册上填写,自己进里屋,拿起电话向领导请示。
过了一会儿,值勤的警察放下电话,出来对赵玉香说:“领导特批你俩今天进去探视。刘锁森在四大队,他的编号是4076。你俩进大门后,过前面这个办公楼再往右拐,第二栋楼房就是四大队。”
赵玉香对值勤的警察说了声:“谢谢你了,同志。”说罢拉着翠翠向监狱的四大队走去。
二人到了四大队,值班的警察像是得到了通知,把她俩直接带到了一楼的会见室。只见这个屋子是长方形的,有二十来平方米,窗框上镶着铁条,一侧的墙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另一侧墙上挂着不少监狱的规章制度。屋子中间放了一张桌子,两面各放了一把长条橙子。
值班的警察让她们俩在里面的长条橙子坐好,又拿出了会见登记表,让赵玉香填好后,指着另一名三十五、六岁左右的警察,对赵玉香说:“这是我们李教导员。”
“李教导员,你好!”赵玉香赶紧起立对李教导员说。
“我叫李侃。你们这个包袱是给刘锁森的吧。”李教导员说。
“是啊,就几件换洗衣物。”说着又从身后拽出翠翠,“还不问叔叔好!”
翠翠小声说:“李叔叔好!”
“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李教导员接着说:“根据监狱规定,这些东西只能由我们转交。请你们配合一下。”
赵玉香连忙说:“行啊,行啊。只要我能见到我儿子,孩子能见到她爹什么都行。”
李教导员与赵玉香核对完包袱内的衣物,把包袱皮和茶缸还给赵玉香,对门外的一个年轻点的警察说:“你先把这几件衣服送去检查,然后把4076号带来。”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赵玉香看见从走廊远处,两名警察中间走着一个带着手铐、脚镣,剃着光头,身穿蓝色囚服的囚犯,脸上显露出恐惧和沮丧的表情,囚服上印着“郊区监狱4076号”的字样。赵玉香暗咐:“这就是我的儿子?”
刘锁森一进会见室,看见了赵玉香和藏在赵玉香身后只露出一张小脸,瞪着大大眼睛的翠翠,大叫着:“娘,翠翠。”就要冲过来。
两名警察说了声“别乱动!”,说着把刘锁森按坐在赵玉香对面的长条橙上。
李教导员看着三人的六行热泪,说:“探视时间有限,你们挑干的唠吧。”说罢和另两名警察一起到门外隔窗监视。
会见室内赵玉香首先止住了哭泣,厉声问道:“玲玉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给我说清楚。”
刘锁森擦了一把眼泪,说:“我没害玲玉。娘,我冤枉!”
赵玉香气愤地说:“胡说,报纸上都讲你彻底坦白交待了杀人罪行。报纸还能说假话吗?”
“他们才是胡说,我根本就没杀人。”刘锁森大声吼叫着。
“那你怎么承认是你杀了张玲玉呢?”赵玉香也大声地问着。
“我承认?才不是呢。你、你先看看这,这,这都是他们打的。”说着刘锁森站了起来,脱掉上衣,露出一道道被皮带抽过的伤痕。
赵玉香惊讶的看着刘锁森身上的伤说:“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赵玉香坐在凳子上看着刘锁森满身伤痕,泪水止不住地流着。翠翠被刘锁森的动作和他身上斑斑血迹吓得扑到赵玉香的怀里,只是张着大嘴却不知道哭了。
刘锁森伤心地说:“那天胡所长把我抓起来,直接就带到了县刑警队,不让我睡觉,他们却分四班倒,轮翻审讯我三天三宿。我始终说我不知道我媳妇是怎么死的,我没有杀人,咋能编出杀人情节啊。从第四天起,他们就开始不给我饭吃,不给水喝,我一说饿了、渴了就给我灌辣椒水,把我吊在门框上用皮带抽打,我被打昏过去就泼凉水,非让我承认杀了玲玉。刚才给你们看的就是当时被打的伤。对了,他们还用手摇电话给我过电,我这手上到现在还化着脓呢。”说着刘锁森伸出右手的食指给赵玉香看。
赵玉香一边看着儿子食指尖的结痂一边说:“儿啊,咱没杀人,说死也不能承认杀人啊。”
“他们把我连续折腾了好几天,我当时已经四肢无力,头晕眼花,神志不清了。我记不得是啥日子了,反正我就象是被”拍了花“似的,稀里糊涂的在他们写好的纸上签了字,按了手印。那上面写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啥。”
赵玉香突然问:“你与钱红的事是咋回事?为什么都说你俩搞破鞋?”
“钱红是我上小学时的同桌,我们只是好在一起闹着玩,绝对没有他们说的那种关系。”刘锁森委屈地说。
赵玉香又问:“那钱红为什么跑没影了?”
刘锁森说:“你问我,我问谁呀。我哪知道她为什么跑啊。”
刘锁森接着又说:“娘啊,我媳妇没了,我就够倒霉的了,我再被冤死,我闺女可怎么办呀?。”说罢一边哭着,一边伸手要抚摸翠翠。翠翠挣脱了刘锁森的手后,急速跑到赵玉香的怀里,两只泪汪汪的大眼睛始终盯着刘锁森。
赵玉香怒气冲冲地说:“连翠翠都不相信你说的话,还有谁能相信呢?”
翠翠也说:“你坏,就是你害死了我娘,连老师都这么说,是你把娘推到池塘里淹死的。”
刘锁森蹲下再次去拉翠翠,翠翠又从赵玉香的怀里跑出,躲到了赵玉香的身后,连连说了几句:“你坏,你坏,你最坏!村里的人都不理我和乃乃,还有二叔和二婶。同学们骂我,打我,连学校都不让我上学了。”
刘锁森听着翠翠说出的每一句揪心的话后,哭丧着对翠翠说:“不是爹骗你,你娘真不是爹害死的。”
翠翠瞪着大大的眼睛,鼓起小嘴指着刘锁森的鼻子说:“我不信,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刘锁森面对娘的指问和闺女的三个“不信”,精神全面崩溃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连自己的娘和自己的闺女都不相信自己说出的话,认为再也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了。看来自己是死定了,就要含冤离去了。
刘锁森失望的站起来,对着棚顶长叹了一声,极度悲哀的跪到赵玉香的面前说:“娘,儿子就是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明白了,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连娘、亲闺女都不相信我说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能相信我说的话呀。”
刘锁森面对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和女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委屈的心情,他撕心裂肺,顿足捶胸地大哭……
翠翠看着赵玉香在不停地擦着泪水,突然,从赵玉香的背后跑到跪着的刘锁森跟前,冲着刘锁森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一双小手、一双小脚不停地在刘锁森的后背上踢打着。嘴里还不停地说:“你坏,你还我娘,你坏,你还我娘。”
刘锁森被翠翠咬了一口后,仿佛清醒了许多,他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两只眼睛闪现出极度失望的目光。太阳x鼓起了青筋,上牙和下牙咬咯咯作响,摆出了一副彻底绝望的架势,看着眼前这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和女儿。
这时,赵玉香和翠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吓得不知所措。赵玉香立刻说:“儿啊,你想干什么?不会是也想害死你娘和你闺女吧。”
只见刘锁森抬起头来,对着窗外的高墙和高墙上的电网长时间地大笑起来。这笑声带着悲哀,这笑声带着愤恨,这笑声带着绝望,回荡在监狱的上空,深深地扎进赵玉香和刘翠翠的心里。
刘锁森精神反常笑声把赵玉香和翠翠吓得挤在一个角落里打着哆嗦。翠翠死死地抱着赵玉香的脖子哭着说:“乃乃,我爹疯了,我怕,我怕。”
突然,刘锁森回过头来,面如土色,嘴角流着鲜血,大声对赵玉香和翠翠说:“娘,翠翠,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只是怨恨不长眼睛的人太多。我为不长眼睛的人活着,还不如为长眼睛的人死去。”
刘锁森向前走了几步又说:“娘,你若是亲娘,就请相信儿子。”然后,又对翠翠说:“翠翠,你要是爹的亲闺女就把手伸过来,接着爹的那颗冤魂。”
还没等赵玉香和刘翠翠反应过来,在刘锁森那颗冤枉的心支撑下,那只悲愤的右手伸向了自己的左眼球。随着刘锁森的中指和食指如两把锋利尖刀刺进眼眶,一股冒着热气的鲜血喷出后,在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的同时,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向一颗玻璃球从眼眶里滑出,被一条红线牵着吊在了刘锁森的胸前。
刘锁森忍着疼痛用手托起眼球对翠翠说:“翠翠,它能证明你爹没害死你娘。”然后,又对赵玉香说:“娘,这血能证明你儿没害死你儿媳妇。”
刘锁森又向外间走了几步大声对狱警说:“我不是杀人犯,我冤枉啊!我不想做一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啊。”
在两个警察冲进来时,刘锁森忍着剧痛,对翠翠说:“翠翠,如果你还不相信,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这时,赵玉香和刘翠翠早已被刘锁森的举动吓呆了。只见赵玉香扑到刘锁森眼前抱着刘锁森痛哭。刘翠翠吓得站在原地一直捧着双手一动不动。
就在一个警察要把吊在刘锁森胸前的眼球托起送回眼眶时,刘锁森对翠翠说:“翠翠,你拿着爹这颗冤枉的心,为爹申冤!”说着挣开警察的手,使劲地将眼线拉断,这只冤屈的眼珠如同一颗无辜的心掉进了刘翠翠的手心。
当两名警察架起刘锁森飞奔上医务室时,赵玉香和刘翠翠才反应过来。赵玉香冲着刘锁森离去的背影喊着:“娘相信你了,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翠翠捧着眼球跑到窗前喊着:“爹,我相信你了,等着我和乃乃来救你呀。”
赵玉香和刘翠翠喊完后,见刘锁森托着长长的血线远去,才感到四肢无力,依墙瘫坐了下来。那只眼球始终在翠翠幼小的手心里捧着。
当赵玉香和刘翠翠再次站立起来时,大脑里才闪现出刚才所发生的一幕。祖孙两人细细地看着翠翠手心里的那颗被鲜血凝固了的眼球。两个人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眼球上,才有了点点光泽。它像这满墙、满地、满桌和翠翠手上的鲜血一样在无声的争辩着。正是这只活生生的眼球看到了许许多多不平之事。正是这只再也看不见是非的眼球坚强起赵玉香和刘翠翠为刘锁森申冤的决心。翠翠说:“乃乃,我怕,我怕呀,这只眼睛总是在看着我。”
赵玉香拿起带来的茶缸和包袱皮,带着翠翠进了卫生间,把缸子刷净,然后,把刘锁森的眼球放进缸里,用水泡上。翠翠洗了洗手,擦了擦嘴,傻呆呆地跟着赵玉香走出那座监狱的大门。
一路上翠翠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赵玉香怀里的包袱。因为那个包袱里有她爹留给她的申冤的心。一路上翠翠的眼泪不停地流,因为那个包袱里有她爹留给她的绝望的情。
在一棵大树下,赵玉香搂过翠翠,翠翠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两行泪水像开了闸似的淌着。赵玉香精神紧张地摸着翠翠的头说:“翠翠,你不会是吓傻了吧?你要是吓傻了,都是乃乃的罪过呀,”说着抱起翠翠的哭诉着。
哭着哭着,赵玉香就象背过气一样哭的没声了。只有眼前的风儿在刮着,眼前土在飞着……
翠翠抬起头,擦掉眼泪后,又用小手理着赵玉香的头发说:“乃乃,我没傻,我在想怎么才能替我爹申冤呢。”
依赵玉香的性格,她对自己的儿子是了解的,按翠翠的感情,她对自己爹爹是相信的,他们祖孙两人怎么也不会相信是刘锁森会害死了张玲玉。但是,几十年来党和政府在她们头脑中树立起的绝对威信,尤其是丈夫牺牲前对赵玉香说的话和齐老师对翠翠说的话,使她们坚信政府不会做错事,更不可能冤枉好人。张玲玉刚失踪那阵,赵玉香不相信锁森会害死玲玉。锁森被抓走后,她不敢相信自己了,但相信政府一定会把事情真相查清楚。看到报纸上的报道和判处锁森死刑的判决书后,她几乎完全相信玲玉就是锁森害死的。今天她来探监,一是想看看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算是临终送行。二是搞清楚锁森杀人的原因,对后人有个交待。但是,当赵玉香看到刘琐森满身的伤痕,听到他的哭诉,特别是锁森抠下眼球向女儿示冤后,她开始完全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冤枉的,一定是基层的司法部门搞错了案。赵玉香暗下决心:无论今后遇到任何艰难险阻,那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绝不能眼看着自己三十年含辛茹苦带大的儿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绝不能让翠翠没了娘,再冤死了爹,成为孤儿。想到这她拉起了翠翠,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上了为儿子申冤之路。
第七章 祖孙千里寻证 巧逢高人指点
赵玉香带着翠翠走进了江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接待室。一进门赵玉香就大声哭诉:“我要为儿子申冤、我要为儿子申冤。”
接待室里负责接待的同志,急忙起立一边请祖孙俩坐下,一边说:“看你俩风尘仆仆,一定走了不少路吧,先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说着给二人到了两杯开水。
赵玉香说:“我们是昨晚坐火车从岭南市连夜赶来申冤的,青天大老爷,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说着,就开始叙述起刘锁森的冤情,翠翠站在一旁,手里始终捧着用酒泡着刘锁森眼球的罐头瓶子。
法院接待的同志一边听着一边在本上记录着,不知从哪来的记者还给刘翠翠和那个装有刘锁森眼球的罐头瓶子照了几张像。
赵玉香诉说完之后,接待的同志说:“你是说刘锁森因杀人罪已经被岭南市人民法院一审判处了死刑?”
“是七月三十一日判的,我儿是冤枉的。”赵玉香说。
接待的同志说:“你儿子冤枉与否我不便评说,请你相信省法院会做出公证的判决。你现在应该回到市法院提起上诉,法院审理是有程序的,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你们应在15日内,将上诉状通过市法院转递到我院。”
“法律程序?我不懂,我就想为儿申冤。”赵玉香说。
接待的同志笑了笑说:“你老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看,你最好找一个懂法律的人来帮帮你。”说吧接待的同志向赵玉香耐心的解释起司法程序等问题。
赵玉香听着听着似乎是明白了一些,突然说:“省司法局在哪。”
法院接待的同志说:“就在前面不远那栋楼。”说着向窗外指了指。
赵玉香说:“谢谢你了,同志,我先去找个人办理上诉。”
赵玉香要找的人就是她家邻居柱子娘的儿子刘明柱,小名柱子。柱子是和刘锁森一块撒n和泥玩长大的本族兄弟,因柱子小刘锁森几个月,一直称锁森为哥。十几年前,有一次村里的孩子们都到池塘里游泳。突然,柱子的腿抽筋了,在池塘里大声呼救,眼看柱子只露个头顶就要沉入水底,有的孩子在岸上看傻了,有的向村里跑去,大喊救人。这时,是刘锁森在岸边捡起一根粗木头g跳进水里,游到柱子身边,把即将沉下去的柱子拉起来,然后递给柱子一根粗木g子,在柱子身后推着柱子向前游。柱子借着木g的浮力,再加上刘锁森的推力,使柱子整个身子沉不下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柱子推上岸。到了岸上又把柱子倒过来控水,累得锁森躺在地上喘粗气。等赵玉香和柱子娘赶到时,看见两个人躺在地上,这才放下心。打那以后,柱子一直跟刘锁森要好,还称赵玉香为“干娘。”后来,柱子参了军,提了干,还在省城找了媳妇,转业后被分配到省司法局。具体干什么的,赵玉香不知道,但她相信柱子一定会为刘锁森申冤出力的。
赵玉香和翠翠找到了省司法局,一打听,刘明柱果然在这栋楼里办公。她俩在传达室等了一会儿,就见刘明柱走了下来。
刘明柱一见赵玉香就叫了一声:“干娘。”
赵玉香迎了过去,说:“柱子,你锁森哥被冤枉了,要枪毙了。”
刘明柱:“干娘,你别着急。这都晌午了,我先带你俩去吃饭,咱们边吃边唠,好吗。”
在一家小饭店的角落里,刘明柱看着狼吞虎咽的翠翠,转过来对赵玉香说:“干娘,锁森哥的事我听说了一些,您再给我详细说说。”
赵玉香就从张玲玉的失踪,讲到池塘惊现女尸。从公安局立案侦查,讲到刘锁森的被抓。从《岭南日报》的破案报道,讲到昨天和翠翠的探监。说着,拿出了一个罐头瓶,指着瓶子里的东西说,这就是你哥为了向翠翠表明冤屈,自己抠下的眼球。说罢,痛哭起来。
刘明柱想了一会儿说:“干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看,这个案子有些蹊跷。一是没有刘锁森杀害张玲玉的直接证据,那个门帘并不能证明是刘锁森杀的人。你想想,杀人者把死者衣服扒光,然后再烧掉,是为了消毁证据,让发现者不知道死者是谁。如果真是刘锁森干的,他应该连门帘一块烧掉啊。二是刘锁森杀人的动机有些牵强附会,虽说有钱红一个人的证词,但并没有他人证明他俩有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也没有钱红要离婚的消息啊。三是整个案情不是靠证据链连接,而是靠刘锁森的供词串连起来的,而刘锁森的供词属刑讯供下的产物,依法不能作为证据。”
一直在闷头吃饭的翠翠,突然瞪大眼睛说:“柱子叔,你说不是我爹害了我娘?”
刘明柱向翠翠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说:“从现有的证据来看,不象。”
赵玉香说:“翠翠,你别打差。听你柱子叔说。”
刘明柱接着说:“干娘,锁森哥救过我一命,你如果信得过我,刘锁森上诉的事就交给我办。”
赵玉香笑了笑说:“干娘就是这个意思。听你这么一分析,我心理敞亮多了。”
刘明柱说:“我看钱红的证言也有刑讯供的嫌疑。你得想办法找到钱红,让她把事说清楚。我这几天就去岭南市,和锁森哥签个委托书,把上诉的事办了。下一周,我回去看我娘,咱们再当面商量。”
赵玉香领着翠翠千谢万谢的离开了刘明柱,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一直捉摸着刘锁森这回可有救了。她万万没想到:她和翠翠所遭受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七天后的一个晚上,天刚刚黑,赵玉香、刘锁林、叶兰英和刘翠翠正在家里商量着什么,就听院里传来了“干娘”、“干娘”的叫声。只见刘翠翠立即冲了出去,喊道:“柱子叔,柱子叔,你可来啦,见到我爹了吗。”
刘明柱说:“翠翠,瞧把你急的。你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我跟他说了”翠翠也相信他娘不是你害的了,还要为你申冤呢“。你爹听后,情绪稳定多了。那天接待你们的李教导员是我在部队时的老连长,他还说,等你爹的眼睛的炎症消除了,就可以装上假眼球,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的。”说着,走进屋子。
屋里人急忙倒茶、让坐。赵玉香还是千恩万谢的,搞得刘明柱很不自然。
刘明柱坐下喝了口水,对赵玉香说:“干娘,你千万别客气,我和锁森是打小的哥儿们,我绝对不相信他会杀人!锁森哥的案子上诉的事,我已经办妥了。现在的关键是查找证据,好推翻一审判决。钱红找到了吗。”
刘锁林说:“这几天我腿都跑细了,公社、大队、派出所、左乡右村我都打听遍了,这个钱红在县刑警队被关了三天,出来后音信皆无,象是在人间蒸发了。
叶兰英说:“柱子哥,咱找左邻右舍和大队证实一下,证明锁森哥和钱红关系清白行不。”
刘明柱说:“这也能有用,但关键还是找到钱红,只有她的证实才能推翻锁森哥的杀人动机。他俩家的父母都不在吗?”
叶兰英说:“钱红的父母早年就病逝了,就留下这一个闺女也没什么亲戚。她老公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也没见她和谁来往过于亲密。”
刘明柱说:“我看,钱红是明知做了对不起锁森哥的事,又怕公安局找她麻烦,就躲藏起来。”
赵玉香说:“柱子,你看这样行不,你得回省城上班,并准备锁森的上诉材料,锁林和兰英留家,边上班边搜集其它证据。我估计,钱红不会藏得太远。我明天就出去,挨个村子、挨个公社的找,我就不信找不着钱红这个人。”
“对,以花月村为圆心,逐步向外扩大。这么两个大活人还能不留下一点蛛丝蚂迹。”叶兰英抢着说。
刘明柱说:“我看行。钱红的证词很关键。我曾到省高院问了一下,刘锁森的案卷还没到高院呢,估计二审开庭咋也得三个月以后。”
翠翠看大人们商量的差不多了,急忙说:“我跟乃乃去,我要去救我爹,也给乃乃作个伴,省得乃乃一个人害怕。”
赵玉香说:“行,跟我去吧。你一个人在家,又上不了学,我还不放心呢。不过,得听话。”
翠翠使劲的点着头。
当晚大家又在一起商量到深夜。
第二天早晨,赵玉香简单地做好饭,正在收拾一个包袱。里面有换洗衣服、饼子、咸菜、浆糊和一大摞叶兰英连夜写的寻人启示。然后,又从炕d里拿出一个小木盒,从里面拿出沓钱,约四五百元,看着钱她犹豫了一下,又放回一半。
在一处公路十字路口边上,赵玉香和翠翠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望着南来北往的车辆和行人,逢人就拿出寻人启示打听着。从东边的太阳出来,一直望到太阳从西边落下。翠翠趴在赵玉香的大腿上睡着了。赵玉香理着翠翠的头发,看着眼角上挂着的泪花,自己的眼泪也一滴一滴地滴在脚下的板油路上,留下了一汪清水。这汪清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无数颗晶莹的泪花,映衬着四周的电线杆上贴着的寻人启示。
人们都说,八月的中原,天气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这天的中午,太阳正毒,赵玉香和翠翠在望不到房屋的土路上顶着烈日艰难地向前走着。突然,一阵风儿吹过,太阳像掉进了深渊,大块大块的黑云向大地压了下来。紧接着密集的雨点倾盆而下,黑了天。只有赵玉香和翠翠在雨点拍打的土路上跑着。赵玉香时而摔倒,时而爬起,一溜一滑的钻进了瓜棚。
赵玉香为翠翠擦着浑身上下的泥水,看着翠翠身上的新旧伤痕,流着眼泪对翠翠说:“翠翠,疼不疼?冷不冷?”
翠翠说:“不疼,不冷。我一定要找到钱阿姨,为我爹申冤!”
赵玉香抱着翠翠,望着瓜棚内外扯不断的雨丝说:“钱红呀,钱红呀,你在到底在哪里呢?”
在一个镇子上的汽车站里。赵玉香和翠翠在长条凳子中间来回穿行,四下张望。翠翠说:“乃乃,我走不动了。”
赵玉香找了一个没有人坐的地方,让翠翠枕着包袱,躺在长条板凳上。自己又在屋里屋外不停地寻找着。不知不觉的天又暗下来了。赵玉香回到座位上刚想坐下,服务员扫地过来说:“快走吧,这儿不是你们睡觉的地方,快走、快走。我们要下班了。”说着一把拉起翠翠,推着赵玉香向大门外走去。
在小街的黑夜里,漫长的街道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灯光下,赵玉香和翠翠在长长的街道上,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赵玉香在上了门板的一家商店门前停了下来,这里有白天卖菜用的木板架子和木条子搭起的棚子。赵玉香把翠翠抱到木板架上,找了一片草袋子,把自己穿的一件衣服脱下来铺好,让翠翠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赵玉香望着这长长的黑夜和头顶上那盏像洋火头一样的灯泡,让翠翠数着天上的星星。翠翠仰望天空,一颗、两颗,一百颗,一千颗,一千零一颗,数着数着翠翠睡着了。不一会,翠翠突然说:“乃乃,快看啊,我娘从很远很远的灯光后边走来了。”说完后,还笑出声来。赵玉香在翠翠的脸上吻着,亲着。只听翠翠又说:“娘啊,娘,快点走,你快点走啊,你不知道我和乃乃都累成什么样了吗,我真的走不动了。”这时,赵玉香才发现这是翠翠在说梦话。还带点说胡话的感觉。赵玉香把翠翠搂得更紧。在去抱翠翠腿的瞬间,才发现翠翠的鞋已经是前露脚趾,后露脚跟。脚趾和脚跟已经看不清r色了。脚趾上还有被磨破后留下的伤口,在后脚跟上还清楚地看到新伤口流出的血迹。
清晨,菜床子前排了很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张菜卡,服务员叫醒了赵玉香和翠翠后,把一捆捆菜摆上了木板架。赵玉香和翠翠在商店门口的柱子上贴了张寻人启示后,顺着小街向前边走去。赵玉香在一家锅灶摆在外面的饭店前,为翠翠买了一碗面条。等一碗面条递过来,还没等赵玉香打开包袱拿出饼子,一碗面条被翠翠狼吞虎咽地吃进肚子,连一口汤都没剩。
翠翠说:“乃乃,你怎么不吃呀?”
赵玉香说:“乃乃有饼子就行了。”
卖面条的老汉说:“你这祖孙俩去干什么呀,是讨饭吗?”
赵玉香摇摇头说:“我出来找人的。”
老汉说:“就那告示上写的啊。摊上这样的事可要人命了,这让家里人跟着受多大的苦哇。”说着递给了赵玉香一碗面条汤,递给翠翠一双布鞋后说:“这鞋让孩子穿上看看合适不合适。这是几天前有一个女同志领着孩子来吃饭,给孩子穿上新的,顺便丢掉旧的。”
翠翠穿上后说:“谢谢爷爷,合适,正好。”
老汉说:“那就好,那就好,我愿你们祖孙俩早点找到人,好早点回家。”
傍晚,天空突然y沉下来,随着一阵阵风的刮起,雨点随之而下。赵玉香领着翠翠在路上跑着。在一家小旅店,赵玉香登完记,和翠翠进到一间大通铺的房间。房间里只有几个女同志,显得y沉冷落。赵玉香问翠翠冷不冷,翠翠摇着头。赵玉香又问饿不饿,翠翠还是摇着头。
赵玉香拉过一床被子盖在翠翠身上说:“睡吧,乃乃看着你睡,睡醒了明天好有劲走道。”
翠翠说:“乃乃,你说,我们能找到钱阿姨吗?能找到我娘吗?”
赵玉香说:“放心睡吧,孩子。只要我们找下去,就一定能找到。我就不信咱祖孙俩下这么大力气还找不到。”
房间里的几个女同志听到赵玉香和翠翠的对话后一起靠了过来,说:“这孩子是你的什么人呀?这一老一小的去干什么?”
翠翠说:“她是我乃乃,我们出来找人,为我爹申冤的。”
赵玉香见有人来问,就把领着翠翠出来找人的事全盘抖了出来。又拿出了《寻人启事》打听起来。
一名像是干部的30来岁的妇女说:“大姐,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带着孙女没目标,没方向,没地址地找,不是大海捞针吗。再说孩子还小,千万别把孩子坑了啊。”说着摸了摸翠翠的头说:“你看,这孩子是在硬挺,现在发着高烧。等烧坏了肺子就晚了。”
只见翠翠眼皮下垂,嘴唇干裂。赵玉香抱过翠翠说:“你可不能有个闪失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乃乃可怎么活啊。”
那位妇女拿出了一片普热息痛片让翠翠先服下半片,对赵玉香说:“这半片你先拿着,等明天早晨再服。现在给她多盖个被,发发汗,很快就能好的。”
过了一会,那位妇女看翠翠睡着了,问赵玉香:“钱红的丈夫是哪里人?”
“说是咱省东部地区的。具体地点谁也不知道,只知道是逃荒过来的。”赵玉香说。
“你看,咱现在的地方在青龙县的西边。你是不是找反了啊?越走越远了。”
“对啊,钱红很可能是跟着丈夫投亲了!你看我这老糊涂,咋连这条都没想到哇。这一个多月,走了好几百里地,算是白遭罪了。谢谢你了。同志,你叫啥名啊。”赵玉香说。
“不用谢。我叫岳晓红,是”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的。再问一下,钱红的丈夫老家是那个县的?”
“让我想想。……我们大队书记说过,好象是齐县的。哪个公社的,就没人知道了。”赵玉香说。
“有个方向,就比你这没边没沿地找强啊。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证据,救你儿子的。”岳小红说。
赵玉香不停地点着头。其他妇女也跟着说:“岳晓红原来是省法院的,她说的保证没错。”
“真的。我可是遇到高人了!”赵玉香说着,身子向岳晓红身边挪了挪。
“我离开法院五六年了,也不一定说得对,帮你参谋参谋吧。你能否把案情仔细说说?”
赵玉香立即将大儿子、儿媳妇的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最后说:“我儿子不可能干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那个钱红一定是被迫签的字,不然咋不敢露面了呢?所以我出来找她,求她饶我儿一命啊。”
岳晓红想了想,问道:“池塘女尸你仔细辩认了吗?”
“根本无法辩认。你想想,五月的天,泡水里一个月,天热再加上鱼虫撕咬,早就没人样了。”
“张玲玉嫁到你家后犯过精神病吗?”
“啥叫犯病我不懂,只是她有时头疼,精神惶惶忽忽的。”
“你想过没有,那具女尸若不是你儿媳妇张玲玉,这个案子还成立吗?”
“什么?你是说张玲玉还活着?”赵玉香惊呼。
“我是说有这种可能性啊。”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张玲玉还活着,哪来的杀妻沉尸案呢。不过,公安局能搞错吗?”
“公安局只是根据你亲家母的辨认确认的,你亲家母说的话有准吗?”
赵玉香想了想,说道:“如果你说的可能存在,那我们也四处寻找过张玲玉,咋就不见她的人影呢?”
“我说的只是一种假设啊。咱们设想,那天张铃玉精神病犯了,惶惶忽忽的向深山老林里走去,越走越远。而你们只是到她亲朋好友家和车站去找,能找到吗。”
“你说的对,我们村东面是大山,人烟稀少,谁也没往那边去找人啊。”
“张玲玉走失在东面,钱红的婆家也在东面。你若想找到救你儿子的证据,也得向东方去寻觅。”
这天晚上,俩人聊到很晚、很晚。
第二天早晨,岳晓红叫醒了赵玉香和翠翠,还递给赵玉香一张长途汽车票说:“大娘,这趟车是开往齐县的长途汽车,我送送你们。”说着背起翠翠拉着赵玉香向汽车站走去。
翠翠爬在岳晓红的背上说:“岳阿姨,你真好!等我爹出来,我一定包个好大好大的饺子给你吃。”
赵玉香也说:“你可真是活菩萨啊。我们祖孙算是遇到贵人了,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
与岳晓红同志道别后,赵玉香上了车,不一会就搂着翠翠睡着了。她仿佛看到一颗流星划过,梦见了刘锁森被押赴刑场,被按跪在一个土坑前,一个带着大口罩的公安人员拿下c在刘锁森背后的牌子,枪口对准刘锁森的后脑。这时,从一片坟地里,在y火闪现和鬼哭狼嚎中,一个冤魂向这边跑来。这个冤魂边跑边喊:“我冤那,我冤那,娘啊,娘啊,我没杀玲玉啊,我没杀玲玉啊!翠翠啊,你要替爹伸冤呀!”哭着喊着扑向了赵玉香。只听一声沉闷的枪声,刘锁森一头栽进了身前的土坑里。这枪声很响,惊起了一群乌鸦乱飞。赵玉香被吓醒了,猛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公路上另一辆汽车的轮胎爆了。赵玉香擦干脸上的泪水,从衣服的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发现自己满身只有十元钱了。
这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山顶,长途客车向着太阳的方向,在大山中穿行。赵玉香和翠翠那颗不平静的心也随着汽车轮的颠簸上下不拖底。
第八章 踏破铁鞋难觅 喜获贵人证言
赵玉香和刘翠翠急匆匆赶到了钱红的婆家,一打听,大失所望。原来钱红的婆家早在1960年就外出逃荒,一直杳无音信。赵玉香几乎找遍了钱红丈夫的所有亲戚家,也都失望而归。赵玉香出来时所带的粮票和钱,早已经吃光、花光了。白天,俩人一边查找钱红的线索,一边乞讨度日。晚上,祖孙俩就在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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