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安娜(H)

第七十一章

简易的木屋周围,花团锦簇,绿草如茵,阳光百无聊赖。福玻斯坐在门廊下,左手支着下颔,右手时不时戳着快要攀至台阶的花蕾,思绪万千。
上古神诞生于世界起源,即使当时神域内闹得天昏地暗,只要规则没有落下制裁,就能始终保持不死不灭。
但他依旧心有余悸。
上古神的生命太漫长太漫长了,其实能留存下来的记忆并不多。那一次,水神莉娅因丢失“灯塔”破坏位面规则被神罚囚禁于神殿。她的哥哥火神赫菲斯塔司为了替她报仇杀上了始作俑者格兰瑟的魔域。
一个火神当然制服不了格兰瑟,所以他没有选择出手,况且光明元素本就不擅长攻击。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向来不理世事执着于研究本源之树的木神艾洛斯竟然也参与了这场战斗,并且站在了火神这一边。
木系的禁锢加火系的灼烧,神域几近毁了四分之一。
他依旧没有出手。同时,他开始后悔了。
记忆里,红艳的火舌席卷了每一寸荒芜的土地,侵染了格兰瑟镶着暗红金边的黑袍。格兰瑟站在最后的烈火中笑得猖狂笑得肆意,宛如在参与一场盛大的宴会,却至死都不愿意化为原形。
从初生起,格兰瑟就与其余众神不一样。水、火、木、光,司掌的神都由其对应的最纯粹元素塑造,而格兰瑟却拥有真实的生命。会流血,会疼痛,还有令格兰瑟深恶痛绝的发情期。
恍恍惚惚,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新神选入,神职交替,神域不再是起初的那样荒芜。
但是谁都知道,除了上古神,新神必将踏着淋漓的鲜血,由神引者打开通往神域的大门。
有很多东西变了,也有很多东西没变。
远处,被关在壁垒之内的鸟又开始叽叽喳喳地撞击圣光塑造的墙壁,明知徒劳仍旧嘈杂不堪地挣扎,惹人发笑。
“嘎吱…”十步远处的破旧木门被推开。
福玻斯想起许久以前,在那个永远阴暗的魔宫里,总是冷漠的格兰瑟用如火焰般的眼直视他的灵魂:“福玻斯,你那不是爱她,你只是习惯。”
“你懂什么!”当时的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莉娅那么柔弱,那么善良,赫菲斯塔司却总是以爱为名伤害她。是,莉娅与赫菲斯塔斯, 水与火,天地初生时的兄妹,也是命中注定的恋人。但是莉娅需要他,需要他的安慰,他愿意为了她的笑献上一切。
“你什么都不懂…”
“呵,我不懂?你想想你这样子是多么可怕,你的肉体竟然先一步比你的理智奔向那个女人。”格兰瑟说完就闭上了眼,与黑暗融为一体。而自己,转身奔向了爱情。
那么,现在的格兰瑟,会因为爱情变成什么样子呢…福玻斯有些期待地勾起了唇角。
蓝月花纹的靴子沾染了些许污泥,鎏金的发尾好似掺了微弱的红光,空气中隐约有血腥的味道。
“传说灵树能解答万事,果真如此。”
灵树,亦是本源之树,属木元素管辖。天地出生时其实并没有神域,上古五神与本源之树都存在于现在的兰斯大陆。后来逐渐诞生了神域,上古五神因为规则只能离开兰斯大陆前往神域。同时,兰斯大陆产生了生灵接管了遗留元素的力量,元素控制力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缔造自己的领域,也就是小世界。
如果成为不了神,就无法拥有永生的机会,领域的主人就会面临消亡。
可领域本身不会。
领域内的元素会消失,同时亦会产生生灵。
尤其是人类,几乎每个领域都有人类的存在。他们弱小如蝼蚁,却始终能孜孜不倦地塑造自己的文明。
当然,人类的文明在魔法面前,不值一提。
“但是灵树仅会解答灵的疑惑,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它仅亲和木元素的生物。”
“所以我了一番周折。”
格兰瑟没有走过来,他缓缓蹲下,随手抓起一把红花。
“说起来,我发现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传说之中知晓万事的灵树竟然只被那些灵用于预测姻缘。这个作用,据说木之国内也有一棵这样的树。不同的是它会结出催情的红果,以指引食用者姻缘的对象,一人只有一次机会。福玻斯,你说这两个树是不是同一棵树?“
福玻斯看着那一大把红花被碾成鲜红的花汁,而格兰瑟就着满手黏糊糊的花汁胡乱地撩动头发。
“也许吧…”福玻斯喃喃地说。
格兰瑟轻嗤了一声:“而且,既然灵树知晓万事预测姻缘,说不准也能预言未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神引者有一个能力就是预言吧,到底要预言什么呢,为什么能预言我还没想通。但…我想知道之前的神引者是不是由木系法师担任的?”
福玻斯一愣:“好像是的…上一任的神引者在千年之前,据说是个会预言的女巫,但却没有丝毫魔法控制力。而在她之前的神引者…”他猛得皱眉,“掌木元素的神艾洛斯向来神出鬼没,我也并不清楚他的具体动向。但我可以告诉你,神引者的诞生必然意味着战争。只有战争,才能遴选出魔法掌控的最优者。“
格兰瑟缓步大片的绿地,带着不明意味的笑:“看来…规则更偏爱人类…“
福玻斯疑惑:“嗯?”
“预言。”格兰瑟掷地有声。
福玻斯瞬间就明了了,其实他早就知道预言的限度。预言,尽管规则不会让人类知道太多的真相,但一定能确保某种程度的平衡,不让人类消失殆尽。但是…格兰瑟这样真的是失去记忆了吗?这么敏锐…
“神引者总会预言到战争的开始,那同时就是遴选的开始,亘古不变。”
格兰瑟挑眉:“这样啊…”
福玻斯很好奇:“格兰瑟,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也不是知晓,这些都是我的推测。因为我发现…兰斯大陆的人类惧怕着魔兽之渊的魔兽,而魔兽之渊的魔兽却同时也惧怕人类,这样子的,背后没有推手怎么会发生战争?“
“那就是规则。”福玻斯感慨,“无法抗拒,只能接受的规则。”
“你说如果这次的战争,魔兽一举灭掉人类的话,是不是就是超出了规则?”格兰瑟笑得恶劣。
福玻斯怔愣地直视着他的眼,尽管是魂体状态,他依旧被格兰瑟的这番话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格兰瑟就用同样的语气对他说过:“福玻斯,你说如果把神域毁得一干二净的话,是不是就是超出了规则?”
所以,他刻意认下了打翻“灯塔”的罪名,在烈火中寻求超出规则的死亡。
此刻,福玻斯近乎是一字字蹦出来的僵硬:“规则最喜欢平衡,也不容许有人反抗。”
“罢了。”格兰瑟散漫地掸了掸衣角的灰尘,“安娜醒了吗?”
“没有。”
下一秒,木屋的门被推开了:“佐伊在…啊…”
圣光拉成金色的丝线,拢成一张柔软的蛛网,网住那个因为惊吓差点摔倒的少女。
福玻斯忽然觉得,能将圣光力作用发挥到极致的只有格兰瑟了…除了基本的治愈,战斗也不在话下,随即他情不自禁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得益于圣光茁壮成长的花花草草。
就连撩妹都那么拿手。
要是自己也会的话,没准早就从赫菲斯塔斯的手里把莉娅抢过来了。
“安娜,你现在怀着孕,我希望你不要再这么鲁莽了。”
格兰瑟的语气温柔得可怕,安娜却被吓了一跳:“怀…孕!?“
格兰瑟郑重其事地点头:“据灵树所言,孕妇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说着,他走过来搀住了安娜的手,蛛网瞬间化为了金色的碎片消匿在空气中。
“不…”安娜抗拒。
格兰瑟凑到了她的耳边,温热的吐息让她的身体瞬间软了几分:“我不会容许你打掉这个孩子的。”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腹部,金色的眸子在主人刻意温柔的时候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你会喜欢上他的。”
一旁的福玻斯觉得有点醉,上一秒说着毁灭人类的人到底是谁…
安娜推拒的动作小上不少,因为她发现那是徒劳的:“你离我远点,你身上是…血腥味吗?”
“当然不是。”格兰瑟回答的异常得快,“是这边灵的恶作剧。”然后,他的语气又变得明显柔和了起来,还带着跃跃欲试的意味:“我的孩子面对的只会是善良与美好,这些红色的东西只不过是一种独特的花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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