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

计我爸要是知道他还有个从没见过面的大爷……未必反应比我淡定。”苦笑了一声，叶桅再次握住谢可毅的手，“总之，真是多谢了，辛苦您跑这一趟，要不，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些了。说真的，不怕您笑话，我到现在还耳鸣呢，是真反应不过来啊……”
“其实，我也很惊讶，祖辈有这样的故事。我还想过要不要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毕竟我是记者。可又一想，还是算了，就让逝者安息吧。”
“也对，也对。”叶桅深表赞同，而后试着提议，“那，您看，既然现在事情都理清楚了，您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休息，过后再来，咱们一起去选一块墓地？再好好聊聊聚聚？”
“那再好不过了！”边说边站起身，谢可毅最后又和叶桅握了握手，表达了数次感谢，互换了电话号码，便背着包离开了。
而叶桅，则在把对方送出胡同之后，回到店里，看着桌上那一大堆东西，半天，只是无言。
果然，还是像做梦一样。
他不知该怎么评定祖辈的故事，该怎么揣测他们的心情，义无反顾远走他乡的也好，咬紧牙关切断往来的也罢，九十年前的旧梦，怎么重温？谁来重温？又该不该重温呢……
怀表，钱包，照片，吊坠，书籍……每一件物品，都凝刻着岁月的痕迹，现在这些物品交在他手里了，他甚至不敢轻易碰触，因为不会再有比岁月更加沉甸甸的东西。
坐在椅子上，小心把咖啡杯和曲奇饼都暂时移到一边，他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英文书。
慢慢翻开，他格外惊讶的，在这本书的中间，看到一朵花的标本。从形状看，像是仙人掌类的植物才会有的独特造型的花朵，干燥，脆弱，但是形态完好。
那一页上，似乎是一首诗歌，英文原文的旁边，还有格外俊秀的字体书写的中文译文。
“可知柠檬花开处……”刚念了第一句，就听见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叶桅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汤路遥，赶紧冲对方点了个头，他小心翼翼慢慢合上那本书，放在桌上，随后起身去开门。
“我以为你还没起床。”瘦瘦的中年男人冲他笑笑，把一串钥匙装进衣服口袋，“本来想自己开门的，结果看你在里面坐着。”
“啊，是，本来，我也是打算吃点东西喝个咖啡再睡个回笼觉来着，可谁知道呢。”凑过去亲了亲对方，他关好门。
“都喝了咖啡了，还怎么睡回笼觉啊。”对方笑他。
“你不知道你爷们儿我能耐么。”挑了一下眉梢，叶桅反过来问他，“汤骐怎么了，非得把你叫回家彻夜长谈？”
“没彻夜长谈，就是刚上班，压力大，想聊聊。其实这孩子，心里还是挺脆弱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当爹的太宠他。”叶桅撇了撇嘴，“下回，你就跟他说，有事儿别找你，找叶一洁聊去，他们俩不是一直混的挺好的么。都二十三了，还占着自己爹不撒手……”
“好好好，听你的。”想着这家伙居然连他儿子的醋都要吃，汤路遥没辙的笑着叹了口气，他迈步往里走，一侧脸，就看见了那一桌子的老物件，“你……这是干嘛呢？”
“这个吧……说来话长了就。”拢了一把头发，叶桅伸手抱住对方，拍了拍那单薄的后背，又连续亲了他好几下，才松开手，“你先去坐坐，我给你泡个茶，切块蛋糕，今儿我一大早就听了一段儿错综复杂的~尘封百年的~爱情故事，待会儿我理理思路，一点一点，给你娓娓道来。”
应了一声，汤路遥坐到桌边去了，他好奇的看着那些陈年旧物，等着吧台后面泡茶的男人把故事讲给他听。而越来越明亮的阳光，也正抚过墨绿色的窗棂，透过沾染着细尘的玻璃，洒在每一件岁月的证物之上，浸出一片百味杂陈的淡淡的、温润的浅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