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一顿饭毕,众人便打算前往高稷山。
打过招呼后,沈碧水等人首先离开了。
冷栖轩牵马去了,留下傅惊鸿和白练华站在客栈门口。
看着沈碧水等人离开的背影,傅惊鸿强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已经恢复了约六七成的内力,虽然远不及从前,但是对付一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他心中的不安却不减反增。
傅惊鸿转过脸看向一边的白练华。
前世的武林盟会后,他便与白练华冷栖轩回到了断袖谷,那之后,他便在白练华一剑之下,坠落重生崖。
这一世的武林盟会因故推迟而选在今日举行,而今日……似乎恰是他前世坠崖之日。
这是他心中的不安的源头吗?
“师兄,怎么了?”见傅惊鸿脸色似乎不大好,白练华皱了皱秀气的眉头问道。
“……没事。”傅惊鸿低下头,遮掩住脸上的表情。
白练华皱着眉正欲上前扯傅惊鸿的袖子,冷栖轩却牵着马过来了。
“师兄,可以走了。”冷栖轩面无表情道。
“……走吧。”傅惊鸿便不再理会白练华,一跃上马,绝尘而去。
白练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才缓缓放下。
冷栖轩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也翻身上马,随着傅惊鸿而去。
白练华眸色黑沉,半晌,才跃上马背,大力一扯马缰,朝着前面两人追去。
傅惊鸿三人到达高稷山山顶之时,已经有许多武林人士群集。
开阔平直的空地上布置了一个宽约十丈高越一丈的比武台,比武头背后便是嶙峋狰狞的山石,山石之后便是万丈深渊,那些山石便成了断崖之前的天然屏障。
以天为证,以地为席,这场武林盟会相当浩气回肠。
比武台下则坐着成千上百的武林人士,他们坐成了几派,坐在离比武台最近的便是傅惊鸿之前见过的江湖第一大门派逍遥门。逍遥门下多是穿白衣的少年弟子,其间最出众的自然是逍遥门大弟子任江流。
白衣少年风度翩翩,完全是一副文雅贵公子的形象,无怪得有几位女侠频频朝他暗送秋波。
而他也被盛传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傅惊鸿稍稍在人群之中扫过一眼便无心再看,只在一个较为少人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站好来,他们这些无名小辈,自然比不上前几排那些大门派坐八仙椅的待遇。
温如玉沈碧水桃之华三人也坐得比较靠前,毕竟他们也是身处名门大派,而华清流身为天下第一神医谁敢不敬?他自然也坐得非常靠前。
傅惊鸿莫名的笑了笑,便准备等看好戏。
过了不多会儿,时刻到了。
一个身穿黑衣短打的大汉几个跳跃便跨上了约有一丈高的比武台,只见他拿起两个鼓槌咚咚咚敲起了比武台正中央的大鼓,鼓声顿时震天响,显然他是以内力敲打那鼓。顿时,台下便有些内力平平之辈承受不住脸色苍白,有几个人甚至吐出血来。
整整敲了十二下,大汉扔下b槌,大喊:“武林盟会正式开始!”
这一声仍然灌入了雄浑的内力,顿时台下又有几个站不住了。
大汉看着软下去的几个人嗤笑了一声,跳了下台,示意比武者上台。
场面沉寂了一瞬,很快又热闹了起来,许多人跃跃欲试。
很快,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跳了上台。
这灰衣男子长相十分平凡,手里拿着一把普普通通的剑,他扫了台下众人一眼,开口道:“在下青龙帮江游,有哪位高手愿意上台与我比试比试?”
台下众人皆有些跃跃欲试,然后一个身穿黄衫的男子跳了上台,他挥了挥手中的刀,道:“白虎门陆仁!”
然后二人便不再多言,交起手来。
傅惊鸿看了一会儿,便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那些话本,一般真正的高手总是压轴出场的,最开始耐不住气的,一般都是些泛泛之辈。
他不由得看向坐在台下的温如玉,温如玉仍然端坐着,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微笑,眸中并不带什么情绪,只这般看着台上两人交手。
而坐得离比武台更近的自然是逍遥门的人,他们虽然坐得很近,目光却全然不落在比武台上的两人,似乎对台上之人完全不以为意,而坐在他们正中央的任江流,虽然眼睛看着比武台上比试着的两人,眸中的神色却颇为不屑。
坐在任江流旁边的是几个逍遥门的女弟子,她们皆穿着逍遥门门服,这些女弟子皆长相出众,好一副花容月貌,一袭白衣更是衬得她们宛如九天仙女。她们对台上的人亦然面带不屑,低声的和任江流说着话,任江流虽然眼睛看着比武台上,心思却显然完全不在那上面,只是和那几个女弟子有说有笑的,逗得那几个女弟子笑得花枝乱颤。
比武台上那两人很快分出了胜负,黄衫男子的刀被灰衣男子打落下台,便垂头丧气的下了台。
灰衣男子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扫了一眼台下众人,开口道:“还有哪位高手愿意上台与我比试比试?”
不得他话落,一个剽悍大汉便挥舞着双斧跳上了台,大喊道:“我飞天虎王虎来会会你!”
这彪悍大汉赫然就是前几日傅惊鸿在客栈里见过的那大汉。
那灰衣男子看了看剽悍大汉的双斧,挥了挥手中的剑,先发制人,一剑刺向剽悍大汉的喉咙处。
比武会上自然是点到即止,但若是不小心伤到人也是无可厚非。
剽悍大汉冷哼了一声举起双斧,一斧头下去,生生斩断了灰衣男子手中所持的剑,然后他猛然向前,逼退了灰衣男子十几步。
灰衣男子脸色惨白,拾起台上的断剑灰溜溜的下了台。
剽悍大汉站在比武台上挥了挥手双斧,示意挑战者上台。
台下吵闹了几许,一个赤_裸着上半身的大汉跳了上台,哈哈大笑道:“我乃遁地鼠李鼠!”
两人很快交起手来。
比武台下那几个逍遥门的女弟子看着赤_裸着上身的大汉,顿时一脸嫌弃,纷纷别过脸来。
她们身边的任江流见状开口安慰,脸上一派关切之色。
傅惊鸿看着那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仍然没有分出胜负的意思,便侧过脸,低声问身边的冷栖轩道:“如何?你可有上台的意思?”
冷栖轩看了一眼傅惊鸿,面无表情低声道:“没有。”
“为什么?”傅惊鸿笑笑道,“你不想见武林第一美女?”
“不想。”
傅惊鸿顿了顿,道:“……算了。”
台上两人又过了几十招,终于那个赤_裸着上身的大汉败下阵来,拱了拱手,下了台。
后来,又有几个人上了台,却纷纷败下阵来。
只见又一个人被打下台来,那剽悍大汉站在台上挥舞着双斧,昂着头道:“可还有人来会会我?”
过了片刻,那大汉见无人上台,便不免有些自得,洋洋得意道:“没人了?那这武林盟主可就由我……”
话音未落,却听得一个悦耳的男声道:“逍遥门任江流,还请赐教。”
同时,一身白衣的男子从八仙椅上站起,腾空而起,翩翩落地。
白衣男子一袭白衣在风中翩翩飞起,俊朗不凡的面容始终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宛如一位贵公子般,就在他落地的瞬间,白衣翩翩飘起,一瞬间将他衬托得宛若神人。
台下顿时爆发出几声尖叫,对象显然都是女人。
而坐在比武台前那几个逍遥门的女弟子也是一脸仰慕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听到身边传来的尖叫声脸上却是一脸不屑。
白衣男子对于台下的反应自然十分满意,只见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在下逍遥门大弟子任江流,今日还请阁下赐教,我们便点到即……”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剽悍大汉便不耐烦的打断道:“比武就比武,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拔剑!”
任江流的表情僵了僵,却仍然微笑着道:“既然这位兄台这么说了,那么任某就……”
剽悍大汉早已举起双斧冲了过去。
台下众逍遥门女弟子顿时愤愤不平道:“卑鄙小人!不等师兄说完话就偷袭!”
任江流连忙拔出手中的剑。
傅惊鸿看着任江流上了台有些惊讶,一般高手不是都在最后才出场的吗?
任江流手中的剑自然是好剑,甫一拔剑,便直让人觉寒气逼人,剑意凛然。
看着剽悍大汉冲了过来,任江流微微一笑,抬手挽了个剑花,反手就将大汉的两斧阻挡了回去。
大汉见一招不成,便又举起两斧朝着任江流劈去。
显然这是那大汉全力一击,只见那两把大斧电闪雷鸣般朝着任江流头上劈去。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倒抽气的声音,那几个逍遥门女弟子却是面色不变,显然对任江流十分有信心。
果然,任江流闪了闪身,便退后了十几步。
那电闪雷鸣的一斧狠狠落下,比武台上顿时火星四溅,山石铺就的比武台上竟然深深凹下去了两个大坑。
一招不成,那剽悍大汉颇有些恼怒,使劲拔出了双斧,又朝着任江流奔了过去。
任江流拿着手里的剑,一一化解了剽悍大汉的招式,动作宛如行云流水般。
不多时,那剽悍大汉便累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而任江流仍然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一袭白衣连个褶皱都没有。
那大汉终于恼怒了,朝着任江流又是雷霆一击。
任江流再次闪身避开后,便举剑刺向大汉握着双斧的手上。他两剑下去,大汉的虎口顿时震裂了,两把斧头脱手而出,朝着比武台下去飞了出去。
比武台下的人顿时四散开,那双斧深深陷入了地上。
大汉一脸颓然之色下了台。
任江流站在台上,反手将剑背于身后,微微一笑道:“还请各位赐教。”
台下顿时一片肃然,竟无一人敢应。
良久,任江流微笑道:“还有人来向任某赐教吗?若是没有……”
此时,一个仿佛媚入骨髓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
众人皆一愣,便看见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子缓缓上了台。
女子一袭红衣,艳若桃夭,灼若芙蕖,浑身仿若媚骨天成。
57、第五十七章
眼前这红衣女子正是傅惊鸿在客栈中所见之人。
只见那红衣女子气定若闲,微微一笑,走上了比武台。
比武台下顿时传来了惊艳的赞叹声。
任江流初初看到那红衣女子之时,眼中亦不可免俗的闪过了一抹惊艳,待回过神来,他便微笑着,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这位姑娘也是来参加比武的么?姑娘不若再考虑一番?所谓刀剑无眼,若是任某不小心伤着姑娘你……”
“少说废话。”红衣女子冷冷一哼,却是挑着眉毛笑了起来,“还是说,你不敢与我一战?”
任江流顿了顿,又笑道:“不是任某不敢,只是刀剑无眼,若是任某不小心伤到了姑娘……”
傅惊鸿在台下看得暗暗好笑,若是个长得一般的女子,只怕任江流也不会这般谨慎吧?
台上的红衣女子并不再听任江流废话,冷冷一笑,便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把软剑,直直朝着任江流刺去。
那把软剑弹x极佳,甫一抽出,便发出了一声清鸣。
任江流连忙往旁一躲,那把软剑却已经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台下逍遥门的女弟子顿时惊呼起来。
任江流慌慌躲过那一剑,还没来得及架起剑来阻挡,红衣女子举起剑又是势如破竹的一刺。
任江流连忙侧身躲过,举起剑来格挡。
台上顿时只剩下一片刀光剑影。
傅惊鸿看着台上惊慌失措的任江流,心下大快,他最看不过眼的,便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他本以为台上会是一阵死斗,没想到竟很快分出胜负来。
只见红衣女子闪身躲过任江流刺向她喉咙的一剑,一个轻灵的回身便一剑打掉了任江流手里的剑,旋即又是一脚,重重踢在任江流身上,一脚将任江流踹下了比武台。
台下顿时一片默然。
方才才意气风发的任江流,转眼便被人以这种方式请下了舞台……实在是……
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傅惊鸿看着倒栽葱狼狈滚落地面的任江流,只觉得十分畅快。
前世他并没有见过此人,但是今世一见,却是十分厌恶,任江流大约是除了慕容麟之外,他所见过最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红衣女子看着台下的任江流冷冷一笑,将手里的软剑隐于袖中,立于台上悠悠道:“可还有人,愿与我比比?”
台下那些逍遥门的女弟子反应过来,纷纷恨恨的盯着台上的女子。
其他人却并无反应,台下一片静寂。
傅惊鸿转过脸看了看温如玉,见他并无反应,皱了皱眉。
……莫非温如玉看着台上是个女子,出于君子风范,便不愿上台?
他再看看沈碧水桃之华等人,见他们也似乎没有上台的意思,便只好收回了目光。
台上的红衣女子见台下众人并无反应,先是冷冷一哼,随机却是挑眉笑了起来,道:“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便轮到我向你们讨债了。”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眉心那一株泣血红莲愈发妖艳,她缓缓道:“二十年前,你们九大门派共同围攻我圣教,诛我满门,盗我圣药,今日,便是你们还债的日子!”
台下顿时一片喧哗。
逍遥门掌门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台上的红衣女子威严道:“你是魔教余孽?!!”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乃现任魔教教主,佛心莲。”
台下众人顿时炸开了锅,眼前的女子竟然是魔教教主!他们本想选出武林盟主引领他们共同剿灭魔教,却没想到魔教教主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了他们之中!
逍遥门掌门连海平顿时站起来道:“既然如此!各位,今日我们便共同联手剿灭魔教余孽!维护武林和平!”
他身后的逍遥门弟子顿时应和起来,纷纷站了起来,抓起了手边的武器。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红衣女子看着台下的众人,却不惊不怒,只微微一笑道:“且让我看看你们可有这份能耐灭我圣教。”
连海平皱了皱眉,正要运功,却忽然感觉到丹田内一片空虚,随之一片无力感袭来,他顿时软倒在座位上。
“你……这个卑鄙小人!”
其他人纷纷变了脸色,他们也尝试着运气,却纷纷软倒在地。
“你居然下药!卑鄙小人!”
红衣女子却是笑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二十年前若不是你们在我圣教的水源处下了软筋散,我大圣教怎么可能败在你们手中!”
“一派胡言!我们正道武林怎么可能……”
“妖言惑众!”
傅惊鸿也变了脸色,他试着运起内功,却也感觉到一阵无力感袭来。
魔教那些人,是什么时候下的药?
傅惊鸿感觉手脚愈发乏力,却忽然听到华清流的声音。
“蒻寿草本为寻常草药,磨泡冲茶无色无味,常人不亦察觉,若单单只有蒻寿草本无大碍,但若辅之以羌蚣草,两种草药相结合,便可化为软筋散!”
他淡淡说完,语气里却是微微的叹服。
“恐怕你们早在我到达的前一天里在茶里放了羌蚣草,随后又放了蒻寿草……这种软筋散的配方,可谓高明,即便是极擅歧黄之术的人亦不易察觉,发作起来虽需半天却让人无知无觉……”
傅惊鸿也明白了过来。
他们赴高稷山参加武林盟会,势必要在高稷山下的客栈里落脚,魔教之人便在客栈的茶水里下了药,常在江湖中行走的人自然警惕心十足,在外面吃饭总要自备银针以防有人下毒,若是魔教之人下了其他的毒药之类的铁定会被人察觉,但是他们下的却是寻常的草药,即便是银针也无法试出毒x,况且他们还是分为两天来下,前一味药偏偏是在华清流到来之前下的。
这药连天下第一神医都骗了过去,更何况其他人?
红衣女子看着华清流,笑道:“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医。”
华清流面无表情,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败了。”
红衣女子看着华清流却是一笑:“这世上无赢无输,二十年前你们赢了,二十年后呢?天道有轮回,万事皆有报。”
连海平早已铁青了脸色,他冷冷的看着红衣女子。
“一派胡言!你们魔教之人无恶不作!我们只不过是替天行道!”
红衣女子冷笑,道:“那你便说说看,我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连海平噎住了,铁青着脸道:“擢发难数,罄竹难书!”
“哼,你们把所有恶事都往我们头上推,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们正道之人,个个都是道岸貌然的伪君子,”红衣女子冷声道,而后却是挑眉笑了起来,“不过无所谓了,今日我便要你们血债血偿。”
说罢,红衣女子举起手中软剑,从台上一跃而下。
同时,从人群里窜出许多人,均是一袭红衣。
傅惊鸿却是看着那红衣女子皱起了眉头。
若是那女子是魔教教主,那么慕容商是什么人?
佛心莲……
眼看那红衣女子手握软剑正要朝目眦欲裂的连海平刺去,却听得一声破空而来的拨弦之时,铮——
那红衣女子连忙倒退了几步,她眼前的泥地上一道狰狞的宛如刀剑划过的痕。
红衣女子立刻抬头,却又是一声琴弦清鸣,她连忙侧身躲过,却在落地的瞬间,长袖一甩,手中的软剑向前一振,剑气瞬间释放而出,十尺远外的一棵大树应声而倒。
就在大树倒下的一瞬,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腾空而起。
大树倒落之时,那月白色身影便也悠悠落地。
手里却抱着一把琴。
傅惊鸿又是一顿,那身影可不就是柳闲琴。
他只觉得他今天要把这一辈子要吃的惊都吃完了。
红衣女子在柳闲琴落地的一瞬便持剑跃起,十尺之远,于她仿佛只在毫厘之间,只一瞬便闪现在柳闲琴面前。
就在红衣女子举剑要刺的一瞬间,柳闲琴左手斜抱瑶琴,右手在琴弦上一拨一挑,便又是一声破空之声。
那琴声宛若有实质般的,与红衣女子手中的剑在空中抗衡。
红衣女子往侧一翻,手里的剑一转,又朝着柳闲琴刺了过去,她轻功上乘,身影几乎成了连影,只一瞬便是几剑刺了过去。
柳闲琴在红衣女子第一剑刺来之时便侧身躲过了,见红衣女子不依不饶,他便以左手横抱瑶琴,轻拢慢捻下,便已是几道琴声。
两人越战越快,声影几乎不可见。
傅惊鸿在远处却是看得暗暗心惊。
以琴为剑本就不可思议,柳闲琴却将怀里琴使得出神入化,宛如一体。
不过,最让他心惊的却是柳闲琴内力竟然毫无所失。
他记得柳闲琴似乎很喜欢喝茶,那柳闲琴到底有没有喝高稷山下客栈里的茶?亦或者是他喝了,但却没事?
傅惊鸿记得有些话本里说,有些奇人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莫非,柳闲琴便是这样的人?
未等他考虑仔细,战况却急转直下。
柳闲琴固然武功卓绝,红衣女子却似乎更胜一筹,连续破了柳闲琴几个音阵后,柳闲琴便有些后继无力了。
红衣女子却依然悠悠然,犹有余力。
傅惊鸿看着那红衣女子,皱了皱眉,忽然闪身向前。
他虽然失去了内力,但是脚下功夫却还在。
冷栖轩白练华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傅惊鸿已经离得柳闲琴很近了。
两个人的战局渐渐破了去,柳闲琴虽然仍然面无表情,但看得出来他已经乏力了。
他仍然怀抱瑶琴,宛如清竹般挺立着,额角却渗出了微汗。
傅惊鸿的忽然出现,显然令二人同时一惊。
红衣女子朝着柳闲琴刺去的那一剑尤未收回来,傅惊鸿却忽然出现在她身前。
红衣女子转手一剑刺向傅惊鸿,却不知道为何硬生生顿住了。
傅惊鸿却闪电般伸手,掀开了红衣女子的脸……上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缓缓落下,露出了红衣人真容。
“果然……是你。”傅惊鸿一字一顿道。
他看着眼前面露惊讶之色的人,心里却是一阵莫名难言之感。
眼前之人,用他的命去换别人的命,险些置他于死地。
也许他那时就该死了,却又偏偏活下来了。
看着眼前之人脸上闪现过的一抹晦涩之色,傅惊鸿只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的快然。
眼前这人,正是慕容商。
58、第五十八章
被摘下人皮面具的慕容商看着傅惊鸿,目光百转千回,最后微微垂眸。
傅惊鸿心里冷笑,看到本该死的人却还没有死……那人,心里应该很震惊吧。
“教主!”那几个身着红衣的魔教教众见慕容商似被人威胁了,皆是持着剑围了上来。
慕容商顿了半晌,抬起手,挥退了那几个欲上前来的人。
“怎么,很惊讶……我竟然没死?”傅惊鸿朝着慕容商笑道,眸中却并无笑意。
慕容商垂眸,并不语。
傅惊鸿不相信慕容商是这是因为心虚,只道他肯定是在酝酿什么,连忙握紧了手中刚刚顺来的剑,警惕的看着眼前的慕容商。
人皮面具之下的慕容商,似乎比傅惊鸿上次见他的时候要清减了几分,肤色苍白得近乎病态,唇色黯淡,眸中宛如浓墨点染般深沉,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他整个人都让人恍惚间如隔云端,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正是因为如此,傅惊鸿才对慕容商更为戒备,握着剑的手又用了几分力。
他现在内力全然被压制住,但是因为之前也曾经遇到过几回内力全无的情况,他现在反而有些习惯了……虽然使不上内力,但是他曾经习得的剑法一招一式仍然铭记于心,但即使如此,他也深知此时的自己压g不可能打得过慕容商,刚才冲动之下就上前摘了慕容商的面具,他现下已经有些后悔了。
慕容商却没有如傅惊鸿想象的那般朝他拔剑刺来,半晌寂静。
傅惊鸿有些疑惑,却见慕容商忽然勾了勾唇角。
他一顿,便见慕容商垂下了手,似无战意。
傅惊鸿皱眉,不知道慕容商此举何意,却听得慕容商缓缓道:“我大圣教向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以,二十年前血洗我圣教者今日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但是与此事无关的人,我圣教之人不会伤及无辜……”
傅惊鸿冷笑。
慕容商抬眼,深深的看着他,道:“与此事无关的人可以……滚了。”
他语气淡然,嘴边却是勾起了一抹笑。
傅惊鸿暗暗疑惑,魔教中人不应该y狠毒辣斩草除g吗?慕容商为何要放虎归山?与二十年前之事无关的自然都是些小辈,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成气候,但若今日放他们回去,他日对于魔教而言必定是个大患!
比武台下众人显然也有此虑,不禁纷纷狐疑。
莫非慕容商还有什么后招?难道他打算偷偷随着他们回去清剿他们的老窝?
“哼!魔教狂贼!”逍遥门掌门连海平一拍桌面,大喝道。
他的内力虽然被钳制了,但是他这一掌下去却也生生拍碎了他跟前的八仙桌。
“他必定是想离间我们!分散我们的势力,让我们内乱,乘机坐收渔翁之利!诸位千万不要上了魔教妖人的当!”任江流也连忙开口道,他内力全失,本已有些狼狈,见有些人已经开始松动,打起了退堂鼓,连忙高声道。
台下众人纷纷对视,各自打起了算盘来。
“魔教妖人向来不择手段!若是我们现在退下了!他们以后也必定不死不休!不如趁着我们现在人多势众一举剿灭魔教!”连海平高声道。
傅惊鸿转头看了看连海平,连海平虽然内力全失,但仍一副大家风度,不似他旁边那个已经慌乱了起来的任江流,连海平身为一派掌门,俨然一副泰上压顶面不改色的场面。
傅惊鸿却是在心里摇了摇头,那些正道人士皆是失去了内力,即使人多势众又如何,却是万万抵不过那些魔教之人的。
不说其他人,单只一个慕容商,他就看不出慕容商的深浅,更何况慕容商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人,一个一个,都不可能是善茬。
那几个魔教教众跟在慕容商身后,看着比武台下那些人,面色冷然。
傅惊鸿快速打量了一番。
一共有四个人。
两男两女。
四个人俱是一身红衣。
一个男子手持一把黑金重剑,面色肃然。这个男子不仅手中持剑,就连腰间也别了两把剑,背后也绑了两把剑。
另外一个男子却是手里空空,只是他手指指尖微微泛紫,显然是个用毒者。这人不似前者般肃然,反而嘴角微带轻佻的笑意……傅惊鸿隐隐觉得这男子似在哪里见过。
而另外两个女子,一个便是傅惊鸿曾经见过的慕容思,此时她脸上不复曾经的畏缩之色,眸里一片冰冷,手里拿着一把雕饰奇异的刀。
另外一个女子,头上戴着纷繁复杂的银饰,长相艳丽无比,然而她脸上却有一个鲜红的宛如蜘蛛般的刺青,让人看着便遍体生寒,这个女子手里拿着一只笛。
傅惊鸿心里瞬间便有了定论,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们联手一定可以一举拿下这些魔教之人!”任江流已经有些脸红脖子chu,却仍然高喊道。
有些人已经有些动摇了,有人道:“这……可是我们现在内力全失……”
“他们不过区区六人!我们这么多人,即使没有内力又如何!”任江流高声道。
逍遥门下那几个女弟子连声附和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那几个人吗!”
“区区魔教妖人!只会背地里下毒y人!想来并无什么真实本事!”
“就是就是!”
慕容商勾唇冷笑,抬眼看了那些人一眼。
只一眼,那些人却仿佛被噤声般,冷汗直冒。
慕容商垂眸,缓声道:“……我再说一次,与此事无关之人速速离开……否则……”
他的声音低沉而微哑。
已经有人开始动摇了。
看着有几个人转身欲走,连海平猛然站起,大喝道:“大家莫中了这魔教妖人的离间计!魔教之人y狠毒辣背信弃义,即便你们走出了这里也必然活不过今日!我们必须要联手共同铲除魔教余孽!”
慕容商冷笑一声,看着连海平笑道:“我大圣教中人,向来有诺守诺,绝不违背,既然说了让他们走,就绝对不会让他们死……倒是连掌门,你方才说的,该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之人吧!”
连海平怒道:“一派胡言!”
“二十年前,若不是我圣教圣子轻信了慕容麟,又怎会引狼入室,偌大圣教一夕间全门覆灭?你们早与慕容麟密谋,准备抢夺了我圣教的宝物与秘籍,便派了慕容麟前去,骗取圣子信任,引狼入室,灭了我圣教满门,前任教主于战中身死,圣子亦随教主而去……”慕容商淡淡说道。
傅惊鸿心里大惊……之前不是说,圣子是因为慕容商而死的么?却难道不是?
“一派胡言!妖言惑众!”连海平一脸大怒。
“哼……”慕容商却是冷笑,慢慢道,“你们却未曾料到,慕容麟并无斩草除g,反而将我圣教圣子带回了慕容府……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修整圣教残部,现在圣教势力已经渗透到整个武林,每个门派皆有我圣教之人!”
连海平大惊,过了好半会才缓缓道:“……你,到底是何人?!”
慕容商微微一笑,眸光流转,风华无双,他缓缓道:“我是圣教教主佛心莲……却也是上任圣教圣子,佛心琉璃。”
连海平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你是那个……魔教妖女?!”
傅惊鸿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商就是……佛心琉璃?那他之前,要复活的人不是佛心琉璃么?
躺在冰棺之中的人,又是谁?
慕容商缓缓笑道,笑容妖光摇曳:“在我圣教覆灭后,我便以自身j血,塑造了一副r身,前任教主身死之后,我亦被斩于剑下,但我不甘偌大魔教毁于一旦,便催发了往生蛊,寄生在那r身之上……我等了二十年,便只等这一刻!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那时候被慕容商带回慕容府的佛心琉璃,原来只是一副没有了魂魄的躯壳罢了。
而那时候还只是婴孩的慕容商,原来才是真正的佛心琉璃。
那为何……慕容商还要复活佛心琉璃?明明知道佛心琉璃已是没有了魂魄的躯壳,慕容商为何还要那么做?
一时间,傅惊鸿几乎被疑惑淹没。
连海平却是大笑,他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他一句话没有说话,却忽然顿住了,然后张嘴,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你们……卑鄙……下毒……”连海平瞪大眼睛看着微笑着的慕容商,吐出了几个字,便倒了下去。
“啊啊啊!!!”四周顿时响起了尖叫。
只见连海平倒下之后,他的尸体开始腐烂了起来,许多紫色肥大的虫子从他的四肢百骸处钻了出来,几下子便将连海平的尸体咬得丝毫r渣不剩,只是片刻,连海平倒下之处便只剩下一堆破布碎片了。
那些紫色的虫子四散了开来。
一时间,尖叫惨叫求饶四起。
慕容商皱了皱眉,淡淡道:“……我话还没说完。”
那个头戴繁复银饰的红衣女子闻言,撇了撇嘴,拿起手中的笛子吹了起来。
一阵诡异的笛声响起后,那些紫色的虫子不再四处攻击人,而是扭动着肥大的身躯钻进了泥土之中。
但即使如此,已经有几个人被那些紫色虫子咬到,痛苦的惨嚎着在地上打滚。
慕容商看了一眼众人恐惧的眼神,笑道:“你们知道为何慕容麟临阵倒戈么?”
无人敢应。
慕容商颇有些寂寞的笑了笑,缓缓道:“因为早在知道他真面目的那一刻,我便向他施展了夺魂蛊,令他为我所用,而这二十年来,夺魂蛊虫在他身体之中慢慢寄生长大,一点一点掏空他的身体内部,现在的他,恐怕五脏六腑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了吧……”
众人俱是一副欲呕的模样,几个女子已经干呕了起来。
慕容商慢慢笑着,道:“这二十年来他为我圣教如此c劳,理应好好歇着了。”
傅惊鸿顿了顿,之前他在慕容府所见的慕容麟,并不似失了魂的人……那个时候,慕容麟对慕容商的关心……也不似假的……
“话已至此,你们既然不想求生,便与他共死吧。”慕容商眸光渐冷,看着那些瘫坐在地上的人,挥了挥手。
他背后那四个人点头,闪身便向人群中冲去。
他们宛如浴血修罗,周围瞬间便是一片死海。
傅惊鸿慢慢回过神来,看着慕容商一片漠然的脸,握紧了手里的剑。
就在此时,铮——
破空之声传来。
慕容商闪身躲过,下一瞬柳闲琴便出现跟前,他左手斜抱瑶琴,右手迅速拨乱琴弦。
慕容商悠然躲过,面色淡然。
柳闲琴亦然面无表情,手中动作却瞬息变化。
傅惊鸿瞬间便向前,举剑刺去。
慕容商察觉到背后有人袭来,立刻转身躲过,却在看到傅惊鸿的脸的一瞬,似乎顿了顿。
傅惊鸿见他慕容商躲过他手中的剑,脸色不变,左手一抖,袖中藏剑s出,直直刺向慕容商x口。
此时他身后柳闲琴也缠了上来。
慕容商眸色一凛,抬手挥剑,斩向傅惊鸿。
剑瞬间刺中了傅惊鸿x口。
慕容商顿了顿,眸光变化。
傅惊鸿感觉到x口一阵刺痛……前一世熟悉的感觉袭来……
他却忽然抬起手,握住了刺进了他x口的剑,猛然又刺进了几寸。
慕容商立刻顿住了,然而就在此时,傅惊鸿却忽然微微一笑道:“……还有一把。”
就在慕容商愣神的片刻,傅惊鸿右手袖中却又是s出了一把短剑,瞬间便没入了慕容商x前。
“教主!!!”
远处几个人见慕容商遇袭,连忙闪身过来。
傅惊鸿知道转身之后便是万丈悬崖,他想拖着慕容商一起下去……抬手却已经无力了……他跌撞了几步。
抬头便看见那几个红衣人已经到了跟前。
慕容思面色死寂,一掌拍向傅惊鸿x口。
用蛊女子一抬手,几只蜈蚣虫子便飞向了傅惊鸿。
那使毒的男子挥手,一阵红色的烟雾便朝着傅惊鸿撒去,此时柳闲琴却忽然向前,一把将傅惊鸿拉了到身后,那毒气尽数撒到柳闲琴身上。
傅惊鸿顿了顿,吐出半口血,见那拿重剑的男子准备向前,往后退了半步,不想,他身后却已是悬崖。
他一脚踩空,便坠落了下去。
59、第五十九章
傅惊鸿自然没有死。
也许是他命大,从那高稷山几千尺的悬崖上坠落下来,竟然恰好落入下面的河流之中。
傅惊鸿在滚落山崖的时候身上磕磕绊绊出了几处擦伤,又在猛地落入河中的时候呛了一大口水……当然,这些自然比不上那当x一剑刺得痛。
傅惊鸿在及腰深的冰冷的河水中茫然的站着,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前一世,他被刺中x口坠落悬崖。
这一世,他居然又被刺中x口坠落悬崖。
虽然拿剑的人不一样,但是下场是一样的。
果然,宿命是无法扭转的吗?
那为何这一次,他没有死?
还是说,其实他已经死了,只是又重生了呢?
或者,其实他压g没有重生过,之前发生的种种全部都是他的臆想?刺他那一剑是其实还是他的小师弟,慕容商等人g本没有存在过,只是在他坠落悬崖的一时间产生的痴念?
也许他一直以来,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庄周梦蝶的故事?
傅惊鸿陷入前所未有的深思中,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河水有点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抬头望去,才发现原来已经日薄西山了。
只是这荒郊僻野,他该去哪里找落脚之处?
极目望去,这里方圆百里分明都是荒草树木,哪里有什么人家,难道他今晚注定露宿野外了?傅惊鸿叹了一口气,正欲爬上岸去,转过头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水里有一团月白色的布。
傅惊鸿顿了顿,涉水而去,发现原来是个人。
看着微闭着眼睛的柳闲琴,傅惊鸿顿了顿,这才想起来他坠落悬崖之时,似乎有人拉住了他的手,想要把他拉上来。
原来那个人是柳闲琴。
只可惜柳闲琴不但没有把他拉上去,他还把柳闲琴给拉下来了。
傅惊鸿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正准备上前去叫醒柳闲琴,那个人却毫无预兆的忽然睁开了眼睛。
沾了水湿漉漉的发丝四散着,一双幽寂的黑眸定定的看着他。
柳闲琴的衣服因为流水的冲力而半敞着,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因为湿了水,那月白色的衣衫宛如透明,勾勒出柳闲琴的腰线,清瘦而不显单薄。
柳闲琴怀里依然抱着那把琴,丝毫不见那琴沾水。
傅惊鸿看着柳闲琴,轻咳了声,道:“谢谢。”
柳闲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傅惊鸿顿了顿,道:“之前……那些魔教的人向你撒了药,不要紧吗?”之前那个红衣男子手中的红色粉末分明是向着他来的,但是却被柳闲琴挡了挡……虽然不知道那些红色烟雾是什么,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自小五感失常,”柳闲琴淡淡道,“故而百毒不侵。”
傅惊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闲琴闻道:“你不似是个瞎子啊……”
柳闲琴看了他一眼,道:“我十三岁那年得遇神医,他为我金针刺x,让我眼能观物,耳能听声,但也仅此而已。”他语气十分淡漠,完全不似在说自己,而像是在说个与他漠不相关的人。
傅惊鸿终于想起来,之前柳闲琴在客栈中一杯又一杯喝着那难以下咽的chu茶……原来是因为他g本没有味觉,所以尝不出那杯茶的味道。
思及此处,傅惊鸿心里忽然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若是他,自小五感失常,眼不能观,耳不能听,闻不到花香,尝不出甜淡,无感无觉,无喜无悲,那该如何?恐怕他早就疯了吧。
柳闲琴低下头,伸出手细细的抚m着那把琴,端详了一阵,随后向着岸边走去。
傅惊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柳闲琴琴技如此娴熟入心,应该自小习琴,但是他却看不见,听不到,那他为何而习琴?习琴又能如何?若不是机缘巧遇,柳闲琴应该一辈子也见不到他手中的琴,听不到自己弹出的曲,那他为何要弹琴,他为谁而弹琴?
百问无答,傅惊鸿叹了一口气,也向着岸边走去。
此时夕阳已逐渐落山,风开始凉了起来。
山风本就寒凉,若是到了晚上,那就更冷了。
走了没多远,他们便找到了一处山洞,逆着风向,便打算做今晚的藏身之所了。
傅惊鸿的内力尚未恢复,无法用内力烘干衣服,只好去捡拾些树枝落叶,准备生火来取暖。
捡了一堆树枝,傅惊鸿回到了山洞之中。
柳闲琴端坐在山洞之中较干净的地上,闭着眼睛,头发水露仍然未干,顺着他脸边的发丝滑落,划入敞开的衣襟之中。
傅惊鸿从袖中取出包得密密实实的打火石,开始生火。
火生起了,傅惊鸿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柳闲琴。
火光摇曳中,柳闲琴淡漠的表情显得有些幽远。
傅惊鸿抬手扔了g树枝进火堆,思绪也开始飘远了。
他之前一直预感他与两位师弟断断不会顺利的回到断袖山,没想到竟真的应验了。
不知道他两位师弟看到他坠落悬崖后会如何呢?
即使能回到山上,即使能与两位师弟重逢,他们又能果断抽身,回到断袖山去无忧无虑了吗?
傅惊鸿恍惚了一阵,忽然听到一阵逐渐急促的呼吸。
虽然极力压抑,却逐渐急促。
傅惊鸿抬头看向柳闲琴那边,发现柳闲琴仍然紧紧闭着双眼,只是额角开始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呼吸渐渐开始急促了起来。
傅惊鸿立刻想起了那红色的烟雾,柳闲琴果然是中毒了么?
不对,柳闲琴方才分明说过他百毒不侵,那为何这会儿又中了毒?
傅惊鸿想起那几个人,打扮皆异与寻常人,想来并不是中原之人,而其中那个头戴银饰的女子,恐怕是苗疆之人,而那个撒药粉的红衣男子,似乎也不是中原人,虽然他面目有些熟悉……
傅惊鸿忽然愣住了。
他想起来为何那红衣男子眼熟如斯了!那红衣男子不正是他之前与温如玉在那间客栈中所遇的采花贼,采居桦么!虽然不知道为何那采花贼会是魔教中人,但是那人既然是采花贼,那他方才所用的红色的烟雾,多半是……
春_药。
傅惊鸿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复杂了起来。
他之前看过的那些话本里,那些因为食了什么千年灵芝天山雪莲而百毒不侵的大侠,也会被春_药药倒,因为春_药不属于毒。
莫非柳闲琴,竟也是这样?
柳闲琴虽然呼吸逐渐急促,表情却依然十分淡漠,丝毫不见中了春_药的狼狈之态。
只是他半敞开的衣襟里,x膛微微轻颤着,素白纤长的五指揪着衣角。
傅惊鸿看了柳闲琴一阵,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柳闲琴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墨黑深沉的眸里一片幽寂,直直的看着傅惊鸿。
傅惊鸿莫名的咽了口口水。
柳闲琴看了他一会儿,才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中了药。”
又半会儿,他道:“我虽百毒不侵,然……这药不是毒。”
傅惊鸿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只好笑了一笑。
岂料柳闲琴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不需要你献身解毒。”
傅惊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擦了擦嘴角,道:“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柳闲琴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傅惊鸿酝酿了一下,道:“你可以,自己来……我出去好了。”
柳闲琴闻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傅惊鸿感觉有些冷,连忙起身,往外边走去。
外边的天已经全黑了。
傅惊鸿觉得肚子有些饿,于是走远了几步,摘了几个果子果腹。
果子有些酸涩,但还是能下肚的,傅惊鸿吃了几个,又摘了几个,转身回去拿给柳闲琴。
走到洞口,他觉得他这么快回去似乎有些看不起柳闲琴的意思。
于是他站在洞口不远处欣赏了一下夜晚的月色。
欣赏了一顿饭的时间,傅惊鸿觉得差不多了,转身回洞。
洞中火光摇曳。
柳闲琴依然端坐着,仿佛一动未动。
傅惊鸿走过去,将那几个果子放在柳闲琴不远处,正准备转身回去,却忽然被人一把拉住。
一阵天旋地转,傅惊鸿被压在了地上。
“你……”
傅惊鸿看着伏在他身上,眸色墨黑深沉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柳闲琴压抑的喘息着,眸中墨色越来越重,一滴汗水自额角落下。
“既然走了,为什么又回来。”柳闲琴表情淡漠道。
明明是问句,语句中却不带一丝波澜。
“怕你饿死。”傅惊鸿撇了撇嘴。
柳闲琴的表情凝了凝,许久,才幽幽道:“我的确饿了。”
傅惊鸿勾了勾唇角正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人咬住了唇,仿佛在吃糕点一般,牙印深深。
傅惊鸿有些怕柳闲琴真的一口咬下他嘴上的r,正想伸手去推,柳闲琴却忽然松掉了口,傅惊鸿正欲松口气,柳闲琴却又一口咬在傅惊鸿的肩膀上,用力之深,很快便见了血。
傅惊鸿痛得几乎落泪,正想一巴掌掀开眼前的人,却忽然听到柳闲琴冷淡的声音缓缓道:“我自小五感失常,除了深入骨髓的痛,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60、第六十章
傅惊鸿感觉到被咬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在听到柳闲琴的话之后,他顿了顿。
只能感觉到痛觉吗……
不过就算这样,咬他也无济于事啊。
傅惊鸿抬起头瞪了柳闲琴一眼,柳闲琴眸色一沉,一只手深入了傅惊鸿的衣衫之中。
柳闲琴的手很凉,仿佛没有温度般。
山中的夜晚本就寒凉,柳闲琴忽然这么一伸手进来,傅惊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柳闲琴修长的手慢慢在傅惊鸿衣衫下的身体上游走,缓慢却又急促。
柳闲琴的发带早已经解开,乌黑如墨的发丝披落了一肩,几缕滑落在他的脸前,遮掩住他的眼眸里的流光。
因为之前燥热,柳闲琴也在无意中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月白色的衣衫凌乱着,露出了x前一大片略显苍白的肌肤。
纵使饱受某种药物的煎熬,但是柳闲琴的神色依旧十分淡然,然而他额角渗出的汗珠却出卖了他心里的焦躁。
傅惊鸿内力尚未恢复,被柳闲琴死死压在身下起不来身,只好抬起头看着柳闲琴的动作。
柳闲琴对于这等事显然非常生疏,动作十分不得要领,冰冷的手在傅惊鸿身上游走了一阵,才慢慢的m索下傅惊鸿后方那处。
他的表情略带迟疑,眸中闪现出茫然的神色。
傅惊鸿看得好笑,故意在他试图将指尖探入那处时微微侧身躲过。
柳闲琴脸色不变,眸中却略带恼色,倾身压住傅惊鸿,指尖再次向前探去。
傅惊鸿上身被死死压住,便准备抬起腰来,刚刚支起一条腿来,便感觉到有某个灼热的物件抵住了大腿。
傅惊鸿不由得愣了愣,柳闲琴下方那处早已按捺不住,但是他的脸色倒是依然清冷,这样不符合,却又有中怪异的协调。
清冷如柳闲琴,若是沉溺于情_欲之中,莫非也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傅惊鸿内心有些松动,忽然坏心的想要看柳闲琴这样冷冰冰的人情动时候的表情。
况且,他也知道,有些春_药若是不及时解开,很有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甚至会爆体而亡……更何况这药还是那个魔教的采花贼下的,里面还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呢。
他先前出去采摘果子的时候也探查了下这附近的地形,发现这里虽然有一条河,却是发源于高稷山上,最后流向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个湖泊,而这山底,四处俱是山石峭壁,显然是个盆地,想要回到上面,除非能找到什么小道,否则只能顺着山壁攀爬上前。
攀岩走壁,若是他内力全盛时期,这自然不是难事,但是他现在内力尚未恢复,要恢复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只能依靠眼前这个人了。若是柳闲琴被春_药给折磨死了,他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眼前这个人死。
念及此处,傅惊鸿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柳闲琴的手指终于顺利的刺了进去。
傅惊鸿顿了顿,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这一时之间,对于这种感觉竟然也有些陌生了。
柳闲琴用另外一只手拂开了脸上被汗水湿透了的一缕发丝,然后将手放在傅惊鸿脸上,m索了一阵,动作十分缓慢。
傅惊鸿有些不解,但是马上就被后方那g探索的手指夺去了神智。
“我生来五感失常,除了触觉健在……看不见东西,便只能用手去m索。”柳闲琴淡淡道,冰凉的手指在傅惊鸿眉眼间划过。
“后来得遇神医,眼能视物,但是看见的东西却始终蒙着一层雾般看不真切……唯有用手m过的东西,才能看得清楚,记在心里。”
傅惊鸿默不作声听他说完,心里却有些恍然。
柳闲琴的手指冰凉,在他身上拂过时却带过了一丝灼热。
傅惊鸿不曾失明过,他无法想象柳闲琴的心情。
所以,他只是伸出手,也像柳闲琴那样m索着他的五官,什么也没有说。
柳闲琴脸色不变,眸中却带了几丝讶异,他顿了顿,眸里的墨色沉了沉。
“……可以了。”
傅惊鸿闭上眼睛,低语道。
按理说他即使不是第一次雌伏人下,但身为一个男子,如此这般,总归有点不耻的。
但是傅惊鸿生于断袖谷,却是从来不曾浸染过世俗那种种礼规教条,虽然知晓男女交合才为人之常情,他却丝毫不以自己为异端,即使雌伏人下,他也不觉有何不妥。
情之所至,自然为之,于上于下,又有何妨?
他只为自己肆意而活,哪管他人笑之骂之!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柳闲琴呼吸愈发急促,他伸手拨开傅惊鸿修长的双腿,抬起了傅惊鸿的腰,将自己早已灼热的那处抵在傅惊鸿后方那处。
傅惊鸿抬起头看着柳闲琴半掩的眸,伸腿勾住了柳闲琴的腰。
柳闲琴顿了顿,将一只手放在傅惊鸿嘴边,淡淡道:“若是痛,便咬吧。”
傅惊鸿便张开嘴,伸出舌舔了舔柳闲琴冰冷的手指。
柳闲琴一顿,眸里的神色愈发深沉,用另外一只手环紧了傅惊鸿的腰,便慢慢挺身。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却十分用力。
傅惊鸿有些时日没做了,身体旷了许久,表情僵了僵。
柳闲琴低吟了一声,环住傅惊鸿的腰猛然贯穿到底,清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迷离。
傅惊鸿则觉痛极,他本就许久没做了,现在忽然被如此贯穿,只觉得后方撕裂般疼痛。
他张开嘴,一口咬在柳闲琴的手上,吃痛的狠咬了一口。
柳闲琴皱了皱眉,脸上却浮现出舒爽的神色,似乎被咬得很舒服。
然后他便开始动作了起来,清冷的脸色愈发迷离,眸光流转。
傅惊鸿便紧紧咬住柳闲琴的手,痛一分则咬一分,最后将柳闲琴的手咬出了血来,血丝流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傅惊鸿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咬得用力一分,柳闲琴便又硬了一分。
就在他将柳闲琴的手咬出血时,柳闲琴chu喘了一声便泄了出来。
血丝蜿蜒在柳闲琴苍白修长的手指上,显得有几分病态的美感,宛如宣纸上朱砂一点般。
柳闲琴额前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湿透,墨色的发丝凌乱的洒落着,倾泻在傅惊鸿身上。
傅惊鸿咽下嘴里的腥咸,只觉得后方一阵钝痛。
他刚刚也在柳闲琴的重重的动作中泄了身,此时大脑里一片空白。
许久,傅惊鸿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看着山洞顶端的目光有些茫然。
柳闲琴仍然伏在他身上,急促的喘息着。
又过了片刻,柳闲琴抬起头,看着下方的傅惊鸿,神色又恢复了原先一般的清冷。
他淡淡道:“多谢。”然后顿了顿。
他用手撑着地面,正想爬起身来,看着两人双腿间的狼藉,脸色未变,依然冷然。
傅惊鸿愣了愣,心里有些不爽。
任谁方才与人云雨一番,那人爽过之后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谁也不会心里舒坦的。
他哼了一声,拉住转身欲走的柳闲琴,抬头一口咬在柳闲琴的肩膀上。
方才柳闲琴咬了他一口,他不过有仇报仇罢了。
他咬得十分用力,嘴里很快便有了血的味道。
傅惊鸿这才满意的松开口,看着柳闲琴苍白的肌肤上那宛如敷上胭脂的一处,微微一笑。
但很快,他脸色又变了变。
柳闲琴原本冷清的神色,忽然又迷离了起来,在傅惊鸿狠狠咬下去那一瞬,他吃痛的低吟了一声,在被咬出血后,低吟慢慢变成了轻喘。
而他下方某处才疲软下去的物件,很快又挺立了起来。
傅惊鸿呆呆的看着柳闲琴眸色变深,显然还不明白何谓之自作自受。
但很快,他便明白了。
柳闲琴低喘了一声,似是一叹,然后他便俯下身来,再次将傅惊鸿压在地上。
傅惊鸿顿了顿,道:“你……”
“我说过,”柳闲琴低语道,“我只能感觉到痛……”
“那……”
“只有痛,才能让我……”柳闲琴眸色暗沉,低下头,侧身在傅惊鸿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很轻,却让傅惊鸿有些毛骨悚然,生怕柳闲琴下一口便重重咬下。
那处可不像别处,若是一口咬得重了,瞬间毙命也不是难事。
仿佛察觉到傅惊鸿的内心,柳闲琴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
“才能让我……有别的感觉。”
傅惊鸿从未见过柳闲琴笑,一时之间内心复杂。
柳闲琴的唇在他脖颈处厮磨着,似乎在思量着何处下口一般。
“只有痛,才能让我……有快感。”
他喃喃低语道,眸定定的看着傅惊鸿。
然后,便低下头咬住了傅惊鸿肩膀上已经止住血的伤口,用力咬下去。
伤口再次被撕裂开,比第一次咬破时更为疼痛。
傅惊鸿神思恍惚了一刻,便被柳闲琴抱紧了身体,再次被深入。
他的动作缓慢而用力,夹杂着疼痛以及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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