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穆底斯叔叔没在我的寝室多待。*****$百=度=搜=四===小===看=最=新=章=节******
黑暗里,他站在我的床头,这次我是背向他侧躺。
他这麽站了相当长的时间,在我以为他要这麽站一夜的时候。
背後浓郁而庞大的龙压近了。
──他还是朝我探出了手。
“……”
这次,即使是我竭力控制,也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肌肉猛然抽搐的一下。
他屈指,从上到下,
轻划过了我的肩胛骨──原本断翼的地方。
翅膀被撕掉之後,
我後背上的伤已经被他治愈了。
我照过镜子,从外表上看,已经没什麽伤疤了。
可是里面突然少了那麽多的骨骼和肢体,即使皮肤完整,也没办法避皮肉在这一块儿松弛下陷。
叔叔的手指只是在我的背後轻轻一触而过。
但我知道,他碰到了那些松弛的皮肤褶皱。
等我的战栗逐渐消减後。发现他的整个龙压已经拉远了。
他离开了寝殿。
暗夜中,
他的龙压隔著一段距离传过来,越走越远,
到最後只是隐约传来。证明他还在这个空间里,
没回御座之间。
前一天刚熬过夜,体力和力都消耗了不少,
没有考虑叔叔现在是在哪里,做些什麽,
抓紧这段宝贵时间,我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餐桌上一如往常,摆好了早餐。
吃完饭,我就出门继续画魔法阵。
路边的树木已经恢复了原状。那些梦似的花苞已经消失不见。
沿著那时候的道路我向前迈去,中心广场上,魔法阵和绘图车还在原来的地方。今天是组合阵列的第二次绘制,
要在昨天的基础魔法阵上添加大量的辅阵,风险极大。
走近魔法阵,单手握住绘图车把手,低头看图的时候,
打算继续往下画的我却愣了愣。
不对。
魔法阵已经和昨天的不一样了。
不仅是手工绘图而难会有的误差被修正了,方圆几百米的整个魔法阵已经像是教学书中画得一样确、完美。
就连基础阵中很多主干道之外的细分支,
仔细看来都有了极大的改变,
明显已经在稳定性方面做了加固。
甚至在法阵外,延伸出了七个专主守护的芒星外阵。阵内一圈一圈、画满了蝇头一般的细密咒文。
有了这七个芒星外阵的保护,
即使魔法阵发生了足以把整个空间毁坏的反噬,
也不会伤到魔法阵的发动者。
“……”
魔法阵总不会自我升级加固。
是叔叔。
昨晚感觉到的那个,遥远但又隐约存在的龙压,
原来是他在中心广场上加固我的魔法阵。
我不懂他。
他的结阵水平远胜於我。我这个魔法阵的作用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竟然会帮助我完善助我逃跑的魔法阵。
与其这样做,直接放了我不是更方便?
还是他觉得,这种魔法阵级数太低,即使发动了也成功不了。
所以随手帮我做得更像样些。
如果这三个多月来,我的哪个选择发生了改变。也许我就不会被困在这个结界中。
现在我在这个结界中做出的一切努力,也许对结局根本没有什麽改变。
垂眼看著那些自己花半个月也画不出来的绵密守护咒文,把所有被改善的部分都学进心里面去。
我重新拉起绘图车,按照魔法阵图纸,继续在地面上拉出繁复的魔法回路。
他是知道这个魔法阵复合得太杂,
以我的程度启动起来风险太高。所以做好了防护。
拖曳著钝重的绘图车,我再次在广场上一轮一轮地画起了圈。
今天的天空不是完全晴朗。总有一朵云在我的头顶,
不自然地遮挡住了直射在我身上的阳光。
但是,究竟穆底斯叔叔,是个像守护者的加害者,还是个像加害者的守护者。
这种复杂的问题,现在不能考虑。
当晚的魔法阵注能很成功。
第三天早晨,
我的魔法阵明显又被穆底斯叔叔进行了修改。
这次,
站著广场上,我简直能想象出来前一夜这里的模样。
一片月光之下,穆底斯叔叔整夜站在魔法站中央,银发铺了一地。地面上的魔法介质散发著白色的光芒,无风自动,随著叔叔的魔法力,
“沙沙”地自行组合、修改、完善,
逐渐交织成一张复杂和完美的魔法符文网。
这次的魔法阵启动需要等待契机,三天之後,阵图彻底完成,我就将这个魔法阵留在广场中心。再去想其他的办法。
时光流逝。
因为等级的降低,
生理上,我第一次发现水龙疆人说,
月神王大人是神。原来是真的。
可是心理上,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我依稀感觉到在我和叔叔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孤寂生活了六百年的叔叔,在从一个独自站立在高处的神,
变成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虽然他还是戴著面具,思绪还是那麽难懂。
每晚和他见面的时候,
我的全部力都用来抵御他的龙压。
第二天他离开後,
我再回忆起来,就会发现,他上一夜又做了许多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
会因为一个注视而微笑不已,
也会因为视线的移开而沉默许久。
白天,他这个本来空荡荡的,只有建筑和树的空间里,从一天开始,突然有了鸟。
然後马厩里开始有了马匹。
到後来,
竟然有了来回行走的侍卫和侍女。
虽然明显鸟和马是真的。侍卫和侍女只是用水魔法随便作出来的假人。
但是在某一天,很久没有和人类说过话的我路过一个正在站岗的侍卫人偶的时候。即使得不到回应,我也双指并拢点点额角,
向它说了声:“早。”
第二天,再走过那个侍卫的身旁时,他先举起了剑向我行礼:“殿下早。”
那天之後,
整个空间里的人偶都能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了。
从窗口向外看过去,像是个真的世界。
可是我的神还是越来越差。
因为失眠了太久。
除了他去广场修复魔法阵的那两晚,其他的日子里,他还是坐在寝殿里看著我睡。
无眠的夜里,
他有时会无端无由的在我的床边,毫无声息、来来回回地踱步整夜。
有时候会坐在我身边,一下一下地,
缓慢地抚摩著我的头发。
有时候会低下身,嗅一嗅我的味道。
有时候他的龙压会好几个小时维持不动。
我睁开眼睛,大多数时候,都会看到他神像一样,背面向我静坐在窗前。
一整夜一动不动,像是在思索,
又像是在出神。
窗外没有声音地下著绵密的雨。
不过人的潜力是很大的。
不知道多少个夜之後,
有一天,我终於奇迹一样地睡了过去。
一片朦胧里,我梦到一个巨大的幻影,挟带著无限的压力和圣洁之力,站在我的面前,压下身,
额头和我的额头贴在了一起。冰凉的发丝淌了我一身。
没有声音,
一个接著一个问题,一个接著一个输进我的脑海。
[──喜欢吃什麽。]
[──喜欢什麽颜色。]
[──心愿是什麽。]
[──最想要什麽。]
[──喜欢什麽天气。]
[──笑的最高兴是哪一次。]
[──去过哪里。]
[──遇到过谁。]
[──那时快乐麽。]
……
既和雷奥无关,也和穆底斯无关的,数也数不清无关紧要的问题淌进我的脑中。
我没有开口回答。不用说,答案就已经一个接著一个,顺著额头传到了对方的脑中。
最後,我前额上的相触感消失了。身前强大的压迫感很快也不见。
我陷入了一个很温暖的梦境里。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然後是此起彼伏的建筑倒塌声。
在睁开眼睛之前,
我已经感觉到了铺面一股危险气流,单掌撑身向外避去。
“──轰!”
在我前一秒躺过的枕头上,寝殿的天花板整块塌下。将大半张床砸得粉碎。
没等我看得更清。脚下又是一阵剧颤。整个地面都在低声地轰鸣,倾倒的家具和吊灯一个接一个拍碎在建筑物残骸上。
看了眼身後欲坠不坠的承重墙,我扯过椅背上的外套,横臂撞碎窗户跃了出去。
“哗啦──”玻璃碎片划破我的脸颊和臂肌,喷射状和我一起坠下三楼。
在草地上滚身缓冲余势,没等我站稳脚跟──
“轰──”
又是一声巨响。
整个空间都跟著再次斜方向震颤了一记。
不用回头看,我也能感觉到自己刚刚跃下的寝殿已经摇晃著,
和其他建筑物一起轰然倒塌,到处都是巨石和残骸砸陷地面,激起的罡风剐得我後背全是血道。
但我的注意力不在这儿。
我单掌撑地,看著面前的惊人景象。
结界里,无论是湛蓝的天空,
还是遭遇震撼的地面。全部都裂开了一道一道深深的裂痕,像是皴裂的河床。
裂痕向著中心广场的方向汇集而去,在我绘制魔法阵的地方,
集合成了最中心。
魔法阵此时已经彻底被激发,繁密的魔法字符环绕著巨大的中央裂缝,缓慢而庄严地转动起来。
魔法阵核心处析出了一道刺目的传送光柱。
“……”
只看了一眼,我就动了。
“轰──!”
整个结界又被重创一记。裂缝布满了整个空间,
葱郁的树木坠进去很快就隐没不见。惊鸟飞得满天都是。被空间裂缝吸进去,尸骨无存。
跃过一道比一道更粗的地面狭缝,我跑向光柱的方向。
──雷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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