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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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一年前,焰独自结束的那个高三生涯。
……高挑的女生仍然站在通往教学楼第六层的楼梯上，她的手心因为握了扶手而染了一层薄薄的灰,不均匀的灰色调在她的掌心铺展开来,倒是有点像被乌云遮掩了大半的晴朗天空。
记忆碎散重回现实,焰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高二时和家里的那一场闹剧,半边脸颊上的疼痛已经渐渐感觉不到了,咬破的唇角也已经愈合如初，而现在，她连对自己父母的恨意也散得找不到影了,可是，真的像她母亲后悔地对她父亲所说的那样。
也许我们真的干预太多了,以前的焰儿,并不是现在这样死寂沉沉的。
在国外念的高三,和多了去的外国人打交道，女生开始越发沉默，她没法和开朗的同学们打闹成片，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课在学习，下课了依然在学习，无论何时都在学习，周六晚上父亲参加同事女儿结婚的酒宴，硬是把她也带上了，于是在等待着婚礼开场之前，她就坐在大圆桌边，当着一干大人的面，默默地从书包里掏出复习资料继续学习。
多么的格格不入啊，那时候的樱井焰。
父亲低声呵斥焰，让她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突兀，低沉的呵斥声把邻座的一个小男孩都吓得一跳，焰却继续看了好几秒，直至把手头的这一页翻过去，才慢慢地抬起一双沉寂的眼睛，两只琥珀色的瞳孔像绝望的深潭。
她死水似的眼睛凝滞着看着父亲，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一双眼睛眨也不眨，五秒钟后，连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女生又将头低了下去，如同整张桌子边的人都是空气，或者，是连空气都不如的，让人厌恶作呕的臭虫。
在座的其他家长便宽慰她父亲说，这样的孩子很好啊，很爱学习。
……瞧。多么卑劣的大人们。
回家的时候焰被父亲训斥了，训斥的原因是为什么酒宴上其他家的小孩都在一起欢欢闹闹的，而她就死气沉沉地在桌边看书，搞得多么格格不入，哪像是来参加婚礼酒宴的？！
开饭之前，焰准备回自己房间锁上门看书的时候，被父亲叫住，硬是拖到客厅沙发上，又开始了这种恼人的训斥式谈话。
她手里没有书，也不能三心二意地听父亲训斥了，这令她很不自在，也很恼火。
那时候高三已经过掉一小半了，女生的成绩稳定在中等偏上的水平，不过显然，是没有达到她父亲的要求。
她抬了抬眼，那模样甚是轻蔑。
“不是你让我好好学习的么？”
高三的生涯削去了焰的大半棱角，然而被迫亲手毁掉自己幸福的女生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的父母，即使所谓的恨已经消失了，那么，可喜可贺的是，她对他们的爱，也荡然无存了。
一句话堵得父亲险些说不出话来，想来，他是从来没想过吧，一直以来都很乖巧的女儿，会变成如今这般的性格。
见父亲没有接话，女生只是凉凉地冷笑一下，径自地把话说完。
“你想怪我不和那些小孩一样没心没肺地笑么？”
“呵呵少年之烽火岁月。不可能的。”
“告诉你，在半年前，我在高二的时候你逼我给青峰打电话，逼我离开日本的时候，我的感情就已经被你毁掉过了。”
“你的女儿已经死掉过了。”
身子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焰冷冷地说着这样毫无感情的话，也做好了被父亲再甩一巴掌的准备。
“现在只剩下一个只会学习的行尸走肉而已。”
她斜着唇角冷冷地笑，笑罢了就扬起好看的脸蛋，木然的表情看向自己的父亲，琥珀色的眼眸里，无波无澜。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
说完话后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樱井焰的母亲在厨房里烧着饭，但此时，厨房里静悄悄的，想来，是因为樱井焰的母亲听到了这话，连手里的动作都僵滞了吧。
但焰真的不在乎。
半年前他们在做出不可挽回的伤害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这一个局面。
这是他们自找的。
是他们逼出来的。
……
这一年，樱井良和樱井焰都被送往了所谓优异的有钱人去的国外高中念高三，空璃高考完考上的是一所国内优异的重点大学，但因为举家搬迁的缘故，她和校方签了出国留学一年的协议，在外国一所有名的大学借读一年。
想起这些，樱井焰都会隐隐恨自己父母。
至于吗。
就这么急切地想让她和青峰大辉分开吗。
……
她没有等父亲回话，便在这种死寂的气氛中站起身来，径直走回自己房间，锁上门，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无数个异国的夜晚，她都会缩在自己床脚，蜷着双腿，把脸颊埋进膝盖里撕心裂肺地哭。
她试图联系青峰大辉，试图和他解释那些复杂的事情，可是，一切都是那样徒劳，她再也找不到他，在这个高三漫无目的的黑夜里。
疲惫，紧张，焦躁，所有高三生都会有的烦恼一个不落统统在她身上表现出来，简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了，只是，多数的烦恼其实都可以通过和同龄人的聊天解决，但焰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沉默的，一个人的，独自承受所有。
……
那天晚饭，没有人叫她来吃，晚些的时候空璃敲开了焰的门，作为姐姐，大抵也料到焰吃不下自己母亲做的饭菜，空璃趁着厨房空闲的时候捏了几个饭团，带来给焰。
第二天，樱井焰的父母就把女儿的走读改成了住校，而之后的高三生涯，焰便是在住校生活中度过，直至高考即将到来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才回了家。
焰的高三在国外借读，学籍却是保留在日本的，她在日本完成了高考，却在高考后没能停留几天又被父母潜回了国外。
这样东奔西走的生活让女生的眼眸里最后一点儿明亮也磨灭了，她开始不再和父母说话，哪怕是简单的只言片语。
高三一年，樱井焰变了军门全文阅读。
活泼的樱井焰，阳光的樱井焰，眼眸明亮的樱井焰，笑容温软的樱井焰，最喜欢青峰大辉的樱井焰，无法离开青峰大辉而活的樱井焰……
全都死掉了。
在那个冰冷的高三。
……
那是黎明前的黑暗，那时候，樱井焰默默地告诉自己。
即使面前的现实总让她绝望，但是，她总会这样默默地想，想念那个人。
他怎么样了呢？他在桐皇的高三，过得还好吗？不过，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才是，毕竟他身边有桃井五月。相信桃井不会让青峰的高考出差错了的才是。
高三的一年，焰有一个习惯。
无论外界看来，她有多么像行尸走肉……只有这个习惯，让女生觉得，她其实还有希望。
天台。
真好，念高三的这所学校里也有天台，每一次压力太大无法舒缓的时候她便会跑上天台，倚在天台的栏杆上，静静俯视着学校的全景，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和青峰一起站在天台上俯视桐皇中学一样。
回味起来，高二时候的状况，正所谓一句“少年不知愁滋味”。
终于明白青峰大辉已经不在自己身边时，才懂得原来相处的那短暂的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虽然磕磕盼盼，虽然总是会因为小小的事情闹脾气而吵架……那段日子，才是最值得珍惜的美好时光。
……
为了高考拼命奋斗的樱井焰告诉自己。
一定会遇到的。
……我一定会再遇到你的，青峰大辉。
……
回忆结束，重返现实，经历了高考之后的焰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她用自己的成绩考进了国内的重点大学，却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和青峰大辉再一次地错过。
然后她回到这城市，她尽力地走过他们留下回忆的每一个地方。
太多太多了，一直一直找下去，或许会花去整个暑假的时间。但她却觉得值得。
为了这一场盛大的相逢，她不惜动用一切代价去找他。
她要找到他。
樱井焰要找到青峰大辉。
他们要在一起。无论谁都无法将他们分开，焰告诉自己，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他们已经分开了一年了。
他们不能再分开一年了。
这分开的一年里，她不管他是否爱上过别人，她不在意他是不是和别人在一起了，她不去想他是不是埋怨她了，讨厌她了，甚至忘记她了。
……这些，都没关系。她要找到他。
找到他，然后抓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她爱他，然后他们要继续幸福地在一起。
因为樱井焰的生命里没有任何别的选项，因为樱井焰只能爱青峰大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