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道

第 6 部分

会议很快开完,刑警大队都动了起来,李斌良也和胡学正也不迟疑,来到林平安家。
14
李斌良和胡学正出师不顺,到林家扑了个空。
林平安家住在一条小巷里,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和一幢陈旧的小屋,砖脸,后面和两边却是土墙,房盖是油毡纸的,上边压着横七竖八的木杆。李斌良和胡学正来到院门外时,发现门上上着锁,家里没有人。
向院里看看,房门也上着锁,小院十分零乱,给人已几天没收拾过的感觉。显然,突如其来的灾难使这家人失去了生活的情趣。
林平安的尸体检验后已经火化。那么,现在这一家人去哪里了呢?
两边的邻居有人向这边探头探脑,是警惕、戒备的目光,当他们看清李斌良时,目光都改变了,变成了好奇,互相说着什么。一个老太太慢慢走过来,上下打量李斌良片刻,嘻嘻笑了:“象,真象。你们是公安局的吧,你姓李,是……是队长,对不对?!”
李斌良明白这好奇的老太太什么意思,肯定是他们听说过自己长得象林平安,也知道自己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领导。对老太太叫自己队长,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遗憾,可身边有胡学正,又感到几分尴尬,急忙解释道:“大娘,我不是队长,我是公安局刑警大队教导员!”
老太太豁牙的嘴嘿嘿地笑着:“我不懂你们那些官名,反正我知道,你是破案的官,你说了算,对不对?”
这老太太,就好象有意是的,忌讳啥她说啥,李斌良更加尴尬。扭头看胡学正,他已经把头扭向一边,看不到表情,但肯定不好看。可以预料,老太太的话对自己和他的关系有百害而无一利。
还好,老太太转了话题。“哎,队长,咱们市社会治安也太不象样了,在家门口杀人,你们又不破案,可让老百姓咋过日子呀?听说,还杀到你们头上去了?你们拿着国家工资不破案,干啥吃的呀……”
老太太这么一说,旁边看热闹的几个邻居都凑上来,七嘴八舌的添油加醋:“谁说不是,往后,谁夜间还敢出门哪?这么大的案子都破不了,公安局有啥用啊……”
这回,李斌良和胡学正都尴尬了,可胡学正把脸转向李斌良,那意思分明是:他是刑警大队领导,你们有话冲他说吧!李斌良只好抢过话头,对为首的老太太道:“大娘,我们就是来破案的,我们得找林平安的家人调查一下,他们去哪里了?”。
还是那个老太太止住众人的吵嚷,用凄惨的声音告诉李斌良和胡学正:“咳,别提了,这家可太惨了,儿子被杀,当妈的咋受得了哇,今儿早一起来就晕过去,送医院了……”
这是一个有八张病床的大病房,住院的患者再加上护理人员,满屋子都是人,打开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李斌良想,在这样的病房住院,病不加重就算万幸了,还想治好?可他也知道,目前在我国基层市县,多数群众住院就是这样的待遇。条件优良的病房也有,可那需要钱或者是权。
病房人多,一时看不出哪个是林平安母亲的病床,哪个是林平安的妻子。正在寻觅,忽然听病房角落有人抽泣,李斌良举目望去,正是林平安的妻子。
李斌良知道,自己的到来触痛了她的心,她身旁床上那昏迷的老太太,显然就是林平安的母亲了,床边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约四十多岁,脸色黛黑,一副农民面孔,一双木然的眼睛向这边望着。只有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还不知道失去父亲意味着什么,在床头攀上攀下的,见到李斌良停下来,把好奇的目光盯向他。
李斌良和胡学正躲闪着一张张病床和人的身体,终于走到林平安母亲的床前。他们先看了一下睡着的老太太。林平安妻子止住泪水,把一旁的中年男子介绍给他们,李斌良已经认识他,是林平安的哥哥,勉强向李斌良笑笑,露出非常明显的豁牙。
病房太不方便,李斌良把林平安的妻子请到走廊里,坐到一张长条木椅上。
林平安妻子好不容易才止住抽泣,但,对李斌良的提问还是一问三不知,跟第一次询问说得差不多:林平安是好人,没有仇人,不应该发生这种事……谈了十来分钟都是这些话。李斌良倒没说啥,胡学正在旁用不大的声音开口了:“这可怪了,他没有仇人,那是谁杀了他?!”
林平安妻子冲胡学正抬起泪眼,哭出声来。“你咋这么说话呀?难道我不想抓住杀人犯,给平安报仇,可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平安真的没有仇人哪!”
胡学正还想说什么,被李斌良摇头制止,然后用更缓和的声音问:“您别着急,我们都是为了破案,为了给林平安报仇才这么问您的。您再想一想,既然他没有仇人,能不能是出差时在外边得罪了人?被人……害了!”
对这一点,李斌良自己也觉得可能性太小,因为早在林平安回来之前,本市已经发生两起同类案件。然而,这句无意中说出的话也触动了他自己的一根神经:三天前杀手袭击自己前,好象听到火车到站的气笛声,后来林平安被杀也是那个时间。这显然不是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那么,杀手就是知道林平安那个时间回来,预先埋伏在那里的。只不过第一次碰上了自已,但在第二次,非常准确地等到了林平安,把他杀掉了。
这也就是说,凶手知道林平安在那个时间必然经过那条便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天哪!
他的呼吸急促进来:“您再想一想,林平安出差后,跟你说过啥时回来吗?”
林妻一愣:“没有哇,他每次出门没有准儿,说不定啥时回来,不过……”她停了停,犹豫地说:“他往家打过电话,说他这次出去挺顺的,签了份3万条麻袋的合同,能挣几千块钱的奖金……对了,我们家虽然穷,可为了平安联系业务,还是安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第二天夜里回来,可不知为啥没按时回来,直到三天后,才……”
林平安的妻子说不下去了。李斌良的心突突跳起来:“你是说,林平安跟你说过,他在打电话的第二天回来,那是哪一天?”
林平安妻子:“我不是说了吗?是他被害前三天……”
怪不得……看来,林平安两次归来的时间杀手都掌握,这……
李斌良强制着自己镇定下来,继续用和缓的声调问:“他后来给你打电话了吗?说没说为啥没按时回来?”
林平安的妻子摇摇头:“没有,他没按时回来,我也有点着急,可他经常这样,也知道他这人省细,没什么特别的事舍不得花钱打长途,也就没放到心上,谁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胡学正头脑反应很快,在旁听出门道,上前一步问:“那么,你接电话时有别人在场吗?接完电话你跟外人说过吗?”
林妻摇摇头。“是晚上接的电话,只有家里人,跟别人说这个干啥呀?”
那么,杀手是怎么知道林平安返回时间的?
李斌良和胡学正互视了一眼,李斌良听到,胡学正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这时,林平安的哥哥从病房里走出来,告诉林妻,老太太醒过来了,林妻急忙返回病室,病房里传来老太太凄惨的哭叫声:“平安,我的儿啊,你咋把妈扔下不管了……”
一听到这声音,李斌良的心紧紧揪到一起,再也不敢进病房了,转身和胡学正向医院外面走去,可林平安的哥哥却拦住了他,用悲愤和哀求的声音道:“同志,您们一定要破案哪,一定要把那杀人犯抓住,给俺弟弟报仇啊。俺们哥们都穷,没钱给报答,只有求你们了,给俺兄弟报了仇,俺们忘不了你们哪……”
这个汉子说着也呜呜哭起来。
走出医院大门,李斌良发现胡学正忽然不见了,急忙回身寻找,却发现他躲在门柱子旁打手机。“……具体情况回去再跟您汇报吧……”见到李斌良有点尴尬,急忙关了手机,勉强镇静道:“秦局让咱俩马上回去汇报!”
李斌良很不高兴:这胡学正,怪不得吴志深对他有看法,看来,今后真得小心他点……这汇报也太急点了吧,应该再查一查啊,消化一下呀,现在能有什么汇报的?不就这点事吗?
李斌良在大学里养成的习惯,发生什么问题,总是在已知情况的基础上进行分析概括,得出一个初步结论来。因此,在回局的路上,他经过紧张地思索,概括出一个结论来:既然这个杀手知道林平安的准确返回时间,就应该是林平安身边的人。然而,既然自己被袭是杀手弄错了,那又说明,杀手又不掌握林平安推迟的返回时间,或者说,他是后来才知道林平安的准确归期,因此他又不可能是林平安身边的人。这就产生了矛盾:杀手不会分身法,不可能既在林平安身边,又不在林平安身边。
那么,再进行一下推论呢?对,杀手不是一个人,最少是两个人甚至更多。
天哪,一个杀手就够了,难道还有两个、三个……虽然是初夏时节,得出这个结论后,李斌良却感到一阵寒意向自己的身心袭来。
15
走到秦副局长办公室时,李斌良一拉门的把手,发现门是锁着的,敲了下门,有脚步声走过来推开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黝黑的脸膛,原来是吴志深。他开门后对李斌良笑笑,把二人让进屋。屋内烟气腾腾,秦副局长正在和吴志深都在叼着烟大吸特吸,看到他们,二人都露出紧张期盼的目光。秦副局长把烟掐灭,用一种怪怪的声调道:“快……谈谈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斌良犹豫了一下:“这……应该报告蔡局长吧,让他也听听!”
秦副局长:“等一会儿,你们先说说,咱们研究出个意见再跟他汇报。快说吧!”
李斌良看一眼胡学正:“你说吧!”
胡学正轻声一笑:“我可知道自己是打啥家伙的,有你教导员在,能轮到我说话吗?!”
这个难听劲儿!李斌良横了胡学正一眼,没有跟他一般见,就把经过简单汇报了一遍。秦副局长听后,舒了口长气,有些不满足地:“就这些?没别的了?”
吴志深也出了长气说:“我还以为发现什么大不了的,原来就这些!”
胡学正斜了吴志深一眼,哼了声鼻子,忍不住开口道:“我们这是没啥大不了,可真希望有人拿出来一个大不了的来!我们觉得,那个杀手应该在林平安身边寻找,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林平安回家的时间和路线。难道这不是一个突破吗?!”
秦副局长哼了一声鼻子:“是吗?那我问你,毛沧海被杀怎么解释?李斌良遇险怎么解释?杀手既然在林平安身边,他难道会分身法,能两边兼顾?”
胡学正一下被问住了。
不愧是老刑侦,一下就说到要害处。李斌良不由暗暗佩服,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思考,一一向秦副局长做了汇报。
当李斌良说完“杀手不是一个人,最少有两个,或者更多,甚至有可能是个团伙!”这最后一句话后,无论是秦副局长、还是吴志深及胡学正,都怔住了。从来不动声色的秦副局长也现出震惊的表情,许久说不出话来,脸色严峻得在黄中都透出青来了。他的这种表情,使李斌良心中生出几分得意:怎么样,你不是总以老刑侦自居吗?看来,你还没想到这些吧!再看吴志深,同样是震惊不已的表情,胡学正的脸则有点发红,他是为汇报着急而后悔或是吃醋吧。
室内一片寂静,忽然电话铃响了,把四人都吓了一跳,秦副局长惊得身子一闪,急忙又伸手抓起电话:“是我……啊,有点收获,不过还说不准……我们准备研究一下再向您汇报……好,我们马上过去!”
秦副局长放下电话,脸上y晴不定,沉吟片刻对三人说:“蔡局让我们马上向他汇报!”
在去蔡局长办公室的路上,吴志深拉李斌良一把低声说:“看见没有?一有线索,就把咱们撇到一边去了!”
李斌良也感觉到这一点,但没以为意,只要破案,谁愿往前抢就抢吧。他问吴志深去黄色一条街调查的情况,吴志深摇摇头:“白扯,能查出啥来,这案子就是真和铁昆有关,也用不着他亲自动手……还真见着他了,不过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一看他就来气,他也不把我放在眼里,问了一会儿话不投机,我就找他几个手下去了,谁知道秦局和他嘀咕些啥……后来秦局接到胡学正的电话,我们就急忙赶回来了……哎,见到蔡局长你一定要抢着汇报!”
吴志深的话还应验了,向蔡局长汇报的时候,全是秦副局长一个人说,他连眼睛都不向李斌良看一眼,胡学正间或在旁边帮一句腔。两人把查到的情况及李斌良的分析都详细地谈了一遍,听上去,一切就象是他们两人得来的一样。
蔡局长听完汇报吃惊不小,经短暂研究,迅速决定下步工作重点是寻找林平安身边的人。
李斌良和胡学正不得不再见林家人,再次赶到医院。
这回,秦副局长和吴志深也一起来了。
胡学正把林妻找出病房,指着秦副局长给林妻介绍说:“对你丈夫被害一案,我们局领导非常重视。这位是秦局长,他来向你了解一下有关情况!”
秦副局长开门见山:“我想了解一下,你丈夫平日和谁关系比较好?”
李斌良听了秦副局长的话,一种羞愧的感觉从心中生起。是啊,自己只顾打听林平安与谁有隙了,却没有往他的友好这方面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友好不等于不是仇人哪,这个世界上口蜜腹剑的人还少吗?有的人,明明恨死一个人,可表面却一副友好姿态,趁人不备突然下手,置人于死地。今后,对人还真得注意点……这起案件从种种迹象上看,一定是了解林平安情况的人干的,极有可能是关系密切之人。
秦副局长果然问对了。林平安妻子稍一思索:“你们问这干啥……平安他不是那种好交好为的人,要说朋友……也算不上朋友,不过,他和吴军平时倒挺好的……”
吴军?!吴军是谁……
林平安妻子说:“他也是麻纺厂的推销员!”
李斌良听得心又咚咚跳起来,听着秦副局长继续问道:“林平安这次外出,他们是一起走的吗?”
林妻摇摇头:“不知道,我没问过,他们推销员多数都是自己跑自己的,好象很少两人一起出去!”
秦副局长不再往下问,说了声谢谢,掉头向医院外面走去。
林妻扯住李斌良:“同志,这……怎么回事?你们可别怀疑吴军,他跟平安可好了,跟亲兄弟似的……”
李斌良勉强一笑:“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
走在路上,李斌良从吴志深口中知道一个重要信息。原来,这个吴军过去是有名的混混儿,爱打架,还爱动刀子,被拘留过两回,有一回把人家打成轻伤,还被劳教过一年。说完后,吴志深用很肯定的口气对李斌良说:“这小子可是个狠角,啥事都干得出来,没准这案子还真是他做下的!”
李斌良感到自己的心咚咚跳得格外地快起来,难道这回真的查到了……可他又有些怀疑,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大案不象是小混混能干得出来的。 麻纺厂一位副厂长接待了四人,他有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油头粉面的。一听问吴军的情况,长满酒刺脸现出一种不太自在又很关心的表情:“啊……这……你们问吴军……这……对,他是和林平安一起出去的,这我知道,我能证明!”
四人精神一振。秦副局长问:“你怎么知道的?”
副厂长表情恢复了正常:“很简单,吴军给厂里拿来一份签好的购销合同,那上边有他和林平安两人的签字。对,他还跟我说了,过两天去青原县,他已经和那里的一个粮库联系过了,还可以签一笔大合同!”停了停,面现不安之色:“怎么,你们怀疑他?这……”
从副厂长的口中了解到,原来,吴军从前是林平安的徒弟,劳教出来后是林平安苦口婆心劝导,他才慢慢改了,知道好歹了,因此很感激林平安,两人就越处越好。
副厂长不是傻子,尽管四人回避着他的问询,还是猜出了什么,眼睛闪着复杂的光,想说不说地:“……你们……怀疑他……这小子……不能吧……”
秦副局长瞪起眼睛:“啥意思?把话说明白!”
“这……”副厂长想了想,下了决心似地问:“你们是不是怀疑吴军杀的林平安?”
秦副局长:“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这……”副厂长说:“我……我不能瞎说,不过我不说你们也能知道,吴军那小子当年可狠着呢,谁要惹急了他,敢要你的命。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虽然表面上对林平安挺好,可谁敢保证他们之间没有矛盾,这次一起外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当然,我这是怀疑,是瞎说,只供你们参考!”
几个人交换一下目光。李斌良想再问一问,秦副局长却着急离开,换了话题问副厂长:“吴军家在哪儿?”
副厂长:“啊,好找,是新建那片居民小区,五号楼三单元六层1号,要不,我送你们去吧!”
秦副局长眼睛闪了一下:“不用,谢谢你了!”又瞪起眼睛,用一种威胁的口气道:“你的话我们都记住了,感谢你。可今天的话就到这儿为止,你不许对别人说,如果从你嘴泄了密,出了问题,我饶不了你!”说完扭头就走。
李斌良和吴志深、胡学正也跟着秦副局长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副厂长正张着大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们。
按照副厂长所说,很容易找到了吴军的家。
吴军家的住宅可比林平安强多了,是一幢新建不久的住宅楼,两室一厅,八十多平方,内部还进行了装璜。
吴军妻子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现在的女人都年轻,再加上化妆品的帮助,一时猜不出真实年纪。冷眼看也就二十四五岁,再一看又二十七八岁,唠了一会喀之后又感到她三十来岁甚至也许还大一些,因为她有个五六岁的儿子。虽然在自己家中,她也是浓妆艳抹,额前还有一绺染成黄色的头发。对几名刑警登门,她有点不安,但没有隐瞒情况,对吴军与林平安一起外出之事直言相告。可是,当秦副局长紧接着问吴军此刻在哪里时,她的回答却让人在失望中又有些惊慌:
“他又出门了,今天早晨刚走,上了火车!”
胡学正急问:“他去了哪里?”
吴妻:“这……他总出门,我也不打听了,不过听他念叨过,好象是青原吧!”
秦副局长:“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把他外出回来的情况跟我们说一说。比如,他是哪天到家的?是几点,乘的哪趟车?到家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
“这……”吴妻疑虑地:“你们是不是怀疑吴军杀了林大哥呀?可别瞎猜,根本没那事,吴军虽然平时性子狗,爱跟人干仗,可他不会杀人。再说,干仗都是前些年的事了,他早改了,就因为这,吴军可感激林大哥了,常跟我说,要不是林大哥象亲哥哥似的帮助他,没准他早进笆篱子了。他哪能杀他呀,为啥杀他呀?”
秦副局长不动声色。胡学正在旁道:“我们没有怀疑他,只是找他核实点事。快说吧,吴军什么时候外出回来的,在家这两天都干什么了?”
吴妻:“这……他回来,好象有四五天了吧……是半夜……我看看日历,那天到底是几号……”
当吴军的妻子从日历上查出吴军到家的准确日期后,李斌良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对,正是那天,自己险些遇刺那天,时间也对,正是那趟火车?这……不对,暗算自己的不应该是他,因为,他和林平安既然在一起,就应该知道那天林平安没回来,也不应该找错对象啊?可是……对了,已经分析过了,作案可能是两个人或更多,吴军是提供信息的人,动手的是应该另一个人。也可能,吴军在事前提供的信息,等发现出错,已经来不及通知更正了……
多少有点牵强。
胡学正继续问吴妻,吴军在家这几天都干什么了?吴妻回忆道:“也没干啥,主要是帮着忙林大哥的后事了……他说,和青原那边已经定好了日期,去晚了怕签不上合同,要不,应该在家多帮林大嫂干点啥!”
好象不需要再问了,秦副局长掉头又往外走,胡学正和吴志深都跟在后边。李斌良也要走,可心一动又留下来,多问了吴军妻子一个问题:“吴军和林平安一起外出是什么时候?”
吴军妻子又查日历。原来,她有个习惯,家里发生什么事都记在日历上,这真帮了大忙了。那上面记得很清楚,吴军和林平安出差是在毛沧海被杀之前,这……
这也就意味着,毛沧海被杀的时候,他没在家里,他和林平安一起出差了。那么,杀毛沧海的就不应该是他,是另有其人;可是,他和林平安一起出差后,却只有他一个人先回来了,也就在他回来那天的夜里,发生了袭击自己的案件;在他到家三天后,林平安才回来,被人杀死在那条便道上:林平安死后刚刚两天,算今天才第三天,他又急急的外出了。
这一切,都怎么解释呢?如果杀手只有一个人,那肯定不是他,但是,种种迹象已经证明杀手有同伙,那么,这个同伙是他吗?
吴军的妻子显然对丈夫很担心,她拉着李斌良问:“怎么了,俺家吴军出啥事了吗……”李斌良只好骗她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通过吴军了解一下林平安的情况。
从吴妻担忧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不相信这种解释。
16
下午,蔡局长听过汇报,又研究一番,同意了秦副局长的意见,组织力量赴青原,抓捕吴军。可虽然着急,蔡局长说,“也不必太着急,虽然从种种迹象看,吴军有重大嫌疑,可只是嫌疑,最起码,他的作案动机就无法确定。如果他是杀手,咱们更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我看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安排驾驶员给车加油,再让治安大队给你们准备枪支子弹。可惜没有防刺背心,要不给你们穿上,听说以前跟市里请示过经费,市里说财经紧张无法解决……咳,让你们担险了,今后一定得想办法解决这事……对了,是不是还应该带一个熟悉吴军的人”
秦副局长:“不用了,前几年和他打过交道,能认出他来。再说,这事应该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蔡局长想了想:“也好,不过,还是弄张他的近照带着吧。好,两个小时后到局里集合,我给你们送行!”
赶赴青原抓捕的有李斌良、胡学正,另外抽了两名刑警。吴志深留在家里主持刑警大队的工作。
抽调的两名刑警是熊跃中和沈军,两人各有本事,熊跃中三十出头,大个子,人称大熊。为人憨厚,力大如牛;沈军更能,散打擒拿样样在行,在省里散打比赛还拿过名次。这两个人挺有趣,谁也不服谁,大熊说沈兵花拳绣腿,沈兵说大熊是庄稼把式,经常说着说着动起手来,如果抓到一起,往往大熊占上风,但只要他稍一分神,就会被沈兵摔倒。
带他们俩的意义很明显。
按照蔡局长的吩咐,几人暂时解散,各回各家。李斌良看看表,妻子也快下班了。这一去,不知会遇到什么事,啥时回来,也别赌气了,还是看老婆孩子一眼吧!
当李斌良走出公安局办公楼的时候,见一台轿车正在启动,看到他之后,把车门打开,露出个寸头圆脸:“李哥,回家吗?我送你呀……”
原来是铁忠。他有一台丰田轿车,天天开着上下班。据说,警察自己购车在广州、深圳等地已经是寻常现象,可这是北方,普通民警连工资还保证不了,买一台自行车都不容易,他开车上下班就显得扎眼了。可李斌良虽然看不惯,却没有哪条规定不许警察开车上班,没法管,只能听之任之。不过,铁忠自调刑警大队之后,倒没惹什么事。也许时间短,还没有暴露出来,也许是吸取了教训,也有意改变自己。如果那样就太好了。
李斌良不想坐他的车,但吴志深走了过来,拉他一把说:“不坐白不坐,坐一会儿又有啥!”李斌良一想也对,不管怎么说,他是队里人,是自己的弟兄,老这么厌而远之也不是应有的态度,就跟吴志深走向车门。可走近一看,高苹也在车内,心里就犯了腻。可这时候要是不坐就不好了,只得和吴志深上车。高苹看到李斌良,假装着把前排座让给他,李斌良坚决拒绝,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高苹见二人上了车,又尖又沙的嗓子就响上了:“李教,这几天累坏了吧。伤没好就出院了,可小心别得破伤风啊,对你的工作精神,大伙都非常佩服,咱们公安局要都象你这样,工作早就上去了……”
为了回避高苹,李斌良主动跟铁忠搭话:“铁忠,在培训班学得咋样?有收获吧!”
铁忠:“有,有,通过学习培训,我知道不少事……对了李哥,原来,赌博也能判刑啊,象赵老五开着娱乐厅,里边赌博机成天转着,该不该判哪?”
李斌良问:“哪个赵老五?”
铁忠:“这你还不知道?新开业的一家娱乐厅,这小子胆子可大了,利用这娱乐厅啥事都干,我看咱们应该管一管!”
李斌良知道,这个赵老五肯定是跟他们弟兄n不到一壶里去的,想除掉异已,心里有气,就没有说话。
铁忠看不清李斌良的脸色继续说道:“李哥,咱刑警管破案不假,可也不能不抓钱,我听说,现在队里弟兄出差都报销不了,起早贪黑干活也没有补助,还不是没钱吗?为啥不抓俩钱?在这方面我有线儿,只要行动,一把保证能弄上几万,几回就一台轿车,把队里那台破吉普也换换……”
话不投机。可是,没等李斌良反驳,高苹又开口了:“李教,铁忠说得有理,这年头没钱啥事也办不了。你确实应该带大伙抓俩钱,手头宽绰了还能搞点福利,大伙跟着你干也有劲。象你这样,成天就是工作破案,学习训练,大伙明着不说,心里可有想法呀。不能让马儿跑得好,又不让马儿吃草啊!”
“是啊,”铁忠与高苹一唱一和:“高姐说得对,这年头没钱干啥也不行……对了李哥,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象我这人没啥本事,当了警察没啥说的,象你这样的,又能说又能写,放着政府办的工作不干,来当这警察干啥呀?”
李斌良听得更来气:妈的,难道警察都应该象你们这样吗?那这支队伍就完了!忍不住用讽刺的口吻说:“我是来跟你们掺和的,咱警察队伍都是你们这样不是太纯了吗?”
铁忠好象听出了好歹,不再吱声。高苹却又开口了:“铁忠你知道啥?政府办表面上看好象衙门口挺大,可李教是在那当秘书,侍候人,有啥意思?就是当上主任又能咋的?没有实权。咱们公安局虽然没有市政府大,可管着法,管着人,特别是咱刑警大队,是咱公安局最有权的部门,谁不求咱们,我看比政府办强多了!”
又是这套喀。这肯定就是她当警察的目的,听他的话就知道她心中想着什么,公安机关真要这样的人多了,或者让他们掌了权,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这车坐的,闹了一肚子气。高苹还想说什么,吴志深开口了,大声道:“铁忠,别光顾唠喀,快点开车,我们还有事!”
铁忠随口问了句:“什么事这么着急?对了,杀手那起案件有线索了吗?你们这两天忙啥呢?”
吴志深和李斌良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说话。高苹用不高兴的声调对铁忠道:“你别打听了,人家跟咱保密哪!”
这车实在坐不下去了,好在自家那幢住宅楼在前面出现了。没等车停稳,李斌良就开门下车,把吴志深一个人扔在车内,真不知他怎么应付这两个人。
17
李斌良用钥匙刚一打开门,就听到屋里女儿欢快的笑声传过来,接着又听到,在女儿的笑声中还有另一个人的笑声,这笑声虽然已经显得苍老,但,是那么亲切,那么动人,他的心忽地热了,一边换拖鞋,一边大声叫起来:“妈——妈,你啥时来的……”
“乃乃,我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女儿欢叫着跑过来,扑到他的怀里。李斌良抱起女儿,眼睛却向她的身后看着,看到了母亲那亲切的笑脸,那尘霜染白的头发。不知为什么,一种酸溜溜的感情从心头生起,喉咙堵塞了,眼睛也湿了。他急忙把脸伏在女儿的胸前,假做与女儿亲近,擦去泪水。
想不到,竟在这时见到了母亲。一时,他好象回到了儿时,在外面受了苦或受人欺负后回到家里,看到母亲的笑脸,满腹委屈一下涌上来,扑到母亲怀里哭上一场。可现在不能,自己是大人了,应该抚慰母亲的心灵,而不应向母亲倾诉,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了。想到这,他又觉得对不起母亲。算起来,到刑警大队三个多月了,只顾忙工作,一次也没有回去看她老人家。现在,母亲来了,看她的儿子来了。他忍住泪水笑对母亲,问她是怎么来的。
母亲没有回答,而是急急地把他拉到客厅,借着窗子的亮光反复端详他头上已经拆了绷带的伤口,眼里渐渐有了泪光,见没有大碍,才舒一口气忿忿骂道:“该死的恶贼……别的地方没事吧……”当他确认儿子真的一切还好,才身子一软坐在沙发上,擦起眼睛。“这两夜竟做恶梦……村里不少人都说,市里出了个大恶贼,专门杀人,已经杀好几个了,杀人时,一刀捅进心口窝……还有人说,你们刑警大队有个领导差点被车撞死,还说姓李……问你哥哥他们,说不是你。不是你这头咋整的?我知道他们骗我,说啥也要来……”母亲说着说着,擦起了眼睛。
母亲的泪水使李斌良心里很难受。一方面,是母亲惦念儿子那颗心让他感动,也难以承受,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如果那天夜里自己真的倒地不起,对母亲的打击将有多大,也更加痛切地感到林平安一家人的痛苦。同时,从母亲的话中他也意识到,这三起案件已经在社会上造成极大的影响,直接影响了群众的安全感。他又在心里暗暗发誓:案件一定要破,凶手一定要抓获。不破案我就不是母亲的儿子!
母亲擦着眼泪,双手抖抖簌簌地打开一个小包,从中拿出一块红布做成的东西,李斌良一时认不出是什么:一块红布,裁剪成不规则形,上边还用黄线绣出个图案,缝着几根布带。母亲双手擎在手中递给李斌良:“给,把它穿上,贴身穿上!”
李斌良终于猜出了这是什么,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穿过,是一种叫“兜肚”的东西,穿在胸前,免得肚子受凉。可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固执地说:“快,穿上啊,看合适不?”
李斌良只好接过来,他猜不出母亲的用心,只是拿到手里观看着,见“兜肚”前面还绣着一个“佛”字。他尴尬地看着母亲:“妈,这……”
母亲并不解释:“快,穿上,穿上我看看!”
母意难违。李斌良只好脱掉外衣,贴身穿好。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形象,他有点哭笑不得。女儿却在旁高兴得大叫起来:“嗷,爸爸变哪吒喽,爸爸变哪吒喽……”接着又抱住乃乃央求起来:“乃乃,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当哪吒,我也要当哪吒……”
母亲一边安抚孙女,一边看着儿子,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见李斌良要往下脱,急忙止住,“别,别……”她凑到儿子耳旁,有几分神秘、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李瞎子说,把它穿身上,那恶贼就伤不了你……妈还求李瞎子往‘兜肚’上喷佛水了呢!”
“这……”李斌良真是哭笑不得,同时也深为母亲的心而感动。“妈,你真是……花了多少钱?”
母亲脸有点红了:“没……没花钱,只是……把那只芦花j杀了……”
李斌良的喉咙一下堵了,他猛地把头扭到一旁,走出客厅。他知道那只芦花j在母亲心中的份量,对母亲来说,那不止是一只下蛋的j,还是一个朋友,一个孩子,那次回家,他曾亲眼看母亲和芦花j说话的样子。可现在,母亲为了自己,把它舍出去了……是的,在母亲的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过儿子。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擦干眼泪走回客厅,穿上外衣。
母亲放心地笑了。
这时,房门有开锁的声音。女儿又欢呼着迎上去:“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妻子回来了。
妻子一进门,女儿就报喜般大叫着:“妈妈,妈妈,我乃乃来了,爸爸回来了!”
没听到妻子说话的声音,母亲要迎出去,李斌良拦住了她。
妻子好一会儿才走进客厅,漂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对母亲淡淡说了句:“妈来了”,又瞥李斌良一眼,就转过苗条的腰肢向厨房走去。
母亲忍不住站起来,跟在妻子后边往厨房里走去:“做什么饭,我帮你整!”
妻子没有回头:“不用,你歇着吧!”
李斌良心中升起怒火,妻子用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待母亲,他无法忍受,腾地站起来要发作,可一想马上就要出发,吵起来会使母亲尴尬,就忍住了。
片刻,母亲从厨房回到客厅,轻声问李斌良:“怎么了,你是不是惹你媳妇生气了?”
李斌良勉强笑着回答:“没有……没事,你别惦着!”
母亲生气地:“你别瞒着我,我看得出来。你呀,就是脾气不好,跟媳妇吵什么?少说两句不就行了?等一会儿给她赔个不是,啊,听妈的……”
母亲就是这样,她爱儿子,可每当儿子与儿媳发生矛盾,她总是无条件站在媳妇一边,帮媳妇说话,而且无论当面还是背后都这样。李斌良年纪小时不理解,后来看见一些人家婆媳不合、视若仇寇的情形,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母亲是多么通情达理。正由于她总是这样,两个嫂子对她都很好,从来没吵过嘴。李斌良有一次目睹了二哥和二嫂干仗,母亲劝不听,气得抡起烧火g打二哥,后来又掉了泪,说:“只要你们两口子好好的,让妈怎么都行啊!”从那以后,二哥再也不敢跟二嫂干仗了。
这就是母亲,只要儿子高兴,只要儿子与儿媳合合美美的生活,自己怎么受委屈都行。现在,她又开始这样做了,厨房里,她的声音隐隐传过来:“淑芬,你别跟他一般见,他就那样,好话不好好话,刚才我骂他了……”
母亲替儿子向儿媳说小话,而媳妇却不予理睬,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使李斌良心里又难受又乱,也无法容忍。瞧,这就是她,还劳动局副局长呢,她就这德行!李斌良,你能长时间这么忍受下去吗……
女儿的欢笑声从厨房传过来。
李斌良强制自己摆脱不快,从腰中解下手枪擦起来。虽然到刑警大队三个多月了,可除了几次s击练习,还真没开过枪,或许这回要破例开斋了。
可是,他擦了不大一会儿,母亲就走进来,看见手枪害怕地问:“斌良,要吃饭了,你这是干啥?”
李斌良不得告诉母亲,自己要出差,一会儿就走。母亲听了更急了:“出差擦枪干啥?是不是抓那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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