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么小的孩子身上下毒,你不觉得你很卑鄙么?”
“哈哈哈‘‘‘‘‘‘卑鄙‘‘‘‘‘‘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女人,女人的心一旦狠起来,是很可怕的‘‘‘‘‘‘”
按捺住濒临发作的火气,我正色看她,忽略掉眼前若有似无的气息,唇边倏然绽开一抹淡淡微笑。在我的身上下这种狐媚功夫,似乎太过浪费了些。
“是吗?不日顺州城破,你可千万别在你那有着特殊癖好的大哥面前哭‘‘‘‘‘‘”
铮然一声剑鸣,阿史那蓝猛地仰身,抽刀后退,却斜刺里冲我挥出另一把弯刀,来势汹汹。
飞快地扫了那刀一眼,一抬手,一振臂,一凝神,锐利剑气哧地一声直刺出去,轻松格挡。剑气带动风声,隐约间呼啸猎猎。
转眼,便已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她十数招。
蓦地一声急喘,阿史那蓝觅得空隙,猛然间纵马回身,快步往城门奔去,烈风中洋洋洒洒满是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原本看你文弱,以为只是个书生,却没想到功夫不差,单打独斗赢不了你,咱们大仗之中再见分晓‘‘‘‘‘‘别小瞧了我,从小就跟随穆勒大哥四处征伐,如今领兵作战的能力一点也不比男人弱‘‘‘‘‘‘”
抬眸冲着远去的那团红影抿唇一笑,女人领兵作战的能力,我从来就不曾有过片刻的怀疑。
是夜,几道敏捷的黑衣人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顺州城墙脚下。
军帐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希望你给的情况属实,破敌成败皆在此一举,你若是骗我‘‘‘‘‘‘”轻叹一口气,我凝眸犀利看向身前的瘦弱少年,眸光深沉直落进她眼底,“那我便信错了你们‘‘‘‘‘‘五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我誓要与他们同生共死‘‘‘‘‘‘而你跟你弟弟能否逃过眼前的一劫,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梅影含泪抬头,削白的面上满覆执着与坚忍,拉着身旁梅昱齐齐下跪,扬声开口,“先前做出那样的事,将军非但不杀我们,还要替我弟弟驱毒疗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梅影梅昱立誓跟随将军左右,此生任凭将军差遣,万死不辞。”语毕俯首深深叩头。
心中倏地一紧,无奈将他们扶起。从前舅舅便时常嗔我面硬心软,如今还是摆脱不了这般硬伤。
微微收摄心神,抬头看向帐外,夜色深如泼墨,夜凉浸骨,空气里隐隐浮透出不寻常的气息。
面色冷凝如冰,一拳重重捶在案上,“两日内必破顺州城!”
角声一动胡天晓(1)
夜幕低垂,几欲压近头顶,夜色浓重而令人窒息。
入了夜的大漠,触目所及皆是沁入骨髓的冷寒,刺骨的风一起,这寒便来得更加凌厉。寒风穿透铠甲,犹如赤身贴上了冰面,那一瞬间,几乎连呼吸也快要停滞。
数十名身手矫捷的黑衣人贴在城墙外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绳钩爬上城头。夜色中的顺州城,只隐隐约约看得见星点火光,其余的一切,皆掩映在浓墨之中,一片沉郁。
子时刚过,城中东北角突然蹿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霎时映红大半个城郭。似是随之呼应,城南郊外旷野上猛地响起低沉雄浑的号角声,角声于天地间激荡,回转,经久不息。
号角声惊醒夜的沉寂,震颤人心。五万玄甲精兵如潮水般浩荡奔涌而来,入目只见阵列森然,刀戬如林,密集连绵的黑甲犹如地狱冥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寒。
城墙上方瞬间亮起无数火把,千余名突厥弓箭手密布城头,箭在弦上,蓄势待发,雨点般密集的箭头竟似全数指向一个人。
远远的,队伍正中当先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骏马,马上少年英姿勃发,雪亮银甲灿然生辉,在身后密密麻麻浓如泼墨的黑甲映衬下,仿若一颗璀璨晨星,于黑夜中迸发耀眼光华。
马上少年蓦地举手扬鞭,似一道凌厉的闪电,撕破夜空。身旁一匹栗色骅骝上,手执白羽狼筅的副将应声领命,率领万余精锐执盾步卒疾步奔行而出,向着城墙进发。雨点般锋利的箭矢掠空而至,耳畔顿时响起瞬息不绝的破空风声。千余面方形巨盾猛地举起在空中,连接成一片盾墙,将步兵牢牢护于其下。
饶是如此,仍不断有士兵被密集而至的羽箭s中,纷纷倒地,后面士兵立时举盾补上,盾墙依旧严整,密不透风。
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咻咻”声,汹涌而上的步卒丝毫不受影响,宛如不可阻挡的惊涛骇浪,瞬息之间,已冲至城墙脚下。
如瓢泼雨水般倾泻而下的狼牙羽箭,竟不能阻其片刻‘‘‘‘‘‘
一排排云梯如雨后春笋般迅速耸起,步兵们沿着城墙蜂拥而上,士气如虹。突厥守军似是骇然,片刻间,巨石,滚油轮番倾尽而出。猛烈的撞击声,凄烈的灼r声和惨烈的嚎叫声霎时交织成一片,血花绝艳绽放,无数将士惨叫着落下,身后,又有无数将士奋勇挺进‘‘‘‘‘‘
顺州城下俨然已成了修罗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眼见得万余步兵伤亡惨重,攻城之势顿缓,突厥守军气焰忽又高涨,巨石羽箭未曾有半刻停歇。却在此时,城墙之内竟似隐隐传来高声呼喊,渐渐已传到突厥守军的耳旁。
“东门已破,降者不死!”
“北门已破,降者不死!”
‘‘‘‘‘‘
城头守军闻听大骇,立时慌乱,呼喊之人恰恰正自背后杀来,突厥守军慌忙转身应付袭击。城下攻城步兵得此缓机,沿云梯迅速攀爬,一举攻上城头‘‘‘‘‘‘
卯时三刻,天际隐隐露白,顺州城破。
浩瀚黄沙,凛冽无尽。黯兮惨悴,风悲日曛。少年将军一袭雪亮的银甲,此刻已满布星点血迹,煞为狰狞,却丝毫掩盖不了一身清冽如雪的气质,一对冷凝的墨瞳掩映于浓浓的幽睫之下,眼波流转间犹令人恍惚莫名。城下将士皆屏息静气,遥望他们的将军傲然立于城头,一身夺目的清丽光华。
一个黑衣人影匆匆奔上城头,只见他突然冲来人拧眉,先前冷冽如霜的面上瞬间挂满浓浓关怀,“百里枫,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角声一动胡天晓(2)
百里枫俯首单膝跪倒在我身前,周身遍布深浅不一的暗红血痕,黑色衣衫丝丝缕缕,凌乱不堪,“我没事,都是些小伤,多谢少主关心。”
急忙前行一步将其扶起,仔细检视他的伤口,确定并无大碍,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见他们先前冒险潜进城中放火扰乱敌心,之后杀上城头自背后突袭敌军,为攻城步兵争取缓和时机,个中过程有多么惨烈。
“少主,属下无能,让阿史那蓝那个妖女趁乱逃走,请少主治百里枫的罪。”
“别这么说,全靠你们在城中所做的一切,大军才能顺利夺取顺州,你们功不可没,我怎么可能怪罪于你。阿史那蓝本就善变狡猾,此番夺城竟如此顺利,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小侯爷‘‘‘‘‘‘”
转身,一身玄色精甲的萧綦疾步奔上城头,手中狼筅枪头上,白羽已被鲜血染红,“西北粮仓中的储粮被突厥贼兵泼上滚油,一把火烧光了‘‘‘‘‘‘同时焚烧的‘‘‘‘‘‘还有无数的百姓尸体‘‘‘‘‘‘”
喉头一紧,双手握指成拳,心中隐隐有怒火升腾,阿史那蓝果然阴险狠毒,出逃之前也要做出这样的事向我示威,顺州城一夜之间便被我军攻破,只怕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派去太子那里的探子还没有消息?”
“是,尚无任何消息‘‘‘‘‘‘”
眉头倏地拧紧,心下一沉,事情果不寻常。若按常理,应当随时有探子回报太子大军行进状况,如今过了一天一夜,仍无任何音信传来。思及此,眸光一闪,隐隐略有些不安。漓天澈那儿,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少主,可是有何不妥?”百里枫见我皱眉沉思,急忙开口询问。
“也许是我多虑了‘‘‘‘‘‘如无意外,太子率领大军应当于明晚到达顺州,到时两军会合,取道直奔燕州。只是‘‘‘‘‘‘如今探子一去不返,太子大军境况未明,我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你与萧綦眼下先清点剩余大军,整饬军务,救助伤兵,安抚城中幸存百姓‘‘‘‘‘‘其余的,我再做打算‘‘‘‘‘‘”
两人应声领命而去。
烈日当头,黄沙反s起白光刺目,几乎睁不开眼睛。城墙脚下横七竖八躺卧着无数具残破的肢体,漠风呼啸过耳,带起响彻天地的哀鸣。
轻轻闭目,将眼前的一切掩盖。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
耳畔倏然响起轻逸的脚步声,隐藏在风中,来人的气息迎面扑来,转眼已站至我的面前。依旧闭目敛容,任由烈风飒飒吹上面颊,薄唇轻启,淡淡地问,“还有什么事么?”
天地间寂静如死,唯有漠风席卷而过,哀怨如同鬼哭。来人久久不语,却有衣袂猎猎飘扬在风里。心弦一颤,是谁,这般灼灼凝视于我,这炽烈的眸光似是要将我生生焚毁。
浓密羽睫颤抖着缓慢挑起,待得看清来人,一瞬间,瞳孔蓦地缩紧‘‘‘‘‘‘
一张邪魅妖异的银色面具掩住容颜,墨发如瀑,长长披散在风中。颀长的身型迎风而立,一袭白衣胜雪,大漠风沙肆虐,却依然纤尘不染,衣袂翻飞时,飘逸宛若天人下凡。
此刻,面具下的那双视线正凛凛凝于我的脸上,犀利如剑,其寒若冰,却又深邃有力,撩心。那双摄魂夺魄的眸子,非常,只是‘‘‘‘‘‘为什么我觉得似曾相识‘‘‘‘‘‘依稀在哪里见过‘‘‘‘‘‘
心脏没来由地骤停,神情恍惚,如同大梦初醒,很像‘‘‘‘‘‘那双眸子,很像他‘‘‘‘‘‘
“你‘‘‘‘‘是谁?”
一往情深深几许(1)
“嘘‘‘‘‘‘‘别说话‘‘‘‘‘‘”面具底下传来那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幽深莫名。
不是‘‘‘‘‘‘不是他‘‘‘‘‘‘这声音从未听过,绝不像他‘‘‘‘‘‘
眼中突然迷离,心里却是起起伏伏,乱了又乱,“你究竟是谁?为何要以面具示人?难道你是突厥‘‘‘‘‘‘”
玉枕x蓦地一痛。
一切发生得疾如闪电,我大惊着看他,体内真气迅速流动想要冲开x道,却是颓然无功。下一秒,身子一轻,已然落入他的怀抱。
放开我,你想要做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睁大了眼睛怒瞪向他,却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抱起我飞掠在空中。耳畔风沙肆意呼啸,激起远方无数回音。心内悚然一惊,这是要将我带去哪里?
如云清邈的白衣迎风招展,轻拂在我面上,有意无意地为我遮挡住刺目的骄阳。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肩上微微一麻,真气霎时贯通四肢百骸。一等脱离他的怀抱,我不由分说便出掌拍去,却被他侧身险险避过,待要再次出掌,已被他接在手中,顺势轻轻一拧,我便反身被他牢牢缚住,背部紧紧贴上一个宽厚胸膛,再也动弹不得。
“混蛋,放开我!”气急败坏,我愤声叫喊。
“嘘‘‘‘‘‘‘不要这么凶神恶煞,我若要害你,何须等到现在‘‘‘‘‘‘”面具下传出低沉悦耳的声音,几缕墨发随风拂过我的面颊,酥酥麻麻。“你看前方‘‘‘‘‘‘”
疑惑抬眸,满目凌乱,却分明是大军压境过后的痕迹,保持着刚刚去尽了人的模样。看那些尚未推散的土灶形状,正是我军惯常的塔形堆法,难道说‘‘‘‘‘‘
“太子大军曾经从此地经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建夷官道‘‘‘‘‘‘”
“你说什么?建夷?太子率领大军已去往建夷?为什么?”心中猛地一沉,突厥主力大军如今正屯扎于燕州城外,燕州与建夷,明明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怎么会这样?漓天澈‘‘‘‘‘‘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何你派出互通消息的探子音讯全无,为何顺州城如此轻易地一夜之间被攻破,为何突厥守军焚烧城内储粮,为何太子大军会朝相反的方向行进‘‘‘‘‘‘”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不明白!
脸色遽变,瞬间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层层褪去原本就淡极的血色,薄唇无声地咬紧,眸中霎时掠过丝丝冷寒。
“你派去的探子放出假信,迫使太子匆忙之中率领大军前往建夷,而今你攻破顺州,满心等待太子前来会合之际‘‘‘‘‘‘”
“突厥已然纠集大军预备反扑,要置先遣军于死地,待得太子赶到建夷发现情况有异,再要回头之时,只怕顺州早已城烬人亡‘‘‘‘‘‘”
胸口冰凉,却心神已定,开口依旧淡漠,接他的话平静道出心中所想。
为了置我于险境,不惜用计调走漓天澈四十五万大军,却拿中原的存亡做赌注,当突厥兵马将漓天澈远抛于身后,挥师直奔中原时,便也宣示了当朝太子不战而败的结局‘‘‘‘‘‘
好一计一箭双雕,分明有人从中作梗,军中早已安c了j细,何人竟如斯歹毒?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是为了帮你‘‘‘‘‘‘”
“你‘‘‘‘‘‘”
“罹‘‘‘‘‘‘你可以唤我做夜罹。”
一往情深深几许(2)
相视一瞬,浮云流转。
白衣如云,青丝如墨,虽看不见容颜,却觉得那面具下的视线,纯净明澈,清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与他目光相对,心中不由得一凛,这眼神,为何恁地熟悉。
罹么‘‘‘‘‘‘他叫夜罹‘‘‘‘‘‘
君不见,古来征战几人回。我自问此次出征从未有过十足的胜算,纵使浴血沙场,拼尽最后一分气力,亦无怨无悔。只是,就算我竭力回避朝中的争权夺利,一样有人欲置我于死地。而不愿意看到当今太子凯旋而归的,这朝堂之中,除了右相魏岚,还能有谁?
百般滋味,尽在心头。
未等我回神,肩上一紧,已被他重又揽在怀中,飞掠在风里。
心,冷冷清清的。
回去,回到那个白骨残尸的血腥沙场。有那么一瞬,我竟是无比期待着眼前唤作夜罹的白衣男子,带我远远地离开。
只是,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方能令我容身?
挟着淡淡清香的发丝幽幽拂过我的面颊,微微仰头,那张银色面具神秘而邪异,触手可及。我突然伸出手去,却又仿佛害怕面对无尽的未知,已然伸出的右手硬生生垂落在风里。
耳畔一声叹息,身子倏然一轻,抬眸,已返回顺州城里。退开半步,竟似不敢视面具后那一双似曾相识的清魅眼眸。
“少主,您方才去了哪里?他是‘‘‘‘‘‘”百里枫的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
转身,冷冷收摄心神,凛然开口,“百里枫,你带几名近卫火速出发前去建夷,通知太子大军立刻掉头赶来顺州,一路上若有人刻意阻挠,无论是谁,一律杀‘‘‘‘‘‘无赦!现在就走,快!越快越好!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得耽搁一时一刻!”
“属下遵命!”百里枫的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惊疑,却依旧大步转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
侧身转眸,视野里却不见了那个名唤夜罹的白衣男子,空气中徒留一抹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
来无影,去无踪,轻功绝世,风姿若仙,这样的人,总是来去如风的罢。
“传令下去,立时封锁东南西北四门,各派精兵把守,步兵严阵以待。萧将军火速集齐神弓营s手于城头拉弓备战,同时将城内滚木、擂石、石灰、桐油等武备尽数搬上城头。突厥兵马不日来袭,大军立刻做好迎战准备。”
深沉一声令下,城中登时匆遽忙乱,一众将士虽不明所以,仍个个领命行动,井然有序。
转眼之间,原本已颓败如修罗地狱的顺州城,又恢复了大战在即,一派剑拔弩张的紧张景象。
疾步走上城头,神弓营s手个个拉弓瞄准,早已做好战斗准备。萧綦满脸疑惑迎上前来,我低声将原委向他细细道明。语毕,只见他一拳捶在一旁壁上,狠狠地道,“可恶,什么人竟恁般歹毒,若是叫我抓到主谋之人,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眼下尽全力御敌要紧,如今先遣军只剩下四万余人,而突厥近五十万兵马,敌我悬殊太大,若是太子大军不能尽快赶到襄助,只怕‘‘‘‘‘‘”胸口一滞,面上依然平静如昔,“不论结局如何,我誓与先遣军将士共同进退,拼死守卫顺州城,直至战尽一兵一卒!”
萧綦猛地单膝跪地,玄甲铿锵作响,眸中肃敬,面上亦是大义凛然,“萧綦誓死追随将军‘‘‘‘‘‘”
我一窒,霎时间心中茫茫然纷乱迭起,分不清是何滋味。
天边隐隐传来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响,一声接着一声,“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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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使龙城飞将在(1)
顺州城头。
探子回报,突厥纠集十万先锋大军先行来袭,此刻已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举目望去,一望无垠的大漠中,敌军铁骑如沧海怒潮席卷起无尽尘沙,遮天蔽日。
广袤天空之下,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弥漫如阴云的巨大阴影。
孤身立于城头,我缄默凝望眼前的一幕,只觉浑身阴冷彻骨。四万将士与一城百姓的性命,此刻尽皆捏在我一人的手中。
转身走下城楼,胸口若堵,零绪纷飞。这般运筹帷幄,杀伐决断之权利,我从来就不曾想得到。眼下握着它,这是事实,是荒谬至极的玩笑,代价是亲近之人的不断离去,命运从此难以掌控,身不由己。
轻轻一笑,我就在此时此刻,才发觉这一切的荒唐。
不远处,梅影追随在军中医正身旁奔波帮忙,梅昱蹲在路边与百姓当中年纪相仿的孩子嬉戏,见我远远望他,唇边倏尔绽开一抹怯生生的微笑。
一霎那,眼前一亮。
“小昱,这个面具,你从哪里得来?”我大步向他奔去,眸中燃起火焰,似是已经看到希望。
“是‘‘‘‘‘‘是从庙里得的,阿箩说是‘‘‘‘‘‘是他们祭祀用的,我看堆在那里落了好多灰,就‘‘‘‘‘‘就‘‘‘‘‘‘”
“乖,不怕,告诉我那座庙在哪里,好不好?”
眸中寒光骤闪,瞬间做出孤注一掷的决定。从这一刻起,乾坤暗转,风云突变,一城将士百姓的命运,皆由天意来定夺。
墨色天空沉沉不露一丝光亮,大漠之中寒风肆虐,尘沙敝天。
城北,厚重辕门自两翼缓缓展开,一万玄甲精兵在门前列阵集结。众将士顶盔束甲,金戈辉煌。在他们头顶,无数象征荣耀的华丽旌旗漫天飞舞,猎猎生风。
骑在云翼背上伫立在他们身前,心旌摇动,难以自持,胸间早已被无尽的豪迈气息填满,凛冽怆然。
抬手将面具覆于脸上,身前数人亦纷纷提臂将手中面具带上,耳边甲声利落铿锵。
眸中灼热,猛地扯缰勒马,云翼扬蹄嘶鸣。将手中长剑奋力高举过顶,剑指天际,倏忽之间,气势呼喊震裂长空。
“冲锋之势‘‘‘‘‘‘”
“有进无退!”
“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
身后一万将士应声呼应,豪气干云。眼前飞扬的鲜活面容,个个毫无怨言,无畏无惧,生当人杰,死亦鬼雄。
这一仗,你们就随我同生共死,浴血拼搏‘‘‘‘‘‘
月冷西沉,烈风呼啸,漫漫尘沙遮天敝目。一边纵马扬鞭飞驰,一边自心中默祷,让这漠风吹得再猛烈一些吧!
突厥先锋军大营。
萧綦与数十名头戴面具的将士随我当先闯进营门,剩余士兵分左右两路包抄至敌营两侧埋伏,以砍倒突厥帅旗为信号,万军候命,蓄势待发。
一时间,敌营上空风云狂肆,杀气纵横。
云翼疾如闪电,马踏尘沙。
一众面具将士紧紧跟随在我身后,仗剑策马猛然间破营而入,风催战袍,凛然如天降神祗。
营门守卫抬头乍见尘沙中现出数个狰狞可怖的面容,恰如群魔乱舞,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未及有所反应,已被我手起剑落,快速斩于马下。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但使龙城飞将在(2)
寒光烁目,数十柄锋利长刀同时劈斩直下,迎面而来的一队巡营士兵霎时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死时脸上犹带惊惧神色。
铁蹄铮铮踏过营地篝火,溅起漫天火星。俯身用剑挑起一堆燃烧正旺的枯枝,扬手挥向敌军帐营,夜间寒风凛冽,火势腾地蔓延开去。敌营中,无数沙石瓦砾迎风翻卷,遮天敝目,此刻唯有火光冲天而起,贯穿云霄,夜色中分外震慑人心。
瞭望塔上,眼尖的突厥士兵惊觉营地s动,立时吹号示警,一时间低沉嘹亮的号角响彻长空。
萧綦自背上抽出斜挎长弓,扣弦蓄势,挽弓如月,一支白羽狼箭破空s至,号兵发出半声惨叫,一头栽落下来,低沉号角戛然而止。
自从鬼魅般冒出数十名面目狰狞,利刃如麻的骑手,整个敌营犹如炸开了锅,突厥士兵匆忙之中举刀反抗,却被乍见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面孔吓得魂不附体,多数还未等做出反应,已被利落斩翻在马下。
“我去砍下帅旗!”转头冲萧綦大喊一声,继而提缰纵马疾步往营中主帅军帐奔去。兵贵神速,眼下若是有一刻耽搁,突厥士兵尽数回过神来抵抗,情势瞬间便将逆转。
“是,小侯爷当心!”
眼见得主帅军帐就在眼前,胯下云翼突然躁动不安,猛地扬蹄嘶鸣。
不远处,无尽尘沙之中,蓦地现出一团火红身影,马上一左一右两把弯刀在熊熊火光映衬下折s出耀眼的寒芒。不是阿史那蓝,又会是谁?
心中略微有些颤乱,勒马缓缓走近她,却见她倨傲如昔的嘴角轻轻弯起,明艳动人的脸上浮起一抹奇异微笑。
气氛诡秘。
未等我开口,已见她策马扬刀直冲过来,刀光凛寒,来势汹涌,杀气四横。一瞬间,我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沉。
急忙举剑应付,长空一练,剑气如虹,剑身如沥冰雪般清华绝世,不带任何花俏招数,去势如电,撕裂尘沙。
如此便过了数招,眼见得时间越拖越久,我心下愈发着急。趁着间隙转身,正看见萧綦跃马奔至,心中一喜,急忙喊道,“赶快去砍帅旗,不能耽搁‘‘‘‘‘‘”
话音陡然僵住,一道寒芒凌厉破空,精光彪s。恰在此时,阿史那蓝横刀劈来,我不得不挥剑格挡,只觉她的攻势愈加凌厉,令我一时分身乏术。
一刹那,那道寒芒如惊电直刺过来,一切只发生在弹指之间,连萧綦亦未曾看清那一箭是从何处s出。
白羽狼箭贯胸而入,箭尾白羽犹自颤颤。
“小侯爷‘‘‘‘‘‘”萧綦眼睁睁看着一箭d穿我的肩胛,厉声急呼,欲纵马过来。
“别管我‘‘‘‘‘‘去砍帅旗‘‘‘‘‘‘快去‘‘‘‘‘‘”强忍住剧痛,我抬头冷叱出声,见他仍自犹疑,凛然怒道:“以大局为重,还不快去‘‘‘‘‘‘”
萧綦挣扎片刻,愤声喟叹,终于策马弃我而去。
长舒一口气,肩上顿时痛若蚀骨,我咬住唇,不愿痛呼出声。阿史那蓝扬声大笑,手上动作却一刻也不松懈,刀锋撕裂长空,轰然劈下。
急忙握紧剑柄,凝神运气,一股腥热却直直撞进口中,眼前一黑,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几欲坠到地上。
箭上有毒‘‘‘‘‘‘
刀锋铮亮,寒光骤闪,迎面扑来。死亡无声来临,我却倏然冷静。
就要死了么?罢了,死生有命。
猩红迸出,奇痛彻骨。前尘旧事,一幕幕,一桩桩,清晰浮现在眼前。
迎着刀锋,我莞尔一笑,眸中盈满清冷的安定。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有情终古似无情(1)
生死皆在一瞬,一瞬却似一生那么长。
一道清越箫音,铮然划破云端。眼前刀锋倏地一滞,叮然一响,再抬眸时,阿史那蓝一把弯刀已生生脱手坠落地上,只见她执刀的右手被震得不住颤抖,虎口隐隐渗出血来。
一霎间,异变横生。
一刹那,生死轮转。
白衣轻衫半落地面,溅起零星尘灰。一张轻薄的银色面具遮住面容,徒留一双摄人心魄的墨色眼瞳。发似流泉,绝色如仙。
夜罹,原来是你‘‘‘‘‘‘
阿史那蓝冷哧一声,凝眸轻笑,“找了帮手又能如何?单凭你们这么些人,带上唬人的面具,就妄想打败这十万先锋军么?”
忍痛提臂扯下面具,我亦含笑望她,眸光灼灼,“单凭我们自是不行‘‘‘‘‘‘可若是砍断你身后的帅旗‘‘‘‘‘‘”
话音未落,四面吼声如雷,埋伏于敌营两侧的玄甲精兵忽而似潮水涌至,疾如电闪。
突厥士兵本就不曾料想我军冒死偷袭,以弱胜强,加之先前被面具迷惑,军心散乱,不堪一击。我军则枪戟烁目,士气如虹,战甲锐声,激昂铿锵。
一时间挡者披靡。
眼见大局已定,阿史那蓝目中蓦地颓然,却依旧凛凛立于马上,面色如霜,竟是半分惧意也无,“是我小瞧了你,这般轻易便损兵折将十数万,穆勒大哥铁定不能放过我,与其回去窝囊受死‘‘‘‘‘‘”眸光如惊电掠过,死死凝于我的脸上,继而诡异地笑了,“你可知你身上那一箭为谁人所s?”
手脚一片冰凉,我强撑心志,冷冷回道,“自己人!”
“你知道‘‘‘‘‘‘原来你已经知道‘‘‘‘‘‘哈哈哈哈哈‘‘‘‘‘‘那么我要你再清清楚楚地明白,一旦我死了,你身上所中之毒便更无药可解‘‘‘‘‘‘无药可解‘‘‘‘‘‘哈哈哈哈哈‘‘‘‘‘‘”
阿史那蓝仰面长笑,神色狰狞,癫狂如魔。
“轰”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红色碎片四溅消散,风过无痕。
仿佛一切凝固如死,我一言不发冷冷盯视眼前,心中恻然。她便用了这一声巨响让我明白,我已然踏上一条死亡之途,再也不能回头。
眼前倏地一黑,体内仿佛有一把小刀在四处翻绞,五脏六腑皆是难以言喻的剧痛,喉间一热,一股鲜血直喷出来,猩红汩汩,血雨篷篷。
身子一软,猛然自马上急坠而下。
沉沉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我看不见他银色面具下的容颜,却被面具下那双奇异幽深的目光,直直烙进心底。
“夜罹‘‘‘‘‘‘死时亦有你陪伴身旁‘‘‘‘‘‘终不致孤零零一个人,真好‘‘‘‘‘‘真好‘‘‘‘‘‘”
“嘘‘‘‘‘‘‘别说话‘‘‘‘‘‘”低哑深沉的嗓音,却温柔得几近缠绵。
“你的眼睛‘‘‘‘‘‘很美‘‘‘‘‘‘很美‘‘‘‘‘‘跟他的一模一样,你却不是他‘‘‘‘‘‘不是‘‘‘‘‘‘”抬手轻轻抚上那面银色面具,触手之处,刺骨的冰凉。
一股真气源源不断地涌进体内,我望着夜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安静笑意,“没用的‘‘‘‘‘‘有你陪着我,有这双眼睛陪着我‘‘‘‘‘‘已经足够了‘‘‘‘‘‘谢谢你,夜罹‘‘‘‘‘‘”
一瞬间,我在那双摄魄的墨瞳中看见无数的慌乱与沉痛,为什么?我们是如此的素昧平生‘‘‘‘‘‘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一世所谓的仇与恨,恩与怨都将随着项蔓清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天,已经亮了。天光穿透云层,耀彻苍茫大漠。
我微笑,心中一松,强撑的心志终于溃散,眼前渐渐混沌一片。书包网 。。
有情终古似无情(2)
血‘‘‘‘‘‘刺目的鲜血‘‘‘‘‘‘脸上,身上,手上,到处都是‘‘‘‘‘‘
天地间一片猩红‘‘‘‘‘‘
梦中,彪s的狼牙羽箭,漫天的熊熊烈火,震心的欢呼呐喊‘‘‘‘‘‘似要将我深深掩埋。
全身痛楚无比,仿佛置身于巨大火海,稍稍一动,肩胛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我极力挣扎,神智逐渐清明,却总也睁不开眼睛。混沌中几番朦胧醒来,又几番沉沉睡去。
昏沉中,是谁温热的手,不时轻抚我的额头,仿佛时光回暖;是谁的眼睛,映着灼灼火光,深邃直抵人心;又是谁的声音,低低同我说话,笨拙而温柔地喂我喝药,好似清苦的药味也觉出甘馨。
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只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便渐渐安定下去。几番伸手想去触摸朦胧中那依稀熟悉的墨瞳,终是无力地垂手放弃。
再次醒来,我已经能够睁开眼睛。
床榻简陋,烛光摇曳。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郁深重的药味。
若不是肩胛处仍如蚀骨般剧痛,我几乎以为我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仿佛先前的种种只是乾坤入梦,醒时,一切皆如镜中水月,风过无痕。
“醒了,醒了,少主醒了‘‘‘‘‘‘”
几个身影不约而同扑至床前,我眯眼望去,霁雪,梅影和梅昱,三人面容憔悴,脸上犹带泪痕,此刻却惊喜地齐齐看我。
我哑声地问,“霁雪,你不是一直跟随在太子身边么?为什么‘‘‘‘‘‘”
霁雪哽咽着靠上前来,轻轻扶我坐起,“少主,您吓死霁雪了,医正说若是您今夜再不醒来,便再也‘‘‘‘‘‘再也‘‘‘‘‘‘”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咳‘‘‘‘‘‘快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太子呢?百里枫是否顺利地将消息带了去,顺州城究竟怎样了?快告诉‘‘‘‘‘‘咳咳咳‘‘‘‘‘‘”
一股腥热直冲进喉咙,眼前一黑,猛地弯腰咳嗽,浑身竟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心中一震,毒‘‘‘‘‘‘依然还在‘‘‘‘‘‘
“好了好了‘‘‘‘‘‘没事了‘‘‘‘‘‘”一个低沉温暖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下一秒,我已靠进一个沉稳宽厚的怀抱。怔怔抬头,明光铠甲,锦衣束发,漓天澈‘‘‘‘‘‘
“你已经整整昏迷了五天,五天时间,足够让我领兵击退敌军,收复失地。这下,你放心了么‘‘‘‘‘‘”漓天澈凝视着我,薄唇扬起一抹温暖笑意。
声音似是带着某种魔力,让人感觉莫名安定。我愣愣地望他,说不出话。那一场噩梦是真的过去了,此刻我躺在床榻之上,如此的安然,只除了‘‘‘‘‘‘
眸光轻动,我淡淡地道,“那便恭喜殿下了‘‘‘‘‘‘萧綦和百里枫他们‘‘‘‘‘‘都还好吧?先遣军将士‘‘‘‘‘‘”
“你只知关心他们,那么你自己呢?你可知先前那一步棋走得有多么险,以一抵十,你以为你有三头六臂么?稍有不慎,一万将士完全可能全军覆没,包括你自己‘‘‘‘‘‘真是胡闹得紧!”
“事实证明,我的这步棋走对了,不是么‘‘‘‘‘‘”微微一笑,我轻声反驳,“突厥人受此重创,必然心有疑虑,再不敢贸然出兵,这也为您争取了宝贵的行军时间。若是这四万余人固守顺州,只能白白等死‘‘‘‘‘‘所以这一步棋,无论成败与否,走得都值!”
“你‘‘‘‘‘‘”漓天澈无语气结,眸中却盈满笑意,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微微一愣,我凝眸望他,这才惊觉自己依旧靠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身前一众人皆神色古怪地无语盯着。
有情终古似无情(3)
我不由得大窘,急忙自他怀中挣脱。一股冰冷的剧痛袭上心头,我强自镇定,微微倾身,回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有劳殿下费心了,军务要紧,殿下请回罢‘‘‘‘‘‘”
漓天澈神色一滞,薄唇紧抿,墨色深瞳一瞬不瞬望定我,沉静的眸底霎时涌起黯然神伤。
“霁雪,我累了,扶我躺下。”垂眸避开他的凝视,语调清冷,逐客之意已经昭然。
“话说完了,我自然便走,你们都先下去‘‘‘‘‘‘”漓天澈拂袖起身,负手冷立窗前,月华穿窗星点洒落上他的肩膀,显得隐隐孤寂。
屋内瞬间便只剩了我们两人,我轻轻靠向身后,抿唇不语。满室的静寂,无声亦无息。
良久,耳畔传来他温柔低沉的话语,“s箭之人,我断然不会罢休。幕后主使,我更加不可能放过‘‘‘‘‘‘”
“是么?”我淡然轻笑,眸光熠熠,“眼前对我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殿下凯旋而归,便是堵了朝中一些人的嘴,让他们再也无话可说。如今您兵权在握,又得我爹旧属扶持,储君之位日渐稳固,纵使他们再不甘心,又能奈您如何‘‘‘‘‘‘”
“自从项相去世,你有多久不曾上朝?当时的朝中情况,你又知道多少?”
我骤然睁大眼睛,“殿下此话怎讲?”
漓天澈神色一敛,缓缓开口,风云诡谲自他口中一一道出,“自从项相去世,朝政逐渐被右相把持。右相一族在朝中势大根深,更兼皇后是其亲妹,父皇已觉利刃在颈,不想见后宫专权,外戚乱政,欲除之后快。此次出兵,父皇当机立断,抢先一步将兵权交至我的手上,若是先前仍由七弟领兵,右相一族只怕更为肆无忌惮‘‘‘‘‘‘”
漓天澈停下,神色莫测地看我。
手心不知何时已渗出冷汗,我强抑心底波涛翻涌,“殿下将朝中兵力几欲抽空,那么皇上现下的处境‘‘‘‘‘‘”
气息一窒,突觉不能喘息。魏相掌控不了兵权,锦都二十万京畿禁军却全数听他调遣,如若突然心生歹意,挟天子以令天下,那么‘‘‘‘‘‘
一刹那,重锤击落心尖。
“连你亦能清楚d悉一切,以魏相之老j巨猾,又如何谋划不出?”漓天澈深深看我,微微点头,“所以,得胜的消息我至今按压不出,送回京城的军报中,皆是举步维艰的假战况,以此来迷惑右相。只是父皇‘‘‘‘‘‘恐怕要寝食难安了吧‘‘‘‘‘‘”
“缓得了一时却缓不了一世,日后权力之战在所难免,我只怕‘‘‘‘‘‘只怕伤了骨r亲情‘‘‘‘‘‘只怕令你也卷进这场纷争‘‘‘‘‘‘”
耳畔传来幽幽一声叹息,我怅然抬眸,漓天澈亦同时回身,冷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撩起深深浅浅的惊乱。
在所难免‘‘‘‘‘‘在所难免‘‘‘‘‘‘我再也说不出话,一时间手脚冰冷,如临万丈深渊。历史长剧我也曾经看过不少,皇宫诸人为了争夺皇位,不惜手足相残,杀兄弑父,这样的戏码不是没有演过。只是待得日后真的发生在了眼前,我不知将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一切。
心中霎时纷乱迭起,一路惶惶然到了心尖上去。
“你‘‘‘‘‘‘歇着吧‘‘‘‘‘‘待你身体好些了,我们便启程回京‘‘‘‘‘‘”
“殿下‘‘‘‘‘‘”
漓天澈止步回身,默默看我,幽深的眸中掠过千丝万缕,却一言不发。
“您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叫夜罹的人?”
“先前听萧綦说,有个戴着面具的白衣人将你从突厥先锋军营一路护送回顺州,之后还曾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直到我率大军取道燕州击溃敌军主力后返回这里,他亦消失不见,你说的,可是此人‘‘‘‘‘‘”
当时只道是寻常(1)
心下微觉讶异,不眠不休‘‘‘‘‘‘忆及此前曾在面具后那双墨色深瞳里看到过的万分惊痛,我不禁恍然,他究竟是谁?是某个我认识的人么?难道真的是‘‘‘‘‘‘他?
胸口倏地一窒,每每想起他,就有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若断若续,剪不断理还乱。
漓天澈一身甲胄风尘仆仆,温柔的眸中带着深深倦意,见我拧眉沉思不语,轻叹一声欲再离去。
“殿下,先前顺州险遭敌军突袭,分明是军中有人与突厥相勾结,互通音信。此番回京,若是魏相从中作梗,横加阻挠,便可以此向其示警,想必他也不敢有所妄动。”
漓天澈凝视着我,语声温软,“这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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