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所谓的小镇,其实也不过只有一条街,以后的日子,妳面对的,不会再是繁华荟萃、喧哗扰嚷的景象,不会有人让妳串门子,不会有娱乐让妳玩。
我知道。
妳不知道!天旸严厉地打断她。也许妳现在会对眼前壮阔的景象产生感动,但日子一久,妳就会生厌,会耐不住寂寞,而这儿甚至没有人让妳诉苦。
我不会生厌的。天畅所顾虑的一切,从来就不是他的生活。
妳会。天旸几乎生起气来了,这小东西竟然冥顽至此。妳要知道,在关外的日子,不可能像江南一样,我们所过的,只是真实的生活,没有江南的享受。
我也只想活下去。玠沂低声却坚定地说。只要不是一个人那么寂寞就成了,他并不在乎辛不辛苦。
那么,妳的相公心中有别人,妳该如何?天旸讨厌自己必须这么残酷,摧毁她留在此地的信心。别忘了,丈夫就是女人的天,如果妳的天,不是能让妳依靠的人,妳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
石玠沂仰头迎视他。
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会照顾自己。他只是不想寂寞而已,这是太奢侈的想望吗?他和天旸,应该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的,只要天旸肯给他机会。
不,他绝不妥协。
天旸,我想要一个家,有爹、有家人,至于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家人,我不能强求。如果这个家,只有扮演你的妻子才能得到,那么我就会是你的妻子。
该死!如此坚定不移的态度,云天旸几乎有些眩惑了!这小东西竟也能有如此气魄。不过,现在可不是佩服的时刻。
这可是她自找的。云天旸原本还犹豫着该不该罢计划付诸实行,现在不做也不成了!
哼!等她见识了牧场生活辛苦的一面,到时就别怪他没警告她。
【第三章】
马车到达牧场时,已近黄昏,然而,即使是昏暗的天色,也掩不住房子的丑陋。凌老爷还信誓旦旦的说云家世关外首富,看来真是骗人的。
也许,云老爹是绝望地想娶门上得了台面的媳妇,才会说谎骗人,真是可怜。不知怎地,石玠沂就是不相信心高气傲的云天旸,会在家境一事上说谎。
不过,万一爹知道真正来的是个男媳妇,不知道会受怎样的打击?想到此,一向温顺的有玠沂,不禁对凌霜有了怒气,气她竟如此伤害老人家的心。
马车驶进牧场内,小j到处乱窜,狗儿吠个不停,云天旸喝一声,便有效地止住牠们。
房子果然如云天旸所言,没有一点可看之处,甚至没有别的院落,只有一间孤单的房子,矗立在苍茫的大地上,毫无美感可言。
石玠沂对此并没有抱怨,在他没有进凌家工作之前,住的地方也是局促的小房间,而且比这里还小。既然只有他们俩个人住,相信不会太拥挤。
况且,石玠沂环顾四周的风景,立刻便爱上此地。远处有绿意盎然的高山,近处有潺潺流水,一片无际的大草原,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对他不会有问题。
云天旸下了马车,推开久未使用的门。因为久无人居,里面的空气潮湿且有霉味,与外面清凉的空气形成明显的对比。
这里就是这样。天旸密切的注意玠沂的反应,期待他的表情出现震惊和惶恐。爹和我,我弟弟天昊,他们住的云家牧场,虽然比这儿大了一些,不过还是同样的建筑。我不知道爹是怎么写信告诉你们的,不过—他耸耸肩。真实的情况就是如此,没有豪华的大房子。
就连云家牧场,也因这几年寒害之故,一直在苦撑之中,也许再过不久就不保了,我们怕爹知道,一直瞒着不说。天旸的谎愈扯愈大。这次爹让我们找个地方过过小俩口的日子,为了不让爹知道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好带你来这儿。
多可怕,石玠沂皱着眉,爹居然扯了这么个大谎,还好来的人不是凌霜,否则不知会怎么糟蹋爹了。
没关系,眼前虽然不是那么美的房子,不过他和天旸都那么年轻,难道还不能将爹的梦想实现吗?他会很努力很努力的。
他转身跑回马车上,掀开马车的布帘后又放下,不知忙些什么。
天旸看着他的动作,虽说是意料中事,却也有些失落。这就是所谓的坚决吗?
没多久功夫,石玠沂又下了车,身上的装束已然不同。他换上了菊儿姐留给他的粗布衣裳。凌霜虽请他假扮自己,却不肯将好衣裳留太多给他,理由是他不会用的上,只让菊儿姐拿些旧衣服给他,没想到真是派上用场了。
虽然怕这些旧衣裳让天旸起疑,但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叫他穿著绫罗绸缎去打扫,这么暴殄天物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搞什么……天旸来不及质疑石玠沂为何换了一身旧衣裳,石玠沂早已一阵风穿过他,直奔屋内。
他跟着石玠沂进入,啪啊一声,一床破旧的棉被迎面飞来。
妳搞什么鬼?他厌恶地扔掉半腐的被子。
当然是开始打扫。口中说着,石玠沂手中动作也没停。
妳疯了!天旸差点怒吼。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掉转车头,然后送妳回江南……
石玠沂责怪地瞪他一眼。
你才疯了,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一起努力,帮爹建造一幢让他引以为傲的美丽房子,即使是草泥屋,也可以不那么糟。
口中这么说着,玠沂早已动手将房间里堆积的杂物往房外搬。我们一起努力。现在,如果你也能动手帮忙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云天旸楞在原地,直到另一块床垫由空中飞过来,他才本能的接住。
这……这个反应他可从没料过,怔忡半晌才反应过来。都已经骑虎难下,他当然不可能选在这时候告诉沂儿,在另一个牧场,早已有了爹梦寐以求的大房子。
不过……云天旸发觉自已的嘴角弯了起来。她居然要和自己一起努力,造一幢让爹引以为傲的房子,真是可爱的反应。
不!不!这只是假的,等她发现这是多么辛苦、粗重的工作,肯定会打退堂鼓。现下只是假象,他不能被她给迷惑了。
他弯腰拿起沂儿丢出屋外的破烂东西,到溪边生了火,一把烧了。然后走到门口,先仔细瞧瞧才进入屋内,沂儿正用旧得不能再旧的扫帚清扫,到处都飘着灰尘,自然的,沂儿也不会太干净。
但不知怎地,云天旸却觉得此刻的沂儿比他曾见过的新娘装扮更美。
沂儿,我现在要去造一张新床,妳看床要摆在哪个角落?他的口气柔软许多。
床?打扫的动作停住。
嗯!天旸若无其事地说。这儿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最好趁着太阳完全落下之前赶快做张床用,其它的桌椅明天再做。
可……我们一起睡吗?
沂儿!天旸谴责地看着他。我不会不守信用的,妳大可以相信我。我们必须有个地方睡觉,就只是如此,我不会碰妳。
噢!玠沂为自己的惊慌感到不好意思。天旸早说过的,他该相信他才是。
不过,这副男人的身躯,和天旸睡在一起,真的不会穿帮吗?
爹当初建议咱们独处时,并不知道天风牧场的情形,妳知道他生病了。天旸有些内疚的将责任归到他老爹头上。
没关系的。玠沂善体人意的说。不过,你可不可以在两个角落各造二个床,小些没关系的。
妳不信任我?天旸假装受伤道。
没有,没有。玠沂连忙说。毕竟到目前为止,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我的睡癖不好。
这当然是假的,他也不指望天旸相信。
果然。妳怕我?
没……没有啊!玠沂心虚地低着头。
天旸走近他,用拇指和食指勾起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眸子。沂儿的眸子水灵灵的,看来好有精神……好漂亮。不过,这其中是否隐藏了什么呢?
呆呆地站着让天旸看,玠沂完全不知道天旸为什么要一直看他,眼神好犀利,害他心跳失序,深怕不自觉将事实给吐露出来。
不怕我就好。天旸放开了他。咱们总算是夫妻,要相处一辈子的。不幸的话!
※※※※
你做好床了?玠沂惊讶的看着就在他眼前成型的木头床,没想到天旸从砍木、锯木到搭床,居然没用多久的功夫。他收拾好屋子后,天旸的床也搭好了。
没有很大,不过够我们两睡了。
没有搭很大床铺的原因,是因为天旸预估两人不会在这草泥屋久待,他相信过不了几天,沂儿就会后悔了。
好厉害。玠沂语气神情中满是崇拜。
天旸真的不是只会享受的富家公子,而是肯吃苦耐劳的有为青年,小姐的萧公子根本不能和他比。
耳听玠析的称赞,天旸有些开心,不自觉中也夸奖道:妳也将屋子收得很干净。
那是因为你帮忙把太重的东西搬出去,屋子看来才会干净整齐,那些东西我根本搬不动。
我是男人,粗重的工作自然由我来。
玠沂不禁想,他也是个男人,偏偏身材体力就是差了天旸一截。真好,天旸的容貌、体格,就是他梦想的一切,他也想成为天旸这样雄壮威武。
另一方面,天旸也懊恼自己居然说出这种近似讨好的话,只是看着沂儿吃力地搬着摇摇欲坠的桌子,他忍不住便出手了。
你的力气好大,是不是北方男人都这样?
也许吧!天旸略带讽刺道。我们可不是江南那些整日风花雪月的文弱书生。
玠沂忽地噗嗤一笑。
我也无法想象你拿着折扇,在河畔吟诗作对,和一群公子哥们争论诗律协不协调的小问题。
天旸自己想象那模样,忍俊不住也笑了。
自两人相处以来,第一次有这么融洽的气氛。
饿了吗?天旸收起一向的恶声调,平和的问。
沂儿看来不像那些文文弱弱的千金小姐,或许他该给沂儿一次机会,好让沂儿能证明自己,是否能在这块美丽却也残酷的大地生存下去。
嗯!玠沂不好意思笑了笑。可……我流了好多汗,很想先沐浴一下。
要沐浴就要去河边,妳敢吗?
这可不是他故意吓人,而是这个草泥屋本来就不是住人,而是仅供休息而已的,当然不会有浴桶那种东西,何况溪就在不远处,自然是就近利用。
河边?玠沂思量一番,有些挣扎。
平时他不是要求那么多的人,毕竟他当人家的下人,睡的是大通铺,不可能天天有沐浴的机会。今日若不是流了那么多汗,他也不可能提出要求,他也怕在天旸面前暴露真身呀!
没关系,现在是初夏,不会太冷的。玠沂考虑后说道。反正天上只剩一轮明月,不会曝光的。
不过,附近也许会有野兽出没,妳不怕吗?
那……玠沂仰起头,本想央求天旸陪他去,又因顾虑太多而作罢。
正想说他不洗了,天旸却开口道:准备一下,我陪你去。
不……不用了。玠沂一张脸涨得通红。在他面前,自己哪能脱下衣服?
别担心,既然答应妳不会碰妳,我自然会遵守,不会去偷瞧妳的,这点君子风度我还有。天旸没好气的说道。
真的?玠沂的欣喜在看到天旸不豫的神色迅速改口。谢谢,你真是好人。
这样就是好人?沂儿可真容易满足。
玠沂躲在树丛后脱衣时,还不时往天旸的方向看,在发现他一直保持着背对溪床的姿势时,不觉松口气。在他将衣服褪下,发带也除下后,试了试溪水的温度后,便一口气没入溪水中,舒服地叹口气。
为了怕天旸不耐久候,玠沂虽想多泡一会,却还是动作迅速的搓洗自己的头发和身体,然后快速的套上衣衫,走向天旸。
这么快?犬旸有些吃惊,他本来还以为要多等一刻钟呢!
我怕你等太久不好意思。玠沂温和的笑了笑。等我熟悉了环境,就可以自己来,到时就不必再麻烦你了!
嗯!天旸胡乱应了声。妳……为什么要穿著这些……不怎么讲究的衣服?
人家不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吗?虽然他是宣称了不会碰她,但她也不必这么自暴自弃啊!见沂儿将自己美丽的容颜用如此粗糙的衣裳糟蹋,他不知怎地不悦了起来。
这……比较方便……
妳有些衣裳是华而不实。天旸老实道。不过,妳只有这些丑衣裳吗?
真抱歉伤了你的眼啊!玠沂有些受伤的说。他本来就是这么寒酸的,不成吗?
算了!天旸转身往回走。去把头发烤干,得了风寒就不好了!他边走边嘀咕着。真不懂她以前的千金小姐日子是怎么过的,居然带来的陪嫁服饰都是粗布衣裳,我看她的陪嫁品也没几件值钱的吧!
事实上,天旸若是再精明些,就该明白事情有异,带他偏偏在某些事情上,神经是粗得可以。加上他一心只放在如何赶走玠沂,压根没想到玠沂竟会是假的,否则凭玠沂这等别脚功夫,如何瞒得了人。
吃些东西吧!天旸自马车上拿了些干粮,拋给了玠沂,两人在火堆前坐下。
玠沂手忙脚乱接过食物,放在一旁,先用手指梳理起散乱的湿发,犹带水气的侧脸映照着火光,整个人笼罩在昏黄的光晕中,显得柔美无比,天旸不觉看呆了。
一向知道沂儿长得不差,可现在再瞧,竟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感。在他眼前的沂儿,几乎是令人屏息地沉醉,天旸明显的感觉下身的s动,不由得不安地动了动。
天旸,你怎么了?玠沂眨动着长长的睫毛,不解地问。为什么这样一直看他,他没什么不对吧?玠沂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跳加速,不由得低头审视自己,手指不知所措地胡乱梳理着湿发,不一会儿,湿发便被他梳得打了结,扯痛了头皮。
没事!天旸粗声回答。没待他自己反应过来,他竟拿起干净的布巾坐到玠沂身边。我帮妳。
呃?玠沂愣愣的由他接手,任他用布巾包住湿发擦拭,用略粗的手指解开纠结的头发。
当天旸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刷过他白皙的颈项时,玠沂忍不住倒抽口气,垂下颈项。好奇怪,他又没离火堆很近,怎么会觉得好热?
怎么滴汗了?天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玠沂又是呼吸一窒。
我很热!玠沂老实说道。
热为何还要穿著高领的衣裳,这么怕我?天旸有趣道。还有,头发湿湿的别去梳,容易打结。
我知道了!你……你别那么靠近我。玠沂吞吞吐吐地说。
紧张什么?一会儿睡觉时,不也得这么靠近?
玠沂惊诧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可你说……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放心好吗?这件事她不知道提了几遍了。
他这小新娘真是不给他面子,老是要他别碰她。
我相信你!玠沂粲然一笑,真心道。
天旸讶然睁大眼。她在说什么鬼话,连他自己都很难忽视下半身的蠢蠢欲动,她却说相信他?
真可恶!
若不是坚信沂儿待不久,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就把她给吃了。不过,为了一晌贪欢,赔上一辈子娶一个不合适的妻子,实在不值得,他还是再忍忍好了!
※※※※
由于日间的劳动,两人都很疲惫,该有的紧张感并没有袭击玠沂,他几乎是一沾枕就睡着了,而天旸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背对着玠沂,倒头就睡。
清晨j鸣,玠沂依平日勤奋的习惯醒了过来,虽然身边的暖炉使他留恋的多蹭了一会儿,但他还是挣扎地起床了。
嗯!北方的暖炉真好用,虽是初夏,入夜后还是带些凉,让他这个怕冷的人不好受,不过有了暖炉,他睡得可舒服了!没想到天旸还挺细心的呀!
这暖炉……玠沂喜爱地偏过头瞧瞧什么暖炉这么好用,这一看,才满脸通红的发现原来自己竟是把天旸当暖炉用,整个人蜷缩在天旸怀里入睡的,两人面对面睡着。他一起身,正好将天旸覆在他邀上的手拨开。
真糟!玠沂冷汗洛洛,不知自己是否吵醒天旸,偷偷覤着那张睡颜,看到他没动静,这才吁了口气。
幸好天旸没醒,否则不是尴尬极了?两人都是男人,却抱得这么紧,也未免太不象话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两人都是男人,睡得那么近似乎也没啥大不了的。
利用这个机会,玠沂好好地把天旸看了一遍。他是知道天旸长得好看,可也不敢把他瞧得仔细。
睫毛真长……长到玠沂忍不住想伸出手去偷偷拨弄一番,不过他聪明地忍住。
嗯,鼻子好挺喔!不过,嘴唇倒是挺薄的,眉毛也好浓喔!真好,长得这么阳刚。不像他,一张脸蛋源源润润,看起来就像娘们似的,讨厌极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有天旸刀刻般的深刻五官,还有那种俐落的身手,挺拔的身材。不过这些对他来说,这辈子是别想了。
咦?天旸有笑纹?可他总是不笑呢!玠沂惋惜地想。
如果天旸不总是绷着一张脸,笑起来肯定是很好看的,就像昨晚他偶尔露出的笑容。
他比较喜欢天旸对他笑,而不是粗里粗气地叫他回去,可惜天旸连笑都很吝蔷。
大着胆子,玠沂伸出手指把天旸的嘴角往上推,形成一个诡异的笑脸后,他小声的笑出声。决定了,以后他一定每天都要比天旸早起床,戏弄戏弄天旸。
玩够了,玠沂小心地不吵醒天旸,跨过他伟岸的身躯下了床。早上的空气很清新,不过他还是准备早点比较实在,没空让他磨蹭了。若他没猜错,天旸应该不是留恋床铺的人,一定很快就会起来了。
果不其然,在他忙碌的将早点准备完毕,正想着不知该端往何处,因为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早因破旧不堪在昨天烧掉了,天旸在此时跨出屋子。
除了初次见面时,沂儿的发丝是听话的,其余时候,沂儿总是散乱着一头长发,所以此刻沂儿又是任头发乱飘,天旸也不会太惊讶了。
妳准备了早点?语中是满满的惊讶。
若不是确信附近不会有其它人,天旸绝不会相信眼前的清粥和两盘野菜是沂儿准备的。
嗯!玠沂有些挫败地说。我找不到桌子摆,连碗碟都是由昨天那堆废物中翻出来的。天旸,今天你做些碗盘、碟子好不好?
妳愿意用木头做的餐具吃饭?天旸没有告诉玠沂马车里有些日用品,因为他早已预料到必须在这过个几天,但他没料到……沂儿居然这么能屈能伸。
有得用就成了,哪来抱怨好说!玠沂边说边拭去沿着额际留下的汗珠。这一擦,白皙的脸上顿时留下一道黑痕。
我……我不知道妳能下厨……天旸期期艾艾道。
还能吃就是了!
在爹娘死后成了孤儿,玠沂就是一个人过活,不会煮饭,那就准备把自己饿死。在他进了凌家之后,也曾在厨房中帮忙,直到被凌霜调到院里专用为止。
看来是不错。
至少颜色青翠,粥看来米饭颗颗熟透,没有烧焦的迹象。
你想在哪吃?
天旸自马车内拿出铺车板的长巾铺在草地上。就这吃可好?
嗯!玠沂笑了笑。挺有意思的呀!
打死天旸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狼狈,在自家牧场竟还得席地用餐,若是让附近工寮的工人们见到,还不知要怎么说他虐待娘子呢!
可沂儿言笑晏晏,没半分不悦,一时间,天旸竟迷惑了。看着灰头土脸的沂儿,他竟……看呆了!
【第四章】
在草泥屋的第二天,也在两人分工合作中过去。
玠沂对重建草泥屋的辛苦,丝毫不以为忤,当看到草泥屋一步一步变得更适宜人居时,他变得更快乐了!
而天旸,在迷惑中完全配合玠沂的步骤,依他的要求做了桌椅、木碗、木碟等,每当完成一项成品时,沂儿眼里流露出的惊叹崇拜,让他做得更起劲。
近用餐时刻,便是玠沂派上用场的时候。他高兴地告诉天旸哪些野菜可以吃,为了庆祝有新家具可用,他甚至杀了一只j,做了香喷喷的烤j。
这动作大大惊吓了天旸,他从没有见过哪个千金小姐亲自下厨,更别谈亲自动刀宰杀牲畜。见鬼了!就连林茜见血也要大惊小怪一番,而沂儿居然面不改色,动作俐落得一把逮住窜逃的公j,口中念念有词的割了牠的喉咙。
当沂儿将烤j腿笑吟吟的递到他面前时,天旸几乎要感动了!天,他娶的是什么样的妻子?
许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吧!天旸就是不曾怀疑过玠沂的性别,虽然他的胸部是那么平,领子永远穿那么高,身上的衣服质料那么差。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好随便弄弄。玠沂不好意思道。这儿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好找些现成的东西,你将就些。
这些就够了!天旸一口咬下香味扑鼻的j腿。没能让妳过好日子,是我这个丈夫的失职。他试探的说。.
没关系。玠沂腼腆的笑着,为他的丈夫之称而有些羞涩和心虚。我知道你将来会成功的。
妳怎么确定?天旸好奇道。咱们相识并不深呀!
只是直觉。玠沂直觉道。肯吃苦又有理想的人,没理由会失败啊!
是吗……天旸有些欣喜。这么说,他在沂儿心中,是个肯吃苦又有理想的人呀!
对了,妳怎么会下厨?
有需要时,自然学得会。玠沂规避地回答。
我以为妳会抱怨!天旸故意吓唬道。你要知道,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现在只有咱们两人,等回云家牧场,会有更多人嗷嗷待哺等着妳,日子会比现在更辛苦。
没关系!玠沂心知肚明瞪他一眼。煮饭难不倒我的。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个三五天。天旸模糊回答道。他还要再试试沂儿,不会这么快就放弃他逐渐无望的自由。
万一沂儿真通过他的考验,那时就算是沂儿想走,他也会死命把沂儿留下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沂儿到目前为止,一直在给他惊喜。
还要三五天?玠沂皱皱眉。
不高兴和我独处?天旸有些受伤地问。
不是不高兴。玠沂老实说。不过只有咱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不是很无聊吗?
牧场生活可以用辛苦来形容,但绝不会无聊。天旸不悦道。牧场上有很多事情做,哪有时间喊无聊?
像什么?
别看现在是初夏,绿草如茵,就以为永远是这样。到了冬天,天地一片雪白时,万一牧场没有存粮,就该糟了。所以,在夏秋之际,就要开始割草存粮。
要应付整个冬天?
嗯!天旸点头。还有,咱们的牧场的马许多视野生的,必须事先驯服,才会有买家愿意买。
驯马?玠沂睁大眼。有趣吗?
这可是最有趣的一部份。天旸含笑说道。别以为马儿是畜生就小看牠,要完全驯服马儿,要付出许多心力,和马儿斗智斗力,一但示了弱,连马儿都会瞧不起妳呢!
似乎很有趣。玠沂星眸闪闪发亮。我好想学喔!他大着胆子提出要求。
若是以往,玠沂绝对谨守本分,不敢说出心中的想望。可现下,他既然是牧场的女主人,这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天旸,你教我学骑马,我会帮你割草,其它还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做,好不好?
什么都帮他做?
天旸望着沂儿佼好的面容,提醒自己千万别想歪了。也好,在这儿不会骑马,可是会被人笑的,咱们关外人也可说是马背上长大的。
等沂儿知道骑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或许就会对留在牧场的事多加考虑了。
牧场上最难对付的马,莫过于他的座骑闪电,让闪电为难她一下,就不信她不退缩。
※※※※
玠沂雀跃地跟着天旸来到马厩,这是一处他不熟悉的领域,里面充满了干草、马匹、皮革和饲料混合而成的味道,闻起来奇特而舒服。
他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瞧着四周,角落的一些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冲了过去,开心地叫了出来。
天旸,你快来看。
天旸走近一看,原来是四只小狗窝在一起,就像一团毛球,正睁着圆滚滚的眼看着走近的人。
好可爱!玠沂说着,高兴的两眼发光。他毫不迟疑的蹲下来抱起其中一只狗儿,一点也不在乎是否会弄脏身上特地为骑马而换上的衣裳。
他伸手抚摸着狗儿软绵绵的绒毛,并将牠轻柔地凑向颈边,用脸颊轻触着。他的不听话长发随着他头部的动作而往前披散,形成一幅绝佳的美景,天旸几乎是有些入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过这一幕很快就被破坏了!只听玠沂呀的一声伸直双臂,将小狗抱得远远的,脸上已然留下一道纪念品。
咬呀!真痛。玠沂口中嚷痛,手中还是抱着狗儿不放。不可以乱咬人的,很痛的耶!这样子会没有人喜欢喔……
天旸好笑地看着沂儿絮絮叨叨的告诫小狗,要牠以后不可以再犯,真有趣。狗儿听得懂才怪,但怪的是,那狗儿居然乖乖让沂儿抱着训话,动也不动。
没事吧?天旸关心地问。
瞧见那张美丽的脸蛋居然有伤痕,真让人有些不舍,尤其是沂儿为了学骑马,还特地把那身丑陋的工作服给换了,一身淡蓝色的骑装将她衬托的更好看了!
没有关系。玠沂不在乎地笑笑,抱着狗儿站直身子。我们可以开始了。
抱着牠可不能学骑马!天旸指指玠沂怀中的小狗。
闪电可不是好对付的,太小看牠可是会吃大亏的。当然,他绝不是关心沂儿,只是……只是担心出人命。
喔!玠沂连忙放下狗儿,还恋恋不舍的瞧着狗儿不放。
好可爱,和他以前曾养过的小狗狗好象。不过自从爹娘辞世,他到凌家当工之后,再也没养过了!唉,那段幸福的日子……
妳不怕狗儿弄脏妳的衣服?
才不怕。玠沂摇摇头。反正骑完马,衣服也不可能干净,还不是得洗!
妳知道妳得自己动手洗吧?天旸提醒道。
你说好多遍了!玠沂没好气道。明儿一早我再洗,你要洗的衣服也拿给我。
喔!诧异玠沂的反应,天旸只能楞楞的点头。
说实话,他真有些佩服起沂儿了!她完全不是他曾想象过的任何一种千金小姐。
没有哪一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会像她一样,面不改色的挽起袖子,打扫一间破旧不堪的草泥屋,将就简陋粗糙的三餐,晚上必须在野外沐浴,冒着被野兽突击的危险;而现在,她竟真的打算学骑马,还要帮他洗衣服……天,他不知该怎么想了!
看来,沂儿真是努力的要适应关外的生活,做他的好妻子。有妻如此,天旸突然怀疑起自己为何要坚持赶她走了?
或许,他该试着接受沂儿才是!毕竟,沂儿的长相可是他喜爱的类型,即使身材稍差了些,也是瑕不掩瑜。
天旸,你说要让我骑的闪电呢?
闪电?天旸突然犹豫起来。
打算让她骑闪电时,他还没打算接受她,让她留下来,但现在……
玠沂的眼睛飘呀飘,忽地便定在一匹有着闪闪发亮的红棕毛色的马身上。是不是牠?
妳可真有眼光!天旸拋开顾虑,反正有他在,不怕制不住闪电。
见沂儿伸出手要摸闪电,天旸大惊失色,待要阻止已来不及。小心!
上一个胆敢伸手摸闪电的人,被牠咬得血迹斑斑。闪电性子烈得很,根本不让人靠近。
什么?玠沂的手就放在闪电颈项上,轻抚着牠,边回头问天旸。
天旸对闪电的反应讶异莫名,只能判断牠和主人大概喜欢同一类型的人吧!闪电似乎挺喜欢妳的。
可恶!见色忘义的色马。
想当初他要接近闪电,可是花了几天功夫,餐餐伺候才换来的,而沂儿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办到了,简直太过分了!
不过既然闪电喜欢她,那就好办多了。天旸当下牵出闪电,并上了马鞍,扶着玠沂上了马背,开始讲解一些骑马的诀窍。
记得,要让牠知道,妳才是牠的主人。
嗯!玠沂高高坐在马背上,用脚跟轻触马腹一下,闪电便听话的开始轻快的踏出步伐。
天旸,我成功了!玠沂兴奋地回过头,对着天旸叫道,声音中的喜悦让天旸也愉快的扬起嘴角。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玠沂愉悦的叫声使闪电一惊,突然猛力打转而后腾跃起来。玠沂完全没有防备,虽抓住马鞍想稳定下来,却已来不及了!
他的手和臀着地,狠狠地摔在地上。
沂儿!天旸的心重重一揪,忙飞跃上前,将他拖离闪电的马蹄范围。
玠沂躺在地上,浑身像瘫了一样,动也不能动。
好痛……玠沂细声哼道。
我知道,乖,让我检查一下。天旸焦急的安抚着,大掌抚过玠沂的双臂。骨头没有断,不过胸部也得检查才成……
不……玠沂努力举起吃痛的双臂,握住正欲探向他胸口的大手。别碰那儿。
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妳受伤了,也许有骨折,不能不检查的。
没有,我没有骨折。玠沂大口吸了几口气,吃力的绽出微笑,坐起身来。
你瞧,我这不是起来了。
那妳走几步路给我看呀!对她的逞强十分愤怒,天旸忍不住讥道。
喔!玠沂正打算拼了小命站起身时,天旸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不让我检查,总不至于也不让我送妳回去休息吧?终究是不忍心,天旸犹带余怒道。
玠沂放心又舒适的软下身子,偎进他怀中,双臂环绕在他颈后。老实说,他真的摔得很痛,若不是深怕曝光的意志力支撑他,恐怕他连坐也坐不起来。
天旸,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耳听玠沂无力的道谢声,天旸对自己的怒气又多一层。如果沂儿使泼地指着他鼻子大骂,说他害得她骑匹野性难驯的野马,以致跌下马,他都能虚心接受。
可沂儿偏偏没一句话责备他,不只向他道歉,还向他说谢谢,他简直心痛死了!
心痛!?
是的,方才那一瞬间,若是沂儿就这么跌断了她美丽的脖子,那他一定会后悔的,后悔自己没给他们两人机会,后悔他让一条美丽又朝气的生命就这么去了……后悔他错过了一个这么让人惊奇又惊喜的人……他的妻子。
※※※※
对不起,天旸。玠沂愧疚道。
玠沂没想到他这么一摔,骨头是没摔断,身上的五脏六俯却像移了位似的,全身的力气都流失了,居然没力气起床,尤其是隔天一早,更是浑身肌r酸痛至极。
没什么,不过是做个饭,难不倒我的。天旸坐在床前,一口一口将稀饭吹凉,喂到玠沂口中。
可……这些事是我该做的。玠沂不自在的张口,吞下天旸一匙又一匙喂来的稀饭,简直受宠若惊。
打从昨天他跌下马后,天旸就对他好得不得了,不只所有杂事全由他挑起,还为他熬了些补身的汤药。明明云家已经没什么钱了,却还为他破费,玠沂深感不安,却也有些感动。今早,天旸甚至特地起个大早做早餐,亲自喂他。
更重要的是,天旸笑了,而且是对着他笑的。
打从他到关外起,天阳极少和颜悦色对待他,大都是冷言冷语,否则就是积极地劝他离开。可是现在,天旸没再提要他离开的事,反而对他呵护备至。
自从爹娘过世后,天旸是第一个待他这么好的人,玠沂庆幸自己留了下来,才能有这种待遇,认识了天旸。只可惜他的身分总有曝光的一天,否则他真愿意永远留下来,当天旸的妻子……呃,是名义上的妻子。
少胡说了,谁规定夫妻之间,一定得是妻子做饭、整理家务。天旸温柔的说。妳不是还说,要帮我割草储粮吗?如果分得这么清楚,那些就该是我的工仵,妳是不是就不帮我了?
玠沂连忙摇头。
我一定会帮你,我很有力气的。玠沂保证着。
天旸笑开了,因玠沂的保证。
妳瞧!天旸柔了声音。有困难互相扶持,有事情互相帮助,这才是夫妻呀!
夫妻……玠沂因这句话红了脸。
只可惜他并不是天旸真正的妻,永远也当不成他的妻,如果他是女的,或许他就可以……
唉呀!他在想些什么!玠沂暗斥自己,他是傻了吧,竟幻想着能永远留下。
不过,天旸的话也使他困惑不已。天旸不是不要妻子的吗?现在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今天,他已经偷瞧天旸好几眼,当天旸不皱眉、不生气,不提要赶他走的事情时,变得帅气许多,尤其是他的每一个微笑,看来彷佛充满深挚的喜爱。
不过,那当然是他的错觉。万一天旸发现他不是凌霜,更不是女人时,会有多快把他赶离云家,玠沂不禁打个寒颤。
想及此,玠沂连忙摸了摸手上的珍珠链子,确认自己并非一文不名。
怎么老是摸那条链子?天旸好奇道。它对妳很重要吗?
嗯!玠沂一时不察,竟老实说道。它是我唯一的财产,万一被你赶走,它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妳唯一的财产?天旸奇怪的玻鹧邸?br /
凌家不是家财万贯吗?岳丈会如此小气,竟不给自己唯一的女儿一些妆奁吗?
那条珍珠链子看来是挺漂亮,但价值倒不高,十之八九是仿制品,值得她那么珍惜吗?堂堂名门千金,怎会对珠宝没有一些基本的认识?
越想越是犯疑,再对照沂儿到关外后的表现,天旸不得不起疑,或许……她并不是凌霜?
唉,不是啦!我……我的意思是,它是我唯一一个有意义的东西,其它只是……只是身外之物。玠沂自知失言,努力的自圆其说。
嗯!天旸仍是半信半疑,不过她说的也有理。
天旸,什么东西对你有重要意义呢?玠沂心虚地试图转移话题。
什么东西?天旸喃喃念着,想起自己贴身戴着的骐驎玉,本来是为了想念母亲而戴,但后来发现母亲原来不是他所想象那回事,再戴着它,就只是警惕自己不能再相信女人,尤其是一些千金小姐。
但沂儿……天旸思量再三,终究是下定了决心,就信了她这一次。
没什么东西是不能取代的!
才不是,有些东西任何事物都不能代替。玠沂反驳道。
爹娘留给他的玉佩,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日子再难过,他也不曾有过典当的念头。
或许吧!天旸不再辩驳。吃完粥后,我带妳到牧场附近瞧瞧!
之前并没有沂儿真会留下的想法,不仅没让她四处走走,认识其它人,活动范围也仅限草泥屋附近。现下既然已接受了沂儿会长期留下的想法,管她是不是真的凌霜,他都会承认沂儿才是他的妻子。那么,认识天风牧场是有必要的,因为这会是他们未来的家。
真的?玠沂喜上眉梢。没一会儿,他又沮丧的垂下肩。我的身子……
天旸笑了笑,允诺道:这次由我骑马,妳只管安安稳稳坐在马上,不怕摔着了妳。
谢谢你,天旸。他冲着天旸粲然一笑。
瞧见沂儿的笑容,天旸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好了起来,先前对她身份的存疑,也完全拋出脑外。
※※※※
好美喔!我从没看过这么美丽的景色。
靠在天旸胸前,玠沂口中不停赞叹着。这种亲昵的姿态玠沂不是没抗议过,不过天旸摆明不这么坐就别想出门后,他很容易使妥协了。
美吧!天旸骄傲地挺起胸膛。第一次见到这片丰腴的绿色大地,我就决心拥有它。
这是能开疆辟土的男人,他有这个力量。玠沂佩服的说:你一定付出很大的努力,这儿真棒。
极目望去,除了一望无际的绿草原外,连绵数里的树林,中间有蜿蜒的溪流潺潺流过,偶尔有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怒放,好一片美丽山色。
妳喜欢?
好喜欢!
这儿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天旸心情极佳,不暇思索便说出口。
真的?玠沂仰头凝视他。我能留下来,你不会要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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