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名号,从前人们唤她将军夫人,如今那将军做了皇帝,她却未受封,人们便捡了最简单的称呼叫她。
叫得真心难听啊……她又觉得,凭什么不过去呢?反正先来的是她。
寡素的瓜子脸儿上便晕开来一抹浅浅的笑,捂着帕子回了眸:“华夫人好眼力啊,哧哧~~”
……
盈盈袅袅之姿,那举止间尽是款款风情,笑得不亢也不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一更哦亲~(_)~嘎嘎~~无良滴尘子这次尊的要开始勤快啦,乃们信我咩
☆、娘子合欢
宰相夫人保养得十分好,四十左右的年纪;看着还如三十出头一般;白而丰润的肌肤;一身名贵薄绸袄将身段熨贴得端庄雅致。
眯眼细细打量着青娘;见她软趴趴好似没有骨头;脸蛋上还爬着淡淡雀斑,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家出身,那眼神里便添了些别的颜色。抿嘴笑道:“呵呵,哪里有什么眼力。青娘子这样的角色,便是女人看了也要过目不忘的。”
却不是夸奖的口气。也不待青娘说话,便又继续道:“我家倾颜近日原是不允外出的,只皇上爱极了她,特特允她出来透透风。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了你;啊呀,倒是真有些缘分~~”
马车内便传来一声轻咳,有女儿家细声道:“娘,说了不要在外头说皇上的事……”后头的声音越说越小了下去,好不娇羞的口气,不用看也知道里头的脸颊定然泛起了红。
真让人不舒服啊……哪儿没看到华夫人眼里的轻蔑,青娘咬着唇作大方笑:“哧哧~~夫人想要说什么,直言就是了的。”
她本是个自私的人,若放在往常,早已经甩袖走开了。可是这会儿明知她们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却又如何也迈不开步子,偏偏想看里头那个女人到底是如何角色。
华夫人还在打量着她,豪门里头的当家主母,多少年来什么角色没对付过?见青娘虽然在笑,却眉眼幽幽笑得迷离,心里头便有了胜算:
“呵呵~~哪里有那么多直言弯言的~~早就听说青娘子在皇上之前已为了人母,今日一看,性格倒还似个孩子一般有趣,真心招人喜欢……不像我家倾颜,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整日的不是诗书就是女训,一点而也不知风情~”
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呀,明里头好似在贬低自家闺女,实际却分明在提醒着她,你配不上我们皇上呐,你看看你,在皇上之前都已是不洁之身了,带着个拖油瓶,年纪又大,还偏偏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比我家闺女,知书达理、名门正派,还是个花样年华的洁净少女……
呵呵,有娘疼的孩子果然比不得呀,连争男人这样的事都替她铺好了路……青娘清冽眸子一黯,素净小脸上笑容却越发风情了:“夫人说的是极~~不过您不知,玄柯他是最喜孩子的,当初若非我家川儿缠着他,只怕也不会有如今这场姻缘呢~~”
她故意叫着他的名讳,嗓音婉转动听,故意让她们知道他根本不计较她的不贞与人母身份。
果然华夫人的脸色便有些僵硬了,可惜她的身份赋予了她绝对的端庄与修养
,抿着唇顿了片刻,依旧笑道:“说的也是~~早就听说皇上与青娘在漠北时已然伉俪情深,只是这中原地带,终究讲个礼节……皇上如今已贵为天子,天子先是天下的,再以下便是皇后的。可不比从前了,青娘你既甘愿做了妃,这皇家的尊卑礼节必然要知道着些,整日个叫着皇上的名讳,让人听去了终究不好……”
“想不到宰相大人在将军府里还藏有‘知交’的下人呀,真不容易~~倒是个不耻下问的好官员呢,玄柯真是好福气~~”青娘却不管,假意听不明那话里头的暗讽,依旧叫着他玄柯。
她什么也没有,没有好的地位,没有厚实的娘家,有的只是他如今对她的宠爱,此时不拿来用更待何时?
几番应对,见青娘俨然不是个懦弱角色,华夫人便也不再拐弯抹角,敛了眉,那精致妆容上的笑容一瞬冷了温度:“呵呵,青娘此言差矣,我华家代代护主为国,是人所周知的忠良人家;如今倾颜又要贵为一国之母,将来还要为皇上兴旺子嗣,自然当力佐朝歌,哪里还会有旁的心思?
自古后宫之爱总逃不脱色衰爱弛,那没倚没傍的女子结局总落得个凄凉下场,比如前朝的婉姬、早些年的淑妃,极尽了盛宠又如何?花一般的年纪却早早消陨了……到了最后陪着皇上的依然还是皇后……青娘你是个明白人,当明白这个道理……呀,瞧我,年纪大了总爱唠叨,你莫要怪我才是。”
说着,自顾自捂嘴笑了起来,这会儿眉眼间的高贵冷傲可是不遮也不藏。
青娘清冽眸子一眨不眨,笑嘻嘻的,也不知到底在听不在听,或是在想着些什么。因见天空忽然起了风,便紧了紧白绒裘袄道:“呵呵,难得夫人苦口婆心,真心让人感动……只这会儿站得久了,脑袋里嗡嗡吵得人头晕,这厢便先行一步了……”
又朝着不远处的一个黑衣男子招了招手:“张侍卫,你莫要再躲在暗处,去命人给我抬顶轿子过来。免得他看我久不回去,又该要担心……”
“是,娘娘。”那黑衣便装男子果然弓腰行了个礼,大步往街巷里走去。
青娘便眯起眸子,斜觑那得意洋洋的富贵女人,嘴角挂起来一抹戏谑浅笑。
只这样一个平凡的角色,皇上竟然还特特派了侍卫在暗处保护她……想到方才那一番毫不遮掩的谈话,华夫人眉眼一沉,讪讪道:“也是,话说得多了,也累个不行。左右是同道,不如一起上车走吧。”
“娘……你又要多嘴。”话音才落,那车帘后
头却伸出一只嫩白小手,有美颜少女探出个脸来。许是责怪华夫人尚未打探清楚便贸然前来,怕惹了心中天神一般的男子不悦,此刻神色好不嗔怒。
“这位便是未来的皇后嚒?”青娘对她弯唇笑了笑,那女子便跟着看过来。可惜才看了一眼,下一瞬便沉了脸色藏进了帘子后。
白而剔透的肤色,带着少女的粉红,柳叶眉杏仁眼,眼里头浮着汪汪的泉水……清纯与美艳并齐的角色呀,好不勾人魂魄……这样的角色,又才只有十六七岁青涩苹果一般的年纪,倘若什么也不穿,光溜溜缠在他身边三日,不信他还能忍心不去动她……哪里用得着半年时间?
青娘不笑了……她也有自知之明啊,忽然间对紫苏生出了更多愧疚。当日紫苏那样笑着对她,看他对她的宠溺,心里头也一定是此刻的感觉吧?——没有她年轻,没有她纯情,也没有她惹人疼了,却偏偏不肯让人看去心里头的软弱与悲哀,偏还要笑得比谁都无所谓……这感觉可真心累人呐。
扭过身,盈盈腰肢款款如蛇。知道马车里的母女定然在比对着她,偏偏要做出来各种风情给人看:“走啦,你们继续晒会太阳吧。”
一阵风吹来,连声音都软趴趴没了骨头……比不过你清纯,就同你比风s吧,反正她原也不是个贤良淑德的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亲们都不要瓦了咩(﹏)~
那个。。。最近准备日更,于是,每章的字数会不那么多些。。嘻(__)
☆、娘子合欢
湖边离着马路隔开一条巷子;张侍卫想必已然在巷口备了轿,青娘摆着腰走得绰约多姿,才走到拐角处,脚底却已经虚虚软软了,恨不得立刻便栽进轿子里再也不出来。
……
真是自找罪受啊,让你死挣什么面子。
“唔——”才拭着脸颊细汗;暗处忽然伸出来一只大手,将她拦腰截了去。
“妖精。”
有男人y幽嗓音贴近耳垂;语气低沉而森冷,好似从地狱里发出一般。紧接着纤腰上又是一簇冰凉;一道颀长的身体俯下来;将她严严抵在了身后的青砖墙面上。
一股醉人的淡淡龙涎香袭进鼻端;那样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就像隔了一辈子一样久远……没来由便是浑身一颤,心底里隐隐似有无数被藏起的不堪旧忆开始躁动。
好不危险的气息。
“哪里来的登徒子!放开我——”害怕这样的感觉,青娘抬手去推,只后脑撞在冰冷墙壁上,本就虚软的身体越发失了抵挡的力气。
才要张口呼叫,红唇又被一张薄凉的唇狠狠吸附。
“别动,我的小妖精~”男人命令着,不容她说话,一弯灵巧的舌头急切探进她贝齿,严严堵住了她的呼吸。
他的个子那样高,俯□吻她,她整个儿便如一只小兔被笼罩在狼的y影里……这应是个惯常的风月角色啊,即便是在这样恶劣y暗的狭小空间里,他亦能吻得那样深那样缠绵,就好似他已在忘川桥头等你等了无数个轮回,才一见你,那爱/欲便瞬间奔涌泛滥了……
青娘心里头的恐慌愈来愈甚,可惜她咬他他便吻得愈深,打他他便缚住她双手,你逃也逃不得,喊也喊不出,舌头被他深深吸附着,只得违着心地向他精悍的胸膛贴过去……
“唔……”
一时间,暗黑的巷道里入耳尽是暧昧的唇/齿/胶/合之声……明明心里头在抗拒,身子却似着了魔魇,这感觉真心恐怖。
青娘脑袋里一片空白,她最近时常这样,但凡一紧张,越着急便越控制不了思绪。
“混蛋……放手……”只得拼命地在他身上乱扯着,试图找到致命的地方,好狠狠向他踹过去。
可惜她的双手绵软而无力,攀在男人身上倒似抚弄一般,那颀长的身躯将将一颤,下一秒便吻得愈发热烈起来。他就像一颗有毒的瘾药,丝毫不容她有反抗的能力,寒凉指尖沿着她脊背的蝴蝶骨往下游走,开始解她的腰带……他好似十分熟悉她的身体,松松散散的淡红丝带被他指尖一挑轻易就落了地。小裙儿褪下去一半,露出里头金色的蚕丝亵裤,和一截雪白细腻的长腿,直晃花人眼目……
青娘速速将双腿合拢,不愿和他哪怕再有一丝一毫的肌肤相亲,却听到他瞬间急促起来的呼吸。
“该死的,你注定是我的冤家!”男人发狠,一把将她抬高,脚底离地抵在背后的砖墙上,匀出一手就要去撕她的衣。
只这间隙,青娘终于看到了他的模样,黑的衣,白的扇,薄玉面罩下一双狭长的凤眸里浮着一贯玩味的冷笑,森幽幽的望不见底……无数次在恶梦里晃过的倾城绝色啊,她以为她早已忘记了这个人的,可惜只看了这一眼,才知道根本忘他不了……甚至,清晰得连她自己都不可置信。
一瞬间,身体立刻如僵化一般冷却下来……那最怕的人终究还是来了。她不承认也没办法,命运就是如此,你怕什么,偏偏给你来什么,噩梦一般怎么也甩不脱。
……
也罢,在忘却前尘往事之前,将他与她的旧事也一并了结吧。
“都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来。”青娘咬着唇闭上眼睛,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清冷。
她不想去看锻凌钰,哪怕是多看一眼也不愿。她原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角色,死过了一次后,把身体给了那个肯替她报仇的男人,然后就将过去的一切都扔掉了,再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回头去重复面对。可是一看到他,那数不情的旧恨家仇便如刀割一般又噬咬起她的心……
好似一点也不意外女人此刻的姿态,锻凌钰抚在青娘腰际的手一顿,勾唇笑起来:“我的小合欢,你的家在我那里,我不来接你却让你再玩到几时?……天下哪有你这样不负责的人妻,呵呵~~好生调皮啊。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将她冠上妻子的名号,言语间满满的宠溺,就好似他从未与她分开,他们从一开始便相爱到了今日。惯常无章无法的玉面夜叉,他总有这样圆润的本事。
只许久不见,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虽还是清清瘦瘦的,却不见他咳嗽了。着一件纯黑的薄棉春裳,袖口绣着竹青色的精致藤纹,那还是三年前她为他制的旧款,穿在他完美的身型上却依旧笔挺挺的,飘逸极了。
可惜她已经不爱他了,一看到他,除了旧恨剩下的便是哀伤。从前还好,只恨他对她无名的恨与折磨、恨年少时愚蠢付出的情和那虚伪的人。如今呢,却又平添了无数跨不过的新伤,是他让无辜的她,替那作呕的狗太尉背负了十余年的冤枉债;让她苦命的娘亲一世凄苦,连最后的死都不得好下场……一切的一切,都缘自他在漠北突然出现的那个夜晚,你让她如何还能回去与他重新开始?
就如被撕裂的肌肤,刚刚才解了线恢复了平滑,结果轻轻一扯又裂开来,此时的痛比之先前却是几倍的更甚了……她对他的情亦是如此,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是无果的孽缘,屡屡纠缠只能是恨上加恨、痛上加痛,她倒情愿喝下满满一碗的孟婆汤,情愿从来没有遇到过那场少时的欢爱。
“~~家麽?我的家只在我心里……你真心不该再来这里,他会杀了你的。”青娘扭过头,刻意不去看锻凌钰濯濯潋滟的眸子。
只这一瞥,却看到不远处马车上犹抱琵琶欲遮面的两张美艳脸孔,知道她们此刻定然在猜度着她与锻凌钰到底如何j/情,也罢,反正都是已决定要走的人了,干脆“哧哧”笑了起来。
“呵~~要我帮你杀了她们麽?”锻凌钰却不理会她的冷淡,一路风尘仆仆,在玄柯布置的无数暗卫眼皮下悠然晃进城来,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神色有些疲倦,又用好看的眼睛瞟着那辆精致的马车:“被人嘲弄的感觉很不好是麽?我眼中的宝贝,可不许被人如此轻贱……他既负了我的小合欢,那我便连他一起杀掉好了~”
薄凉手指轻抚着青娘素淡的脸颊,勾着唇,想笑,最后却长叹了气抬头去望灰蒙的天空。
“……我的事,不用你管。”青娘抿着唇,不愿看他此刻眼中对她的可怜。她才不需要被人可怜,亦不觉得自己有被可怜之处。经了那样的生生死死,她欠他的早已还清,他欠她的她不也需要他还,今日了断了,这一辈子的缘分就算是尽了。
“你的事,只能我来管。”锻凌钰捏起青娘尖尖下颌,她与自己直视。他耐着性子哄她到了此刻,她却还是对他这样冷淡。这冷淡,将他与她隔开在两个世界,靠得这么近,他却如何也触摸不到她。
一向运筹帷幄的玉面夜叉终于是有些懊恼了,森冷的嗓音发着狠:“我的小合欢,你莫要忘记,你从灵魂里都是属于我玉面的。我纵容你在外头玩了这许久,如今我来接你,你不回去也须同我回去……”
“我不会同你回去!”青娘扬声打断了他,明明告诫自己无数次已经对他不爱不恨,如何心跳还是快得这般夸张?
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此刻若不说,将来即便她失忆了他亦还是要来纠缠。
“锻凌钰,你该醒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我们之间隔了那样多的仇与恨,跨不过、抹不掉,我一看到你想起来的便全都是苦。这一世你我无论如何是再不可能了,给我们互相一条生路不好麽?”
头顶上方男人的脸色一瞬煞白,青娘心口开始疼痛,用力咬着唇:“……你总怪我狠心爱了别人,你却永远不自知,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从来就也没弄明白过什么叫做男人对女人的爱!你永远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给我的,尽都是我不想要的……你问我为什么愿意和他,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直到遇上了他,我方才明白自己原来还是个女人!原来女人还可以被那样疼那样爱!”
女人的声音那般薄凉,即便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伤的准备,可是心还是抽痛了,锻凌钰强抑下胸腔里涌出的一口血腥,凉凉笑起来。
呵呵,还用得着让她来告诉自己什么叫□麽?他都用心头血为了植下了锁情的合欢,如若这都不叫□,那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什么爱了。
他从来没告诉过她,合欢乃是双生相锁的情盅,种花的人将情锁在了花体里,花体又将情锁给初次沾花的人。
她怀了他的孩子,一个人蜷在床上战战兢兢地埋着头,不言也不语。那样小的她肚子里竟然还能装下一个小小的人,长大了以后还会喊他叫“爹爹”,多么奇妙的一件事啊;可是他又恨她的姓,恨她骨子里淌的血……怕自己杀掉她,终于是心软了,用心头之血将他的心锁在了她身上,一世便再难逃她的情;
以为她还会和从前一样乖乖的闷在屋子里,顺从地给他做暖/床的女人,让他爱宠她、滋养她,一直到合欢成熟……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却忽然一转眼便逃跑了,甚至将初次的合欢送予了旁的男人,轻易被那家伙锁去了心魂……真该死啊,他要杀了他!
锻凌钰好看的凤眸里掠过一丝杀气,玩味勾唇道:“贱人,所以你就宁可留在他这里,被人看低被人嘲讽,也不肯随我回去做人上人了?我将花幽谷变成你我二人的天堂,冒着性命危险来接你,你却是这样对我……真让我好生心凉……”
低下头轻轻吻过青娘微颤的唇:“或者,你连自己生下的骨r也不肯要了麽?”
话音方落下,黑暗的角落里便适时地蠕出来一个矮墩墩的小团子,粉嫩小脸上挂着两条干涸的泪,手上拿着半串糖葫芦,软绵绵地唤了一声:“娘~~”
才唤完,衣襟便被那个漂亮爹爹揪了过去……好痛啊,可怜得川儿红红小嘴一瘪一瘪,半串糖葫芦都快要抖到地上了……这个爹爹真是个坏人,要我假假装得这么可怜,还要对我这样凶。
“你看,他整日的哭着要你,我怎么哄也哄不住。又不想背着你太早杀掉他,只好冒着性命风险带他来看你……”锻凌钰捏着川儿粉嘟嘟的小脏脸,表情很是厌弃。
“嘤嘤……”川儿赶紧咽掉半颗糖葫芦,掉下来两串泪。
日盼夜盼我的儿啊……青娘低头看着川儿圆鼓鼓的小肚子,眼睛忽然就红了,弯下腰把川儿抱起来。
她所有最困难的日子都离不开川儿的陪伴,先在她的肚子里乖乖睡着觉,出来了每日又总在她的眼皮下与她伶仃相倚,他就是她的命啊。这些日子,最怕的就是忘掉他,可是忘掉了心空,忘不掉心痛,痛极了只好缠着玄柯不停要着他的情和欲……噩梦一般恶性循环的日子,想起来都害怕。
“宝贝儿,你去了哪里?”亲昵着他的小脸蛋,熟悉的软绵绵的味道,一瞬间心都要化成水了。
川儿小手紧紧环着娘亲的脖子,心里头委屈极了,这么久没见,每个梦里头都是娘亲的笑脸,可是娘亲见了他,竟然不对他笑,竟然还哭鼻子。
想了想,只好不情不愿地将半串糖葫芦递过去,抿着小嘴巴小气极了:“给,给你吃一口。”
“好、好,娘亲吃,我的乖儿子。”青娘眸子里水汪汪一片,也不计较川儿沾过的口水,含了一颗下去。此刻哪儿还记得方才被人嘲弄过的凄惶?这时候她就是世界上顶顶幸福的女人啊。
川儿心疼极了他仅有的两颗糖葫芦,见爹爹又恶劣瞪他,只好伸出小手替青娘抹掉了眼泪:“不哭不哭,爹爹打p股。”
几时竟将“爹爹”叫的如此顺口了,糯糯的称呼从他两片小唇中蹦出来,怎生的如此好听?青娘来不及细想,忙弯腰就去扯川儿精致的小棉裤,果然白色小内k上沾着几丝素白的绒毛,立时眉头便竖起来:“你打他?”
简短的质问,凶巴巴的。
那模样直看得锻凌钰一瞬恍惚,却爱极她此刻对他的凶。凶也比刚才对他的冷漠好啊,就好似一个因丈夫教坏儿子而生气的贤良小妻子一般,实在可爱极了。
眷恋这一刻难得的温情,薄唇暗暗勾起来一抹惑人的倾城浅笑,往青娘削肩上亲昵揽去:“总n床,你我的房间都不够他换着睡,不打两下哪儿长记性?”
这一刻又复了一开始的宠溺,好像方才青娘一番耿耿的言辞从来就没有说出来过……他总是这样,如何也不肯死心……
青娘刻意避开来,冷冷道:“我要带走他。“
“走?送去给那个男人做儿子?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嘲弄欺负麽?……妄想!我的小合欢你几时变得这样狠?你到底想要怎样挑战我的底线?我不要他,你偏偏要生下他,如今你若不回来,我便只剩下他一个亲人。再要送了你,我还剩下什么?”
锻凌钰怒了,再也伪装不了柔情,修长的手指用力捏着青娘下巴,着她看他。可是青娘的眼里没有他的影子,他心里便存了更多的恨。
他说:“……除非你同我回去,否则,你永远别想再见到这只小东西!明日傍晚我来接你,你若不同我走,我便杀了那个男人;你若乖乖同我走,我兴许一高兴,便放过他……你该知道的,夜叉的秉性。”
一柄素白绒扇对着川儿冷冷一指:“下来!”好看的凤眸里森幽幽的,他发怒的时候,就好似地狱修罗一般,连带着周遭一片的空气都浮着一股y寒之气。
川儿不肯,死死裹着娘亲的脖颈不肯松开……可是他又看到爹爹面罩下的眼睛好像很痛,痛得很难受的样子,只好委屈地从青娘怀里滑下的。
“娘亲,你要来……”奶声奶气的嗓音里很可怜的含着哭腔。
“好啊,娘一定来。”青娘笑着抚了抚川儿后脑一片软绵绵的发,眼睛却开始发酸,眨了眨,不让里头的脆弱掉出来。
她知道锻凌钰的心思,此刻心中无力到了极点……那个13、4岁的端端美少年啊,从一开始他便注定了夜叉的品性不是麽?他永远不懂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总是将责任归咎于身边的其他,曾经是,现在还是。
得了娘亲的应允,川儿终于一扭一扭的走了。父子两的背影在稀薄阳光下映出一圈淡淡的黄光,有风吹来,将那飘逸的长裳吹得呼呼直响,好似下一秒他们便要如嫡仙一般腾空消逝。
青娘一眨不眨地看着,不愿让自己错过一分一毫。
想是锻凌钰走得快了些,才走了几步,川儿跟不上,小脚儿互相绊了一下,就要往地上跌去——
“小心——”青娘失声惊呼。
只才开口,那就要栽倒的小儿却被一旁清瘦的男子腾空掠起。
“笨蛋,连路都不会走。”男子嘴上斥责着川儿,却小心拍掉他身上的灰,将他小小的身子裹进了他怀里。
“爹爹,要娘亲。”川儿还要得寸进尺。
“讨债的小东西,你娘亲一定会回来……”锻凌钰笑着回过头,好看的凤眸泛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已布好了局,你最好还是同我走。不要我杀他,你知道的,我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青娘凉凉地笑看他走远……哧哧,做得出来又如何,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性命都护不了,那么死了,她也不觉得可惜。
巷子深处很快没了二人的身影,身后忽然有微不可闻的脚步响起,青娘回过头,看到那个晃着空荡荡右臂的不羁男子:“……几时上路啊?”
“明日午后吧。”男人淡淡应着,眉宇间的纠结与怜惜不须用语言形容。
青娘便笑:“哧哧~~好啊,我这张让人看不起的脸皮也终于该换一换了。”自负的夜叉啊,他只想着像从前一样摆布她,却忘了她自己也生着两只健全的脚呐……反正他已经可以做个很好的父亲了,比那个狗皇帝好个千百倍……
这人世间啊,有些情,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有些恨,也不是你想忽略就能忽略的。得到了比失去更痛苦,那还不如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反正她早晚也要将前尘往事都忘尽,那就忘了好了,情愿落个一场空……女人的狠,都因被迫到了极致,她如今越发的理解紫苏了。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猜猜这个断臂游医是谁捏亲们?→→。。
☆、娘子合欢
一抬小轿晃啊晃啊;春风吹起两侧小窗上的帘子,青娘眯着眼睛懒懒地靠在软座上,看外头长街人来人往、过客匆匆,有商贩谄着笑脸叫卖、有艺人扬着嗓子吆喝,济济攘攘好生热闹……
天生的帝王命格啊,才做了皇帝不多久;原本萧条的京城便这样快的复苏了,快得如眼下春天一般;一场雪化掉,那叶子立刻就绿了……
这样好的势态;谁能轻易舍得下到手的至尊荣华?一时间越发觉得自己离开是对了……罢罢;走就走吧。
“皇……老爷。”才行至拐弯处;轿子忽然停下来,却也不见它放下,干巴巴的在路中央挂着。青娘打了个哈欠,听见外头张侍卫踌躇的嗓子:“夫人……夫人说要出来晒晒日头……”
见他为难,青娘便挑开帘子问:“是谁来了呀?……”
张侍卫支吾着没回答,只望着轿子前的一道魁梧身影吞吞吐吐。
青娘便眯起眼睛看,那古铜肤色的魁梧男子,着笔挺的青布长裳,端端立在路中央,一双深邃眸子里独独只映着她的影子,仿佛要透过空气看进她心里。这遥远却熟识的场景,直让青娘有一瞬间的恍惚,就仿佛在漠北时她与他的每一次对视。
可惜那时候他眼里装着的是轻蔑,如今却是望不到底的情……呵呵,青娘笑起来:“做什么呢,这样打扮~~”
嘴上笑着,心里头却没来由有些慌乱,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装扮出现在这里,看没看去她方才在湖边与那人的一幕。
“唔。你下来,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玄柯精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狡黠,口中说着,人已走过轿子边,握过青娘白苍苍的手指往湖边方向走去。淡淡阳光打在他结实的宽肩上,晃得人眼花。
竟果然是方才与锻凌钰纠缠的湖边暗巷……青娘一颗心没来由突突跳起来,害怕那人还没走,怕同样冷冽的两个人若是遇上,不定又要将她的小心肝如何折磨。
步子行得徐徐缓缓,盈盈纤腰袅啊袅啊,四下里张望着,怕看到前方忽然又鬼魅般冒出来那个黑衣白扇的倾城绝色,脸上挂着森幽幽的笑,对着她说:“哦呀,一对j夫y妇这么快便来送死了嚒?”
才想着,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呸呸,谁和谁才是j夫y妇呐,你这女人,怎能这般形容自己?
察觉青娘的心神不定,玄柯有些诧异,他今日可是特特微服出宫想要给她来个大惊喜的。怕她心思儿复杂,又想歪了去,便低下头来笑:“你在找些什么?”
“哦……啊?”青娘恍然抬头,撞见一双濯濯深情的眸子,脸颊瞬间便红了。赶紧低下头,慌乱中胡乱找了借口:“哪有啊……好久不和你一同出来,如今被你这样牵着,还真有些不习惯,哧哧~”
只这一低头,那被玉面侵袭过的微肿红唇却再也遮藏不住……
这个女人从来如此,一旦撒谎便总是不敢看人的眼镜,总是假模假样的哧哧媚笑。玄柯眸子一黯,知道她这番姿态,必然是遇到了某些不该遇到的人……可是她不说,他就不会问,他要等待她真心甘愿的敞露心扉。
握着女人的手紧了紧,下一秒笑容立刻又恢复了,抚着青娘尖尖的下颌:“让你吃苦了……怪我,这阵儿实在忙得没日没休……”
话一出口,立刻又止了。
忙麽,自然是忙那封后的大事吧……各人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愿主动去提及的话题啊。
气氛便稍微有些尴尬了。
不想在走前再闹上不愉快,青娘故意找了话茬儿:“你要带我去哪呐?这样神秘兮兮的。”
玄柯这才记起来正事,眸子里又复了初时的狡黠:“呵呵,且容我不说,你去了自然就知道。”
然后两人便同时笑起来,自动化去先头的尴尬。他们最近时常这样,总是刻意绕开那不愉快的事,早都已经习惯。
去的却是巷子深处一家明不见经传的小当铺,黑褐的房檐、黑褐的桌子和板凳,泛着潮湿的霉味儿,很有些年头了。老板是个秃顶的五十岁老头,杵在柜台里摇头晃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算盘,店里冷清清灰蒙蒙的,他也不计较,嘴里头还悠哉地哼着歌。
玄柯握着青娘的手跨进门槛,一向清肃的他难得爽朗笑开来:“李老秃,我回来赎东西了!”
也不管老头理或不理,自牵着青娘走到柜台边,低下头来宠溺笑:“我带她来赎。”
这时候眉眼间竟然带了些调皮……好难一见啊,青娘瞅着他此刻孩童般狡黠的笑脸,看多了竟不忍心看,怕看久了才狠下心要走的决定又软了。空余的一手揪着裙摆做无事道:“你在闹些什么呀?哧哧~~无端戏耍人家。”
她的声音软趴趴没有骨头,娇小的身形罩在玄柯高大身影下,那模样分明似极了新婚小娘子对着心爱的夫君在撒娇。
秃头掌柜终于抬起头来,眯着老眼将她细细扫量,再又瞥眼看了看一身青衣器宇轩昂的玄柯,那眉眼间便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不可置信,再后来又变成了赞赏。算盘不敲了,y阳怪气地溢出一声笑:“小子喂,终于改邪归正娶上媳妇咯~!”
“呵呵,所以今日来取回被你抢去的宝贝……对了,老秃兄如今可依旧是光g?”玄柯揽过青娘薄薄削肩,戏谑道。这会儿的他可找不见平日里严谨冷肃的影子,倒添了几许少见的倜傥不羁。
那掌柜的就不高兴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叱,了不起?……还怕你那根破银子烂在我这占地方呢,拿去就拿去!”耷拉着肩膀絮絮叨叨地抬了张破板凳,从高架角落处取下来一个陈旧木盒子。
j毛掸子不耐烦地扫着盒盖子,白了一眼青娘道:“打光g打到如今不容易噢,也不知哪里拐买来的女人肯嫁与你保准没个半月一月的就跑咯。”
“呵呵,跑不了的,她亦真心爱我。”玄柯取过盒子,对着青娘眨了眨眼睛。一身青裳,古铜色面容上带着顽皮浅笑,这会儿可找不见一丝帝王的影子,好似再平常不过的民夫一个。
“是。”青娘手指头儿藏进掌心,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便也低下头来跟着笑。
可她的躲闪却没能逃过那深爱着她的男人视线,玄柯笑意微微一敛,小心将盒子打开来。这是个用檀木雕刻的小盒子,说是宝贝,里头装着的却不过是个银簪子,坠着牡丹花瓣,不见有多贵重,却雕刻得十分精巧。
玄柯小心将它拿起来,往青娘发髻上戴去:“这是父……亲当年南下出征遇难时留给我母亲的定情信物,幼年时母亲便将它交付于我,嘱我来日定要将它传于心中唯一所爱之女子……你今日带上了,从此便再不许摘下。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玄柯此生唯一的新娘。”
他的声音饱含着暖暖深情,好似在进行着一件极其庄重的程序。精悍的胸膛贴近青娘鼻翼,近得青娘都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
哧哧,多大的年纪了,却还做着少男少女一般幼稚的事……带了便是一辈子嚒?手一伸不就摘下来了?青娘心里头迫着自己薄凉,瓜子脸儿却还是红了。
女人啊,在什么时候都受不得甜言蜜语。
娇嗔扫了一眼玄柯,见他分明万般缱绻地凝着自己,便做恼羞状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我在等你应我,还有我的父亲母亲。”玄柯沉着声,磁性嗓音柔和得勾人魂魄。他爱她,却终究是个常年打战的武将,好听的甜言蜜语他说不出,何况她那样的女人,你说了她也未必肯信;却又苦于不知如何化解她心中的结,执意强调着“父亲母亲”,只为要安慰她的心,好让她明白,即便他明日要同别的女人做那繁琐的过场,来日却终究要带她归隐最自然的生活。
可惜陷入情/爱死胡同中的女人可没这样深的领悟,青娘心里头感动,转念却又一想——真好听啊,他必然是在安抚我,怕我受不得他明日的封后典礼,故而百忙中特意跑出来同我演了这一出,好宽宽我的心……嗯,一定是的,不然他大可以不用如此着急封后不是麽?
退而其次,即便他真心不是故意的,她也一定要当他是……她这样自私的女人,可没有那么大的肚量,能够心平气和地去看日夜与自己相依相缠的男子去牵旁的女人手。
脑袋里又冒出方才华夫人的一番讽弄言辞:“天子先是天下的,再往下便是皇后的”、“后宫之爱总逃不脱色衰爱弛,那没倚没傍的女子总落得个凄凉下场……到了最后,陪着皇上的依然还是皇后……”
虽是故意刺激她的话,却真真有道理呀。倘若他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男子,那么她便有十万分的把握他一辈子只她一人……可他是个皇帝,还是个优秀的皇帝,他是全天下女人心目中的神啊;她这样的女人,双十年华也不小了,还与旁的男人生过一个孩子,如今他占着合欢的作用尚且不介意她,过几年她老了花逝了,谁又知道以后呢?
一时间才软下的心肠又硬了起来,讨厌啊青娘,说好了要走要走,可不许你再动摇了。
“瞎说,你们皇家人不是只认皇后为正统麽……我连名头都没有,哪儿算得了什么儿媳妇?”青娘咬着唇,软趴趴笑起来,腰肢摇曳着,袅袅间尽是风情。
到了此刻玄柯才终于明白,原来她即便笑得万分不屑、各般推托着不肯进宫,内里却终究在意着那些空浮的身份,甚至在意到连他将母亲的传家信物亲自交付,她都不肯相信他……
却明白得晚了,他还以为她真的不在乎……唉,这个可恶的女人,你再是好强,也依旧还是逃不开那些小女人的别扭心思。
玄柯轻叹,倘若不是要速速将朝政稳妥,去掉那些旧庭留下的恶党,他如何肯立旁的女人为后?
一时心中痛极,俯在青娘耳边道:“你不同。我若是帝王,你便是帝妻;我若归隐,你便是娘子。旁的女人,我定然看也不看,动也不动。”
他说得句句真心,女人却越发软趴趴媚/笑起来。
“又来,连骨头都被你麻了,哧哧~”假意看到不男人眼中的纠结,青娘扭头却去看镜中的自己。她自小便是最衬银饰的,如此精致的小簪子c/上去,连肤色都好看了不少……倒真心喜爱他这幼稚的“信物”啊。
又寻了话题道:“……你既这么宝贝它,如何将它还要藏在这个破当铺里呀?”
“从前调皮,私下里趁父皇不注意,时常从宫里头偷着出来戏耍。那日不慎用弹弓打了鸟窝,砸了李老秃的脑袋,非要我偿他银子……父皇管得极严,我身上哪有几分钱银?独独一只母亲留下的簪子便被他抢了去。那怪脾气的老光g,非要我日后娶了妻子带来给他看了才给赎回来。”玄柯握住青娘的手,放至唇边宠溺轻吻着。
“扑哧,”想到那顶着一头肮脏的老秃头,青娘忍不住溢出笑来:“想不到你这样冷的一个人,小时候也那般调皮。”
那握着她手心的力道便因着她的笑又紧了几分:“你若是愿意,以后每日我都同你讲。”
“叱,比这恶劣的事儿多了,都不稀得讲他!”李老秃不知趣地穿过帘子走出来,嘴上骂着人,手里头却拿着几颗鹌鹑蛋:“拿去。当年你小子顽皮事儿太多,还怕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如今既娶了个好家世,老头我便破费送与你蛋吃……我家老媳妇说了,吃了这个早生贵子日子平平安安到白头!”
说到自家胖嘟嘟的老媳妇,那别扭老脸上也抹开了红。
好个可爱的小老头呀,青娘低低笑起来。却是真的饿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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