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巧巧

第 4 部分

眼前山色如画,微风一过,山林间的花木清气淡淡袭来,一种恬静的幸福绵密地罩下来。
走了半日,封侵无看见前方烟寵雾锁,是一座深幽的林子。
他握紧巧巧的手,深吸了口气说:“前面那座林子叫黑风林,过了黑风林后就到汴京了。”
“接下来呢?”她执起他的手,帖在颊边轻轻摩擦。
“先回家见我娘,我想过了,我娘时常进宫陪皇后说话,不知道能不能藉着这种情誼对我们网开一面。”他柔声说。
“真的吗?”巧巧整张脸都亮了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欣喜地说:“昭慶寺的菩薩很灵验,我头一回去上香求菩薩给我一个好男人,菩薩就让我遇见了你,我相信菩薩既然成全了我们,也一定会保佑我们。”
“但愿如此。”他攬住她的腰,并不如她那样对之后的日子充满美好的想像,只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进入黑风林,林中松树参天,涼爽宜人。
行到晌午,看见道旁有座小茶坊,封侵无便问:“饿了吗?吃点东西再走。”
“好。”她柔顺地,非常满足安分。
两人一进茶坊,便点了饅头、小菜和一壶龙井茶。
巧巧先喝了一杯茶,轻声说:“这茶不好喝,有点霉味。”
封侵无好奇地啜饮了一口,虽然也觉得有点怪味,并没有太多心,挑着眉说:“或许是到此喝茶的人不多,把茶叶放坏了,不喜欢喝就别喝,多吃点菜。”
巧巧依言,吃了一口牛r,眉头轻轻一皱,又悄声说:“为什么连r的味道都很奇怪,我的舌头有毛病吗?”
“说不定是人r。”封侵无故意开玩笑。
“别吓我!”她的脸色真的变了。
他笑着吃了几口牛r,也觉得味道很不对,正狐疑时,有人掀了帘子走出来,他回身一看,是个极妖嬈的少妇,杏脸桃花,头上珠翠堆盈,上身绿纱衫,罩不住圆鼓鼓的酥胸,下身红缎裙,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在封侵无脸上溜了一圈,步履轻盈地移到他身旁的椅子上,迳自坐了下来。
“公子打哪处来?要往哪处去呀?”少妇堆起了一脸的笑,带着媚气,娇滴滴地问道。
封侵无和巧巧同时一愕,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妇春葱似的右手便朝封侵无脸上摸过去,巧巧惊跳起来,在少妇还没碰上封侵无时劈手挥开了她,大怒道:“你干什么?”
“唷,小姑娘火了,还没碰到你的男人就气成这样,真是沉不住气。”
“我们醉颜楼的姑娘也没你这般无耻!”巧巧怒不可遏,大骂。
一听巧巧洩漏身分,封侵无急忙抓住她,取出碎银子丟在桌上,回身欲走,巧巧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昏厥了过去。
封侵无大惊失色,一手抱住巧巧,一手疾伸向少妇,用力叉住少妇的项颈,喝问:“你把她怎么了?”
少妇呼吸不得,满脸紫胀,痛苦不堪。
这时,从厨房冲出两名壯汉,封侵无更要用劲时,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猛然间,脑中犹如电光一闪,他大叫出声。“蒙汗药!”
然而为时已晚,他浑身的力气顿时像被抽空了一样,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来,他的手松了松,少妇立即剧咳了两声,大口大口喘气,两名壯汉奔土来压住封侵无,少妇口中忙不迭地大骂。“要死了,来得这么慢,干什么吃的,他要是再晚点发作,我非要死在他手里不可!”
封侵无的眼前愈来愈黑,他昏沉地问:“你是谁……”
“这可不能告诉你了,你好好睡上一觉吧,本该杀了你的,不过……还真有些捨不得……”
封侵无逐渐昏过去,少妇的声音愈来愈遥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在昏睡中,封侵无仍拚命催促自己醒过来,当他费力睁开眼睛时,正看见一名壯汉用粗绳绑完他的手,正要綑他的双脚。
他定了定神,虽然四肢还很沉重,但对付这个壯汉綽綽有余了。
他屏住气,用尽全力朝壯汉的面门上一踢,壯汉没料到会遭此突袭,整个人往后一倒,脑袋重重摔在地上。
封侵无弹跳而起,不等惊呆的壯汉回神,左脚便踏住他的胸口,顺势蹲下,以右膝蓋制住他的咽喉。
壯汉一脸鼻血,惊慌失措地喊:“你……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蠢汉问出了蠢问题,封侵无根本懒得理会,喝令他。“快点松绑,否则一用力你就活不成了!”
惊恐再加上一脸鼻血的壯汉,模样看起来更蠢,他的上身被制住,只能勉强挪动手指,替封侵无解开綑绳。
双手一松,封侵无岔开五指,直指蠢汉的眼心,冷冷地问:“我问你,和我在一起的姑娘呢?”
蠢汉惊出一身冷汗,实话全招。“送……送进盧家庄了……”
封侵无心一沉,盧家庄主盧飞是个好色之徒,万一被他发现巧巧便是名震京城的四大花魁之一,一定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不再多问,跳起身来夺门而出。
一出茶坊,店中空无一人,自己的马车和行李也都不翼而飞,想了一想,便踅回茶坊后院,看见那个妖嬈的少妇把马拴在松树旁,正在翻看他的包袱行李。
他奔窜过去,迅雷不及掩耳,一手揪住少妇的云髻,将她翻倒在地,啪啪便是两个耳光,少妇尖叫出声,两边脸颊登时红模А?br /
“你这个心如蛇蠍的女人,要不是现在赶着去盧家庄,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封侵无两手抓住少妇的腰,提起来朝右侧的大水缸一丟,扑通一声响,少妇被直直丟在大水缸里。
少妇兀自尖叫个不停,封侵无不理会,匆匆整理好包袱,捡起长剑,翻身上马,纵马疾馳而去?
他曾经听说过黑风林中有一座大庄院,想来应该就是盧家庄了。
既然有线索,要找盧家庄就不难,他策马疾行,往北奔馳了三里路,看见一座大石桥,一过桥,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在绿柳荫中隐约看见了一座庄院。
看天色已接近黄昏,他昏迷的时间不算太久,不过以巧巧的情況来说,必定还在昏迷之中,他将马牵到大石桥下,准备等天黑之后再潜入盧家庄
巧巧悠悠醒转,华丽鲜红的床帐映入她眼中,她一惊而起,环看四周,是个陌生的地方?侵无呢?
她慢慢想起来,想起那个吃侵无豆腐的少妇,想起自己大骂了她一顿,接下来就不省人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慢慢下床,满目都是豪华的家俬,棗色的缎被子,红木桌椅,酸枝大床,紫檀五斗櫥。
这是谁的屋子?为什么侵无不在?
她奔向房门口,试着把门打开,房门竟是反锁着的,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脑中轰轰乱响,双手在身上顫抖地摸索着,一样防身之物都没有!
她想起梅花簪子,急忙朝发髻上摸去,幸好还在,她取下来攥在掌心。
安静的屋子,微弱的烛光,豪华的房间,她的疑惧逐渐在扩张,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她刁橫的性子,怎可能让这种疑惧折磨她太久?
她想了想,拿起红木桌上的茶杯,狠狠朝门上砸去,茶杯应声落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如她预期中的,有急乱的脚步声匆匆奔过来解了门锁,她捏紧手心的梅花簪,看见冲进来的是个一身红衣服的小丫鬟。
小丫鬟皱着眉头问:“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巧巧站起来,又惊又怒。“应该是由我来请教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这里是盧家庄,你将成为庄主的第六个夫人,这就是怎么回事了。”小丫鬟面无表情地回答。
巧巧震惊。“什么盧家庄?什么第六个夫人?我为什么从茶坊跑到这里来?”
小丫鬟老气橫秋地说:“谁让你倒楣碰上了孙寡妇,她迷倒往来客商,男的就抢完钱财以后杀害,女的就送进盧家庄,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巧巧一听,登时魂摇魄漾。“封侵无……被杀了……”
“谁是封侵无?和你一起的男人吗?那这会儿多半是死了,孙寡妇向来不曾失手过……”
小丫鬟的话自巧巧一边的耳朵,貫穿过她的脑袋,从另一边的耳朵冲走了,蓦地,她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觉得有人自她头上澆下火热的岩浆,毕生,也没有这样滚汤痛楚过!
她浑身哆嗦着,淒厉地狂喊:“不要?”
小丫鬟见巧巧欲夺门而出,赶在她之前先抢出门去,把锁重重锁好,甚至还在门外冷言冷语地说道:“别存心想逃,庄里养着许多武功高强的教头,你想逃也逃不出去的,就认命吧。”
巧巧只觉得自己跌进了火海里,浑身上下全烧成了一小撮灰燼,她疯了似的摔光桌上的茶碗,发狂地哭喊:“把侵无还给我?”
第七章
夜幕幽森森地低垂了。
封侵无蛰伏在盧家庄旁的一棵大槐树上,静静等着万唬b慵牛辣杆尚甘痹偾比胱ァ?br /
月至中天,盧家庄內的灯火一一熄滅,封侵无立刻飞身越过高墙,逐屋探寻。
焦灼地寻了大半夜,才在偌大的宅院东侧看见明亮的烛光,点着烛光的屋前守着两个小丫鬟和两名带刀守卫。
封侵无闪身帖住墙,一看见门窗全上了重锁,更加肯定巧巧就在里面了。
他正在思索该如何制伏那两个丫鬟和两个守卫时,一名年约四十岁,面目看上去还算英俊,举止也颇潇洒的男子,远远朝这屋走来,身后还跟着二名手持槍棒的教头人物。
两个丫鬟和两个守卫一看见那名男子,立即恭谨地称呼“庄主”,随即打开屋上的锁让他进去。
原来他就是盧飞!
封侵无抓紧剑柄,盧飞解开了锁,正好帮上他的大忙,他匿在y暗处,伺机而动。
巧巧不知道封侵无仍活着,魂魄早结成了冷硬的石块,思绪也停止转动了。
盧飞推门走进来,她听见声音,被动地抬眼一望,目光冰冷无神。
盧飞刚从外城回来,一回庄就听说抓来了“醉颜楼”的姑娘,停也没有稍停就急奔来看,果然一看见巧巧,便惊为天人。
虽然她脸色苍白,但烛光如霞,照在她半点血色也无的脸上,更显得清雅绝俗,楚楚动人。
“你……你就是……醉颜楼的……”盧飞舌头打了结,话说得不甚俐落。
巧巧盯着盧飞,嘴角微微一动,笑了。
“你就是盧庄主。”她兀自冷冷地笑着,声音冰涼透骨。
她一笑,更让盧飞为之惊艳,魂魄不全了。
“姑娘怎么称呼?”他目不转睛的走到巧巧身前,只待一出手就能要了她。
“……”巧巧模糊地说,声轻如蚊。
“什么?”盧飞弯下腰,把耳朵湊过去,还以为是一般女人的调戏手法。
蓦地,巧巧扬起手,“刷”地一下朝他脖子划过去!
盧飞是个习武之人,巧巧黏糯的一招被他闪开了,他大吃一惊,瞬间拔出腰刀指向她,这才看清楚攻击他不过是支小小的簪子。
巧巧心神尽丧,心中燃着猛烈的恨意,双目杀气腾腾,明知一支小簪子杀不了一个大男人,仍然有勇无谋地扑上去!
巧巧窮途末路的疯劲唬住了盧飞,他连连后退两步,一掌打向巧巧的肩头,将她推跌在地。
巧巧疼得眼前金星乱舞,只见一道白影疾闪进来,剑气如虹,直向盧飞袭击,盧飞一时没有防备,凌厉的剑气当胸袭来,他匆忙一闪,仍无法完全避开,剑尖刺中他的肩头,一阵剧痛,他挥刀格开剑身,大声喝问:“甚么人!”
“封侵无。”
巧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吃惊地抬头望去,果然真的是侵无!
他迅捷凌厉的攻势没有稍停,但盧飞已心生警戒,连续接挡了三招,瞬息间,七、八名各持弯刀的男子纷纷闯进屋来,刀光似雪,将封侵无团团围住,封侵无长剑圈转,身形晃动,从刀剑之间窜了开去,想先护住巧巧再说。
盧飞看出封侵无的意图,知道他完全是冲着她而来,忽然指向巧巧高声喝令:“杀了那个姑娘!”
七、八名持刀教头一听见命令,便将目标全转向巧巧挥刀砍去,封侵无大惊失色,疾冲上去抢救!
盧飞抓住封侵无方寸大乱的这一刻,猛朝他背心挥刀砍下,仓促间,封侵无无暇细想,只知道自己若是分神,巧巧必然逃不过砍杀,他全没闪避,护住她的一瞬之间,盧飞的刀锋已在他背上狠狠砍下一刀,嗤地一声响,封侵无背上的血如泉湧,他神智昏了昏,手臂摇晃一下,长剑“眶啷”地一声坠落地面。
巧巧一声惊叫,朝封侵无猛扑过去。
“收刀!”盧飞急喝。“不许伤了那个姑娘!”
七、八名持刀教头急急收刀,打量封侵无再没有抵挡的能力,便一一松懈了下来。
巧巧惊恐地扑到封侵无身边,见他背上的鲜血汩汩流出,迅速将他的一身白衣染得红透,她的心疼得四分五裂,惊慌地朝盧飞嘶喊:“快救他!快救他——”
盧飞冷眼望着他们,眼神思索着,低低自语。“封侵无……这名字挺熟,在哪里听过……”
众持刀教头中有人出声了。
“难道是东宫太子身边的四大护将之一?”
“其中一个的确就叫封侵无没错。”
封侵无背上的剧痛几乎令他晕厥,他猛力吸一口气,吃力地对盧飞说:“我就是……东宫太子……身边的护将,不许动……这位姑娘,她是太子……要的人,你敢动她,太子……必会将你盧家庄……夷为平地……”
盧飞大惊,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笨到和东宫太子抢女人。
巧巧见封侵无渐渐面无血色,心忧如焚,泪眼疯狂滚落,她急得揪紧盧飞的衣服狂喊:“快救他!他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盧飞回身吩咐一名教头。“去拿玉灵散来。”
那名教头快步而出,盧飞又吩咐众人。“把封侵无抬到床上。”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封侵无扶上床,伤口一经震动,鲜血又冒湧出来,迤邐了一地。
巧巧见了心疼不已,急抢上去守着封侵无,大骂着几名教头:“你们就不能轻点吗?”
封侵无受伤太重,一呼吸就痛徹心肺,他担心自己随时会昏厥过去,费力抓住巧巧的手,咬着牙叮囑她。“太子是你的……护身符,你要记住……”
“我不要护身符,我只要你活着。”她哭喊出声,封侵无受伤太重了,她连碰也不敢碰他。
封侵无苍白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终于晕厥了过去。
巧巧惊恐地探一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呼吸,这才放心下来。
前去取药的教头回来了,手中拿着一瓶黑罐子,一上来就伸手撕开封侵无的衣服,只见深深的刀伤长约五寸,血流不止,忙将黑罐子的药粉敷在伤口上,但湧出的鲜血很快把药粉沖开了。
“药粉就不捨得上多一点吗?”巧巧一把将黑罐子夺了过来,怒沖沖地骂道。
她迳自将玉灵散一股脑儿全敷在封侵无的伤口上,见血止了才罢手。
盧飞见巧巧这样糟蹋他的玉灵散,急得大叫:“姑娘,这玉灵散是伤科圣药,不容易取得的,竟给你这样挥霍,快还给我。”
巧巧将黑罐子紧紧握在手中,扬起头叱道:“等封侵无的伤好了,我自然会还你,这东西有什么了不得的,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你医好了他的座前爱将,多少玉灵散也会赏给你,急什么!”
巧巧的话提醒了盧飞,眼前这一男一女的话究竟可信不可信,他自然会派人去调查清楚。
“口口声声太子殿下,我怎么敢肯定你们的身分是真是假。”盧飞冷笑道。
“相不相信随你,你尽可以杀了封侵无,霸占了我,等太子殿下前来要人时,你自然就会知道真假了。”巧巧冷静地说,侵无说的不错,如今太子殿下是她的护身符。
“好,我会医好封侵无,等我医好了他,会把你们完好无缺的送进太子府去,你说自己是太子殿下的女人,那么对封侵无的态度是不是太曖昧了些呢?哈哈——”盧飞狡诈地大笑起来。“等我调查清楚以后,你们c翅都难飞了!”
巧巧听了心惊胆战,她现在无法想得太多,只要能医好封侵无,就还有选择的机会,就还会有活路。
所以得先想办法让盧飞医好封侵无再说。
封侵无在盧家庄整整昏迷了三天。
巧巧则一直守在他的床头,一步也不离开。
盧家庄里的人,对他们这两位驕客均好奇不已,除了丫鬟来来去去送茶水、饭食,以及懂医术的教头前来察看封侵无的伤势以外,盧飞的五个夫人都曾好奇地前来探望过。
巧巧觉得奇怪极了,这座盧家庄表面上看起来与一般庄院无异,暗地里却做些掳人的勾当,庄里还养了二十名以上的槍棒教头,个个看起来都诡异得很。
接连几日来,盧飞似乎真的派人前往汴京调查他们的身分,每天庄里总是有些人窃窃私语着。
这天中午,巧巧无意间听见两个丫鬟悄悄地说,太子府有人传消息来了,近日內会派人到盧家庄来,这个消息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螞蟻。
封侵无仍昏睡着,她跪在床头,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的脸色苍白似雪,鼻息悠悠,舒缓而微弱,没有一点清醒的跡象,她的心愈来愈慌了,万一封侵无一直不醒,一旦太子府来了人,他们两个就永远也逃不掉了。
巧巧整日里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捱过了深夜,天将明时,终于看见封侵无醒转了过来。
他勉力睁眼,眸中星星乱乱。一时抓不住焦距,只见室內灯火熒熒,他慢慢转动着视线,看见巧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望,脸上说不尽的欢喜。
“侵无,你醒了、你醒了!”巧巧眼中闪出光采,开心得将他的手捧到唇边猛亲着。
他勉强动了动指尖,轻轻摩擦着她的脸庞。“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了,伤口还疼吗?”她柔声问。
“嗯,火烧一样。”他动了动肩膀,立刻疼得皱紧眉头。
“你别乱动,伤口才刚要愈合而已,盧庄主的玉灵散真的不错,你的伤口好得很快。”她开心地看着他,乐不可支。
“他没有为难你吗?”
“没有,东宫太子的名号让他很紧张,可是,今天我听说太子府传来了消息,似乎也在确定我们的身分,说不定这几日就会有人来了。”
封侵无神色一凜,咬着牙撑起上身,说:“万一派来的人是太子身边的帖身大将,我们绝对逃不掉了。”
巧巧按住他,焦急地说:“你现在伤成这样,我们也逃不出盧家庄呀!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不要你再出事了。”
封侵无捧住她的脸,背部一抽动,他立刻痛得咬牙吸气。
“一旦把你送进了太子府,想再出来就难如登天了,你已经是我的人,太子殿下能不追究吗?更何況,我现在也不许你委身事他,就算是死路一条,也要把你抢到手。”
巧巧听了他的话,心中乍然狂喜,她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肩头,既惊愕又感动,得了这些话,她已经太满足了。
“我们去求太子,求他成全我们。”她深深凝望着他,语音凝噎。
他摇了摇头。“行不通的,我很了解太子的为人,他无法忍受臣子的背叛,更别提成全我们了。”
“那该怎么办?”
“逃吧!趁现在天还没亮之前走。”他挣扎着下地,这样一个大动作已令他冷汗涔涔了。
“你真的熬得住吗?”她心疼得不得了,轻手轻脚的扶住他。
“熬不住也要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帮我穿上衣服。”
“可是……你的剑和我们的包袱都被盧庄主收走了,我们身上空无一吻,能走多远?”巧巧有些忧虑,其实她在乎的倒不是身外之物,而是封侵无到底能不能捱得了,她慢慢地替他重新上药,一层一层包裹好,最后再替他穿好衣服。
封侵无叹了口气。“没关系,能走多远就多远……”突然间,他顿住不语,侧耳倾听,脸色陡然一变。“现在要走也来不及了,有三个人正朝这里走来。”
巧巧霍地站起身,有如惊弓之鸟。
人影在门前止步,盧飞推开门,带进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看见封侵无就低呼出声,面面相覷。
“侵无——真的是你!”
封侵无心一沉,脸上僵硬地笑了笑。“朱武、燕顺,你们恐怕想不到我会差点死在盧飞手里吧。”
盧飞心虛,冷汗直淌下来,忙不迭地自辩。“不知者不怪罪,我一听说封公子是太子身边的人,立即倾全力替他疗伤,不敢耽搁,一开始不明就里,还望各位官爷别怪罪。”
燕顺和朱武没有搭理盧飞的话,急忙上前察看封侵无的伤。
“脸色这么差,伤得不轻吧。”两人关心地问。
巧巧一时忘情,忍不住c口。“昏迷了整整三日夜,血都快流尽了,我好担心他活不成。”
一听见她搭腔,燕顺和朱武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她倾城的容貌和綽约的身影,让两个大男人同时呆了呆。
“她是花巧巧姑娘。”封侵无忙说,向巧巧暗使了个眼色。
“原来她就是花魁娘子呀!果然是绝色!”燕顺大声赞叹。
“怪不得太子殿下不派我们去,说不定我们自己连魂儿都管不住,哪里还保得住花姑娘。”朱武说得憨气人。
巧巧应付地笑了笑,她早已习惯男人的吹捧了,反倒是一迳貶損她的封侵无,轻而易举便掳获她的芳心。
“为了保护我,封公子一路上可辛苦了。”她懂封侵无的暗示,刻意不与他太亲暱。“被掳进盧家庄后,封公子是为了救我,才遭盧庄主砍伤的。”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盧飞又一阵心惊胆战。
“看来,侵无这次功劳不小了,太子殿下肯定会重重赏赐。”燕顺笑说。
封侵无一凜,微微失神。
“盧庄主。”朱武回身吩咐。“你去准备舒适一点的马车来,我们要即刻动身回京,想将功折罪,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去吧!”
“是、是、是!”盧飞等了半天,就是等这句“将功折罪”了,他这才吁了口气,放下心转身离去。
巧巧听说能让盧飞将功折罪,忍不住脾气大发。“这人干尽了坏事,怎么还能将功折罪?”
“这里不是汴京,我们没有身分c手管。”燕顺耸耸肩说。
“是啊,”朱武接口道。“我们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将,花姑娘的身分又特殊,事情要是闹大了,太子殿下的脸面往哪儿搁,万一有心人乘机报上朝廷,对太子殿下的前途必然不利,我们能息事宁人最好,就算盧飞做了什么掳人勒索的坏事,也只能让本城的县衙去处理。”
巧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这样的人性黑暗面,她根本无法理解。
封侵无似乎也见怪不怪,他只关心其他的问题。
“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吗?”他问。
“当然知道,是太子殿下派我们来接你们进府的。”燕顺说。
巧巧抿着唇,不安地看了封侵无一眼。
“马上动身吗?”封侵无冷静地问。
“是,马上。”燕顺回答。
封侵无深吸口气,显然,最后一线生机已被剝夺了。
第八章
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正朝汴京疾馳而去。
封侵无趴臥在铺着厚厚褥墸某祹校r飞的“将功折罪”让他少受很多苦,巧巧和燕顺坐在他的身侧,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一双男女,若是关系不同了,很难不教人察觉,也很难骗得了任何人。
封侵无和巧巧看上去似乎掩饰得天衣无縫,但偶尔交换的一个眼神、说话的语气、细微的动作,都让察人于微的燕顺看出了不对劲。
出府前,大子殿下曾私下囑咐过他,要他多加留心他们两个人,没想到,还真被太子殿下料中了。
燕顺陷入挣扎,自己和封侵无相识三年,交情匪浅,实在不愿意见到他为了儿女私情而命丧太子之手。
他愈想愈烦恼,随口丟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便掀开车帘,弯腰跨了出去,在朱武身旁坐下。
巧巧见燕顺一走,急忙俯身帖近封侵无的耳边,压低声音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封侵无望定她,良久良久,才淡淡一笑,用世间最平和语气对她说:“别怕,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就豁出去,赌一睹我们的运气。”
巧巧凝视着他片刻,唇边甜甜一笑,眼中却悄悄滑下泪来。“赌注是你和我的命吗?”
“嗯,免不了了。”他握住她的手。
巧巧点了点头,俯身吻他。“我已经说过了,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地方我都愿意去,先说好,万一非死不可,我怕我自己会在黄泉路上迷路,你一定要来寻我,来生我还要和你在一起。”
“你准备缠死我吗?”他纵容地一笑,按下她的头,深深地吻她。
燕顺一直偷偷拉开车帘的一道縫隙窥视着,他们的对话和拥吻全部落入他的眼中了。
马车缓缓驶入京城。
燕顺掀开帘子钻进车廂里,脸色古怪地看着封侵无。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封侵无吃了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他轻轻握住巧巧的手,深吸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和朱武商量好了,马车给你们,你们回去接了老夫人就走,走得越远越好。”燕顺郑重地说。
巧巧惊喜地望了封侵无一眼,但他却面无喜色。
“燕顺,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封侵无坚定地说。“我们闯了祸,不能把你们也一起拖下水。”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你们走了,我和朱武自有一套说词,别担心这个。”燕顺豪气地喊。
“你我跟随太子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难道我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吗?到时候我们逃了,却由你们来背黑锅,这算什么?”封侵无断然拒绝。
“我是替你着想!”燕顺更急了。“太子会怎么凌迟你,你不会不清楚,就算要你死,也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
巧巧听得心惊胆寒,“凌迟”这种酷刑她曾经听人说过,而现在却要让封侵无去承受这种酷刑,光这样一想,她就已经吓得毛骨悚然了。
“燕顺,你想帮我的心意让我十分感激,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你们去为我冒险。”封侵无的语,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驾马车的朱武大喊蓍:“快到太子府了,你们商量得如何了?要走不走?”
“先进太子府再说。”封侵无在车廂內高喊。
“你一定会后悔。”燕顺的脸色都发青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太多人,我只拜托你一件事,万一我真的遭遇不测,请妥善安置我娘。”封侵无淡然地说。
燕顺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朱武大叫一声,猛地勒住砩o铝寺沓怠?
“糟了!太子殿下正好出府,和我们迎面撞个正着了。”
燕顺和封侵无对望了一眼,燕顺率先跃下马车,再慢慢扶着封侵无和巧巧下来,和朱武一行四人立在道旁。
前方蹄声轻捷,三乘马如飞冲至。
封侵无思潮起伏,当巧巧顫抖的指尖轻触到他时,他立刻做了決定,一个华美而悲壯的決定,他決心拿跟随了太子殿下十多年的情誼来赌一睹他们的未来。
三匹马馳到近处,看见了他们四人。立刻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巧巧望过去,中间是匹白马,马上的男人锦袍金冠,不必猜也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了,一张很普通的圆脸,两道粗粗的浓眉倒竖着,若没有那双攫鑠的、霸气的眼睛,实在是个毫不出色的男人。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封侵无、燕顺、朱武朗声道。
太子的视线直接投s到巧巧脸上来,微微地抬起下頦问道:“叫什么名字?”
“花巧巧。”她的目光直视地面,僵硬地答。
“花巧巧——”太子笑了笑,第一眼。他就满意了。“来,你过来,我要好好看看你。”
巧巧刻意木然,但再淡漠的神情也掩饰不住她的不安,瞬息间,她的脑中已转换过无数个念头,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不敢回眸去望封侵无,只好把心一橫,朝太子寸步移近。
太子用手中的马鞭抬起巧巧的下巴,眼中有激赏,但倒竖的浓眉让他就算喜欢一件东西,都看起来同样兇狠。
太子忽然抬起目光望向封侵无,问道:“侵无,听说你受了重伤?”
“是。”他冷冷地答,看见太子不过以马鞭碰了碰巧巧的脸,已忍不住妒火中烧了。
“太子殿下!”燕顺c口,为了想帮封侵无抢点功劳,便刻意强调。“花姑娘遭盧家庄强掳而去,封侵无为救花姑娘而受了重伤,性命险些不保。”
“哦!为了保护花巧巧而受的伤吗?”太子狐疑,但不形于声色。
“是。”燕顺答,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越帮越忙了。
太子不动声色,紧盯着封侵无,说:“也真难为你了,不负我对你的信任,这趟差事你办得极好,回府后重赜猩停闼邓悼矗睦锵胍┦裁矗叶忌透悖 ?
封侵无看进太子的眼底,太子分明满腹疑团,对他的信任也早已经不再是信任了,他不是听不出来踊袄锏奶撎撌凳担壅郏烟艺?
既然做出了決定,他就不再迟疑了,朗声说道:“殿下若有重赏,臣斗胆请殿下将花巧巧姑娘赏给臣,求殿下成全。”
话刚说完,太子的脸色骤变,巧巧也惊愕不已,就连燕顺和朱武等人也都惊呼出声,不敢相信封侵无竟然自寻死路。
“你想我会答应吗?”太子的浓眉竖得更高,看起来更加兇狠了。
“臣……求太子成全。”封侵无想也不想,心一橫,咬牙下跪。
“求我成全?”他玻e叛壅宰欧馇治蓿劢侨雌诚蚍兜那汕桑湫ψ拧!澳阏饣坝形侍猓巍呵蟆晃摇撼扇唬俊?br /
“因为臣已经爱上花巧巧姑娘。”封侵无決绝地说。
巧巧战慄着,回身望他,两对眼眸坦诚相视,没有掩蔽也没有隐藏,事已至此,不再有退缩的空间。
“看样子,你不只爱上了她,也对她动手了吧!”太子白牙縫中迸出几句冷语,他的语气愈冷,內心就愈愤怒。
沉默、惊疑的空气逐渐在瀰漫、扩散,紧张得无人敢喘息。
“你……竟敢动我的女人!”太子突然暴叫一声,愤怒难抑,手中的马鞭狠狠往下一抽。
“啊——”巧巧一声惨叫,马鞭抽在她的身上,一阵剧痛钻心,她疼得软倒在地。
封侵无弹跳起来,急得要扑过去,太子朗声下令。“把封侵无给我拿下!”
太子一下令,燕顺和朱武不敢不从,刀剑纷纷架在封侵无的脖子上,他手无寸铁,丝毫没有反击之力,只不过稍一挣动,他背部的刀伤就隐隐滲出血丝来。
巧巧忍痛跪下,在这绝望的关头,也顾不得自尊了,她一迳向太子下拜哀恳。“太子,求你……放过封侵无……是我勾引他的,与他无关……”
“巧巧,别乱说话!”封侵无大声喝止她。
太子忽尔诡异地一笑。“把封侵无押下去关进地牢,我自会好好想办法来整治他。”
燕顺,朱武等四人强将封侵无绑上马背。
巧巧惊痛得簌簌发抖,仍跪倒在地上不肯放弃地哀求。“太子……求求你……放过封侵无……”
“要我饒了他?”太子森森冷笑。“我还从来未曾比此刻更加震怒过,你以为三言两语就会让我轻易放了他?除非你有本事让我消气,否则……就等着看封侵无残缺不全的尸体吧。”
巧巧毛骨悚然,手足不由自主地发顫,她什么都无法去想,但觉现在唯一的心愿,是救封侵无!
太子府富丽无比,府中还住着三名艳容丽质的女子,伺候着太子殿下。
当夜,太子府大厅中红烛高烧,两名艳丽的女子正陪太子饮酒作乐,而名唤“水芙蓉”的女子则在厅中翩翩起舞着,这三名女子当中,似乎也是这个水芙蓉最讨太子殿下的欢心。
巧巧一直跪在太子脚边替他斟酒,整整跪了一晚,膝蓋早已经麻得跪不住了,上身也累得直摇晃,但她努力使自己不动,生怕又会触怒太子,拚命咬牙硬撑着。
“倒酒!”太子突然暴烈地吼。
巧巧惊了惊,勉强振作精神替太子斟酒,但双手累得不住打顫,止也止不住,酒溅出来了几滴,就溅在太子的衣袖上,他一掌劈过去,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巧巧的脸上,酒壶顺势飞出去,泼洒了一地。
“五十万两买来的女人,连倒个酒都不会!”半醉的太子怒骂。
巧巧揉着没有知觉的膝蓋,恨他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冲上去撕烂他那张脸,但她隐忍不发,将所有怨恨都网罗在看不见的心底下,匆匆换上一张笑脸,再度卑恭欠身,把求了一夜的话再求上一遍。
“太子殿下,求求您放了封侵无吧。”
太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巧巧的发髻,一把拖到脚边来,狂怒地大吼:“一个晚上顛顛倒倒就只有这句话,你烦不烦人哪!”
巧巧死命咬住下唇,兇狠地瞪视着他。
“怎么!”太子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猙狞地笑着。“眼睛杀气腾腾的,想杀了我吗?”
“不敢——”她斂下奔腾的恨怒,下顎的骨头几乎被他捏得碎裂了。
“不敢就好,给我笑!”
他张开手掌,几乎掐住巧巧的脖子,大力摇晃着她,她快要被他掐得不能呼吸了。
一旁的水芙蓉见狀,心里十分同情巧巧,忙过来替她解围。
“太子殿下!”水芙蓉用她特有的柔软音调,捱近太子的身旁说。“您这般勇猛,就要将花姑娘给弄死了。”
太子手一松,推开了巧巧,巧巧一个踉蹌跌倒在地。
水芙蓉抓住机会,附在太子耳边软语说道:“听说临安醉颜楼的花魁娘子琴棋、书画、歌舞样样皆通,不如让花姑娘献唱一曲助助兴,光是斟酒岂不可惜了花姑娘吗?”
“好,唱个曲子来助助兴!”太子半玻e叛郏辽艉取?br /
巧巧松了口气,朝水芙蓉递去感激的一瞥,思索着该唱个什么曲子才好。
太子突然又对她咆哮。“哭丧着一张脸干什么!给我笑!”
巧巧匆匆堆起笑容,太子看了却不甚满意,怒吼着:“我要这种假惺惺的笑容干什么?不笑自然一点,我立刻命人多抽封侵无几下鞭子,看你笑不笑!”
无论如何,巧巧这时候也挤不出多自然的笑容来,封侵无的名字像一波又酸又甜的浪花,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给封侵无唱的曲子,唇边淡淡浮起了笑容,那时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
她轻柔地唱了起来——
“野鸟啼,野鸟啼时时有思。有思春气桃花发,春气桃u18Αbl雀相呼唤,鶯雀相呼唤岩畔。岩畔花红似锦屏,花红似锦屏堪看。堪看山山秀丽,秀丽山前烟雾起。山前烟雾起清浮,清浮浪促潺暖水……”
她陷入那一段回忆中,歌声甜润委婉,全情投入,心无旁颉?
太子仰头喝干一杯酒,醉意已有了九成,听着巧巧万种温柔的歌声,在他耳畔空灵地迴响,看着她云手回眸,弱质纤纤的神态,搅得他心旌摇漾,他醉眼惺忪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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