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女人们一个个从头到尾打量一番,似乎要把她们的样儿都记住,以后好找人把她们做了。
最终,她咬牙切齿丢下话儿:“一群疯女人,也不看自己什么料?我绝对保证你们这辈子都出头不了。”
等她走远了,几个女人才暗暗后悔起来,忐忑不安进了餐厅。卓礼颜皱了眉头,想起下午遇见米乐乐时,曾提起过她的新妈妈也是一个牛气得敢教训船长的老妖精。莫非她就是……
一旁的文月影问:“怎么了?”
杨柳婷也反应过来:“惨了,她会不会就是米乐乐的新妈妈,新月亮的董事长呀?”
乔欣洳说:“啊,对呀,这世上谁还会比她拽呀?”
孟知琴说:“别吓我呀!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惨遭雪藏?”
罗淑霜说:“得了,好像你就真已经是什么人气组合似的。咱又不一定非得靠她的新月亮混名堂。”
文月影等人被引领着到席位时,其他人都已经正襟危坐候在那里了。酒已经斟好,菜还没有上。一支大规模的乐团在一旁狂奏序曲。文月影纳闷这气氛咋这么隆重,也不知道现在吃的是哪家的饭,看这场面也真浩大得吓人,杨晓笛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他影迷会搞得这么盛大吧?石凌雨不在这一桌,她跟杨明星在非常重要位置的那一桌。倒是米乐乐割舍不下小晴,硬要挤到这桌来坐,也不跟她爸妈坐一桌。
因为交响乐充塞了每一寸空间,大伙都说不了话,只用眼睛互相看来看去,学了米乐乐做鬼脸。坐了好一会,还不见上菜,一伙男女侍者在旁边光站不动,似乎在等待号令。看来这餐饭要吃到嘴里,有牌等。
直到交响乐停了下来,米高其站在台上清理嗓子后,开始发表讲话了。听了一阵官样话,文月影等人才知道现在吃的是新月亮高层的年终总结饭。米高其总结新月亮这一年来如何在股东的英明决策和各位齐心努力下得到了迅速成长,并特别指出新月亮年度力作“杨晓笛”取得得震撼效果,一举成功,意味着新月亮已有与世界顶级传媒公司相抗衡的经验和实力。本来这些话放在平时就没人爱听,现在还阻住大家吃饭,更加令人生怨。大伙本来打了一下午球后,饥肠辘辘,早想着狼吞虎咽饱餐一顿,想不到却遇上这趟倒霉的华而不实的大餐,还不如街边的饺子馆吃得爽。
好不容易等ceo讲完后,接下来还得听董事长的讲话。果然不出所料,那个粉脸婆婆就是米乐乐的新妈,新月亮的董事长郑月秋。因为米乐乐在场,大家也不好讨论刚才那事。大伙虽是杨晓笛请的,但杨晓笛也是靠那老女人捧红的,所以说到底,大伙能够上这艘船还跟她脱不了干系,现在却还把人家得罪一把。不过,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管她呢!
罗淑霜低声骂道:“妈的,估计这帮人都吃过下午茶了。”
郑月秋上了台,颇有感情地尖声喊道:“你们听,这世界上有一个宏大的声音响彻云霄!那是我的声音!——当然,我这句话主要是针对某个家伙说的。”
她说时盯着台下一个满头华发的老男人,他微笑着。她继续说:“当年他是这么对我说:”在这世界上,究竟谁说话的声音大?谁的声音大谁就掌握真理。‘当然,他那个狗p道理,谁都糊弄不了。如今,我说话的声音已经够大了,可我还是不知道真理在何处。当时,我确实给他弄生气了,可是我不能发脾气,因为我说话的声音还很小,我甚至还得柔声细气地跟他赔不是。有人说我容易生气。没错!但正是靠了那次生气,我才发誓要成为一个说话声音比他还大的人。总有一天,他要再敢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毫不客气地回答:“是我,先生,我说话的声音将比你更大。’人活一口气。的确,人类历史的车轮就是靠这些胸中有气的人推动的。他们身体中的气,就是蒸汽发动机中的气。很多人是不懂得生气的,他们认为这世界上是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他们心平气静的享受风平浪静的生活,这些人只算是坐在人类历史火车上观赏沿途风光的乘客。他们将被历史遗忘;他们对人类社会毫无贡献。总有人嫌我啰嗦。我不管你们乐不乐意听,我艰辛地奋斗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跟世人们这么说话!曾经,我是我们班最爱哭的女生。可是现在,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谁令我这么冷酷?是命运!命运如此折磨我,我不得不将我所有的柔情埋葬在心中的那片热土之下。请原谅我的无情。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如此坚强地走过风风雨雨,当她登上一个顶峰,回首峥嵘岁月时,她依然没有眼泪。曾经,没人来注意我所忍受地委屈,我独自享受那些痛苦的滋味,我也曾几度想要放弃,可我坚持下来了,于是,多年以后,这世界便回荡着我强悍的声音!”
靠,这女人说完了,居然还有人拼命鼓掌。当然,也可能是由于终于可以开饭了,那些人心里激动。看来吃人点东西,还真不容易,得先经受得住精神上的折磨和考验。
文月影和卓礼颜是最先没有经受住考验的两个女人。她们二话没说,起身就从最近的出口走人了。罗淑霜在她们背后叹息道:“都已经忍到现在了,还走?岂不是很亏。”接着美美地啜了口汤……
两个女人准备到其他地方去找吃的。
文月影说:“我完全受不了成功人士的发言。怪不得米乐乐说她妈是个最讨人生怨的老妖精。要她是我妈,我也受不了。”
卓礼颜笑笑,说:“唉,人家现在功成名就,自然这么说话了。”
文月影说:“要是我成功了,我绝对不跟别人说这样的话,这太俗了。”
卓礼颜说:“呵呵,等你成功了,你就不这么认为了。看你那样,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文月影说:“我要真成了她那样,你就拿刀把我杀了,省得丢光文姓人的脸。”
卓礼颜说:“不跟你说这些了。诶,我们今天下午在中央大街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黑衣男子,样子象恐怖分子。正被两个警员追踪。警员说,他想入室行凶。”
文月影说:“哦,那你们有没有参加围捕。”
卓礼颜说:“我可不是说笑的。巧的是,我们出到甲板的时候,就遇见了米乐乐她爸。”
文月影说:“哪又什么巧的?黑衣男人跟米乐乐她爸又没什么关系。”
卓礼颜说:“但他很快就有事告辞了,因为他的新老婆就船上治安问题大闹船长。”
文月影说:“哦,那你认为黑衣男人威胁了米乐乐她妈的安全?”
卓礼颜说:“我认为恰是如此。”
文月影说:“唉,你倒对这类跟犯罪有关的事情挺关心的。别人的事情还是少管。我的疑惑倒是石凌雨跟杨晓笛的事情。”
卓礼颜说:“怎么了?你觉得他们中有危机?”
文月影说:“嗯,表面上挺风光的,但或许藏着悲剧。我觉得石凌雨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但怎么会愿意跟一个明星胡闹自己的青春呢?”
卓礼颜说:“嗯,有道理!我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忽然,卓礼颜一下紧张得把心提到嗓子下,她拉住文月影,惊惶地低声说:“啊!快看,我说的那个黑衣男子就在栏杆那边。”
拍卖会
这附近的灯光微弱。猛看过去,他灰暗的身影跟茫茫夜色几乎连成了一边,在浩淼的大海面前,他的影子如此单薄和潺弱。仔细分辨,他双手攥紧了栏杆,身子倾向大海,仿佛极欲投入到大海热情澎湃的怀抱中去。她们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地悄悄靠近他。月亮忽然从云层里出来了,神幻静谧的光芒一道道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
当姑娘们渐渐从海的声音中隐约分辨他的气息时,他忽然转身回头看……
文月影和卓礼颜惊讶地发现,他满面的泪水闪着月光的辉芒,一股浓重地悲伤如同猛烈的海风一样袭来。刹那间面对这样一张凝聚了万亩沧桑和千吨悲哀的面庞,两个阅世不浅的女人全然不知所措,话儿卡在喉间,挤不出来。
他没有一丝慌乱,只是呆呆凝望……看着她们,或者不是她们,似乎他早已从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中分离了出来——他只是生活这部故事片的观众,他只是一个无人知晓的遁世者,他只是一个四处游荡的灵魂。一切对他已是无所谓……
文月影问:“你是谁?”
他精神恍惚了一阵,仿佛自己也找不到答案,皱眉看着她。这模样让她们也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好一阵时光的对峙,他大概忽然想起自己是谁了,于是,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经过长时间的灵魂出壳后,他大概已分辨不出哪是哪了。但这瘦高的家伙东磕西碰了几个地方后,还是摇摇晃晃地从一道闸门钻了进去。甲板上,留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他在哭。”
“嗯。”
好不容易才找到风味小食一条街。两个女人低头吃面条的时候,眼前老是浮现那个影子,拿了筷子也挥不去,这让她们俩都焦灼不安,但谁也不说出来。吃完面条后,两个女人又东拉西扯了一番,但谁也没谈到那个男人。
船上的广播传来甜腻的声音,说在艺术馆准备举行一个大型拍卖会,其中有李德震先生的作品。两个女人都不喜欢拍卖会这玩意,对混帐的李德震本人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更不要说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所创作出来的东西。聪明人一听,就知道那纯粹是哗众取宠的无聊炒作。但偏偏她们出来不久就经过艺术馆,所以决定顺路进去瞧瞧热闹。世人们喜欢瞧热闹,这损害了艺术。
里面已经聚集了好多人模狗样的家伙,全都在嗡嗡说话,任凭拍卖师在台上乱砸锤子。文月影和卓礼颜发现小晴跟其他的同居女友们也都到了这里来了,大概那伙人吃完饭后就全都被直接拉到这边来充充场面。
地方有限,人们都站着。米乐乐拉着小晴在人堆里钻来钻去。许多认识她的大人很不象话地去扯她花花绿绿的小辫子,米乐乐很不客气地拍开那些不规矩的手说:“先生/女士,请您表现得体一点!”
“呵呵,多有礼貌的孩子。”
“据说,这小妞的处女巨著的版权也将露脸在这个拍卖会上。”
“哦,真是太令人惊讶了,文坛里真是神童辈出。”
……
尽管这个拍卖会是李德震旗下亚艺文化集团赞助的,并且李德震要拍卖的神秘东东也一早被媒体热炒,但米乐乐的风头似乎更盛一筹,人们对初生的牛犊比较有热情,加上有新月亮的杨晓笛亲自助阵,米乐乐的“深刻作品”一举卖了50万。小晴家出来的靓女们都高声喝彩起来,因为她们相信米乐乐一定会兑现诺言,把钱赠给小晴。这丫头的老爸傍上这么强有力的主子,应该也不会在乎女儿自个挣的这点小钱。
李德震是很自大的老头。他常说自己才华横溢,并喜欢板着手指如数家珍般说出自己在哪些领域有造诣。他又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常把周围的男人和女人都逗得哈哈大笑。不过说起他的往事,可没那么有趣。他母亲死于难产,他爸是个酒鬼,经常牵着儿子去酒吧浮。但这聪明伶俐的孩子倒没怎么学坏,反而用功上了大学,念的是数学,但很不安分,喜欢搞混帐的音乐,辍学后曾窝在一个5平米的楼梯间里写了不少曲子。小有名气后,他试着给一些影片配乐,但却经常跟导演就剧本内容而吵架。后来穷困怕了,这家伙就开始赶时髦搞计算机软件,跟两个毛头小伙关在一个闷热的屋子里,花了一年时间合写了一个会计软件。靠了那玩意,他狠赚了一把,接着又满腔热情地投入到了娱乐圈。投资并亲自执导了几部文艺片后,他重新一贫如洗,赖在一个已婚女人家里吃喝了好几年,并写了一堆恐怖悬疑小说和剧本……直到遇上一个叫妮亚的英国老女人,他才真正开始施展出各方面的惊人才华,在娱乐和传媒界取得了决定性成功,并从此一路坦途得跻身于世界级富豪。今天能把这个牛人请到这条船上来,可不容易,郑董亲自动手把他又拉又扯才弄上船的——他很清楚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如此热情是不怀好胎的。
多年的坎坷岁月后,老李的头发已经花白,但拒绝染发,因为他认为那些白发恰是他的成熟魅力所在。嗯,他这一生不幸沾染了两个嗜好:一个是漂亮女人,一个是跟人打赌。当然,能跟漂亮女人打赌,对他来说,是再妙不过的事情了。
这个老花花公子喜欢跟年轻姑娘打赌说他仍然单身,还是个很有才情的诗人。的确,他从没结过婚,但世人们也没看过他写的诗。据说,他只有躺在床上时,才能写诗,而且非常可惜的是谁也没帮他把诗给记录下来。
拍卖会的主持因为生怕人们丧失兴趣而跑掉,所以把李大亨的神秘作品安排在最后出场。台下的大伙可把脖子都伸累了,腿儿都站酸了,嘴儿都聊累了。
失意
一段雄壮高昂的前奏乐后,老李像揭开新娘的盖头一样揭开神秘东东上的红色幕布。原来是一幅两尺宽的油画:一位美丽的东方女人躲在画框里头,低垂着长睫毛的眼帘,含羞地微笑。老家伙得意洋洋地看看自己地杰作,又洋洋得意地看看吃惊的人群,仿佛人们的心情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解释说,这是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画的,当时他正住在一个叫“冬瓜”的女人家里。她有个妹妹学油画。有天,他实在无聊就拿了画笔在人家的画板上涂鸦,直到画完以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有这本事儿。今年夏天,可怜的“冬瓜”得了肠癌,临死前告诉他,他当年的画应该还在她家的杂物间里。
人们都猜他画的是哪位情人。老李却连连摇头摆手,微笑片刻后,叹息说:“答案是个谜,它困惑在你们心中,同样,也困惑在我心中。”
小晴的同居女友们觉得这老头挺无聊的,完全一个作秀狂人。让人等了这么久,就拿出这么一件小破玩意,还搞得神秘兮兮,好意思吗?如果他不是个巨富,那东西只算件垃圾,放在杂物间里都嫌占地方生蟑螂。
文月影看着那幅画,不禁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但想了好一阵,却想不起在哪见过那女人。她低声问一旁的石凌雨:“李德震就是姓李吗?”石凌雨觉得这个问题怪,疑惑地回答:“是呀。”“他的英文名?”“richar lee。怎么?你怀疑他是?”“嗯。有点。”“不大可能吧。”
拍卖会结束后,大腹船长宣布:中央大厅已经布置好一切,一个盛大的假面舞会将在那里举行。上层社会的生活可真是丰富多彩,精彩纷呈呀!怪不得有些家伙拼了命地往上挤,也不顾是否把人给踩脚下了。
在换场子的时候,姑娘们又撞见了那两个警员,他们正急匆匆走过。
罗淑霜问:“嗨,还没抓到呀?”那两个家伙不好意思得直拍脑瓜,其中一个说:“我们尽力而为,你们别担心。”
“那还不快去。”
“是!”
姑娘们再次看到他们p颠p颠的样儿。
“唉,那两个笨家伙,恐怕等船沉了,还找不到恐怖分子!”
“可不是!”
到了中央大厅,文月影左顾右盼,发现卓礼颜不见了。问了她们几个,都摇头。郁风轻说:“该不是回去换衣服了吧?这个舞会哪能缺了她?别担心,这么大个人丢不了。”
这些人本来就戴着一个伪善的面具,如今还要往头上再扣一个狐狸狗熊狼之类的面具,可能倒把本来面目给反映出来了。在乐队激动人心的演奏下,在船长亲自的呱躁鼓动下,这些平时看上去很绅士淑女的人物开始疯狂手舞足蹈起来。怪不得人们喜欢戴上面具。
小晴家的同居女友们几乎也都戴上面具,一个个混杂到那些衣冠禽兽里去。这些姿色不俗的靓女恰如一群麋鹿般的猎物,肥得让猎人流口水。不知道这一晚过后,还能剩下几只完整回来。小晴因为自身难保——他不幸被米乐乐猎中了,所以实在保护不了她们。虽然他跟她们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算是感情深厚了。
起初,小晴说什么也不愿意出去丢人,但米乐乐说:“怕什么,戴上面具,谁也不认识你。”就这样,小晴上了她的当。这地方再找不出像他这么小的男人了。
可怜的文月影不但不会跳舞,还讨厌跳舞。其他女人一到了这种场合就自然地兴奋激动起来,而她一到了这种场合就开始无法避免地头痛起来。但她没有离开这个头痛场所,只坐一边的沙发上抽烟,看着五光十色的灯光下群魔乱舞,不禁感悟到这场面无比滑稽可笑。这世界到底是悲剧多一点还是喜剧多一点?为什么自己就必须故作超凡脱俗,不能跟他们一样疯癫滑稽呢?她感到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写作让她陷入无边的孤独。
好一阵,卓礼颜才出现在中央大厅——果然换了一身劲装。这娘们一到了这种场合就像鸟儿出了笼,老虎归了山,鱼儿下了海似的,显得跃跃欲试,四处找机会大显身手。果然,她很快就掺和到乐队里面去了……
总算换了一首柔和的曲子,文月影得以平静地沉入凝神。趁着这个光景,她也开始做起自己的年度总结来。唉,今年可算一事无成,就这么糊里糊涂混过来了。想想年初时,她还雄心勃勃,制定了一个庞大的写作计划,结果自从搬到小晴家后,这计划也不知道搁放哪里去了。这半年来,都干了些什么呀?呵,当初,她还把自己当成一个拯救弱小生命的伟大侠客,可到底谁才更需要拯救呀?现在她想摆脱那些自找的困惑,却发现自己欲罢不能。当一个人为某件事情付出了很多以后,而不得不为此付出更多,这就是陷入。
一个“牛头”大概跳累了,在她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等他取下面具,才知道是李大亨。他微笑着向她要了支香烟。
文月影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跟您上床的。”
这老李还装得羞愧难当,怪难为情地说:“尊敬的女士,我们就不能谈点别的?”
“我不知道您跟我还有什么可谈,别人都说你是个花花公子,跟女人除了上床什么都不谈。”
“我确实是个老花花公子了。不过,您说的可是谣言,我这辈子就毁在谣言手里。求您不要把我想得太坏了。我从不跟女人谈上床的事情,我通常只讨论艺术方面的高雅事儿,比如诗歌呀,小说呀,美术呀,电影呀……”
又过来一只“狐狸”,她脱下面具,是个靓女。她对文月影友好笑一笑,就掏出一个掌上电脑,坐到了老李身旁。老李却说:“你去玩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是。”
文月影疑惑地问:“她是谁?”
老李介绍说:“我的随身秘书,主要职责就是记录我的言行。”
“天啊,居然还有这种工作,她受得了吗?”
“的确,她很想撒手不干,可我每天都这么开导她:干你这行,确实累了点,不过又是多么有意思呀。不但每天可以第一个听到我的箴言妙语,将来还可以出一本书《我跟李德震不得不说的故事》。怎么样?您有没有兴趣接她的班。”
文月影无奈得笑了笑:“您可真够意思的——嗯,您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不结婚呢?让你老婆干这个,不就成了。”
钻石王老五悲哀地说:“结婚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没有人来爱我呀。我阅人无数,不断有美丽的姑娘打我主意,但我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真心喜欢我。唔,像我这种人,又刚愎自用,骄傲自大,又不懂浪漫,整天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任何人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而且不爱倾听,就喜欢倾诉。谁会喜欢上我呀?再多财产也无法弥补我的缺陷,整天有那么多人围着我,说我好话,可我仍然是孤独的——我是生活中的一个孤独斗士。等哪一天我失败了,破产了,或许才能找到我的真爱。所以,我说你们比我活得更幸福。可没人信我。”
生活让老李忍不住地想向别人倒出自己的肺腑之言。他很希望能有人来认真理解他。可文月影不以为然:“别装可怜讨同情了。您都过得不幸福,那幸福在哪里呀?”
老李,四处看了看,像是在寻找幸福,忽然他说:“看,那个女孩就拥有着幸福。她的音乐,正征服越来越多的知音。顷刻间,人们就能从她的旋律中理解她的感情。”
文月影看过去,恰是卓礼颜,她在上面又拉又长,很是振奋人心。很多家伙正热情地围绕着这个不知来自何方的实力派歌手……
“嗯,真不错!”老李深深地感叹道。一曲完毕,他激动地跟着鼓起掌来:“有一种力量,叫魅力;有一种伟大,叫理解!”
文月影却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您是否去过桂林?”
“去过,上个月还去了一次,前些年我几乎是每年去一次。忘不了那里的山跟水呀?”
“哦,也忘不了那里的女人吧?”
“呵,您怎么又谈那档子事儿了。嗯,失陪了,我想过去拥抱一下那个动人的小妞。”
可怜的文大样就这么让人给撩在一边。唉,谁叫她没人家卓礼颜漂亮,而且又不能歌不善舞,整个儿大喇一只,没什么魅力。看着李大亨远去的身影,她撇撇嘴,难过得几乎想要哭出来。这阵子,她可是到处失意呀!
文月影满怀着失落,一个人先回了房间,鞋也不脱地伏倒在床上,开始干哭起来。曾经她还以为自己是个多么坚强勇敢的女人,可那些都是装出来欺骗别人欺骗自己的。说起来,多么令人悲哀呀!命运呀,总让她一错再错,最终走上这条前景迷茫的不归路。这时候,她感觉自己完全理解了邱佩兰的《我只好放弃》。
她的思绪海阔天空地飘飞着……最终,她犹豫着:等过完年,是否该找个正经工作干干?
她长长叹息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坐到桌前,打开了笔记本,她打算把今年写的那篇东西给个最后的了断。
可写没两段,她的思想就开始走神了。
难道就是李德震这老家伙就是小晴的爸爸?算下年龄,十年前,他也是40出头。可有那么巧吗?这世上会画油画的家伙多得是,总不能都拿来当小晴他爸吧?但独孤寒雪所描述的airs,似乎又是极像李德震:说话有趣,随便跟女人上床,还喜欢打赌。不过,有钱人一般都喜欢干这类事儿。
假使王晴真是李德震的儿子,可他为什么不姓李呢?难道王晴是阿king的儿子?天啊,这是哪跟哪呀?一想到还有很多谜没有解开,她的心就开始焦躁起来。
寂静的房间,她感到自己心像兔子在乱跳。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发出咕咚一声,像是撞击木板的声音。
文月影叹息了一口气……忽然,又传来一个呻吟声——如此清晰,仿佛就在咫尺之外。文月影的心弦一下绷紧了,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却没听到什么。
她再次叹息了一口气,继续码字……但是,房间里又响起了一声呻吟,接着还有沉重的呼吸……
文月影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是谁
文月影盯着一旁的衣橱,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她跟衣橱僵持对峙了将近半分钟,不知所措。末了,她一硬头皮,冲过去把衣橱门砰得打开。一只胳膊从里面耷拉出来……
天啊,是那个黑衣人!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中,她从挂着的衣服缝隙下看见了他那张刻写着悲伤与悔恨的脸。
文月影闻到了一股酒味,这家伙应该是喝醉了。可他怎么会在房间里?她回来的时候,房门是紧锁的,他如何能进来?难道是卓礼颜把他弄进来的?文月影想起卓礼颜曾回来换衣服。她认识他?
他紧闭着双眼,显得万分痛苦,干涸的嘴微微张着,不时发出呻吟。文月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就让他继续呆在里面?犹豫了一阵,她决定弄点水给他喝。
浴室里也有一股酒味,她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瓶很贵的洋酒。靠,那家伙居然偷了一瓶这么好的酒。瓶里还剩好些,好在文月影不是酒鬼,否则将无比痛惜,一定把它喝了。
她拿杯子接了一些直饮水,喝了一口,还行……
她准备往他微张的嘴里注入一些水时,发现他身体蜷屈在衣橱里面,怪难受的。于是文月影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这家伙从衣橱里弄出来,让他平躺在床边的地毯上,还给他垫了个枕头。
唉,这男人这么不能喝,还喝得一塌糊涂——可千万别吐得到处都是。文月影开始埋怨卓礼颜怎么擅自把这么一个人弄进来,也不告诉她一声。
他究竟是谁呀?
文月影正想出去找卓礼颜。卓礼颜就自己开门进来了。她总算还记惦着房间里还有个需要处理的男人,没敢在大庭广众下炫耀太久。她惊讶地发现文月影已经先自己一步回来处理他了。
文月影嗔怪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卓礼颜说:“我回来换衣服的时候,在楼梯口发现了他抱着酒瓶躺在那里,见他怪可怜的,就把他拖了进来。”
文月影问:“天啊,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你还私自窝藏他。”
卓礼颜说:“我觉得他不是坏人,而且他很像一个人。”
文月影问:“谁?”
卓礼颜俯下身再次仔细打量了那躺地下的男人,说:“他像我一个朋友的弟弟。”
“你朋友?谁?”文月影疑惑地盯着她,她似乎有很多话。“说来听听。”
“嗯,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三年前,带着幼稚的幻想和一把旧吉他,我只身来到那座陌生的城市。多少次被拒之门外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处境多么凄惨。幸好,我遇到了一个叫做王蕾莉的酒吧歌手,她是个好人,帮我渡过了那个最困难的难关。她还教会我五线谱作曲。嗯,我从她那学到的不光是音乐,还有对艺术的执着。她有个弟弟,高高帅帅的。不过,我只见过他一两次,那时候,他还是个大学里的学生,看上去很年轻。但后来他姐姐回家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络,而我也再没有见过她弟弟。如果这人就是她弟弟,我可真不知他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怎么弄得如此憔悴?看上去几乎老了十岁——诶,你干什么?”
“我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证件。”
证件没找到——这家伙连钱包都没有,只在口袋里兜着可怜巴巴的几块钱——不过从他风衣里翻出了一沓打印稿。两个女人好奇地凑到灯光下看,居然是一个剧本。
……
两个女人读到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读到那些快活的人们纷纷回房休息,读到眼泪落满了衣襟。
卓礼颜说:“没错,正是他。这剧本里的故事应该是真的,虽然人物名字都是假的。这附录上的曲子正是她姐姐写的,我曾经拉过它无数次。想不到,居然是一个如此凄厉的悲剧。”
文月影回头看着躺地下的人,似乎清晰地从他脸庞上看见了那段苦难的历程,看见了他悔恨的痛哭,看见了他迟到的泪水。
一阵电话铃把文月影吵醒了,是石凌雨打电话来说,起床后到船尾的‘紫龙台’吃下午茶。她看看时间发现已过了中午。卓礼颜跟那家伙还在沉睡。一个床上,一个地下。
文月影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到浴室里去洗刷。她感到脑袋里沉甸甸的,仿佛塞满了那个剧本。在浴室的镜子里,她看到了一个憔悴不堪的女人。
紫龙台是在船尾的一个半开放式的大平台,能工巧匠们围绕着一个曲线优美的泳池,挖空心思地设置一道道别出心裁的景观。他们巧妙地在草坪上开辟了一条条小径,又在一旁安放了一个个精致讲究的花坛。巨大的华盖下,有一排排白色茶几,紫色藤椅。人们坐在那里,感觉是坐在海边岸上。
石凌雨她们已在那里坐了一大圈。想不到米乐乐也在,看来她是铁定要粘小晴了。
看上去,小晴领出的十二同居女友个个都完整无缺。文月影没注意石凌雨的脸色,坐下来就问:“杨晓笛怎么没来?”
“人家大明星哪有闲工夫陪你。”
文月影这才发现石凌雨又像以前那样沉默着脸。大概小两口闹矛盾了。她倒不觉得奇怪,那是必然。不过,她还发现乔欣洳、罗淑霜她们几个也都发自内心的闷闷不乐。难道昨晚她们没遇到什么意中人?
文月影试探了一句:“怎么,昨晚玩得不开心?”
杨柳婷说:“开心!”
罗淑霜说:“开心个p。”
“怎么啦?该不是郑董为难你们了吧。”
乔欣洳说:“那倒不是,昨晚就没见她影子。诶,你跟卓礼颜都去哪里了?”
孟知琴说:“卓礼颜那个未来的大明星,咋还不起来?”
文月影纳闷起来:“怎么回事,你们说什么呀?”
许郡零说:“哦,看来卓礼颜还不好意思告诉你呢。昨晚最大的新闻就是,李德震一眼看中了卓礼颜。”
文月影惊讶地说:“不是吧,卓礼颜有没有答应?”
郁风轻说:“你想哪去了?人家是请她主演新片,能不答应吗?”
文月影松了一口气:“哦,这倒是好消息。什么样的片子?”
“据那老家伙说,他最近读到了一个十年一遇的好故事。”
“是关于姐弟恋的故事。其余的没透露。”
“这年头什么都可以流行,连姐弟恋这种东西都当时髦了。”
……
本来卓礼颜能混上这好差,大家都应该高兴。可文月影不知不觉也跟着她们悲哀起来。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大伙陷入了一片沉寂。忽然,文月影说:“说到姐弟恋,我这里倒也有一个关于姐弟恋的感人故事。”
“呵呵,又讲故事,难道昨晚还没听够名人逸事。”
“讲,请讲,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真相的第一层面纱:姐与弟
有的人喜欢听故事,恰好有的人喜欢讲故事,这两种人凑一起后,故事就跟着开始了。大喇文月影啜口咖啡,又给自己点支烟。奇怪的是,她的小嘴久经水深火热的苦难后,仍保持娇嫩,只是说出来的故事更苦涩了。随着眼前袅袅盘旋而起的炊烟,她的思想一下飞越了茫茫大海,回到了陆地……
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正爬着一条年轻的“可怜虫”,名字叫王庭作。或许,他真不该跑到这个世界来,可他来了——携带着一场狂风骤雨般的灾难,来了。
这家伙两岁时得了怪病,变得又聋又瞎,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辅助疾病手舞足蹈地缠绕着他,协助主疾病共同折磨着这个嬴弱的身体。看着是个养不活的娃,却像石头旮旯里的小草一样倔强地活了下来。而王家为了拯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几乎倾尽了所有。王父因此还下了岗,并举家搬迁,下乡务农。
病娃十一岁的时候,苍天那老家伙终于被这些善良而固执的人感动了。奇迹像豆芽一样,一夜之间来到了这个世界。孩子的眼睛忽然看见了世界,他的耳朵也渐渐听到了声音。王父王母高兴得热泪盈眶。可是,长年的病榻生活却让王庭作郁郁寡欢,性格内向而孤僻。他周围的空气弥漫着浓重的忧郁气息,他脸上深刻着寒冷的悲戚怨恨。他用“既然”造得句子是:“既然这个世界这么苦,那又为什么还要生我出来?”这话真是罪过,那可怜的夫妇伤心好一阵子。不过当爹妈的最能原谅的东西就是孩子的错了。
王庭作有一个俊俏姐姐,叫王蕾莉。姐姐热爱音乐,弟弟喜欢文学。虽然同是艺术爱好者,但中学时代的他和她经常闹矛盾,谁也看不起谁。那些生活的碎片,一度被忽略和遗弃,多年以后,王庭作重新从记忆的灰尘角落里找回它们,像拼图一样拼起来时,才明白里面包含着刻骨铭心的含义。
后来,姐姐没考上大学,但弟弟考上了。
王蕾莉拿着给王庭作挣学费的旗子,跟着弟弟到了城里,边打工边照顾他的生活。弟弟很高兴能离开喋喋不休的妈,但沮丧地发现姐姐义无反顾地接替了母亲的角色,在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母性情怀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每次到学校看望弟弟总不忘带上一袋水果,又把宿舍收拾一遍,还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室友们都盼着他姐来,王庭作则相反,因为他讨厌他姐,讨厌她的言行,讨厌她的衣着,讨厌她的工作。王蕾莉在一个恶俗的酒吧唱歌,却还跟弟弟煞有介事地说,等混点名堂后,再去热闹的大酒吧。
王蕾莉这样做完全是想让弟弟跟贫穷隔开来,但王庭作却没有理解姐姐的心。看着姐姐在舞台上的样子,他只感到耻辱和自卑。她让他丢脸了。成功让男人堕落,失学让女人堕落,溺爱让孩子堕落。王庭作靠挥霍那些“不干净”的钱财来驱赶胸中的苦闷与失落。
为了大学里的盼头,王父王母省吃俭用,日夜辛劳。家里可以过得艰苦一些,但出门在外,面子不能丢。这一点家里人没有跟王庭作明说,但却达成了共识。然而,王庭作心里却只充塞着埋怨,他埋怨姐姐太s,埋怨爸爸太土,埋怨妈妈太唠叨,埋怨家里太穷。
王家珍藏有一个极大的夙愿,那就是希望王庭作能好好学习,将来可以出国。王庭作却无法理解那些的良苦居心,他用叛逆来回答家人们的疯狂期望:姐姐第一次给他考英语的钱,被他用来买了计算机;第二次给他的钱,被他用来买了相机。
这个可怜的穷小子,不但喜欢文学,还喜欢上了一个富裕的同班同学。但王蕾莉的唐突语言夸张举止,几次破坏了他的形象。尽管他的文字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仍然无法挽救脆弱的爱情。巨大的现实差距,将一切梦想隔绝得虚无飘渺。这让他愈加痛恨自己的出身,愈加痛恨自己的家,愈加痛恨常来扰乱的姐姐。
他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却恨了一个应该爱的人。一个高贵,一个卑贱。一个是他欲爱不能的,一个是他欲恨不能的。爱与恨,虚荣和自卑交替着折磨他。
最终,他爱的人离他而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他恨的人也离他而去,怀着满腹的委屈死在刑场上。整个王家为了这个灾星,整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这个渴望写出感人悲剧的人,还不知道恰恰是自己亲手打造了一出巨大的悲剧。
直到有一天,他从姐姐的日记中揭开了一切秘密后,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才知道自己只是王家领养的遗婴,才知道姐姐为了弟弟能上大学而被迫放弃了梦想中的音乐学院,才知道家人们执意让他出国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他的生母,才知道他一直轻蔑的姐姐有多么爱他……
王庭作终于追悔莫及了,他在校园里四处狂奔,寻找姐姐那熟悉的身影,可所有的一切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面对着犯下的沉重罪过,他跪在落叶上,跪在泥土上,跪在大地上,极度痛苦的表情渐渐呈现在那张年轻清瘦的脸庞上。他伏倒在地,额头撞击着坚土,忍不住失声痛喊:“姐!我想抱着你哭!”那些迟到的泪水滂沱而下。悔恨可堆垒成高山;悲痛能压沉这巨轮。王庭作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跟谁倾诉。
20多年前,王父从同班同学那里接过小庭时,并不知道他是个快要养不活的孩子,得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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