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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云正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他自然明白曼曼是不是心甘情愿,她的神态以及消积抵抗已经很好的诠释了她的态度。不甘的是他,委屈的是他,所以他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怨和迁怒到曼曼身上。
他想从曼曼身上得到温柔和娇哄,起码有一个明媚的笑容也好。日子已经如遮天蔽日了,面对曼曼时,他还要更深一层的理解什么叫愁云密布,陈云正实在压抑得受不了。
最让他恨的就是曼曼的虚伪。
明明他们两人的身体如此契合,明明彼此还能在各自的身上找寻到昔日的愉悦,可曼曼那种极力的克制和压抑让陈云正无比的恼火。
不管他怎么撩拨,不管他多么蛮横,曼曼只死咬着唇,紧蹙着眉,一声不吭。每次他用唇掠过那带着铁锈腥味的唇瓣,他心底都是生疼生疼的。
再怎么样,他也不愿意承认他是在强迫曼曼,他还一心要以为他们两个还处在两情相悦的阶段。
曼曼昏睡过去,陈云正却了无睡意,他半支着身子,借着浅淡的月光盯着曼曼娇美的容颜。梦里她还在蹙眉,眉宇间锁着清愁,如秋雨后的花儿,摇摇欲坠,令人心悬。
陈云正伸手,想要抚平曼曼眉心的愁绪,她却毫不留情的蹙的更深。陈云正气恼上来,狠狠的咬着曼曼的唇。
血色浅淡,才结痂的唇又溢出了鲜红,那抹铁锈的腥味立刻在两个人的唇齿间漫延。
曼曼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如同梦魇了一般,想躲不能躲,想逃不能逃,如泣如诉,格外的让人心怜。
陈云正懊恼的叹了口气,松开曼曼,挺尸一样平躺着,一动不动。
曼曼又起晚了。
阳光洒进来,如同把整个屋子都镀了一层金色,也让这屋子有了一种格外炫目的光辉。她捶捶腰,勉强支撑着下地。镜子里是个神情憔悴的女子,曼曼看了不禁失笑,伸手将镜子扫落到一边,眼泪却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
夜夜春宵,在旁人看起来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可对于她来说,却只觉得苦涩难言。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陈云正一边五天都歇在她房里,她体力难支,文氏那边却夜夜独守空房。
指不定多恨她呢。
易地而处,只怕她也会扎小人来解恨吧。
司珑端着热水进来,笑道:姑娘醒了
曼曼早就揩了眼角的泪,正不紧不慢的梳理着长发,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声,问:有什么事
司珑已经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梳子,道:那边打发人过来问姑娘可起身了,说是六奶奶等着跟您说话呢。
这不过是个借口,意在提醒曼曼每天早晚晨昏定省,得去正经嫡妻跟前立规矩。
曼曼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横竖她撵不走陈云正,大清早的她自己又实在爬不起来,文氏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曼曼唔了一声,道: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今儿她还就是不去了。左右狐狸精的标签已经贴上,想撕也撕不下来,那就坐实了吧。
说实话,陈云正和文氏两个人,曼曼都恨的咬牙切齿的,他们两个真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绝配,都那么强势、心机深,什么事什么话都不会当面锣对面鼓的挑明,只会让你私下里猜猜猜。
猜你妹啊。
要玩自己玩去吧,她不陪着他们玩猜猜猜的游戏。
陈云正落不落好名声,文氏打什么主意要给自己穿小鞋,陈云正夹在是间会如何作难,文氏要费多少心机两全,曼曼都不想管了。
所谓痛定思痛,物极必反,她也算豁出去了。她越是表现的对峻哥儿上心,文氏下手越不会手软。可不管她如何的纠结、痛楚,文氏也不会让她多看一眼峻哥儿,那就随便吧。眼不见心净。
曼曼没让司珑给她梳起发髻,只简单披垂在身后,连外衣都没穿,只随便披了件外袍,便坐在桌前用早饭。
其实应该算是午饭了,离正午也不到一个时辰了。
曼曼吃罢饭,困倦不堪,浑身酸疼,打定主意不肯再去文氏跟前周旋,便索性重新回床上躺着补眠去了。
只是临睡着前又睁开眼,问司珑:怎么就你一个人忙乎司针她们呢
司珑才犹豫了一下,曼曼便冷笑道:爱说不说。一面说对她忠心,一面又什么事都瞒着她,这算什么
司珑被噎的答不上来,转瞬倒笑了,小心翼翼的道:姑娘是越发爱动气了,这也值得么
曼曼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道:不是你说的,我也只能跟你们发发火出出气了又反悔了
司珑道:哪能呢,能让姑娘把火发出来,把气出出来,奴婢只觉得庆幸,不然憋在心里,迟早要憋出病来。
一句话说的曼曼委屈又涌上来,到底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别拿我当成纸糊的,我还没那么脆弱,只不过一时转不过来,等渐渐适应了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
曼曼这话是故意说给司珑听的,司珑也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曼曼背对着她,她点头曼曼也看不见,这才走近几步,在曼曼床边的脚踏处跪坐下来,道:也不是奴婢瞒着姑娘,只是这几天姑娘心里不顺,说出来也怕白添了您的堵。奴婢知道姑娘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可您刚才不也说了,总得有个适应的时间嘛。
曼曼见她肯说,这才转过身子,缓缓坐起来道:我果然这么没用呵。
司珑摇头道:奴婢是瞧着您和六爷,最近闹的实在是生分了,奴婢想劝,可姑娘正在气头上,只怕越劝越惹您着恼
曼曼厌烦的叹口气道:那就别劝了。
司珑微微有点发急,叫了一声姑娘,道:您比奴婢瞧得明白,如今这府里也只有六爷是您的倚仗了,说句难听点的话,您和六爷的从前搁在这呢,不管您是什么身份,那位都不会长久的容得下您,与其讨好那位,您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六爷身上
曼曼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司珑的话也算得上是金石良言了,可一想到当初峻哥儿是陈云正亲手送走的,她就气血上涌,恨不得拿把刀把他捅个十七八个窟窿,再反手给自己一刀,也好一了百了。
让她装做没事人一样笑脸相迎,做小伏低,百般逢迎,曲意承欢,她做不到。每次在他身下,她都是又恨又窘的。恨的是自己的身体经不起他的撩拨,被他牢牢抓住致命的弱点,随他在情欲的世界里起伏。
天知道曼曼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来控制自己不受他的鼓惑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每次都能在彼此的亲密接触中尝到和从前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欢愉。
越是这样,曼曼越恨,恨陈云正,恨自己。
曼曼气的脸色胀红,半晌只憋出一个字:不
司珑就像是宠溺的看着小孩儿的模样,宽容的笑了,见曼曼神色间现出窘态,便收了笑,垂眸道:今一大早,姑娘没能按时过去,那边就派了人,接二连三的探问,最后锦绣过来拿了一堆活计,说了一堆什么俭以思德连六奶奶都要亲自做些绣活,顺带着叫姑娘闲暇时也做一些。
曼曼睁了睁眸子,问:所以司针、司艺、司玲都给指派上了
司珑摇摇头:都是给姑娘的,不过奴婢瞧过了,您一时半会只怕根本完不成,六奶奶催的又急,奴婢回过六爷,只好暂时分派给她们三个了。
也就是说,她不过去请安,文氏便指派给了自己一大堆活计,横竖是不能闲着。
曼曼倒笑了。凭什么文氏会以为自己就会乖乖的任她压榨绣活爱谁做谁做,横竖她是一个手指头都不会动。
曼曼赌气躺回去,道:叫她们三个也别做了。
司珑轻笑道:姑娘您就别管了。
连六爷都默许了司珑的提议,可见文氏打的旗号十分的光明正大。若曼曼不能按时交活,只怕文氏就要祭出家法的名号来对曼曼略施小惩了。
这也是司珑要劝曼曼的主旨。如今能护着她的,只有六爷,若再惹恼了六爷,曼曼在陈家的日子才算是真的难过呢。
曼曼一觉睡到正午,被说话声惊醒了。才欠起身,就见司珑领着锦绣进来。
锦绣极是怠慢轻忽的瞥了一眼春睡未起的曼曼,脸上是那种又恨又妒的神情,语气也是似讥似嘲:奶奶听说苏姑娘身上不大好,叫奴婢过来瞧瞧,若是要紧的病,尽早请大夫过来瞧瞧。
若是不要紧,就赶紧起来,别一天到晚做西子捧心状,真当自己是病西施,谁瞧了都会六神无主么
曼曼轻淡的道:劳烦奶奶惦记。她不说自己好还是不好,也不说请大夫还是不请,把个锦绣气的七窍生烟:看她那一副做乔做张的气派就来气啊。
锦绣揉着心口,勉强定了定神道:我瞧着苏姑娘气色确实不大好,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你病着是小事,可别把六爷、六奶奶都过了病气。
锦绣的意思太明显了,曼曼看了只想笑。
论顺竿爬,这锦绣还算是机灵。一旦曼曼的病坐实了,陈云正就不走也得走了。他的身体金贵着呢,断没有让个病女人服侍的道理,万一真过了病气,曼曼哪里担待得起
想来文氏是无论如何也不屑使这种小伎俩争取陈云正,只怕锦绣这招算是拍到了马蹄子上。
不过曼曼还是不支持也不反对,就那么一句:多谢奶奶恩德。她乐见锦绣在文氏跟前吃瘪,也乐见文氏挖空心思,想着两全之策。
锦绣哼一声摔手而去。
文氏的脸色果然不大好,听了锦绣的话,也只是不轻不重的扫了她一眼,微沉着语气训斥道:没规矩,既是苏姑娘病了,这就去请大夫吧。
锦绣什么都没做呢,先把苏曼曼病了的消息传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了。蠢材。她以为这苏曼曼病了,旁人就有机会了不成
孰不知越是这样,陈云正越怜惜苏曼曼,更不用找借口跟自己这告假了。文氏气的直咬牙,可她惯会做面子功夫,立时叫人请了大夫,还亲自过来探看曼曼。
曼曼也就顺水推舟,凭大夫把了脉,开了药。等送走大夫,文氏也进了屋。曼曼做势起身,要给文氏行礼。文氏抢步上前,扶了她起来道:你病着呢,就别拘礼了,快躺下好好歇息。是什么病可叫人去抓药了不曾
曼曼到底不好做的太过,并不敢大模大样的躺着跟文氏说话,只半坐了床沿,恭恭敬敬的回话:劳烦奶奶惦记,奴婢于心不安,大夫刚开了药方,还不及抓药。大夫说是体虚,奴婢也不懂
还真是瞧出病来了,大夫碍于男女有别,有些话不好说,否则就差当面说一句纵欲过度了。自从这回以通房的身份跟着陈云正,曼曼的脸早就丢尽了,她只能当听不着看不见。
文氏辩颜辩色,也猜出个大概,再等司珑拿过药方,一张俏脸也羞得通红,跟甩烫手山芋一样把药方甩脱了,道:早听说妹妹病弱体虚,不想竟虚成这样,是得好好补补。
最后两个字补补咬的极重,到底还是泄露了一点不甘和恨意。
曼曼便欠身道:奶奶说的是。
文氏差一点就伸手甩到曼曼脸上了:真不要脸啊。
曼曼无视文氏的脸色,想的很开。
身子是自己的,连大夫都说要补,为什么不补
文氏生气也白气,有本事你自己把陈云正拉走。
曼曼还真是不稀罕陈云正,她现在一想到他就觉得厌烦,更别说看到他了。见面就是刺痛人心的话,相见做什么见面他就只会用蛮力压榨她,她现在避之如蛇蝎,相见做什么
还不如不见。
她知道陈云正发着狠,打定主意要再赔她一个儿子呢。可曼曼恨透了陈云正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就算生了孩子也是个庶子,她没本事亲自养不说,将来大了也是要抱嫡母的大腿,跟她亲近不来。
她故意激文氏气文氏,就希望文氏能闻弦歌而知雅意,也学陈夫人,在她的补药里多加点料,也好解除了她的后顾之忧。她是真心不想给陈云正生什么孩子。
文氏哪里瞧不出曼曼的小心思她也想借这个机会,绝了曼曼这个后患,当下默默的在心里转了几个圈,还是息了这个打算。
孩子,现在就是曼曼心头的一根刺,不用她出手,曼曼和陈云正之间已经种下了两相猜疑的因,她又何必着急袖手在一旁看戏就好,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反惹来陈云正的不快。
曼曼不是不想生吗偏不如她的愿。她不想生,自会去想法子。等到时机合适,自己从旁推波助澜,把曼曼不想生的心思捅到陈云正跟前,那才是真正的借刀杀人,他和曼曼的情缘才会彻底了断。
文氏口中说的好,叫曼曼好生休养,却压根不提免了曼曼女红的话,毫不吝啬的把补药都送了来,还大大方方的道: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只管跟我说,再不就拿了银子,或是叫人或是自己上街,拣你爱的买
她把难题又踢回来了。这药她是不会下的,曼曼若不想埋下隐患,可以自己去买药。
两人对视,彼此的心意都瞧的透亮,曼曼微微一笑,道:奶奶的好意,奴婢心领。
文氏乐得送这个人情,好生嘱咐了一番,这才带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把人都打发了,只留锦缎,吩咐道:叫人给苏姑娘的院子里设个小厨房,也不必拨人过去,横竖她那院里人手也够,就说以后熬药都在那院里就成了。
曼曼又是生病,又是请大夫,又是打墙动土安置小厨房,陈云正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并没急着去瞧曼曼,反倒是蹙了蹙眉,叫白术进来问话。
白术一脸为难:如今小的不好进内院,这个,小的真不清楚。
陈云正十分懊丧。明明他和曼曼夜夜相抵就在一处,可他想知道她的消息,倒是需要隔着旁人,九曲八弯的来打探,这叫什么事
不过想来曼曼也不是什么大病。
当下挥退了白术,从书房起身,踱到了文氏的院子里。文氏欢欢喜喜的迎了,叫人奉茶,两夫妻几天不见,陈云正有点尴尬,文氏却照旧亲亲热热,又并不过于奉承,让陈云正觉得很舒服。
文氏不等他问,便主动道:苏姑娘身上不大舒坦,妾身叫人请了大夫,只说病弱体虚,需要补养,妾身想着,不如就在苏姑娘院里安置个小厨房,她熬个药,想开个小灶都方便,爷的意思呢
文氏说话很有技巧。就算陈云正亲自去和曼曼对质,也不能说她说的话就是假的空的虚的。大夫确实是她张罗请的,小厨房也是她主动张罗的,但谁听不出来这是苏曼曼恃宠而骄、无理取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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