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山溶洞里,突然失去了阿藤引路的云殊在经过两天的努力后,终于带着六人摸索到了出口。
眼瞧着前方透进来的天光,原本拖着步子往前挪的梁斌精神一震,步履如飞地越过最前头的墨冥辰和云殊,展开怀抱朝光源处冲过去。
墨冥辰倒不似他那般急切,反倒是放慢步子,抬手搭上了腰间的剑柄。
这本是商什用来囚禁他们的牢笼,可自那日后,这人就再没出现过。
如今他们都看到出口了,除非外面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否则商什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他们离去。
云殊也神色肃然,凝神仔细查探四下的情况。
他这才刚放开神识,突然面色一沉:“不对啊,外面怎么有……”
云殊话还没说完,就见冲到洞口的梁斌又着急忙慌地折回来:“墨……墨帅,外面有铁浮屠啊!”
他惊慌的声音半点不带遮掩,喊完才意识到不对,忙捂嘴噤声,警惕地转头看向洞口。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了片刻,发现并未惊动外面的人后,才松了口气。
“你可看清楚了?”墨冥辰与几人一起退到了拐角处,才皱眉低声问。
“看得真真的,一大队铁浮屠正在外面临水扎营呢。”梁斌点头如捣蒜,说完还想折回去再瞧一眼。
毕竟他们被困了那么久,出现幻觉也是可能的。
“的确是铁浮屠,还是一大队人马,”云殊一把拉住了他,面色凝重地看着墨冥辰,“咱们先去不都将铁浮屠逼回王庭了吗?西岭山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不会是云将军他们没守住,让夜北反扑了吧?”
他们好像也没被困多久啊,怎么铁浮屠就从夜北王庭都跑到西岭山来了?
这夜北若是都反扑到这里来了,那外面草原上的战况岂不是很危急了?
“胡说什么,围城的众军皆是精锐,云将军又是镇守北境的老将,就算墨帅不在,他们也不可能让夜北还有反扑的机会的!”
“说不定这里的是漏网之鱼,这会儿眼看王庭被破,他们也不敢贸然前去硬碰了!”
“就是,这些绝对不是王庭里的铁浮屠,我们出来这么多天了,云将军他们肯定早就攻破王庭了!”
作为云将军的死忠粉,几个晋北军将士听得云殊的话,顿时炸开了锅。
“西岭山南面不是幽州吗?咱们前几个月一直在等耶律明觉的援军,说不定外面那些就是呢。”还是梁斌稍有些理智,想了须臾才断言道。
几人一听这话,顿觉有理,又开始分析起耶律明觉手下的兵力来。
说了一阵,才想起他们的主帅还在此,刚想问墨帅有何决断,转头却发现原本站在他们身后的笔挺身姿不见了。
“别吵了,吵得本帅头疼。”墨冥辰盘膝坐在地上,正有气无力地揉着额角。
“现下敌军在明,我等在暗,真是偷袭的好机会,墨帅以为如何?”梁斌与几个将士配合地扶着膝盖蹲了下去,满眼期待地问。
“他们既然在此扎营,想必军中一定带着粮草和辎重,”墨冥辰抬眸看向独站着的少年,“云殊,你查探一下,他们的粮草在什么地方?”
“墨帅这是要先断他们的粮草,好叫他们无法持久作战?”
“上次在西墨谷地,姜教主就曾带数十人火烧敌军后方大营,助我军在阵前扭转战局,今次我们也再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
墨冥辰扫了一眼几个遇敌就想打仗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诸位想多了,本帅只是想让云殊去偷点吃的回来而已。”
“……”
“被困这么多天了,你们不饿吗?”
“……”
墨冥辰见几人呆愣地看着自己,痛心疾首地扳着近旁的梁斌猛摇:“你们清醒些啊,外面是铁浮屠大军啊,咱们就七个人怎么偷袭?!”
这几个人怕是饿昏头了,不管外面是王庭的军队还是耶律明觉的部下,既然是大队人马,他们七个饿得连力气都没了的人,连马匹都没有,想突围都难,更别说对阵迎敌了!
“墨……墨帅,你冷静点啊……”
梁斌被他摇得头晕眼花,叠声规劝。
“本帅要饿死了,冷静不了了!”墨冥辰松开梁斌,霍然纵身而起,一把抓住了云殊的胳膊,“找到没有?吃的到底在哪里?!”
这一路过来,早些时候,他还有心思考虑一下他们失踪后,王庭那边的战事会如何发展。
有云惊天坐镇,他自然是相信就算他不在,他们也不会放弃那么好的机会的。
再加上月瑶也带着云薇来北陆了,她虽然是为寻他们而来,可也不会不管王庭的战局,只要她放话给云惊天说他们不在王庭,齐军必不会再有任何迟疑。
想清楚这一层后,他便也安心了许多。
这两日也就记挂着她们母女的安危,可现在,他脑袋里已经装不下其他想法了,他就只想吃东西!
他们已经喝了好几天的河水了,他现在特别特别想吃饭,想吃肉,想吃大肘子!
再吃不到,他就要死了!
“找到了!找到了!大哥你别扯了!我这是手,不是大肘子!”云殊把胳膊从已经疯了的人手里抽了回来,“他们临水扎营,炊营就设在水畔,你……你别急,我这就给你顺点吃的回来!”
云殊急声说罢,侧身躲过扑上来的人,飞快地往洞口奔去。
不止是墨冥辰,他也快饿疯了,刚探查的时候瞧见几个铁浮屠在水畔和面,他仿佛都看到自己就蹲在那架着锅的篝火边,守着一锅冒热气的肉准备大快朵颐了。
云殊到了洞口附近,便放出了藤蔓。
他也没敢真去跟夜北人抢肉,只偷偷顺了些近旁营帐里的干粮回来。
几个晋北军将士忙不迭地抱着他顺回来的干粮往墨冥辰跟前送,没把突然暴躁的墨帅喂饱前,他们谁都没敢开吃。
勉强祭完五脏庙后,墨冥辰又恢复了从容淡定。
他抬眸环顾几个兴高采烈吃干粮的人,清咳了一声:“今日之事……”
“墨帅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梁斌抬头应了一句,露出一副很懂的表情来。
他在晋北军里待了很多年了,当初墨帅刚入军历练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将,正好被分到跟墨帅住一个营帐,那阵子,墨帅偶尔会带着他们出去加餐。
多年未见,这次墨帅再回来,在军中变得跟云将军一样一板一眼的,今日还是他第一次觉得,当年那初到军中不服管教,生得娇贵还有小脾气的皇子殿下又回来了。
墨冥辰满意地颔首道:“既然都吃饱了,便先好好探探外面的敌情吧,现下天色尚早,待得日落之后,我们再设法出逃。”
等得解决完干粮,恢复精神的五名晋北军将士就跟着云殊一起有潜到了洞口附近,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墨冥辰坐在洞中闭目调息,片刻后,睁眼看向后方幽暗无人的溶洞:“公子想必也清楚自己无法与我们正面为敌,就算你引了外面的夜北军帮忙,到最后也讨不到半点好处,我等无意为难公子,只要你愿意解开云薇身上的契约,咱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可你若敢乱来,云薇若有闪失,本王便是将北陆翻过来,也要把你找出来碎尸万段!”
…………
墨冥辰在溶洞里一本正经放狠话的时候,那位被他威胁的对象却没空分心去听了。
寒木林里,躲在高树背后的商什盯着远处往来奔忙的一群人,急怒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虽然能量石被抢,可那未激活的石头落到云殊手里后,反倒激发了云殊体内蕴藏的能量,他这阵子放任那群人在溶洞里折腾,就是为了让云殊的能量能跟能量石更好地融合,那样的话,等到他把能量石夺回来,再劫走秦月瑶,就能顺利开启传送台回家了。
正好秦月瑶还听话跑到了北陆来,如今已经在了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商什把一切都算得好好的,就等着抓人然后跑路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筹谋了半天,最后居然要栽到那群诺海部的蛮子手上!
前日躲在西岭山溶洞里的他突然察觉到传送台这边有异常,匆匆赶过来一看,发现原来是诺海部的人开始拆他们的祭台了!
那是他的传送台啊!是他回家的大门啊!
这些人是有病吗?!这台子不是他们祭祀天神的地方吗?从前祭拜的时候,除了合萨和大君,其他人上祭台可都是要先在下面脱鞋擦脚,跪伏而上,以免亵渎神灵的。
可现在,他们居然一拥而上,撬的撬,砸的砸,眼瞧着砍不断那石鼎上的藤蔓,这会儿正琢磨着放火烧呢!
他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商什是意外被传过来的,地点不是他自己选的。
他所造的空间是集了草木生发的能量,那藤蔓是传送台的本体,虽然坚韧得刀砍斧劈都不能破,可是怕火啊!
这要是给那群蛮子烧死了,他抓到了人又有什么用?!
要是回不去,他留在这个鬼地方不就是等着被墨冥辰那些人千刀万剐吗?!
商什正着急的时候,呼和已经举着火把兴匆匆地跑到了祭台下:“公主,火把来了,咱们真要烧啊?”
“这等诡异的东西,不烧留着等它再把父君劫走一次吗?”宝音公主见其他人眼中仍有几分畏惧之意,朗声说了一句,接了火把就往祭台上去。
商什看情况紧急,在顾不得什么,闪身就移到了宝音公主面前:“且慢动手,在下有话要说!”
为了保住传送台,他豁出去了,只能再次展现神迹,糊弄一下这些蛮子了!
“嗯?哪来的小贼?!”
“这人有些眼熟啊!”
“这不就是那个被大君赶出去的骗子吗?!”
“抓住他!”
商什都还没能挥袖催动能量,展现神迹震慑愚民呢,就被这群一拥而上的愚民死死按在了地上。
宝音公主上前一个手刀,将商什打晕过去,挑眉道:“把这人绑回去看管起来,等父君回来再做处置!”
“公主,我瞧着这人行踪诡谲,他刚刚突然冒出来,就跟大君他们那天突然消失一样,咱们捆着怕也看不住啊。”呼和抽了一旁原本打算拿来抬石头的绳子,丢给旁边的人后,又担忧地说。
“你说得对,咱们去合萨那里弄点迷药来给他灌下去,把人迷昏了,他总该不会再跑了吧?”宝音公主点了点头,将火把递给旁边的人,自己伸手提了绑着商什的绳子,拖着他就往祭台下去。
“公主,祭台还拆吗?那藤蔓到底烧不烧啊?”呼和头疼地追上了想一出是一出的公主。
几个月前,公主与他们折回诺海部没多久,就接到了大君跟拓跋王子平安抵达登龙延草原的消息。
大君说要助拓跋王子对抗夜北,短时间内不回来了,青阳部的军队也紧跟着就拔营离开了寒木林。
按照公主的脾性,她本该是跟着一起出去打仗的。
可出乎呼和的意料,公主这次居然乖乖待在了诺海部,守着部落里的老老少少,半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她嘴上说着要替大君照料百姓,可自己呆这儿也闲不住,前两日带着狼群从雪山那边回来后,突发奇想要拆了那个害大君失踪的祭台。
这冒犯天神又磋磨人的活计还没做完呢,她这又是打算干点别的了?
“先放着吧,等父君回来再说。”宝音公主摆了摆手,走了几步,又将半提半拖的人丢给呼和,“我记得这人后来跑去夜北,还被他们当做神使供着,如今齐军围困夜北王庭多日,要不你把他送去给齐军,就当是诺海部送给他们的礼物了。”
“我还要帮着大君打理部落里的大小事务,这会儿哪儿走得开啊!”呼和苦叹了一声,眸子一转,又笑道,“咱们五日前不是接到消息,说拓跋王子已经赶往王庭与齐军汇合了吗?要不公主带着礼物去一趟吧,也顺便帮咱们诺海部表表支持他的决心。”
阿古达木那个愣瓜看不明白,他这阵子可是琢磨清楚了。
他们公主瞧上的,哪里是什么大齐王爷,分明是那个即将统治北陆的拓跋王子。
要说这桩婚事啊,他可是十分赞成的。
诺海部与青阳部本就是兄弟部落,这次他们又帮了拓拔王子大忙,这大阏氏的位置,怎么说都非他们公主莫属啊!
宝音公主微微一愣,抬手抚了抚脸上的面具,一声不吭地拂袖走了。
这么多年了,旭达尔恐怕早就不记得她了吧?
就算还记得,她有着这样的一张脸,又怎么敢再出现在他面前?
“公主啊!这人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啊?!”呼和见她突然翻脸走人,悲切地大声问了一句,只想抱着脚边昏迷的人好好哭上一哭。
大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再不回来,自己这个左贤王是真要当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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