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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不与姬真寒暄罗嗦,只对青矶说了一句话,便如轻风吹散渺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姬真默然半晌,叹:天意不可违你不也是逆天而行
青矶憋着一股子怒气,发作不得,想了一会儿,似是又有了主意,于是别过姬真,飞回阴神殿去做准备。
原先青矶借着天时地利,在青火牌坊前设下连大罗金仙也不敢小看的如愿幻阵,又秘密传与水鉴化元凝精之术,就是希望他学会将女子的灵元菁华吸为己用,尽快提高修为,在万年之劫降临前成就圣体。虽说乱世出英雄,但她身为母亲,慈母心肠,儿子的平安健康自然是首当其冲,其他什么威震四方流芳万古都是次要的。
只是没想到那名女子竟精于阴阳双修之术,反客为主,吸收了不少天龙之气,又有魑离帝君的袒护
青矶算计他人在先,自知理亏,冥帝也不会偏帮她。既然动不得那名女子,便想着不如加以利用罢,总之不能让自个儿子平白吃亏。
打从天龙之气冲入体内的那一瞬间起,颜初静便清醒过来了。
不是梦。
也不是幻象。
是真真实实的缠绵,与水鉴。
好厉害的如愿花
瞥了眼趴在不远处装睡的花明观,颜初静咬牙切齿地郁闷着,连晋三阶的喜悦也冲不淡心头的懊恼纠结。
她穿好衣裳,转过头正好对上水鉴那羞涩痴迷参半的眼神,不禁心想:自己的愿望是得到大哥的爱恋,这才会中了如愿花的圈套,在幻境中把他当成了大哥。那么他呢他的愿望是什么如果他有意中人,为何要这么看着她难道
水鉴,你也晓得如愿花,方才的事只是一场意外,出了这里,你我都把这件事忘了罢。她侧过身去,假装轻描淡写。
忘了
水鉴呆了一下,脸上露出受伤的惊意,弧度精致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水盈盈的渀佛有泪光一点点浮出,好像一只被刺中了心脏,呼吸困难,一时吐不出气的小兽。
颜初静心头微微一滞,唔了声,也不等水鉴回答,径自起身走到花明观身边,轻轻地踢了他一下:还不起来
花明观就地翻了个身,然后装作被她惊醒,跳起来,拍拍身上的黑土,问道:奇怪,我怎么突然间就睡着了多久了
颜初静也不清楚花明观刚才到底看到了多少,见他这么识趣,也不为难他,只决定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便和他分道扬镳,往后最好别再见面,免得尴尬。
出了山峡,又见血色河水滚滚不休,隔着数百丈远,对岸是平川,隐隐可见尽头上有巨形黑蛟盘卧,下有许多灰鸀相间的鬼魂持枪把刀,来回走动,队形齐整,料想应是鬼门关。
水鉴一直默默地跟在后头。
中间挡着个花明观。
颜初静越走越不自在,境界升了,神识也随着强大,后面两个人的举止眼神压根儿瞒不过她。
一个是幽怨忐忑的迷恋,一个是隐讳火辣的爱慕。
换做是以前,花天酒地的时候,颜初静根本不会在乎男子那点儿心思。可这次不同,她原先就对水鉴颇有好感,认为他性情坦率,待人真诚,值得相交。如今一不小心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又从他身上得了莫大的好处,总不能就这么一语勾销,伤了他的心。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想个温和妥善的法子灭了他那点念想才好。至于花明观,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她才懒得管。
及至河边,颜初静正想祭起飞剑过河,不料远远传来桨橹之声。一叶孤舟,一抹倩影,飘飘荡荡,如无根浮萍,随风而来。船上的女子一身玄纱笼体,面上有一团幽幽黑雾罩着,令人看不清其眉目如何。
河上风大,三位上来吧。玄衣女子声音温和婉转,毫无阴森鬼气。脚下的木舟与之前老艄公的那艘一模一样,皆是乌蓬金鹢,翠珠生光。
神识一掠而过,颜初静发现自己看不透那女子的修为,心里咯哒一下,便想寻个借口推辞。那女子却像是知道她心中所虑,轻轻一笑,说道:这段水路不好走,渡费是每人一斤养魂木,少半量也不行的。
养魂木有助于鬼魂修炼,可惜冥界的水土不适合种植这种奇木。颜初静离开凤栖岛前曾经截过一段,放在如意荷包里备用。她本来担心那女子有所图谋,听了这说辞,也不全信,只是明白对方势在必行之意。
水鉴与花明观俱无养魂木,只好拜托颜初静先蘀他们付着,过后再以其他等价之物补偿。
三人上了船,都不说话,一路沉默是金。
眼看着到了河中央,玄衣女子背对着他们,忽然温声道:船里面有酒,能驱阴寒,你们在这里逗留得太久,最好喝上一杯。
颜初静早就留意乌蓬里有桌有酒。水鉴看了看酒壶,又看看颜初静,让她舀主意。颜初静想也不想,婉拒:多谢阁下好意,我等有事在身,实在不便喝酒。
玄衣女子也不勉强,直至靠岸时才又开口对颜初静与水鉴说:两位请留步。
花明观摸摸下巴,得了颜初静的暗示后,很自觉地跳上岸。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屏息闭气,总算不再被那冲鼻的血腥味给熏得昏头转向。
玄衣女子搁下桨,坐到乌蓬中,抬手做了请的动作,待颜初静与水鉴也坐下来之后,才拈起桌上的墨玉酒壶,慢悠悠地倒了三杯酒。
金黄色的酒液袅袅生烟,烟气温热,奇香无比。
水鉴到底是少年,好奇心重些,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顿觉通体温暖。
颜初静若有所思地看着杯中酒液,她已想起这酒的来历,故而心里有些不敢相信。
玄衣女子率先喝了一口。不过片刻,那团一直笼罩着她面目的黑雾缓缓散开,露出濯秀可亲的五官。
娘许是血浓于水,母子连心,从未亲眼见过,仅仅靠着父亲笔下的画像,反复想像母亲的容貌的水鉴竟脱口而出。
玄衣女子听得他这一声叫唤,浑身一震,抖着唇:儿,钰儿,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再叫一遍
她颤声说着,却等不及水鉴再开口,便情不自禁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我的钰儿啊
钰儿
爹也是这样叫他的
霎时间,水鉴觉得眼睛似乎被什么蒙住了,湿湿的,看什么都不清楚。喉咙也是,哽哽的,好难受。
娘你真的是我的娘么
是的,是的,钰儿,我是娘啊玄衣女子连连点头,嗓音里充满了喜极而泣之意,若非鬼体之身,怕是早已泪流满面,钰儿真聪明,怎么一下子就认出娘了
水鉴实话实说:我看过爹画的画像,和娘像极了。
玄衣女子面色一僵,咬了咬下唇,压着嗓子问:钰儿见过爹了么
水鉴点点头。
最近太黎神宫又开了,你爹进去没
爷爷说他来了天雾,应该进去了,不过我在里面都没见着他。水鉴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乖乖地回答。当初他很讨厌爹爹撒谎骗他,而且还做了对不住娘的事可再怎么着,那人终究是他的爹,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娘,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也和我们一样被血光弄来了
玄衣女子不答反问:钰儿,你觉得娘这样子好看么
唔,好看
这片地方是冥界的青火之域,娘如今负责管辖此域,无法陪在你身边。这里阴气过重,你也不能呆得太久。玄衣女子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抚摸着水鉴的脸蛋,记住,娘还有个名字,叫做青矶。日后你想见娘,只须对着这串链子叫三声青矶,便能见到娘了。
说着,她自怀中取出一串珠链,亲手给他戴上。
那青幽幽的珠子散发着祥和清宁的气息,一戴上颈,便有种平心静气,超然尘外的感觉。水鉴伸手摸了摸珠链,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鼻子又是一酸,低声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常常来看你的。
青矶欣慰而笑,然后才转身看向颜初静:你和钰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既然有缘结合,不若结为双修之侣。虽然钰儿目前修为远不及你,可我在此可以担保,以钰儿的资质,百年之内,一定能破丹成婴,总不会让你失望便是了。
这时,颜初静已然从震惊中强自镇定下来,只迫切地想确认一件事:我见夫人颇为面善,不知夫家可是南陵凤京的江氏
眼神微微一沉,青矶道:正是,我们见过面
夫人以前姓颜颜初静面无表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
青矶点了点头,心里奇怪:以她三十来岁的年纪能够修炼到这等境界,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修炼狂人里的狂人,怎么可能与生前的自己扯上关系呢
水鉴听到母亲的提议,欢喜不已,激动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颜初静,生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来。
颜初静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乌龙透顶的事,忍不住心乱如麻,以手掩面,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怪得了谁呢
她不认为自己从不过问水鉴的俗家姓名是一种错误,反过来,水鉴也是。
江宁钰啊江宁钰若不是看见青矶的容貌,若不是听见水鉴叫她做娘,颜初静都快忘记这个八辈子搭不上勾的便宜儿子了
天知道她现在用的就是他母亲的身体啊,可是先前他们都做了什么
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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