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冷声问道:“说,霜儿在哪里?”
短刃寒光,青衫劲衣,唤南水桃花为“霜儿”。三人皆是一愣,随即便辨认出此人的身份,是名镇江湖的魔头于桓之。
早前欧阳岳便在阁内提醒过众人,说近日若于桓之到来,谁若能杀了他,谁就能坐万鸿阁的副阁主。
万鸿阁门徒因皆皆练暮雪七式而走火入魔,心绪躁动之际,得知这个消息都不免跃跃欲试。
此时此刻,这三人认出了于桓之,另两人竟不顾同伴的生死,顷刻成合围之势,手持匕首便朝于桓之攻来。而身旁这人亦不迟疑,仰面一退,力求脱身。
电光火石之间,阁中又有人大喊:“于桓之来了!”
刹那间只听风声隐隐,万鸿阁中,屋檐上,数目后,房屋前,掠出成十上百之人。
这边厢,于桓之闪身一掠,身形快如影,兔起鹘落之间,便将三人斩于刃下。招式凌厉,毫不留情。
三人毙命于刹那之间,而万鸿阁众人见了却丝毫不退缩,齐齐朝于桓之攻来。
纵使于桓之再厉害,要以一敌众,亦非易事。但闻万鸿阁内兵器铿锵,却始终不见欧阳岳与南霜的身影,于桓之的心里暗暗着急,飞身便掠入阁中。
阁内有水,傍着一片假山而建。假山后自是危机四伏。
然而,暮雪七式的第七式,凝水为刃。能化万千流体为刃气,灭千百人于刹那无形之间。
于桓之自空中几个起落,手中的望雪刃旋转如盾,接连劈开数道攻上来的剑气。一时间万鸿阁内血溅如飞。于桓之自水边落定,一手探水一个轻摆,另一手依旧转刃如飞,抵挡周遭的攻势。
水起,化为刃气,寒光般的水刃风驰电掣般攻向众人。只听连着数十声砰砰作响,剑气水刃将万鸿阁中弟子穿膛而过。
血雾漫天,喷洒在高空,将整个万鸿阁都笼罩在一片凄艳的红之中。
这便是暮雪七式的第七式凝水为刃,以一敌白,以寡敌众,这也是祖皇帝开国时,破前朝朝门的秘诀。
“血洗万鸿阁?”身后忽地传来戏谑的声音,欧阳岳见门徒伤残至此,却丝毫没有惋惜悲痛之色,眼神中反倒有几分玩味几分阴狠,“不愧是于惊远的儿子。”
于桓之青衫染血,回头冷冷用望雪刃指着欧阳岳:“霜儿呢?”
“南水桃花?”欧阳岳一挑眉,忽然勾起唇角笑了,“不巧,你来的前两个时辰,我刚刚让人把她送走了……”
“哪里?”
欧阳岳注视着于桓之,他此刻体内化火符反噬的焚烧感已然令他精力尽失,唯有复仇伤人变态般的快感令他的神智仍旧兴奋着:“哪里?不过是,派了几个门徒,将她送到不远的雪崖边,让她下去看看风景罢了。”
于桓之闻言浑身登时僵住,持着望雪刃指向欧阳岳的手渐渐地,缓缓地垂了下来。他双目空洞,问道:“你说……什么?”
“没听清?”欧阳岳上前一步,不知是否因太过兴奋,霎时间他竟老态龙钟地咳嗽起来,“我说南水桃花已经……”话未完,却忽见得于桓之一个闪身上前,横空一劈,径直在欧阳岳的前胸划了一道血口子。
欧阳岳闷哼两声,退后两步还未倒下,便见得于桓之有挥刃往下一拉,一刀深痕直直从大腿的内侧滑倒脚踝,片刻,于桓之又横刃一挑,欧阳岳的脚筋直接断成两截。
脚筋一断裂,欧阳岳整个身子弹起直飞而出,重重撞到假山之上,于桓之上前两步,冷冷地看着他:“这一刃,我是替衍风还的。”
欧阳岳正吃力爬起,却见于桓之又往前一步,声音有些飘渺:“还有一下,我得替你儿子欧阳无过还你。”
眼前一阵血雾滑过,欧阳岳只觉右眼一阵剧痛,再伸手摸去,满眼是血,哪里还有什么眼珠子。强力睁开左眼,则见于桓之站在他面前,抛下最后一句话:“不替霜儿伤你,你不配。”
顿了顿,他忽地冷笑起来,“你说她去了雪崖。待我真正血洗了你万鸿阁,便去寻她!”
一池水波澜骤起,那一刹那,于桓之是静默的。但他青衣染血,满目赤红的模样,却真正是个魔头。暮雪七式凝水为刃,血洗万鸿阁,也不过是一炷香的事。
可一炷香之后,于桓之站在阁内重重地尸体间,心中却全空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许是因为血气太浓,远天的太阳也像是残阳如血。于桓之蹙了眉,握紧拳头一步一步往万鸿阁深处找去。
内里大厅亦是空荡荡一片,里里外外找寻遍了,却没能见到一个人影,唯有开门时的那一刹那从外间吹来的风,帘幕隐动。
忽然之间,于桓之的身上似没了力气。想要赶去雪崖,却又害怕去了那里不见南霜。
万鸿阁里血流成河,而他跌坐在大堂门口,双目失了神。
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迟疑地走来,试探地唤了句:“桓公子?”
102、第101章 ...
萧满伊想,自己大抵是由于太想念穆衍风,所以当她看到万鸿阁门前的身影时,有一个瞬间将他错认成心中的人。她自去年浓冬,被欧阳岳掳到这万鸿阁来,便无法再在苏州城等待穆衍风。
可那人青衣染血的背影有些萧索,唇角喃喃溢出的音节,是一声声的:“霜儿……”
于桓之闻得脚步声,身子蓦然僵住,回过头却见萧满伊站在不远处看他。
走近几步,萧满伊又试探地问:“桓公子?”
这一声“桓公子”,方才让于桓之彻底回过神来。他直起身子,也走近了两步,沙哑着声音问:“你还好?”顿了顿,他又道,“你在这里,是欧阳岳将你掳来的吧?”
声音有些飘渺,虽在与她说话,但却又像自言自语。萧满伊见于桓之身形恍惚,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两人走向屋外时,她这才发现万鸿阁的弟子已然死尽,也难过房前没人看守,自己得以逃出来。
尸横遍野中,有一人在缓缓地向前爬着,像是欧阳岳。
于桓之的目光掠过欧阳岳,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在这里,可有见过霜儿?”
萧满伊见他神色三分惶然,七分担忧,摇了摇头,咬唇道:“自从我被欧阳岳那老贼掳来,便一直被他所在后堂的一间暗房里。”话至此,她在心里将于桓之的话一琢磨,又欣喜地问,“桃花儿也来了?在哪里?”
于桓之眼神一伤,垂眸道:“欧阳岳说,将她带去雪崖了……我怕……”
“那我们就去找她!”萧满伊道,“桃花儿一直吉人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于桓之与萧满伊在雪崖的崖边崖下,从天亮找到天黑,却一直不见南霜的身影。
于桓之的脸色愈发苍白。萧满伊却劝道:“找不着也好,桃花儿古灵精怪,说不定早跑了呢?”
于桓之望着远天朦胧的暮色,点了点头。忽而,他又勾起唇角一笑,说:“霜儿给我生了个儿子。”
萧满伊一惊:“真的?”
于桓之转头看着萧满伊,淡笑道:“等我找到霜儿,便带着儿子来看你和衍风。”
听闻“衍风”二字,萧满伊神色一黯。默了一会儿,她说:“我在苏州一直没能找到他,也不知道他现下在哪里。”话梢一顿,她又抬起头肯定道:“不过衍风一定平平安安的。”
于桓之笑了:“我与衍风本来约定今年暮春在苏州的柳岸边见面,一起上万鸿阁报仇。只是,霜儿被欧阳岳掳走,我便只好先行一步。”
萧满伊闻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欣喜道:“桓公子,你找着衍风了?他、他还好吗?”抿了抿唇,萧满伊忽又迟疑地问,“衍风,他还要娶我的吧?”
于桓之又是一笑:“先回苏州城,暮春也不过半月之后,我送你去见他……”
萧满伊一愣,连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桓公子你别耽搁,先去找桃花儿,衍风我自己去见便好了。我还顺道能帮你给他招呼一声,就说大仇你已经报啦。等我找到他,我们就与你一块儿找桃花儿去。”
“非是我要耽搁。”于桓之道,“万鸿阁虽灭,可难保哪里又起危机。我送你去见衍风,也图个万全。”
后半句话,于桓之没有说——我已弄丢了霜儿,又怎能让衍风再丢了你?
“可是找桃花儿的事……”
“这半月,只好麻烦满伊姑娘,陪我在苏州城四处找找了。”
暮春将至,整个苏州城姹紫嫣红。江湖颓靡已久,万鸿阁的覆灭让这纷争了数十年的武林彻底平静,而新的势力,又暗暗在酝酿之中。
苏州柳岸边,垂柳丝绦。穆衍风一袭紫衣如初,墨发翻飞,玉树临风的模样比往昔更多几分沉敛。
萧满伊静静走去,一路有杏花飘落。
她将于桓之替她寻回的并蒂杏花手链又带回了手腕。
穆衍风凝目望着水面扁舟时,似乎听到了叮铃铃几声响。
一个浅淡的笑容慢慢浮起,笑意含在眼底。穆衍风忽而想起那年春,自己给萧满伊买并蒂杏花手链时是个雨天。
她将这手链摇得丁玲作响,厚着脸皮问:“定情信物?”
彼时穆衍风面红耳赤,心跳得发毛却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忙乱间只怒气冲冲地吼一句:“谢礼!”
可萧满伊不以为然,将手链子瞧了又瞧,大言不惭道:“早知你会如此说,那我就默默地把它当做定情信物好了……”
今日今刻,也不知那头脑简单,爱他至深的女子去了哪里。
他自浓冬来了苏州没找到萧满伊,数月来踏遍了江南各地。万鸿阁覆灭的消息,穆衍风倒是在回苏州的路上听说了。也不知于桓之是怎得一个冲动,竟自个儿血洗了万鸿阁,也不等等他这好兄弟。
萧满伊走近了一步,试探地唤道:“衍风。”
不知是谁在叫他,声音跟萧满伊这般像。可萧满伊平日里语调,却不如这轻柔,她虽比南霜命苦,可叫起旁人的名字,亦带一种喜庆铿锵的调子。
身后又有声音传来,仍是先前的那一句“衍风”。
穆衍风一愣。下一刻,他浑身都僵住了,因他忽地发现,这一切,仿佛、仿佛并不是他的幻觉。
前方是杨柳堤,飞絮如雪,水面平阔。穆衍风愣愣地看着这春日景,好半晌也不敢回头,只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满伊?”
蓦地,身后却再没了声音。只有暮春暖暖的风,慢悠悠地吹。
穆衍风叹了口气,心底往下沉了几分,正要回转过身,一个身子却从身后忽然将自己抱住。穆衍风往前一个趔趄,垂眸只见腰间白如玉的手腕上,赫然一条并蒂杏花链子。
花开并蒂,永结连理。
那天下着雨,萧满伊得了手链,与他说教:“你不明白,这链子若自己买来送自己,那便没意义了。”
穆衍风垂眸看着这链子时,忽然明白了彼时她所言及的意义。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在他对自己的心意还不甚明了的时候,便已经对她许下了永结连理的誓言。
“满伊。”穆衍风轻唤了声。
他慢慢回转过身,却见萧满伊一脸欣喜的模样还带了几分紧张。
她将自己的手从他腰间松开,小心翼翼地问:“衍风,你还要娶我的吧?我找了你好久,还在苏州城等你,最后被拐到万鸿阁去了,还好桓公子……”
蓦地一瞬,穆衍风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俯脸在她发间深深一吻。
他的声音缱绻如苏州的水,却带着几分笑意,“嗯,我今日才明白,花开并蒂,永结连理。”
于桓之站在不远处,见得这一幕,心中亦有半分温暖半分怅然。
杏花桃花相间绽放,数年的武林纷争江湖风波,终于告一段落,头一回,苏州城有了这样切切实实的宁静。
于桓之牵着马,一袭藕色长衫被他穿得如月华般温润,走至穆衍风跟前,他将《暮雪七式》的招式,以及笔录好的《转月谱》,《神杀决》和《天一功》往他手里递去,笑道:“这些你留着,重建流云庄用得上。”
“小于?”穆衍风一愣,左看右看却未见得南霜。他忽而想起于桓之莫名其妙血洗万鸿阁一事,心中一顿,问道,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