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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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穆昭心里想的只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可他们所有人都未能料到,当年一场纷争,却未武林埋下如此大的隐患,以至于流云庄覆灭,于桓之等几人险些丧命,而江湖,也再次堕于颓靡之中。
这段往事提起来,当年的几人各生懊悔。连南九阳听了,也是唏嘘感叹不已。
反倒是穆衍风,听了这段事后,只捡了个重点问:“小于竟是姑姑的儿子?那、那这么说,他不是我的结拜兄弟,而就是我的表弟?”
穆衍风圆满又得意地笑了。
他长于桓之数月,两人相识相交数年,而这么漫长的日子,穆衍风一直想要收于桓之做兄弟,今日终于得偿心愿。
彼时于桓之却想,不论当初他的娘亲穆红影做了什么,也不论欧阳岳于惊远又各自做了什么,几人之间的纠纷,因时间隔得太远,恩怨已算不请。
可欧阳岳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愧对于欧阳无过,不该将自己的怨愤宣泄于整个武林,不该毁了流云庄,也不该对他以及他所想保护的人赶尽杀绝。
于桓之也晓得自己偏激,可他觉得,光为这个,他定要去寻欧阳岳报仇。
长风猎猎,穆衍风牵着马离去。待那紫色身影渐行渐远时,穆衍风忽又回过身来,朝他们招了招手,再道一声别。
有了小团子后,时日便过得极快,一哧溜便到了开春雪化。柳树抽了新枝,桃花含了花苞。天水派的银碳盆早去了,南霜自养好身子后,便时时跟着于桓之练武。
大年过后,她脸颊自后脖颈的紫色斑纹,便是暮雪七式第三式到第四式的关卡所致。
奇怪南小桃花生了孩子当了娘,为人简静了些,对武艺的参悟力也不减反增,也不初春时节,那些紫色斑纹便渐渐褪去了。
这一日,小团子也不知被南九阳那三个外公爷爷带去哪里逛了一圈,到了家没坐一会儿,便扯着南小桃花的衣角,一边“呼呼”出气,一边比出一根手指,在空中不停地打圈儿。
南霜看得狐疑,便拎着小团子去找于桓之。
于桓之定睛看了半晌,忽然勾唇一笑,接过小团子抱在怀里,道:“八成是在街头瞧见哪家小孩吃糖葫芦,嘴馋了。”
于桓之虽是个魔头,但他素日来,却将小团子宠得紧。南小桃花平日里脾性就好,加之小团子本身乖巧,母子两人相处,对彼此都是有求必应。
于惊远每每得见,便要叹气,常言道严父慈母,或者严母慈父,说的是夫妻二人,总要有一方严厉些。而于桓之与南霜两个,皆是将小团子宠上了天,这样下去,也不知这忆风长大,到底像谁。
每每于惊远这般叹气,穆昭便凑过来,努努嘴道:“小团子像谁?你也不听听小团子那名字,于忆风,这小娃娃长大,定然跟我家风儿一个性子!”
南九阳竖着耳朵在一旁听,听到这一段,便也凑来感慨:“跟小风子一个性子?!那敢情好哇!”
三人尚还在后院窃窃低语。于桓之、南小桃花和小团自一家三口,已然上街寻糖葫芦去了。一路上,于桓之一手将小团子抱在怀里,腾出一手牵着南霜,边走边与她说,若待会儿买了糖葫芦,得就着开水融了才喂给小团子吃,他牙还未长好,单吃怕是吃不了。
南小桃花一边点着头,一边嘿嘿笑道:“糖葫芦我也好久没尝了,待会儿也弄一串吃吃。”
于桓之从眼风里望她一眼,宠溺笑了声:“傻丫头。”
一路走来,这一家三口的模样,也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买了糖葫芦要回家,却见得有一人来找于桓之,说是苏州城来了信。
于桓之和南霜本以为是穆衍风写信来了,不想那人取出随着信的一起捎来的信物,竟是萧满伊的那条并蒂杏花手链。
两人皆是大吃一惊。南霜忙问信笺在哪里,不想来人却说,要三人一同跟去取。
于桓之顿在原地低头细细一想,惟恐这里面有诈,便对南霜说:“你跟小团子在这边等着我,不要离开,我即刻就回来。”
南霜点了点头,答了句:“桓之你也小心些。”
她见得于桓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头,正要上旁边的铺子讨碗水来喂给小团子泡糖葫芦吃,不想身后有阵劲风袭来,南霜虽及时侧身一避,却未料得身后之人方才使得只是一个虚招,转瞬间,一个身影直掠眼前,一个搓手便将小团子夺了去。
立在南霜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岳。
101、第100章 ...
街头人群熙来攘往。
小团子在欧阳岳怀里,犹不知自己身处险境,左摸摸右瞅瞅,依旧玩得乐呵。
南小桃花早已面无血色,则听欧阳岳冷笑了一声:“于惊远的孙子?长得还算水灵。”
南霜往前一步,呼喝道:“你放开他!”
欧阳岳近一年来消瘦很多,袖口略显宽大。小团子似感了兴趣,又在他臂弯爬了爬,探身去扯那袖口。南小桃花看得心惊胆颤,这才料到方才那信笺,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可那并蒂杏花手链又的的确确是萧满伊的那一条。南霜想到此,心底一寒,倘若事实如她所料,那么此刻的萧满伊,怕也是身处险境。
看着欧阳岳手里的小团子,又思及萧满伊的安危。南小桃花怒极之时,反倒冷静下来。
她往前一步,慢慢道:“你既是来找我公公报仇的,不如以我做人质。”
欧阳岳闻言一怔,片刻眯缝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南霜一番,哈哈一声冷笑道:“于惊远的武功早已全废,要比,让他儿子来我这里送死!”
南霜听了这话,心里压住一团怒火,面上戏谑道:“我瞅着你是不敢跟桓之比武吧?”停了一下,她的目光又移到小团子身上,说,“你若敢找桓之比武,也不用这会儿多此一举了。”
“你说的不错。”不料欧阳岳却并不中她的激将法,“于桓之诡计多端,我若在京城与他打一场,必会落得两败俱伤。何况……”他朝怀中的小团自一望,笑道:“何况我并不屑于跟他比武,我要他死!”
南霜眉头猛地一拧,却闻欧阳岳又道:“只有于桓之死,于惊远才会后悔,才会难过,才会生不如死,才能够知道他当年将红影从我身边带走,是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片刻,欧阳岳又垂头揉了揉小团子软软的发:“于惊远的外孙?”他嘴角勾起一个阴测测的笑容,“长得跟红影,倒有几分相似……”
“你别动他!”南霜一声厉喝。
这声厉喝,却引得欧阳岳大笑出声,老态龙钟的脸上恨意毕露:“你却有何资格让我不动他?南水桃花?”
南霜一咬牙,再往前一步,神色忽而变得轻松:“那你动吧,我瞅着你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是拿个小儿来威胁我。你动吧,你动了他,我今日拼了命,也要劈死你!”
街头的人看着这两人杀气腾腾,全皆避开,唯余南霜与欧阳岳两人在街心。
却闻欧阳岳又沙哑地大笑几声:“劈死我?南水桃花,于惊远尚且不够格劈死我,就凭你?”
“我当然不行。”南霜道,“可我与桓之合力的话却也难说,而我,又足以将你拖到桓之回来……”说着,南霜紧蹙的眉头展开,探手入袖囊,便要掏出那望雪环。
小团子此时见自己的娘亲这般模样,终于似察觉到四周的不对劲,他顷刻敛了方才的笑容,满脸狐疑地瞧着南小桃花,张着手臂让南霜抱,奋力想从欧阳岳怀里挣脱出来。
小团子这幅模样,看得南霜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然而她手里的动作却毫不迟疑,顷刻间望雪环寒光乍现。
“慢!”欧阳岳拧眉,继而道:“你要如何做?”与此同时,他的手,也移向小团子的脖颈间。
小团子却丝毫不查,只瞪大了眼瞧着南霜。
南小桃花脑中嗡嗡直响,片刻间耳畔只回荡着去年成亲,与于桓之耳鬓厮磨,说要寻个有桃花有流水的地方,安渡此生,要生小小桃花,小桓公子。
如今,小桓公子已然出生,这般乖巧通透。他们夫妇俩将他宠上了天,他也不见得又丝毫骄纵。她不能,不能失去小团子。
“我跟你走。”南霜眸色黯下来,“无论如何,我跟你走,只要你放过……他……”南霜的目光,最后落在小团子身上。
初春雪化的街头,四处都有泠泠水意,几支桃花趁着早春开了一树,却是一副含而不露的模样,像是初遇南霜时,她迷糊而傻气的笑容。
于桓之站在街头发呆,怀里是安静的小团子,可是心里空了。
他方才随那人去取信,那人进了内间便再没出来。于桓之等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对劲,将内间帘子一掀,里面哪里还有什么人。
调虎离山之计。
他千算万算亦未想过,自己竟因一刹那的疏忽,将小桃花弄丢了。
是哪一年的流云庄呢,碧玉妆成,绿树如涛,他站在树下笑得隐忍,说:“我,只有一个霜儿。”
那个女子有桃花般的脸庞,性情也极好,又极为喜庆,可是那一瞬,一贯大而化之的她也露出含忧带笑的神色,说:“我又何尝不是。我,也只有一个桓公子。”
街头的人纷纷说,方才那姑娘当真临危不乱,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自家儿子。他们说,公子能遇上这样的媳妇儿真是一辈子的福气。
可于桓之的心里唯余下一个念头:霜儿呢?
于桓之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回的天水派,亦忘了自己是用怎样的言语,咬着牙将南霜被欧阳岳带走的事情说与家中三老。
他只记得,他去马厩牵马的那一刻,见得后院的桃花也开了,粉瓣纷飞。
于桓之想,原本与穆衍风约定暮春去万鸿阁报仇,自己却等不到那时了。他吸了口气,翻身上马,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家中三老起誓:“倘若,倘若欧阳岳伤了霜儿分毫,倘若我无法寻到霜儿,便是杀光他万鸿阁所有人,我亦在所不辞。”
于惊远望着于桓之策马而去的身影,忽然欣慰一笑。他这一生,因追求至高的武功,而错过的红影,懊悔至今。所幸他的儿子未走上与他同样的路,有南霜这样的女子相知相许,相爱至深。
便是为了她,拼尽性命又何妨。反正他于桓之,只要一个霜儿。
苏州城外,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于桓之一路使了轻功,跑废了三匹马,花了半月时日便赶来了苏州。
苏州城郊的宅子里有旧友。于桓之意外见得欧阳熙。两人相遇,仿佛此去经年。
略略相谈,才得知欧阳无过去世后,欧阳熙收了他兄长的尸体,在城外山明水秀之地做了一方孤坟。而他与欧阳岳,也断了父子情谊。
欧阳熙听闻南霜之事时,会心一笑却露出几许怅然,许是在感叹这个女子这一生中遇险遇难,遭福遭祸,自己也再插手不得。
他推给于桓之一杯酒,淡淡说:“苏州的万鸿阁,在原先的天台山内山,后山弟子众多,全皆练了暮雪七式。然而他们的暮雪七式,爆发力强,持续却短。”
于桓之眉峰一蹙:“如此,他们的招式并非一层一层修习,而是急功近利地练功,如当初的暮雪七人?”
欧阳熙点头一笑:“一切当心。”
天台山的枫树在春天仍是碧绿一片。风拂过,便扬起漫山海浪。于桓之未先去寻穆衍风,而是独自闯入了天台山。
山腰一座依山傍水的庄园外观酷似昔日的流云庄,然而走近了,却发出几分森森的诡异之气,便是今日的万鸿阁。
这大半年来,万鸿阁的弟子因常常走火入魔,在江湖上无恶不作,已然是声名狼藉。
于桓之刚一走近,便听得门前的两个弟子道:“也不知掌门将那女子掳来干嘛。”
“是呢。”另一人答道,“年前就找了个漂亮丫头放着没动,近日又找一个。掌门不用,我看着可心痒……”
这两人正说着,便听得那头又有一人从阁内走出来,对两人笑道:“你以为掳来的人是谁?那可是名动江湖的南水桃花!那也是你们可以染指的?小心掌门将你这舌头割了给那姓于的大魔头送去……”
话音刚落,前方忽有身影一闪,转瞬间便有寒刃夹在其中一人的脖间。
于桓之身着青衫,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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