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黄瀚、黄馨扶着爸爸上楼休息时，黄道舟忽然来了一句，“黄馨、黄瀚，我今天高兴，我还要喝，我心里为难啊！”
“为难？”黄瀚道：“有什么为难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就好受多了。”
“嘻嘻！其实不是难事根本不憋屈，是大喜事！”
黄馨觉得滑稽，认为黄道舟在说酒话，笑道：“爸爸，你今天喝得太多，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吧！”
睡觉？怎么可能？黄道舟此时特别兴奋，谈兴正浓呢，他拉着黄瀚和黄馨的手，不让两个孩子离开，道：
“局里为我家争取到一个农转非的指标呢！这算不算喜事？”
听到这句话，黄瀚、黄馨的反应不一，黄馨瞪大眼睛道：“我们家要多一个定量户口吗？”
黄瀚一脸鄙夷道：“一个三水县‘非农’破户口算什么喜事？”
黄道舟愕然，“哎呦喂！黄瀚，你的心太大了，农转非有多难你知道吗？局里为了奖励我解决三十几个待业青年的工作岗位，跑了一个多月才跑下来一个指标。”
“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为难了。”
“是啊，三个孩子呢！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指标该给谁呢？”
“这还用想？给妈妈呀！”
“啊？我是想着给你还是给黄馨，根本没想过给你妈妈！如果给你妈妈，她也不可能要。”
“我和姐姐、妹妹都是肯定考得上大学的，不稀罕你得到的这个指标。”
“这，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以我和姐姐、妹妹的实力考大学如同探囊取物。”
这一刻黄瀚心里没有一丝欢喜，因为他想到了穷困潦倒的童年，想到了父母为解决三个孩子的户口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然社会很现实，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
黄馨已经十四岁了，本来就早熟的她现在更加懂事。
她立刻明白黄道舟摊上了这样的大好事为什么会为难，决定主动放弃这个转户口的机会。
道：“爸爸，你用不着为难，我好好学习肯定考得上大学，把这个户口给黄瀚吧！他是男孩子。”
黄道舟道：“其实女孩子的户口更加重要，子女的户口跟妈妈呢！”
“嘻嘻，我家有两个女孩子，一个户口不好分，当然应该给唯一的男孩子。”
“你真的一点点也不想转户口？”
“不想，给了黄瀚我一样的高兴。”
有些喝高了的黄道舟眼泪更加松，他顿时激动得泪流满面，摸着黄馨的一头秀发爱怜道：
“好孩子，你放心，我还会想办法搞来指标的，一定会让你得到定量户口。”
黄瀚不想让黄道舟还为狗屁不如的户口花时间、浪费精力，道：
“爸爸，三水县的“非农”户口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屁都不是，我坚决不要，也不建议给姐姐或者小丫头，给妈妈最合适。
你接下来还会取得成绩，记住了，永远不要转户口这种奖励，忒不划算，根本没有丝毫意义。”
“你懂什么？知道户口指标多难弄吗？这简直就是无价宝！”
这是实情，不算民国时期，九十年代前，社会主义的定量户口跟农村户口的差别天上地下，约等于把人划分了等级。
农村户口的年轻人原则上无法成为国营、集体单位的正式工，不属于可以得到国家分配工作的群体。
黄馨也道：“黄瀚，转户口真的太难了，有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呀！”
“姐姐，我真的认为户口狗屁不如。
你以前听到人家说起你是农村户口都会羞得面红耳赤，现在家里有了一个指标，你干嘛要让给我呢？”
“我，我现在不在乎了，我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
“难道我考不上大学，转不了户口？”
“你都全年级第一名了，更加考得上！”
“你认为小丫头怎么样？”
“她跳了一级还能够达到年级前三十名，成绩比我好多了，也肯定考得上大学。”
“那不就得了，我们三个都不需要这个指标，为了不浪费，当然要给妈妈。”
黄馨想通了，道：“对呀！是应该给妈妈！”
黄道舟没想到孩子们不要转户口，一个个信心满满靠读书“跃农门”，他幸福且骄傲，笑得泪流满面。
黄瀚道：“爸爸，帮妈妈转了户口后，好处大着呢！”
“我知道，我们家今非昔比，你妈妈反正马上会成为‘自强服务公司’的经理。
以后医疗费、退休金统筹都是自己交，有了‘非农’户口完全可以弄到镇办集体正式职工的编制，我去劳动局跑跑关系，甚至可以交些钱补上二十年的工龄。”
“对了，以后妈妈就会有了医保有了退休金，也是公家人。”
已经被黄瀚说服的黄道舟确认道：“你们俩真的不在意这个户口指标？”
黄馨道：“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真用不着！”
黄瀚道：“我家什么东西买不着？买不起？需要户口本上的那点计划吗？”
“哈哈哈，也是，这户口其实是锦上添花罢了，哈哈……”
“什么锦上添花呀？”张芳芬不放心喝高了的黄道舟，抽空跑楼上来看看，听见了黄道舟的笑声问道。
“芳芬，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上个月跟你说的转户口的事……”
“难道是拿到指标了？”这一刻张芳芬不由得激动得身体在颤抖。
真正的农村人才能够深刻体会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的巨大差别，黄瀚虽然是农村户口，但是一天农村人也没做过，体会不深。
八十年代之前的农村人有多难熬，用不着描述，单看看知青中有多少选择离婚抛妻弃子毅然回城，造就多少人伦悲剧的，就可见一斑。
黄道舟点头道：“嗯！拿到了，明天就可以给你转户口？”
“给我？你喝糊涂了？当然是给黄瀚啊！”往往做母亲的更加重男轻女，这一刻她连思考都用不着，脱口而出唯一的转户口指标理所当然给儿子。
“给哥哥什么呀？我也要！”一蹦一跳的实验小学二年级插班生黄颦上了楼。
黄颦当着朱校长、马书记和几个二年级任课老师的面，完成了二年级期中考试的语文数学两张试卷。
老师当场批改，总分得了一百九十二，这成绩已经能够进入二年级前三十名。
她理所当然跳了一级，已经在二年级一班上了一个星期课。
据她所说老师讲课的内容她完全听得懂，布置的作业全部会做，应该不存在跟不上的可能性。
见小丫头一上来就嚷嚷“我也要！”黄馨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要？你知道要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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