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刃之比翼齐飞

克里斯忍不住拍了拍黛西的脑袋，把属于她的那只钉枪连同一盒特定型号的钉子送给她，“喏，我知道你原来的那个送给比尔了，这一只留着自己用吧。”
“我能有什么机会用这个？”黛西做了个鬼脸，“只要不离开北部边境家族的领地。”
确实，隼目血系各个家族的领地，算是羽人大陆上除了赛维宫外最安全的地方。
毕竟雌性珍贵子嗣稀少家族成员有限，这么一想，克里斯之前跟小伙伴儿分别的愁绪都淡了许多。
还是那句话，无非你多点儿我少点，并不会造成特别恶劣的结果。
扯皮扯到严重了，互殴一顿也就差不多了，总不至于你死我活，只要不是血仇，大家还能做朋友。
任何一个世界，不同的族群之间发生战争，都是因为要抢夺资源。
不够吃不够喝不够安逸等等，但是依羽人大陆的广阔程度相对于人口数量来说，大家远不至于到打生打死抢东西的地步。
如果不是有巨兽这个外敌，他们的生活态度环境可能让某些族群老死不相往来，各自不知世界另一端还有什么。
这也是克里斯至今为止没弄明白的点之一。
虽然他曾经的专业并不是历史啊、社会学之类的学科，对于世界发展的了解仅限于所有学生的通识课。
这些常识足以让他知道，通常情况下，进化会让不同的物种有不同的繁殖特性。
大致来说，自保能力越差、生存能力越弱、生命越短的动物，繁殖能力就更强。
譬如鱼类产卵动辄千万颗，哺乳动物生命越长，每胎生下的幼崽数量越少。
食物链顶端的强大生物总是数量稀少。从这个角度看，隼目血系符合规律。
以上是单从某种动物个体看，上升到种群来说，智慧生物会随着各种技术的发展突破这些自然法则。
比如人类在种植技术、医学等各方面的进步，每一种新发现都能推动一次人口爆发式增长。
从这个角度看，羽人大陆就太奇怪了。
就他以前所见，赛维宫养活雏鸟的成活率颇高，记载中极少夭折。从鸿森城的见闻看，医药水平不怎么样，但是广阔的森林物产丰富，食物很充足。
但是按历史记载，近几千年羽人各血系的人口似乎都没什么大增长。
黛西扯着开脑洞乱琢磨的克里斯下楼，拎起沙发上一大叠内外衣物展示给他看。
伊芙和赛琳娜围上来，三个人拿着剪子和针直接就在他身上稍微修改了几个部分。
克里斯脑洞开着开着，忽然问了一句，“喂，你们回去，会很快准备、孵蛋吗？”
飞针走线的小姑娘们一下子愣住了，黛西举着锃亮的针作势要扎他，“哎呦，你脸皮好厚哦，想的真远。”
伊芙抿着嘴笑，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诶，你真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亚瑟是不是？这么迫不及待？”
连一惯胆小羞涩的赛琳娜都屈起拇指做了个对对碰的姿势嘲笑他。
呃，一旦蜕变之后，小姑娘们还真是一夜成人呐~
克里斯挑挑眉毛，超级坦然，“是喽，特别喜欢，所以想提前了解了解嘛。”
伊芙瞅瞅在厨房忙碌的巴泽尔和贝克，“要看幸运不幸运啦，你看贝克哥哥和伊莎贝拉姐姐再一起好几年了呢，都没有抱回蛋。”
“这个怎么说？”克里斯想想亚瑟提起的查理的年纪，要按二十岁赛飞，那是在赛维五六年的时候亚瑟出生的，确实不会这么快。
“隼目的血脉就是很珍贵，”黛西笑眯眯地想了想，“要是你超级喜欢雏鸟，可以去工坊啊、织房啊之类的工人家里看看。他们虽然是断天涯的下属，但是血系总比隼目好繁殖许多，每年都会有新宝宝。”
脑补了一下吱哇乱叫的小宝宝和抱着蛋的自己，克里斯抖了抖，“呵呵，我就问问，就问问。”
伊芙三人合作，飞快地把之前量的衣服给他修了修细节尺寸，指使他一件一件替换看效果，“诶，你们你这么笨，我们走了你的衣服怎么办？”
相处大半年时间，就见克里斯缝过一次扣子，笨的简直没法看，天赋点全都浪费在制造诡异武器上了。
克里斯脸皮厚的很，“哈哈，我可以求爸爸帮忙。”嗯，成品缝纫机太复杂，好像一步跨越太大，但是小型掌上缝纫攻击设计图都画完啦，就等旱季的事情解决了工坊腾出空来。
伊芙横他一眼，“哦，你可以求巴泽尔叔叔，那么亚瑟呢？自己家雄性伴侣的衣服当然归雌性打理，老是麻烦巴泽尔叔叔，查理伯伯会生气哒。”
囧，所谓的生气，不会是吃醋吧？
想想，这个世界呢，雏鸟长到两三岁就离开家庭去赛维宫，雄性十五岁才回家，雌性一分别几乎就是终身见不着。
那么人生最重要的人是伴侣而不是孩子，所以吃醋很正常吧。
克里斯对上三个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只能嘿嘿了，实在不行只能用光脑建模打版啦。
用光脑作弊的话，大概给亚瑟弄个全系列默海军队制服。脑补了一下帅的不要不要的，吸溜一下口水，待旱季过去……
三个姑娘叽叽咕咕跟他讲闺蜜谈话，给他出主意怎么解决生活白痴问题，从做饭菜谱攻略细致到沙发上的软垫如何清理，克里斯渐渐忍不住就乐起来。
之前琢磨的各归各家朋友会散，也是自己脑补太过吧，这些活泼善良的小姑娘人生里没有那么严重的事情。
不论雄性如何争斗，只要她们娇娇俏俏抱怨一句，仍旧能一起游戏。
不知道这半年是怎么转变的，反正伊芙三人老妈子一样照顾他照顾的，好像酝酿出了强烈的母爱，羽神保佑她们赶紧抱个蛋转移注意力。
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热闹的午餐，席间艾伯特、比尔、威尔斯都郑重表示随时欢迎克里斯带亚瑟去做客。
亚瑟挑眉，妈蛋，凭什么我是被带的那一个？
眼角扫到克里斯跟雌性们坐在长桌一头嘀嘀咕咕笑的好不开心，好吧，现在家里已经是雌性伴侣说了算了。
艾伯特耐心细致地把烤肉切成小块儿，仿佛犹豫了很久，终于张嘴，“查理伯伯，我认同断天涯的想法。不应该有了对付巨兽的新武器就满足现状，开拓新道路的时候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查理眨眨眼睛，这小子倒是比他老爹有前途，给他添了酒杯，语气很和缓，“你想的对，新的航路总是伴随着风险。因此我并不强求所有人陪我一起，所以，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付出辛苦获得的东西，不能简单的分享给不劳而获的人。”
比尔和威尔斯同时叹了口气，虽然是家族新一代中的领头人，但是他们在家族大事上并没有多少发言权。
艾伯特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地解释，“我会尽力说服父亲，毕竟隼目血系是近亲。”
查理举杯承诺，“当然，既然互相都能理解对方的立场，我也保证，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获得了新东西，你们付出的代价绝对在合理范围内。”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艾伯特松了一口气，“谢谢您的理解。我和亚瑟也算是兄弟，我保证，海雕和金雕家的关系也像我们的兄弟情谊一样长存。”
比尔和威尔斯忍不住就撇嘴，冲亚瑟挤眉弄眼，到底他们三个才是一起滚大的发小，这个大了几岁的海雕少主，说话都装逼的烦人。
亚瑟倒是比他们沉稳的多，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就为你说的情谊长存，干一杯。”
克里斯正被大家揪着问什么掌上缝纫是怎么回事，忽然长桌另一边大家就具备了，雌性们懵懂地转过脸，不过这不妨碍她们感受热闹的气氛，也跟着举杯。
毫不意外地，喝完没多久晕乎地被各自伴侣拖回去第二天才出发。
少了三个闹腾的小姑娘，整座房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在三餐时候贝克和巴泽尔两家都会过来一起吃饭。
其余时候，克里斯都埋首在工作台。
家里没有人，白天在客厅的大空间里他也能用光脑开全息模拟做仿真分析了。
而断天涯向北天堑附近，查理征用了断天涯附近曾经小镇上的人口，让他们在天堑十里左右的范围内伐巨木为桩，堆石围栏，圈了一片方圆几里的地盘。
这个地盘的距离不够巨兽一个奔突来回，但是已经是目前人力物力能做到的最大范围了。
克里斯最开始的时候想用麻醉捕捉巨兽，后来发现没有针头能扎穿巨兽的皮肤。
而且对于体型硕大的巨兽，不知道要多少提存的麻醉剂才能放倒。
目前他只知道安神草能麻痹神经，但是这大冬天，也找不到多少储量。无奈只能换精钢铁网生套。
这些外面的事情他了解不多，都是亚瑟每天回来跟他大略讲一下进度，他仍旧是每天用工坊送来的所有原材料实验光脑列出的备选方案。
思路也很简单，利用这些巨兽脑部的圆扣，干扰圆扣内当做激发按钮的方向感应装置，最理想的是变成和原作用相反的功能。
方向感应取决于磁场，不能和整个大陆的磁场对抗，局部范围就没问题。大号天然磁铁没有，电磁铁造起来就容易的多。
于是步骤明白了，发电——制造铁芯——寻找合适的导电材料做绕组——实验它们对*巨兽体内圆扣的影响。
因为有光脑在手，克里斯的进度快的令人发指。
其他几个隼目家族回去还没跟自己的工坊师傅家族长老等人商量明白呢，他就弄出在近距离内影响圆扣的迷你装置了。
不过这个影响范围只有五六米的小设备只有亚瑟这种速度的家伙才能用，否则巨兽咻一下从你身边跑走了，屁用都没有。
以及，虽然成功地阻止了巨兽向南，但是这么近的距离，无法稳定控制影响范围。
实验过程中一头巨兽在原地转了四十多圈，往哪儿转都头疼，最后撞地摔断脖子自杀了。
做实验助理的伊莎贝拉当时简直要笑疯，但是结论还是、除了他们没人能用，且放到实战中比火箭筒的杀伤力差远了，和追上去一箭入脑扎死废的劲儿没什么区别。
克里斯转而去拼命研究磁场放大装置，光脑已经推算出，在天堑向北五十里的范围内，像建立基站一样放一排间距数里的装置，就能阻止巨兽向南。
那时候，就能把巨兽们圈在有效的范围内屠杀。
根本就是完虐的节奏！
断天涯的所有中二病们这些天都欢天喜地的，下巴恨不得戳到天上。扫荡到跟其他隼目血系家族防线接近的时候，各个带着诡秘满足的笑容。
让受众们总结一句，那表情的意思大概就是【尔等凡人，还不跪下！】
亚瑟不知道是跟克里斯在一起呆久了受到影响还是怎么滴，表情始终淡淡的，跟他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们一比，完全是个奇葩。
而且他近期推了贝克和巴泽尔去家里帮忙准备食物，表示克里斯这么辛苦，他要亲自照顾。
伊莎贝拉和查理巴不得呢，呵呵，我的伴侣一直伺候你也够久了！
俩人还一起叮嘱他，克里斯这么辛苦，一定要让你干嘛你干嘛，伺候好了全族人都感谢你，以及，缺什么及时来要帮助，我们不会嘲笑你哒！
亚瑟慎重地点点头，“现在巨兽的情况稳定下来，把我的工作换成断天涯附近巡逻吧，下午班，我就不去远处了。克里斯需要每天从工坊拿各种东西，我专门给他帮忙好了。”
这个好像、有一点杀鸡用牛刀？
查理摸摸下巴，被亚瑟真挚的眼光盯的脊背一凉，好吧，旱季提前这么久，小两口还没什么时间腻歪在一起，当补上了。
“去吧，我给你签发一个手令，凡是克里斯需要的东西，断天涯有的，都随便取用。”
亚瑟满意了，拿着手令回去当专职保姆。
克里斯一点儿没发现他的异常，或者说他对亚瑟已经完全放下戒心了。
这天早起吃了甜粥谷物饼子和一点肉松，亚瑟出门之后他就熟门熟路地推开小茶桌将客厅中央空出来，然后把窗帘放下来遮住阳光。
光脑放在一个细木做的小支架上，黑曜石一般的表面逐渐有光点闪过，纯黑的外壳上部渐渐变透明，一束光升起来，呈扇形打开在空中拉出一面光屏。
克里斯点开进度表，拉到昨天做了标记的地方继续专心工作。
亚瑟出门之后绕了一圈从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重新进来，屏住呼吸站在楼上，目睹了整个光脑开机的过程，看着克里斯修长白皙的指尖在蓝盈盈的光芒里跳跃整个人都僵硬了。
那些光分了不同的区域，每块儿区域闪烁弹动，从侧面隐约能看到上面都是不认识的符号，文字？
他认识那块儿晶石，克里斯说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自己亲手帮他抢过来的。
把他当做腰扣的那个雄性显然不知道这块石头的作用，克里斯熟练的程度看，确实是他的所有物。
那么问题就来了，拥有这个大陆上最先进的资源，获得的一直是最好的教育，亚瑟从不觉得自己见识少，眼前这个、是什么？
用影羽将自己漂浮起来，悄无声息地下了几层台阶，从侧面已经能看到光屏上的东西。
图纸，和枪械图一样的东西，目前这个是那些叫“电磁线圈”的设备的图纸。
克里斯为什么会懂这些东西呢？肯定不是赛维宫的传承，毕竟赛维宫跟大家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他们有好办法，之前巨兽越境也不会选择接走所有孩子做最坏准备了。
他慢慢又飘下了一级台阶，到了比光芒高五十公分左右的范围，打开的光芒忽然一闪没入晶石，好像从未存在过。
克里斯正面对光屏，光脑没有发出声音，收回前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两行字母【有人窥探】，惊的他骤然退后一步结果被茶桌绊倒直直往旁边栽过去。
亚瑟一阵风一样掠下楼梯在他脑袋砸到落地晶石灯架上之前把他接到怀里。
克里斯心脏跳出嘴的最后一瞬间看清他的脸，又咽回去，只是这一下子吓狠了，缓不过气儿来，脸色惨白的大口喘气。
亚瑟抱着他飘到沙发上做好，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儿，“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要是不在，这就摔实在了！”
被他抱着一动不敢动，眨巴着大眼睛打量他的神情，“你……”
亚瑟摸摸他磕到的小腿，眉毛都没抬一下，“我看到了，那个闪闪的东西是什么？”
克里斯咬嘴唇，这个说来话太长了，一时半会儿怎么解释清楚呢？
蜕变开始的时候，他就肯定了自己对亚瑟的感情，因此也对自己今后的去向有了决定。
正常情况下，他们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可以选择利用光脑收集跃迁能量，在这个世界充分休养精神体，等到事情办完，能量精神体都满足，就能回到科学院。
到时候，可能可以获得科学院利用自己基因克隆的新身体，也可能克隆体有了独立意识，那么就仍旧呆在学院的精神体存储设备中休养。
只是，这样有一些难以忍受的问题，除了克隆体的伦理矛盾之外，一次任务的时间流动和星际时代是否对等不能确定，或许回去之后，满世界已经没有一个熟人了。
那么回去委实没有什么意义，见到了物非人非的新世界再消亡，和在这个世界呆到身体老死消亡并没什么区别。
在自己的精神体强大到满足任务条件之前，在星舰上一起自爆牺牲的指挥官季童曾经发回科学院说【异世头顶的星空就是对他当时有意义的世界】，他选择和自己异世的爱人在一起不回去。
当时一起呆在存储中的小伙伴儿们因为这第一个回复还讨论了很久。
克里斯挺认同最后的结论，精神体不会永不消亡，茫茫宇宙，何处心安皆可为乡。
本来星际世界中，他们都是成年人，离开了父母后，也没有爱人，牵挂是剩下共同的信仰，而完成了丰富基因数据库的任务，就是尽了最后也是最大的努力了。
没什么可遗憾，然后做什么决定都可以出自本心毫无桎梏。
亚瑟看他小脸儿煞白神色变幻，觉得心脏有点儿紧，胸闷，缓缓吐一口气，“不要害怕，该害怕的是我才对。”
克里斯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各种硕大的字符，组织来排列去都不知道先说哪一句更好，听到这句条件反射就问，“你怕什么？”
亚瑟将他转个角度，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身上，捧着他的脸双眼对视，“你、咳，我不问你问题，不对，有一个问题，就一个，你、会离开我吗？”
克里斯觉得自己能看到亚瑟瞳孔的颤抖，掌心慢慢贴上他的心口，心脏也跳的吓人。
这一迟疑间，亚瑟扶着他腰的手忍不住握紧，“嗯？不能回答吗？”
克里斯脸上的血色回来了，揽住亚瑟的脖子拉近，唇贴上去，“不、不会……”
亚瑟竟然没有得寸进尺反扑，定定地追问了一句，“肯定？”
克里斯觉得胸口一阵发堵，有点儿心疼，“肯定，绝对不会跟你分开，除非我死，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