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把刺入胸前的长剑,想要弯唇笑笑,血却从她的嘴里流出来,她张张嘴,合着吐出的鲜血多年不曾发出声音的嘴唇,缓缓做着两个字的口型,“……以诺……”她轻声念着这个在心中百转千回却一直不曾有勇气说出的名字。以诺,我多想念出你的名字。以诺,你还记得我么。以诺,以诺,以诺……
那把为她带来无比冷意的长剑从她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她觉得胸前的伤口很疼,她一向怕疼,此时应该已经流泪了吧。
不可以,不可以哭,以诺说过不喜欢看自己哭的样子。她连忙去擦,却触到了干涩的眼眶。
为什么不哭呢?
为什么自己连眼泪都没有了?
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疼?
……为什么……
她似乎陷在一片沼泽之中,记忆的泥沼攀附上她的衣裙,越陷越深……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她轻声说:“以诺,你是谁?”
她睁开双眼,茫然的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低下头去,蹲在树影下继续描摹着那个人的名字。
以诺。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任是谁劝都不肯过奈何桥,终日在忘川河畔流连。她初来时曾说过,她在等人,在等那个和自己约好一起过奈何桥的人。
她等那个人,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婆婆?”穿玄红色叠花襦裙的少女轻声问道:“婆婆,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么?我好像又忘记了,明明刚刚还记得的。”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被少女唤作婆婆的女子,脸上露出笑容,只有二十几岁的脸容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只有那双乌黑的双瞳隐隐蕴藏着深沉的静寂。她伸手揉乱少女的头发,“是不是又做梦了?”
“梦?”少女深褐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轻轻摇头,“我忘记了。”
“忘记那些噩梦是好事情,等到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的时候,就到桥上来喝我给你准备的汤。”你现在只是一缕孤魂怎么会日日梦见你在阳间时的情景。
女子揉了揉少女稚嫩柔软的脸颊,“你的名字叫做荏苒,你刚来这里的时候说你很喜欢被人唤作苒苒”即使是一缕孤魂,痴念竟然如此之重,就连梦貘都已经感应到了你的痴念,每日为你编织前世的记忆,可即使如此你的记忆仍然涣散的如此之快,连我都说不清楚这对你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苒苒。”女子轻声唤着少女的名字,“你的名字总让我想起当年轮回时在人界见到的太阳。苒苒,冉冉,你的名字真的很暖。”
“婆婆,你怎么哭了?”苒苒抬手去擦女子脸上的泪。
“苒苒,人生八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当初舍弃一身修为,求得就是今日么?”女子将苒苒揽入怀中,“痴儿。你娘亲当日对你说的那句痴儿,果真是一语成谶。你和她一样,都那么傻。”
“婆婆,我总是能梦见那个人,可是我却不记得他了,我不知道他的样子,不知道我和他有什么样的过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可是苒苒心里却记得要等这个人,苒苒只是想要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他就会过来。苒苒想等他,想问问他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要让苒苒等那么久。”
“可是苒苒,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等了这么久,他若是凡人早就入了生死轮回,可你却不曾在奈何桥旁等到他。但若他是仙人,又怎会不记得你,他是不想来见你啊!你早已散尽满身修为,如今只是一缕孤魂,至多百年,你就会消散在这三界之中了。若你肯入轮回,说不定会有一世能得福缘修成仙身,到那时就能见他一面了。”
苒苒挣开女子的怀抱,凄声说:“不,他会找不到苒苒的,苒苒只想见他一面,就算是消散在三界之中,苒苒也愿意。”苒苒的脑海中忽然响起那个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的名字——以诺。
“以诺,以诺会找不到苒苒!”近乎癫狂的少女躲避到身后的树荫下,食指在面前一小片沙地上不断的描摹着那两字,嘴里不住呢喃着:“以诺,以诺。”她想,只要她不断地念着以诺的名字就不会再忘记了。可是躲避在树荫下的少女在描摹了那两个字无数遍,忽然顿住,少女抬头怯怯的看向树荫外的女子,“婆婆,为什么我会忘记他的名字却忘不掉你呢?”
“我是这冥界的孟婆,奈何桥上熬一碗忘魂度一世魂魄,我是这冥界的一部分,冥界是我,我是冥界。你溃散的记忆都散落在冥界各处,也就是说你的记忆在我这里。”像是看懂了苒苒眼中忽然一闪而过的希冀,女子叹息一声,“我没有办法将你的记忆还给你,你的记忆之所以会不可控制的涣散掉,是因为你的魂魄已经虚弱到连记忆都无法承载的地步。如果强行恢复记忆,那么恢复的同时魂魄也会涅灭在三界之中。”
苒苒愣了愣,低下头轻轻描摹着以诺的名字,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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