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日,阮大铖穿戴整齐,衣冠楚楚地入朝拜见弘光帝。
他进宫后快步直奔朱由崧的御座,跪倒在地后就不起来了,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满眼含泪,尽情倾诉着对皇上的倾慕与忠贞。
阮大铖口若悬河,巧舌如簧,一番献媚取宠后,他开始向弘光帝展示其军事才能,提出了“联络,控扼,进取,接应”守江四策,并具体陈述了“三要,二合,十四隙”的用兵方略。
看来,阮胡子进宫前确实下了不少的功夫,直说得朱由崧心花怒放,连连称好,感觉阮大铖真是一个难得的军事奇才。马士英见皇上高兴,趁势上奏:
“大铖虽名列逆案,其实并没多少罪过,理应得到重用。”
阮大铖一听,又一次跪倒尘埃,伏地痛哭,为自己辩解:
“当年魏忠贤擅政弄权,大发淫威时,臣正隐居山林,闭门不出,跟阉党其实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臣被打入逆案,主要是因为看不惯东林党人借三案牵连,毁谤皇祖母(指郑贵妃)及老福王的行为,招致了魏大中,左光斗等人的嫉恨。老臣含冤负屈,被东林陷害,大学士高弘图可以为臣作证,请万岁爷明鉴哪。”
阮大铖知道高弘图过去也曾遭受过东林党人的弹劾与排挤,一向心存怨怼,这次肯定不会帮东林党人说话。
很不幸的是,自作聪明的阮胡子失算了。
出外督运漕粮的大学士高弘图听说朝廷要起用阮大铖,大吃一惊,立即从江边赶了回来,急急上朝。
弘光帝听了阮胡子一番云山雾罩的胡侃,顿时晕头转向,转头征求高弘图的意见。大学士高弘图拱拱手,瞅了阮大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刚才大铖谈论军事,口若悬河,臣不知兵,不知道他提出的用兵方略是否实用,但昔日魏忠贤浊乱朝政,不少官员毫无廉耻,为虎作伥,先帝因此钦定逆案,力扫群邪,阮大铖的大名也在其中。先帝一向英明睿智,他拍板的案子能够随意改动吗?”
“皇上求贤若渴,阮大铖确有才干。”马士英有些忍不住了。
“如果真要起用大铖,必须经过九卿会推。”高弘图说话仍然不紧不慢。
“会推”是指朝廷任免高级官员时,必须经过重臣集会商议,然后拿出具体意见报皇上批准。马士英了解阮大铖的为人和人缘,因此回答得很干脆:
“会推则大铖必不得用。”
“我并非阻止大铖起用,而是按照大明惯例,任免高级官员必须会推,这样对大铖也光明正大。”
马士英一听更急了:“我又没接受大铖的贿赂,哪里就不正大光明了?”
“何必说受贿?一经朝廷会推,大家都说大铖有德有才,然后任用就是了。”
高弘图在朝堂上与马士英唇枪舌剑,激烈辩论,坐在上面的弘光帝却一语不发。高弘图知道皇上是好好先生,难以主持正义,便不再争辩,散朝以后提出退休申请。
同日,大学士姜曰广也向弘光帝递交了一份辞呈。姜曰广在《辞归疏》里,首先检讨自己无能,半月前文武朝臣大闹武英殿,却没有办法制止,今天又眼见先帝钦定逆案将被掀翻,也只能听之任之。看来,先帝十七年坚持逆案的努力,就要付之流水,陛下不久前颁布的“逆案不得轻议”的诏书,已被彻底否定。我受陛下厚恩,忝居内阁,对于造成现在的局面,深感惭愧,请求陛下允许老臣回家颐养天年。
一天之内有两位内阁大学士辞职,让弘光帝始料不及,他忙下旨派人去慰问,挽留。
面对阁臣的强力反对,六月九日,马士英亲自出面为阮大铖辩护。
他说阮大铖既没有为魏忠贤歌功颂德,也没有替他建造生祠,即使给魏忠贤抄家时,也从未见有阮大铖的名帖,却不知为什么被糊里糊涂牵连进逆案,定了个“阴行赞导”的罪名。所谓“赞导”,即“辅佐”,本来就没有具体事实,而且还是“阴行”(暗中),哪里会有令人信服的证据?
再说,魏忠贤的罪过,难道比反贼李自成还要严重。高弘图,姜曰广,吕大器等人把持朝政,对于喜欢的人,恨不得举到月球上去,总说先皇对他们从无成见,而对不喜欢的人,则希望永远禁锢在万丈深渊,反复强调这是先皇钦定的逆案,绝没有变动的可能。
在这里,马士英不是就事论事,而是又将进攻的矛头对准了他的同事高弘图和姜曰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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