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太子爷

第146章

石氏听了这话,便问道:“皇阿玛对你说了什么?”
胤礽回忆当日情形,对石氏复述康熙的话道:“我当时还不知皇阿玛具体想怎么做,皇阿玛也不曾告诉我,只是叫我待在德州配合他就是。而后,皇阿玛意味深长的对我讲,他一定会实事求是,绝不会叫我受不该受的委屈,而且,皇阿玛还说,他也不会忍下索额图所做的那些事情。我当时对这些话并不大懂,到了这会儿,才深切的明白过来,皇阿玛这些话的意思。”
康熙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胤礽和索额图之间确实存在过勾结之事,虽然康熙不再追究索额图之事,也不大愿意再将那些事情一一查明,但那些传言却多半是有迹可循的,这些传言牵扯上胤礽,自然对皇太子的清誉有损,可在康熙看来,这些都是胤礽该受的委屈。基于康熙要实事求是的态度,他绝不会替胤礽澄清这些事。而这些委屈,康熙也认为是胤礽应该承受的后果。
“皇阿玛跟我说这些话,可见是对我与索额图之间的来往存了芥蒂的,他心中不悦,却又因为顾念父子之情而不愿意让索额图牵累到我,其实皇阿玛心中也是很矛盾的,可他到底还是对我手下留情了,我这一病,也是向皇阿玛表明一个态度,其中之用意很是复杂,但也跟你所言差不多,算是对皇阿玛示弱了,”
胤礽微微笑道,“我也是在赌,赌皇阿玛对我仍旧还有父子之情。其实旁人怎样对我,说我都无甚关系,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皇阿玛是如何想我的。只要他心中尚还有一丝摇摆,也就算是没有断了我的希望。”
这一病,说是无意,但也是胤礽有心为之,他要从这一局中脱身而出,就只能用苦肉计,而后,就看康熙肯不肯顺坡下驴了。
“可是,御医也会把你病的真实情况如实转述给皇阿玛知道的,”石氏道,“倘或皇阿玛知道,你的病因是情志不畅五内郁结,而猜到你是因为索额图而病的,会不会心里越发气恼呢?”
“你这话是关心则乱才这样说的,可你说的不对,”胤礽听了石氏的话,笑道,“御医都是在宫闱中厮混了这么些年的人精,怎么会不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呢?他们在那个位置上头,可不仅仅只是会琢磨几套药方子而已,他们也得琢磨,怎么样回话才能让皇上和后宫的主子们满意,而又不会牵连到别人或者他们自己。像你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即使我的致病原因就是那些,御医也是不敢在皇阿玛跟前说的。否则,皇阿玛就会有如你所说的那些反应,这样倒也罢了,皇阿玛不会计较,可他们难道不怕我这个皇太子计较么?所以,他们在皇阿玛跟前不会这么说的。”
“那这样,皇阿玛就能对你恢复信任吗?”石氏又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样做,至少可以拖延一下时间,皇阿玛对我有戒备有提防,他对我的不信任也是因为索额图而起,如今索额图被拘禁,而我又如此示弱的话,皇阿玛应当是会放心些的,至少,就这几年来说,他不会再对我动旁的心思了,”
胤礽道,“何况,眼下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些,更不是索额图,而是另外一件事儿。这些我也都没有太看在眼里,我这病,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给四弟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胤礽生病是示弱为了让康熙安心,康熙若对他放了心,自然也就不会再持续打压他了,这样一来,他就为自己争取了时间,而他让胤禛去筹划的那些事,也能因为时间充裕而筹备的更好更完善了。
胤礽望着石氏明显充满疑惑的眼眸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这件事我尚不打算与你讲的。一则,事情还未发出,先与你说了自是不好;二则,你迟早是能知道的,这会儿说了就没意思了,你只管等着瞧就是了。”
石氏本还想再多问一句的,但看见胤礽说了这些话后又咳嗽了几声,便歇了这么心思,怕他说多了话又伤神,遂不多问了。左右胤礽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要做的事情,必是有把握的事,实在也无需她在一旁操心了。
只是对于胤礽这病,石氏到底还是不能放下心来:“胤礽,你若一直这样下去,病情会恶化的,这终非长远之计啊,何况,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胤礽闻言,笑道:“这倒也无妨。刚刚病的那几日,御医开的药方子所煎的药汤我都喝了,但为了不让病好的那么迅速,我就间隔了几日没有喝药,等再过几日,我会继续服药的,最多不过一两个月,就该让这病痊愈了。所以,玉衡,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夫妻两个这番谈话之后没多久,康熙就派了梁九功来毓庆宫宣石氏去乾清宫问胤礽的病情。其实康熙每隔几日都会问御医胤礽的情形,但这回胤礽实在是病得太久了些,康熙这才召了石氏前去问情况的。
石氏临走前瞧了胤礽一眼,胤礽没开口,只是望着石氏笑了一笑,当着梁九功,他其实也不能嘱咐石氏什么话,他这一笑,想必石氏心里头也是能明白的,石氏是个有分寸的人,到了康熙跟前,她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石氏走后不久,德柱就又进来了,他望着胤礽道:“太子爷,凌普来给太子爷请安了。”
这是胤礽病后,凌普第二次来毓庆宫请安了。
胤礽听了这话,沉默片刻,才道:“让他进来吧。”
凌普一进来,就给胤礽请安,胤礽摆摆手让德柱出去候着,他这才望着凌普开了口,也没有说旁的,直接就开口说了正题:“你这回来,跟上次前后也没有多长时间,你是要告诉我,那件事你弄好了?”
凌普见屋里没人,便答道:“回太子爷,奴才上回来,得了太子爷的嘱咐,回去就预备那件事儿去了。奴才这回来,就是来跟太子爷禀报的,奴才已经将那件事儿预备的差不多了。
胤礽瞧了凌普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事儿预备好了就行。”
凌普上回来,是胤礽将他唤来的。因为他有一件事需要凌普去替他完成。
生病只是延缓他和康熙之间矛盾的一种方式,而他和康熙积累这诸多问题的矛盾之所在,其一就在索额图身上。只要索额图存在一天,康熙心中永远都存在芥蒂和防备。
康熙素行仁厚,不肯轻易诛杀老臣重臣,可是,依他看康熙对索额图的态度和他训斥索额图的那些话,康熙未必是没有诛杀索额图的心思的,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才不得已将索额图拘禁在宗人府中。
胤礽此番要凌普所行之事,便是要除掉索额图。
他上回吩咐凌普的话,便是要凌普暗中去宗人府疏通,将索额图之死做成是绝食而亡的样子,他之所以没有劝索额图自尽,是因为他心里很明白,即使索额图悔恨当初,但以索额图的性子,也是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的。索额图不肯就死,那么他就只好采取别的法子除掉索额图了。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心中滋味当真是难言,可是胤礽心里很明白,索额图是必须死的。
“爷,奴才听说,皇上似乎有要把索大人送回索府拘禁的打算,那么,如若这消息是真的,您还真的要这么做么?”
凌普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话。他前儿得了太子爷的嘱咐之后,就按照太子爷的吩咐去预备这件事了,上下关节都疏通之后,事儿是预备好了,但是,他同时也得到了这条消息。
凌普觉得,这似乎是皇上对索额图态度软化的迹象,他觉得,他是应当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爷的。
胤礽听了这话,望着凌普冷笑道:“你听说?你见到旨意了吗?这种不靠谱的消息,若无皇阿玛传谕,怎能轻信!何况,索额图已连累我之声誉,若不把这件事做成,难道还由着他死灰复燃,而后继续败坏我的名声么!我不管皇阿玛的打算如何,这事儿我总是要办成的!索额图死了,比他活着要对局势有好处得多!”
在凌普面前,他无需顾忌太多,更不必跟凌普解释他的用意和思想。他只需要凌普知道,索额图是个败坏他名声的存在,只要除掉了,他皇太子的清誉才能不再受损。至于那些复杂的恩怨情仇,根本不必跟凌普细说。
索额图如今是康熙口中的罪人,不管他这个皇太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在语言和行动上,都必须与康熙保持高度的一致。康熙所憎厌者,他也要憎厌。
“是,是!奴才知道了!”
凌普得了这一顿排揎,自然不敢再多话,左右他自己是个奴才,凡事都要听主子的,主子怎么说,他就得怎么做,又听了胤礽这话,细细思索一番后,凌普觉得皇太子的话十分在理,便道,“太子爷只管好好歇着,这件事奴才一定替太子爷办得妥妥当当的,绝不叫人发现端倪!”
胤礽微微笑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办不好,你也不必来见我了。到时牵扯上多少人,我都说不好,真要是那样,你的命都不够抵罪的。这个你自己也是明白的。”
凌普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身上的差事有多重要,再三跟胤礽保证他一定会办好此事的。
胤礽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又嘱咐凌普道:“你替我做事也罢了。可你自个儿兼着的差事还是不可懈怠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身为内务府总管,账目是大事情,不可不清。”
凌普道:“太子爷的话,奴才是时刻记在心上的,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人在病中,精神头总是不如健康的时候,胤礽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觉得有些累了,便摆了摆手示意凌普不必多说了,他兀自闭目养神,凌普见此情形,就行了个礼,自个儿告退出去了。
凌普出去后,屋中陷入沉寂之中,胤礽此时却睁开了眼眸,眸中闪过几丝冷光,盯着凌普出去的方向。
如他预计的没错的话,索额图的死讯一旦从宗人府中传出,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一则,那些想要以索额图做文章继续诋毁他的人,将无法进行下去,这也是索额图必死的原因之一,胤礽不能允许再有人利用来攻击他了;二则,他设计的是索额图在宗人府中绝食而亡,这消息不管会不会传出去,其中能做手脚的地方是很多的。
康熙既然能数次利用一些事情来散布一些关于他的传言,借此来打压和牵制太子一系的势力,难道,他就不能这样做么?
令索额图拘禁于宗人府中,是康熙的谕旨,而索额图绝食而亡的消息,就算是真的,也总会有不相信的人。这其中,只要有有心人推拨一下,自会有不利于康熙的舆论出来,甚至,还能将索额图的死全都推在康熙的身上。这样一来,于太子的处境是极为有利的。
舆论导向指向谁,势必压力也就在谁那里了。
顾念父子亲情是一回事,可是权力之间的博弈,大概很难顾及到这些,这一池浑水,胤礽是决意要把康熙扯进来的了,谁也别想干净。
事情也果然如胤礽心中所料的那样,索额图在宗人府绝食而饿死的消息传出来后,众皆哗然,对此消息,一时众说纷纭,对索额图死因的猜测自然也是说什么的都有。
彼时,胤礽的病已经将要痊愈了,他看得分明,此时因索额图之死局势已有些纷乱,而此时,正是可以浑水摸鱼之时。
他暗中派人将消息散播出去,用以小心翼翼的引导舆论导向。
不用多时,就已见成效。京城中人,多有相信索额图是被康熙暗中下令除掉的。而那传出来的索额图是因绝食而身亡的消息,不过是一种官方粉饰太平的说法罢了,并不足以为信。
与此同时,更有一种说法悄然在京城中传扬开来。说皇上之所以这样不经审问就将索额图处死,是因为皇上不愿意被人知道索额图和皇太子之间并没有多少勾结,因为皇上是利用索额图来打击皇太子,如今打击皇太子的目的达到了,自然索额图也就没有用处了,是以,索额图就必须要处死。
这些说法传扬开来,相信的人也越来越多,自然也就有一部分人因此而同情皇太子胤礽了。这也是自立太子这些年,第一次在京城中,皇太子和皇帝之间的矛盾被众人知晓的局面。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出,康熙倒也不能再继续打压胤礽了。索额图已死,他无论怎样都调查不出索额图究竟是怎么死的,调查的最终结果都表明索额图就是绝食而亡的。而索额图死后,影响胤礽的罪魁祸首都没了,如若他再继续打压胤礽,反而会让众臣越发同情皇太子的处境。
可是,不管怎么说,康熙都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对于胤礽的配合很是高兴,而索额图死后,也算是除了他的心腹大患,康熙如今又觉得胤礽是他的好儿子了,之前的心塞倒是全都归咎于索额图,如今,他看胤礽,倒是比从前好得多。
而且,康熙觉得索额图的死,他对胤礽总是有些亏欠的,所以,父子两个这几年因为索额图所产生的不愉快,康熙决定不再提及了,他对这些事绝口不提,依旧想做胤礽的好阿玛,可是,康熙却忘了,有些缝隙和沟壑一旦形成,要想愈合又哪有那么容易呢?何况,康熙只是选择了忽略而非修复。
更重要的是,盯着他们父子之间的这些缝隙和沟壑的人,又何止一个?没了索额图,难道这些人就不能再拿别的来做文章吗?
胤礽自病后,设计的诸多事情,都是为了让康熙与他之间的关系缓和下来,而他也绝没有被康熙的态度所误导,康熙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胤礽却知道,他和康熙之间的矛盾远远没有结束。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在为自己排除异己争取时间,毕竟,眼下这样的局面,并不是和康熙正面对上的最好时机。
胤礽所需要做的,就是狠狠打击那些曾经并且现在依旧致力于挑拨他和康熙之间关系的那些人。
不过,自索额图死后,局面就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许是因为康熙对胤礽流露出来的态度,又或者因为索额图的死,让胤禔一系明珠一系的人认为胤礽因此遭受到了重创,是以,哪一方都再没有明显的动作,因为各方的这种平静,也就造成了局面微妙的平衡。
但胤礽心里明白,他们的这种短暂平静,许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此时的康熙是真心想要平静,只不过,胤礽却不想要,而反对太子一系的人,也不想要。
康熙四十一年,康熙除在京处理政务外,或游五台山,或祭奠太庙,或巡视南河,皆将胤礽带在身边,从不将胤礽独留于宫中。
六月暑热之际,康熙决意巡视塞外并避暑于塞外,依旧将胤礽带在身边,只不过这一回,他将三贝勒胤祉留在京城,却带了四贝勒胤禛随行。余者,似胤禔、胤禩、胤禟、胤俄等,也都跟着出来了。
只不过,他们只随行康熙半个月,半个月后就要启程回京,换留守在京的皇子阿哥们来塞外避暑。毕竟留守在京城里,压力大又责任重,倒还不如跟着康熙出来避暑来得轻松惬意。
说起来,这样的轮班换岗制度,还是阿哥们争论之后得来的结果。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最公平。
这其中,倒也只有两个人不必为此而担心,一个便是胤禔,一个便是胤礽。只要康熙出京,这两个人是必带在身边的。胤礽知道,阿哥们私底下都羡慕胤禔和他,对此,胤礽也只好在心里苦笑了。
这哪里是康熙爱重他两个的表现呢?康熙走到哪里都把他带在身边,只是仍旧不放心把他放在京城里而已。而康熙时刻带着胤禔,无非是因为康熙深知胤禔与他不和,才让胤禔时刻在侧保护自己的安全罢了,说到底,就连出外避暑,康熙都在搞制衡这一套。
这日,正值胤禛启程回京换胤祉来塞外的日子,胤礽说好了骑马要送胤禛一程的。
结果他去寻胤禛时,正遇上胤祥从胤禛处出来,胤礽只瞧了一眼,便看出胤祥脸色不大好,而胤祥给他请安时也并未多说,胤礽瞧在眼里,也不过只点了点头,并未与胤祥多加交谈。
见到胤禛后,胤礽才笑道:“四弟,方才在外头遇见十三了,他似是神情不大好,你们俩怎么了?他寻你有事?”
弘昶当初说的话,胤礽还是记得的,胤祥和胤禛之间,似乎真的不如小时亲近了。
“其实也不是,十三弟是想要送我一程,但我想着怕皇阿玛有差事派给他,就没有让他送我,他也是临时起意,没在皇阿玛跟前报备的,只怕是不好,”胤禛笑了笑道,“何况,我跟二哥是讲好了的,二哥送我就好。”
胤礽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也难怪十三不高兴了,他也是一番好意。其实多个人送你也是好事,回头皇阿玛知道了,也只会说你们兄弟感情好,想来也是不会怪他的,你这担心到是无妨的,皇阿玛跟前人那么多,倒也不差他一个。”
胤禛听了这话,倒是轻轻一叹,道:“二哥,若在从前,十三要送我,我肯定是高兴的。可是这一两年,我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说话行事总让我觉得和他不是一路人,走在一起心中甚为别扭,索性也就不叫他送了。不管他自在不自在,反正我离了他倒是挺自在的。”
胤礽听出胤禛这话中有话,便问道:“哦?你这话倒是奇了,你两个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看你这样唏嘘苦闷的样子,不如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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