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相互在沉默中对坐了很久。
江中北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江中北的面目在烟雾中模糊不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我这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命运,不过是人家手里的一枚棋子,我没有左右自己的权力,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被动的随波逐流着,被幕后那只看不见的大手,推着走向自己也看不清的方向。
这种无力和绝望,没有亲自体会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绝境和死亡,哪个会先到来。
江中北突然掐灭了烟,对我说:“接下来,你想要怎么打算?”
我从他眼里看出一丝希望,虽然我知道,我现在已经供出口供,再加上过去背负的嫌疑,已经是活生生的嫌疑人,可我相信以江中北的手段,把我弄出去并不难,前提是他足够相信我。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我想去见一个人,这个人至关重要,但在没有跟她长叹一次之前,我还不打算告诉他,她是谁。
江中北就是江中北,如果换了别的警察,早拍案而起,把我重新扔回监房了。
他只考虑了半秒钟,就对我说:“行,有任何需要,你随时告诉我,我配合你。”
我从他眼里看出某种坚毅的东西闪动,当时我不明白,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知道,这是对真相的追逐。
江中北起身与我握手,说:“明天下午,你就可以离开这儿了,到时候你自己走吧,我也不送你了。”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本想礼貌性的打听,就这么放我走了,他接下来该怎么交代,可又想以他的老练,当然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我多此一举反而显得矫情了。
他送我去看守所,没招呼押送我的狱警,我俩在车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接近看守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李老田这厮,心里不由一沉,悄声向他打听,说:“那个李老田是谁?为什么你们每次总会把他跟我关一起?”
江中北奇道:“什么李老田?”
我想以江中北的为人和地位,不至于在我面前装蒜,我也不必跟他打心理战,于是便道:“他是跟我关押在一起的一个老头儿,叫李老田,从我第一次进看守所到现在,每次总能遇到他,他应该是你们安排监视我的人吧?”
江中北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一眼不发,径直将我带到所长办公室,那个戴黑框眼镜的老头儿窝在办公室里睡觉,江中北拍桌子才将他吵醒。
他睁开眼,见到怒目圆睁的江中北,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脸都白了,江中北和我在他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江中北开门见山道:“我问你,跟他一起关押的还有位老头儿是谁?”
所长有些茫然道:“他不是单独关押的吗?哪儿有什么老头儿啊?”
江中北一言不发,所长去翻阅资料,很快从一份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江中北,说:“像他这样的重犯,我们都安排单独关押,何况上级还严格指示了,我们怎么会擅自做主呢?”
江中北把资料递给我,上面果然只写了我,并没有提到李老田,更重要的是,我还从中看到单独关押的字样。
证据摆在面前,可李老田就躺在监房里,一个是白纸黑字,一个是货真价实,我决定带他们亲眼去看看。
所长领着我们找到我住的那间监房,他招呼狱警开门,我推门进去,昏暗的灯光下,两张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我们走到李老田床前,我掀开被子,床上居然是空的。
我以为这老儿鸡贼,可能听到什么风声,已经藏起来了,于是满屋子乱找。
屋子不大,很快找遍了,李老田的影子都没见到。
江中北铁青着脸站在房间里,所长得意洋洋,不时拿眼神瞟我,我又吃惊又震撼,没想到这厮,居然这么狡诈,事先收到风声跑了?
我又暗觉不对,所长办公室到监房,并不太远,就算李老田有耳目,也不至于速度这么快吧?
江中北道:“怎么回事?”
我对所长使了个眼色,江中北会意,冲他摆摆手,所长退出门外,然后关上了门。
我把三次关押,每次总会一进门遇到李老田的事儿全说了,江中北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作为像你这种犯罪嫌疑人,我们都是单独关押,不可能还给你安排一位室友。”
我咽了口唾沫,道:“你确定?”
江中北斩钉截铁的说:“我肯定。”
我心头很是震撼,我知道李老田来头不小,没想到他能量这么大,在看守所这种地方,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又能突然失踪,难道他会穿墙术不成?
我又想起在前几次关押中,那些毒药、纸条和怂恿我越狱的信息,离奇的出现,根本找不到传输的途径,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李老田做的手脚。
江中北详细了解的李老田的信息,我知道以江中北的做事手段,这几家看守所肯定要展开雷霆清查行动,一大帮人会出事。否则,李老田不可能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来去自如,风一般悄无声息。
江中北走了,我躺在床上,回忆起今晚的连番遭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种种迹象证明,李老田就是幕后黑手组织里的人物,从他神出鬼没的风格来看,恐怕级别还不低。我一身冷汗,想不到我四处寻找的幕后黑手,居然就跟我睡一个屋子里,对手的阴险狡诈,可见一斑。
我决定见过牛棒儿,我就与江中北联手,一定揪出李老田。
我见过他的样子,再加上他出入看守所,一定会留下点什么东西,这样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只要抓住李老田,还怕他不供出黑手组织,还我清白么?
我到后半夜才睡着,梦里睡不踏实,都是血淋淋的场面,一大早便被外面吵闹的声音吵醒。
有人敲门对我说:“收拾一下,跟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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