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李光地得知,被邀请进宫“喝茶”时,尚是心动情悦的。(eng.com) 先前那桩公案闹得纷纷扬扬,喧嚣尘上的态势几乎令李光地心颓意冷。康亲王杰书、安亲王岳乐等议政王大臣对他偏信有嘉,然而同科进士、翰林院侍讲学士张玉书、刑部尚书徐乾学及左赞善王掞等人,却笃信陈梦雷之言,谴责李光地盗名之过。且不论李光地本性如何,处于两派言论争议风刀刃上多日,李光地如坐针毡般难捱。
终有一日,等到了皇帝谕旨,授李光地内阁学士衔,主办京都成教事宜,疏导流民。
“恭喜李大人”明珠遇到李光地时,笑眯眯如是说。新上任的李学士袍袖一揖,犹自从容作答:“哪里哪里,让大人见笑了。”
然错身而过后,风中传来另一人窃窃嗤笑,“明相,那位就是李团头吧?”
当时李光地的面色隐隐白了三分,走到皇帝御书房外站定,整理衣带袍裾,等候皇帝召见。就到然心中郁结愤懑之情,委实道不分明。
这“团头”乃是狎称,人看来,近乎侮辱。宋元话本及稗记尝多见“团头”称谓。譬如“金玉奴棒打薄情郎”故事里,南宋杭州城便有一位世袭了七代的丐帮头子,人称“团头金老大”。金老大那厮粗鄙无德,却辖管杭州全城乞丐,收取例钱,予彼照应。俨如族长、宗老一般,籍着众丐供奉,挣了个廒多积粟、囊有余钱的殷实家境。
真实情境里,乞丐聚帮结派后,为谋钱财往往盗窃抢劫、多行不义,甚至有掳掠奸淫妇女、拐卖幼童的恶行。如此被戏称作乞丐团头,于正经科班出身的翰林学士李光地而言,不仅斯文扫地,且门楣蒙羞。就到然而,正因是皇帝钦派的差使,却之不恭,受之心痛。
入内见驾时,李光地照例叩谢皇恩浩荡,康熙皇帝雍容大度一抬手,“李爱卿免礼平身。”
李光地起身后,康熙同他闲聊几句轻松话题,无外乎母亲身体如何,家中一切可好……。李光地照实回答了几句,言谈终于放开来,诚勉躬问康熙:“皇上,望恕微臣愚钝。……臣以为,那些街头行乞者多为流民,派兵丁遣回原籍务农,垦荒佃田皆可……,如若滞留京城,既要编丁疏理名册,又要供给食宿,府衙庶务繁琐,内城安防加重,并无趋利……。”
康熙却不赞同,老马说过,资本家为了得到自由劳动力,还要大搞圈地驱赶自耕农,可费劲哩。现如今城邑街头游荡的多是无地庶民,虽然年龄、健康状况、工作能力、素质修养都参差不齐,好歹算是劳力储备。就业的关键在于培训,职业教育、再就业工程,理应由**组织牵头,既安民心顺民意、又符合城市治安综治原则。
康熙摆手道:“……若非原籍遭灾、变故,没有活路,老百姓怎会轻易地背井离乡、沿街乞讨?……既然投到天子脚下,朕必不能任其自生自灭,更须时常挂心。……提供衣食歇宿只是最初最低需求,派人教化谋生的办法,授之以渔,才是存身立命的根本。”
康熙郑重道:“李卿,切不可轻乎此事古往今来,落草为寇、揭竿而起……,都是流民乞丐闹出来的。与其事后剿堵,莫如事先疏通。变流民为顺民,哪怕是乞丐也有活干、有饭吃……,你能担好这件差使,方显出你真本事。”
李光地闻言眼皮一跳,心中突突地不安,不晓得是否错觉,康熙说的那一句揭竿而起,尤其刺耳。康熙十七年三月间,李光地和他叔叔,招募乡勇百馀人,扼守安溪,同白巾军对峙二十余日,绝其粮道以拒敌酋。当时李光地根本没有朝廷的派司,纯粹搞得是地方武装割据。康亲王后来帮证明说是抗逆英雄,老李才算是正面角色,倘若从**朱三那边论,他就是造反派了。
李光地可想不到,他这段招募乡勇的履历,格外被康熙看重。别管他当初是怎么忽悠人家,能把一群农民临时搞成战斗队伍,搁在现代就是一位学历高、头脑灵、活动组织能力特别强悍的复合型人才。比那些光说不练、纸上谈兵的纯书生有用,合该派他去担任丐帮帮主。
李光地面上感恩戴德,实则心里有火,被康熙皇帝冠了几顶忠孝仁义、为民造福的高帽子,忽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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