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费尔南德斯太太把藏宝图送给我们了。”
新生号的船长房间内,安吉丽娜一边给尤利塞斯包扎他那道长长的剑伤,一边说道。
尤利塞斯惊讶地扬了扬眉,略带迟疑地道:“……你觉得这个会是真的?”
“我……愿意相信她说得都是真的。”安吉丽娜回忆起费尔南德斯夫人伤感的表情和口吻,心中升起一种异样但温柔的情绪,“她没有骗我们的必要……即使真的被骗了,我们可以再回来找他们。”
“你好像挺喜欢那位夫人的?”
听到这个问句,安吉丽娜条件反射地想反驳——不知怎么回事,这个从童年时养成的习惯怎么也改不掉,她永远不喜欢主动承认自己的感情——但在话冲到嘴边时,她又及时收住了。
费尔南德斯夫人曾经是马丁内斯船长的太太,或许也是他这辈子唯一娶过的女人,而且她……并不令人讨厌。
尤利塞斯看着安吉丽娜闪烁不定的复杂神色,笑了笑,猛地弯下腰,在她嘴唇上点了一下,道:“无所谓,只要你对她的爱不要超过我就好。”
等给尤利塞斯包扎完毕,安吉丽娜才把藏宝图拿出来,摊在床上。这张图和之前两张一样的大小,绘制的范围也差不多,就像尤利塞斯之前估计的,图上全是大片大片的海洋,几乎没有陆地。
安吉丽娜的视线在图上快速地搜寻着,她在搜索那个标志着藏宝点的位置,忽然,她的瞳孔一缩——
“难怪费尔南德斯会中计,难怪他会怀疑这张图是假的……”
“是啊,难怪……”尤利塞斯赞同地眯起眼睛。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同一个点上,那个最开始被他们猜测应该在西奈半岛上的点……竟然不是落在陆地,而是位于海洋……还是深海,凭借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触及的深海。
“但我们可以去试试。”安吉丽娜说。她一直想知道自己能潜到怎样的程度,而目前还没有哪片海可以难得住她。
她看了看尤利塞斯手臂上的伤,不自在地补充道:“……等你复原以后。”
尤利塞斯笑得灿烂极了。
这天晚上的天空很干净,衬得星光璀璨。
安吉丽娜写了一封信……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由于当年学习上敷衍的态度,安吉丽娜相当不擅长读写,随便谁——哪怕是索尔——都可以轻易从她这封信里挑出一大堆句法错误,但无论如何,这是她头一回对马丁内斯船长和老杰克的想念达到非拿起羽毛笔不可的地步。
她写了很长一封。
几个月来在海上的见闻,寻找红胡子宝藏的过程,还有费尔南德斯夫人……
等到写完,安吉丽娜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让这封信从西奈半岛飞去加勒比海。
……这太愚蠢了。
安吉丽娜懊恼地搅乱了自己那头乱蓬蓬的黑发,重新通读一遍,她还发现这封东西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是绝对不能让它进入马丁内斯船长的眼睛的。
最后,她沮丧地撕了那封信,丢进海风里,重重地吹灭房间里的灯。
世界沉入黑暗。
两周以后,新生号的大副尤利塞斯·斯派瑟先生的伤口幸运地没有感染,而是稳稳当当地痊愈了。在巴塞洛缪·罗伯茨船长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之前,船队终于可以再次。
“你在之前明明还没有藏宝图。它是哪儿来的?”黑色准男爵怀疑地问,他的眼睛如同盯着田鼠的鹰一般毒辣。
“我从胃里吐出来的,真幸运它还没有消化掉。”安吉丽娜翻着白眼说。
罗伯茨先生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没头没脑的鬼话,他盯着安吉丽娜看了一会儿,终于把喉咙口的追问吞回肚子里。
安吉丽娜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对着天花板滚动她的眼白。
他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任谁都能感觉到这一点。
安吉丽娜可以预见,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分道扬镳的,随着距离宝藏越来越近,两艘船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明显……说不定就是在分赃的时候,积累的隐患会一次性爆发出来,惊起一次海啸。
其实,这一次寻找藏宝点的难度比上一次要小得多。他们在米帝利尼时要搜寻整个城市来找可能的地点,可这一次……不知是不是红胡子船长笃定没人能找到这个宝藏的,他竟然一改之前的神秘风格,破天荒地在藏宝点上标注了经纬度!
只要穿越大陆架把船开过去就行了,连曲折的地形都没有,安吉丽娜简直对航线的顺利感到不可思议。
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两艘海盗船就和计划一样顺利地按时抵达目的地。
“我们没有办法在海中心停留太久的,安吉丽娜。”尤利塞斯翻阅着一份接着一份的文件说,那些纸片在他眼前的桌上堆成厚厚的一摞,“虽然过来的路线没遇到什么麻烦,可是这里并不安全……这一带的天气很不稳定,暴风雨来得可能性很高。而且这几天有几只鲨鱼莫名其妙地追着我们的船,你知道。”
安吉丽娜望了眼窗外,晴空万里。
海洋上吹来的风从她的鼻子下拂过,告诉她接下来好几天都是安全的。
她道:“别太紧张,尤利塞斯,不会下雨的……至于鲨鱼……要是红胡子什么麻烦都不填才显得奇怪呢。再说之前剩下的那种从海豚身上弄来的溶剂还有剩……不是吗?”
尤利塞斯微笑了一下,他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了一点。
站在一旁的巴塞洛缪仍然显得摸不着头脑,他拧着眉毛之间的肉道:“我还是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这里可是深达1000米的海区,红胡子竟然把宝藏扔在这种地方……难道用网捞吗?可我们最长的绳子也没法到达海底的……”
“我会潜下去。”安吉丽娜简明扼要地说。
“……你疯了吗,安吉丽娜?”巴塞洛缪显然又将这一句看作是安吉丽娜对他的打发,他脸上隐约泄露出不耐的神色,“我认为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安吉丽娜懒得答腔,她最近将对巴塞洛缪·罗伯茨的忽视做得十分明显。她感谢这位先生在出航之处对他们提供了相当多的帮助,甚至于没有他的话,新生号或许根本没法到达这儿。可在遭受暴风雨的损失之后,巴塞洛缪多少看起来有点累赘了,而在策略上有尤利塞斯,他也没做出什么帮助来。
安吉丽娜当然不至于做把巴塞洛缪完全撇下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可她越来越希望把这个男人和他的船随便丢在哪里,比如伦敦,然后等找到宝藏以后,再用合理的比例分赃。她不会太亏待这位盟友的,毕竟她只是想要红胡子船长的经验,还有继续维持船队正常运行的金币而已。
“你在船上看着就行了。”安吉丽娜一边脱下外套丢在椅子上,一边往外走。
罗伯茨船长眯了眯眼睛。
尤利塞斯几步追上去,道:“……我可以到海里来等你,有什么万一的话……”
安吉丽娜从他那双流露着担忧的漂亮眼睛里看到了爱意,这令她的心柔软起来。安吉丽娜回头扯住尤利塞斯的领子,让他低下头,然后自己昂首给了他一个深吻。
“不必了,除非你想再感冒一次。如果真有什么万一的话,你也做不了什么的。”安吉丽娜轻轻地说,他们鼻尖贴着鼻尖。
巴塞洛缪尴尬地挪了挪位置。
尤利塞斯低头多吻了她一下,挑挑眉,道:“……你在轻视我,亲爱的。”
安吉丽娜不可置否地耸耸肩,她知道尤利塞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调情和打趣而生气的。
她在船舷边伸展了一下身体,将防备鲨鱼的溶剂涂到身上,就准备跳下去了。
埃里克的手里拿着锚,表情庄重地仿佛从女皇手里接过勋章。
“等你浮出水面,我保证第一时间用这个拉你上来,船长!”他说。
安吉丽娜拍了拍埃里克的肩膀,她的船员对她如此信任是件好事,毕竟这样她就可以免去解释许多事情的麻烦了。
深吸一口气,安吉丽娜将黑色的长发往脑后一拨,纵身一跃。
噗通。
深蓝色的海面惊起一片白色的浪花,被打中的海鸥惨叫了一声,惊慌地拍着翅膀离开这是非之地。
安吉丽娜一头栽进水里。她睁开眼睛,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海水的流速和温度都让她感到愉快。
没有更多耽搁,她摆动着身体,飞快地往水的更深处游去。
潜到越深的地方,海水越冷,安吉丽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为了适应这样的环境,正在不停地降温,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变暗,她受到的压力也在增大。
不过似乎也不算太不能忍受的事,她还可以潜得更深。
在海底看不见太阳,也没有钟,安吉丽娜只能估计自己游了十分钟,终于,她的脚踩到了海底的泥沙。
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海底却如同会发光一样晶亮,安吉丽娜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很快定下自己的目标。
一个金色的巨大扇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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