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有些昏暗,两人闲聊着不一会就到了石杰住的地方,“别进去了,不然我可真得点灯啦。”石杰玩笑着拦住了雨晴。
“好吧。真是小气啊。”雨晴也不恼,递上手里的油纸包,“喏,这是送给你的,今天都吃了吧,天热明天就坏了。”
石杰好不容易腾出只手接过去,“这是什么啊?”
“闻闻就知道了。”雨晴冲他挥挥手,“我方大媒请人吃饭,哪能吃请个水饱呢?”这样潇洒的离去,突然看到门上有个包袱,“县丞大人,那是什么呀?”
雨晴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光线暗,勉强看出是件玉色的包袱皮,看不出装的东西,但是一靠近一股幽香传来,绝对出自女子之后。
石杰很明白雨晴的心思,笑道:“还烦请媒官大人帮我拿下,并替我查看一番。”
雨晴也不客气,本来她就好奇的紧,几下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件簇新的绸衫,领口绣着简单的回形花纹。雨晴摸了摸绣花,点头笑道:“大人,这件衣服您可一定要穿,我保证来路一定清白。不要辜负了人家的心思。”
说完雨晴将包袱塞进石杰怀里,也不多话,径自离去。
纸包中的香味慢慢散开,那是酱牛肉的味道。石杰轻轻笑了,又看看怀里另一个包袱,微微皱眉。
雨晴回到住的巷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古代没有路灯,巷子狭窄,走在路上能听到两边房子里传来隐隐绰绰的说话声,但是灯光透不出来,反而更增加了几分诡异感。
雨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远处就是张媒官的院子,雨晴终于舒了口气。真是不习惯这样的黑暗。
突然横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抓过雨晴,接着温热的唇吻了上来,将雨晴的尖叫化成了一声呻吟。雨晴嘴被堵住,手却没有闲着,一下一下打在此人的背上,这个人,很显然就是齐守谦。雨晴的恐惧退去,剩下的就是气恼,因此每一下打的分外用力。
“雨晴雨晴……”齐守谦紧紧抱着雨晴,不停的低唤。声音暗哑,可见这几天并不好过。
雨晴静静的靠在齐守谦怀里,心里的怒气一点点消退。
“雨晴,别折磨我了……”齐守谦的声音里带着哀求,姿态放的很低。
雨晴刚消退的怒火又腾的冒了起来,折磨他?到底是谁折磨谁啊?她方雨晴还一肚子委屈了,为了那个讨厌的雷云东奔西跑,最后还落了一身埋怨。雨晴她招谁惹谁了?这个雷云,真是颗鱼雷,谁撞上撞上就倒霉!
雨晴猛地挺直身体,拉开和齐守谦的距离:“齐守谦,你干嘛说得这么委屈?折磨你?是我在折磨你吗?好吧,既然你觉得我是在折磨你,干嘛还要来找我?好,既然这样,以后你就不要来找我了,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说到最后,雨晴忍不住满心酸楚。难道和自己交往就那么委屈齐守谦吗?竟然用上了折磨俩字。不过一股怨气撑着雨晴,不肯在齐守谦面前示弱。
齐守谦也挺直了身体,黑暗中,两双怒气升腾的眼睛互相对望,因为愤怒。分外明亮。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他都已经放低了姿态,主动示好了,她反而要一刀两断!这样绝情的话,她怎么能说地这样轻松!
“方雨晴,你就从来没把我放在心里,是吧?”齐守谦低声问道。1^6^k^小^说^网
雨晴很想干脆的回答一个“是”字,但是残留的理智阻止了她。她怎么可能不在乎齐守谦呢,那是她的男朋友啊,而且,她不仅是把他当成了男朋友哦,而是存着嫁人的心思在交往。
齐守谦显然误会了雨晴地沉默,径自说了下去:“在你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家人。我无论怎样,也不可能排的更靠前,永远落在你的家人后面。”这始终是齐守谦在意的。他天天陪着雨晴,可是只有沈留来的时候。雨晴才会露出那样发自内心的傻笑。他也曾费尽心思地准备礼物,可是,每次沈觅的礼物总是更精巧更别致,而雨晴明显的更喜欢。
如果说。每次沈觅寄来的礼物,总是通过齐守谦的手交到雨晴那儿,齐守谦还可以忍受的话,那么还有一件事,齐守谦一直存在心里。那就是,雨晴和齐守谦的交往是在沈觅离开之后,雨晴和齐守谦的交往多少带有些无奈的成分。
“方雨晴,我想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在你心里,我齐守谦到底排在什么位置?”齐守谦慢慢冷静下来,一步步逼问雨晴。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场景,雨晴肯定会有另一种回答,但是现在两个人正在吵架,雨晴怎么可能承认喜欢齐守谦呢?枉是齐守谦自负百花丛中打过滚的人。人在气头上也忘了这岔。
雨晴恨恨地瞪了齐守谦半天.突然问道:“齐守谦,那我问你。雷云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留她做丫鬟?”
“方雨晴,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关雷云的事!”
雨晴怒极,冷哼了一声,“齐守谦,到底是谁在顾左右而言其他,不管雷云的事,那又和谁有关呢?我们吵架就是从她开始!”齐守谦是无知还是天真?难道他不知道县衙里地传言吗?雷云是他的青梅竹马,雷云和他两小无猜,他为了雷云如何如何,而现在雷云又如何如何。
雨晴每日就生活在这样的绯红色新闻里,如果说雨晴不在乎,那绝对是在骗人!她不相信齐守谦和雷云有什么,可是她不愿意生活在异样的眼光中。
“雨晴,你不要胡搅蛮缠!”齐守谦很不满意雨晴老是拿雷云说事,在他看来,雷云根本就是个局外人,他不过是看雷云可怜,拉她一把。他认识的雨晴不是这么小气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雨晴的气焰突然消失殆尽,“你既然已经给我定了性,我还给你说个什么劲儿啊?真是无聊!”说完转身离去。剩下怒气冲冲的齐守谦,站在黑暗地巷子里,明明有很多话,明明想好好说,怎么最后变成了这样?
第二天一早,雨晴跑到了婉心家里。对于婉心的心意,雨晴自然是明白的,不说那天提到石杰时,婉心对他的维护,就拿昨天晚上,放在石杰门口的那件新衣服,就是出自婉心之手,那上面的回形花纹,虽然简单,却是玲珑绣地针法,除了婉心,还真是没人能绣地出来。
雨晴赶到的时候,婉心刚起床不久,如意正端着木盆,准备给婉心洗脸呢。雨晴三两下说明了来意,就是受石县丞委托,上门来提亲。
听到这个消息,婉心只是羞涩地低下头,而如意惊讶的瞪大眼睛,过了一会还在追问雨晴:“雨晴姐,我这不是做梦吧?”
雨晴伸手捏捏她的脸蛋,“疼吗?”
如意傻傻的点点头,突然跳了起来,兴高采烈的叫道:“小姐,太好了,以后你就是官亲了。看还有谁敢欺负你!”说到最后,如意几乎咬碎了银牙。当时主仆二人,一身孝服被扫地出门,如意可不是小姐,那么宽宏大量。不予计较。
婉心简单梳洗过后,如意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饭,邀请雨晴和她们一起吃。
看着雨晴有些发愁地样子,如意忍不住问道:“雨晴姐,你还在愁什么呢?”
雨晴放下碗筷,“因为这是石县丞的大事,我想着总要周全一些。”
按照雨晴的意思,应该问名。即男方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姓名和八字;纳吉;纳征,即男方送聘礼;请期、亲迎等一概不能少。这既是对婚事的重视,也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那些杨家人,婉心现在不是那个任人欺负地女孩了。
婉心和如意都点头称是。
唯一的问题是,婉心现在父母双亡,又不容于家中长辈,就是被扫地出门,嫁娶大事,总不能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吧?
婉心蹙起眉尖,她虽然有母亲。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那边的亲戚,现在父亲这边的亲戚都断了来往,母亲那边也是指望不上,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定日子吧?
看婉心为难。雨晴宽慰她道:“没事,我们再想想。先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我好交给石大人合合八字。”
如意听了进了里屋,一会拿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过来道:“雨晴姐,你识文断字,就帮我们看看吧。这里面还是当初夫人给收拾的呢,小姐的八字就在里面,我们两个可是大字不识呢。”
说完又叹道:“幸好当时夫人让我保存。要是交给小姐,估计连这个也带不出来!”说到这里,如意又是咬牙切齿。
雨晴知道两人当时地凄惨,赶紧过来帮忙,匣子里放着几张纸,雨晴一张张打开来看。其中一张好像是什么文书。很明显不是,雨晴放在一边。到了第三张才是婉心的八字,因为时间久远,纸张都已经发黄了。
雨晴拿起那张纸,装进荷包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如意追了过来,“雨晴姐,也帮我们看看这些吧。要不是你来,我们俩连个帮忙的都没有。要是有用,我就留着,要是没用,我也不收着了,白白的占着地方,还担心有人偷去。”
雨晴重新打开剩下的纸,这一看之下,吓了一跳,其中一张,是一张地契,就是杨家那个祖宅的地契;而另外一张,更是不得了,那竟然是一张字据,立下字据的就是婉心的父亲,说是杨家发家是靠婉心的母亲,所以自己死后杨家地产业要交给婉心一半。
雨晴忍不住面色发白,这就是婉心被人赶出来的真相吗?看雨晴面色奇怪,如意忍不住问道:“雨晴姐,你这是怎么啦?”
雨晴平定了一下心绪,才道:“我这是吓的。婉心,如意,你们知道自己多有钱吗?”说完将字据地契念给两人听。
如意目瞪口呆一阵,才傻傻的看着婉心道:“小姐,你说这是真地吗?”
回答她的是雨晴,当初雨晴亲眼见过沈留伪造的房契,因此对于房契的真伪一见即知,对于那字据,雨晴回答道:“我觉得是真的,看杨家人的反应就知道了。”要不是怕婉心知道此事,杨家干么这么容不下一个善良无害的庶出女儿,要说养不起,那绝对是骗人的。
“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雨晴问地是婉心。
婉心神态平静,凝神想了想才道:“我想要一份嫁妆。要是我兄长肯出嫁妆,我就将这字据还回去或者烧毁,绝无怨言。”
“小姐……”如意不依道,一份嫁妆能有多厚?这可是半个杨家的产业啊。有了这些,她们多少辈子都不用愁了。
“如意。”婉心正色唤道,“我们这些天的日子过的不好吗?每日缝衣绣花,我觉得可比以前好多了。再说了,我现在终身有靠,还要那些做什么呢?”
如意瘪着嘴,总算没有再说话。这个小姐,就是性子太好了。当时老爷夫人还在的时候,小姐从不仗势欺人,每天就跟着夫人绣绣花,说说话。现在夫人不在了,小姐就和自己绣绣花,说说话。
这个婉心,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难得的是竟然还愿意嫁给石杰,愿意跟着他吃苦。雨晴对婉心地佩服又增加了几分。杨家人为了财产,不惜将婉心赶出来,而婉心,和他们对比真是鲜明。
送雨晴出去的时候,婉心很小心的问道:“雨晴姐,石大人会嫌弃我吗?”
“此话从何而起啊?”雨晴很惊讶。
“我知道石大人一向廉洁,那些钱财,不一定都是清白无辜的。”婉心声音低了下去。
真是个心思纯净的孩子。雨晴喟叹:“婉心,我觉得,那些钱不管怎么来的,都已经来了,现在重要的是,你真愿意让他们落在那些人手里吗?照我说,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做很多善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可比放在那些人手里吃喝玩乐强多了。你自己再想想吧。”
走了几步,雨晴又回头叮嘱道:“你让如意别先说出去,我赶紧和石大人商量,不行你们就快点成亲。”
婉心点点头,她心思单纯却并不笨,杨家人原来并不确定,就能将她赶出来,现在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不过,婉心还私心的希望能够风平浪静的度过。
当初娘一直教诲她,学一门手艺,一世衣食无忧,现在的婉心还求什么呢?
雨晴急匆匆的跑回了县衙,齐守谦正坐在正中,石杰还在文书的位置上。雨晴愣了愣,这才几天的功夫,她对面前两人的态度就转变了这么多。
装作齐守谦不存在,雨晴笑嘻嘻的走到石杰跟前,递上了杨婉心的生辰八字。
“大人,赶快合合,我们还得送聘呢。”雨晴冲着石杰眨眨眼睛。
“方媒官的眼光。我一向很信任。这个八字,肯定很合。。”石杰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雨晴也不客气,“是啊,那就烦请大人准备好聘礼,我这就登门送聘。然后定下吉日。您就等着迎娶吧。”
两人说了一阵,雨晴觉得有些不安心,那边齐守谦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瞪着她,而雨晴心里又有事,于是悄悄示意石杰出来。
雨晴站在小道上,小心的左右看看,低声告诉了石杰婉心的事情。
石杰沉吟半响。雨晴担心事情有变,挑眉看着石杰:“你不会想反悔吧?”
“只是……”
“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什么呀!”雨晴激道。“实话告诉你,我昨天找你说得那些话,婉心提前并不知道,可是昨天晚上地那件衣衫,就是婉心做的,她并没有告诉我,但是我能认得出她的针线。”雨晴拿出身上的香囊,“这样的花样不知你了解多少,可是全天下,除了婉心。没有人能绣的出来。这样的花样玲珑剔透,却是极费工夫的,婉心这些天靠得是替人做针线为生,她只是与你远远见了一面。就能为你做衣衫,还绣了那么费工夫地花样,婉心对你怎样,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你要是因为这件事情,推了这门亲事,石杰,那你可就是迂腐到家了!”
“好。”石杰倒也干脆,“没道理不怕贫穷反而怕富贵!婉心姑娘的一片心意。石某心怀感激。只是石某要说明,那些钱物,自是属于婉心小姐,石某绝不会动一分一毫。”
雨晴放下心头大石,笑道:“钱物虽多,也得看婉心能不能讨回来。更得看婉心能不能有命用了。”
石杰眉头一皱:“我还不信。在我们东海县内,还会有这样的仗势欺人谋财害命的事情发生!”又是一身凛然正气。让人仰望。
雨晴应景的拍拍手:“县丞大人,好气魄。只是你是县丞,又不是狱丞,这样做不怕有人说你公报私仇?要知道被欺负的可是你那未来的娘子呢?”
石杰一脸正气:“石某自人问心无愧,没道理护的了百姓护不了妻子,难道我的妻子就不是东海百姓了?”
这一刻,石杰可真是帅呆了。
雨晴热烈鼓掌,“石杰,虽然我不想说,可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好男人!”原来真的有心底无私天地宽啊。真地是无私者无惧!这才是真男人呢,光明正大的护着自己的妻子雨晴喜滋滋的跑到自己办公地地方,告诉张媒官石杰的事情。张媒官也很高兴,她也听说过前段时间杨家的事情,很热心的提议如果女方没有长辈,她愿意出面充当。
雨晴斜眼看着张媒官道:“秋姨,您老实说,是不是想做石县丞的便宜丈母娘啊?还一副这么公而忘私的样子。”
“小丫头,就你伶俐……”张媒官笑骂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石杰走的这么近了。”
雨晴骄傲的抬起头,“这就叫个人魅力,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地方媒官啊。”
雨晴话是说的响当当,一离开张媒官个人魅力就遭到了巨大的挑战.
从张媒官那儿出来,回头就看到一屋子的新官媒们围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雷云。雨晴站在人群外头,视线与雷云遥遥相对。
“雷小姐……”一个官媒,好像是姓刘,叫什么芝兰,早已看见了雨晴,示威似的瞪了一眼,娇声问道:“听说您和大人订亲啊?”
雷云也掉转了目光,直接将雨晴视而不见,掩唇吃吃而笑:“兰妹妹,你这是听谁说的?八辈子之前事了,你们也能翻出来。是哪个小蹄子说出来地?”
虽然是在驳斥,可是一脸地娇羞等于承认了这件事情。
拜托,大姐,你可是孤身一人在此,除了你这个小蹄子,还真是找不到别人。
看见雨晴,众人有些冷场,不过立刻有人更大声的问道:“雷小姐。你们什么时候定地亲啊?”
“也有十年了吧。”雷云笑得悠远。
“哦,是青梅竹马啊……”各怀心思地附和声,带着酸溜溜的嫉妒。然而不管怎样,总比看着雨晴跃上枝头强,这是人们正常的心理反应。
雨晴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她不否认,这一刻,她的心情很差。倒不是相信了雷云地话,而是不信。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十年前,那时候雷云才多大,估计是和齐守谦的一句说笑之词,现在拿出了当成了真理。
可惜的是。雨晴明知道如此,却不能辩驳,她没有那个立场,再说了,要辩驳的人,不该是她!所以雨晴选择眼不见为净。
偏偏有人不识相,挺身而出挡住雨晴的路,就是那个刘兰芝,“方媒官,你是官媒。怎么能天天往外跑呢?”
刘兰芝个子小,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很想表现的有气势一些,但是只能抬着脸。仰望雨晴。雨晴微微低头,嘲弄的看着刘兰芝:“你也知道我们是官媒?整天坐在这儿闲磕牙那可做不成媒!”
“你……”刘兰芝语塞了一下,立刻攻击道:“整天往外跑,也不知道瞎跑些什么?谁知道和什么野男人混在一起……”最后一句虽然是咕哝,可声音也是人人都能听见。
雨晴怒极,眯着眼看着刘兰芝,“想知道是哪个野男人,好啊。我告诉你,就是县丞石大人,野男人,这个称呼不错,我得帮你宣传宣传,刘媒官好有想象力哟。”
刘兰芝脸唰地白了。要是人们知道她这样侮辱石县丞。那她就呆不下去了,连带着他们家也得让人指指点点。
刘兰芝人不傻。看雨晴面沉似水不好说话,立刻向雷云求助。
雷云现在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官奴,那些小姐们肯和她交往一方面是过去的身份,一方面是看在齐守谦的面子上,这时候雷云就算不情愿,也得站出来。
于是,雷云笑道:“方媒官,我敢保证,刘媒官那句话并非说得是石县丞,还望方媒官口下留人啊。”
刘兰芝不傻,一听雷云的话,立刻点头道:“对啊,对啊,我可不是说的石县丞,你天天往外跑,不可能只见石县丞一个男人吧,谁知道哪个是你的野男人呢?别想诬陷我!”
雨晴回头,细细打量刘兰芝,这个小女孩怎么这样不知进退呢?出口伤人也就是了,得势绝不饶人!这都是什么官媒啊?
再环视一眼众人,各种的目光都有,冷漠的讥诮的,小玉是怯怯而担忧的,雨晴心里涌起厌恶,她瞧不起这些人,除了对小玉有些同情,这些人她都很讨厌!她不愿意和他们呆在一起!她方雨晴顶天立地,坦荡无畏,怎么会和一群小人混在一起呢?
不,她不愿意!不过,讨厌小人不代表会漠视他们可恶地言行。
“怎么,没话说了吧?”雨晴的沉默,助长了刘兰芝的气焰。
雨晴缓缓一笑,笑得萧条而又愤怒,“好吧,看着你们这些土包子,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知道你们地爹妈是怎么养的你们,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大姐我就发发善心,让你们了解一下我多姿多彩的生活。昨天我一共见了两人男人,一个是石县丞,这个你们都知道了。另一个就是……”
雨晴不理众人,含笑看着雷云,解开了答案:“另一个就是齐守谦。”不例外的看到雷云面色变白,却还努力的端着架子。真是虚伪的女人。
县令大人的名讳,就这样由雨晴嘴里吐出,现场有一刻的寂静。
那个,虽然晚了一些,还是要说节日快乐。姐妹们,甭管年纪,甭管啥节了,只要有节就过,我们地口号是宁缺毋滥!
“好了,那刘兰芝,你选吧,你说的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雨晴云淡风轻的一笑,将问题丢给了刘兰芝。
“你……”刘兰芝这下真的愤怒了,不仅她,其他女孩子也都恼了,雨晴的话,可是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更何况,她们本来就在同一条船上。
“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
“你才是土包子呢?!”
“真是丑人多作怪!”
等等不一而足,愤怒怨恨的话语,带着一贯高高在上语气,齐刷刷的向雨晴袭来。不过由于同时发出这么多娇滴滴的声音,又没有拧成一股绳,反而自己消弱了自己的力量。
雨晴的个子在她们中间,算是高的,面对着一群比自己的的女生,个个像小母鸡一样,扑扇着不能飞的翅膀,冲着自己叽叽喳喳,雨晴觉得荒唐又可笑,为了充分表示自己的蔑视,雨晴昂首看天,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以这种无视的姿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雨晴本来是个平和的人,几乎从来不和人交恶,今天却很例外的主动将自己放到了大多数的而对里面,这在雨晴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她就是个普通人,从来没想过要标新立异,就是喜欢泯然众人矣,人云亦云,从来不做出头鸟。
在一片莺声燕语娇嗔怒斥声中,雨晴心头涌上了悲凉,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着这些讨厌的人?听着和齐守谦有关的话题?就像是悲剧里地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一样?
这些人,这些柳眉星眼,粉面桃腮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对她评头论足一番?就算和齐守谦恋爱,那也是雨晴自己的事情。爱或不爱,都是雨晴自己的事情,就算是皇帝老子都没有资格,哪里能轮到她们来发表意见?
这不应该是她!站在这里面对众人地人,站在众人对立面的人,不该是她方雨晴!
雨晴终于将目光从天上挪了下来,落在那些小女人脸上,然后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挨个的点了一遍。
“你,你,你,你还有你,现在都给我闭嘴!”雨晴意兴阑珊,眼神凶恶,“然后滚出去,大爷我不愿意听你们说话。”
沉默,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小女生们个个气鼓鼓的。如同小鸡一样扑闪翅膀,就要扑上来。
在沉默被再次愤怒的情绪打破之前,张媒官现身了,“都先出去吧。”
毕竟是上司的话。虽然还是愤愤然出去了,那些女孩子还是跑了出去。
雨晴随便找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心里堵得难受。
张媒官温言问道:“小雨,她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当作狗叫就行了。”
雨晴低着头,揪着自己的头发,“可是我最讨厌狗了。听见狗叫就嫌烦,恨不得把她们地嘴全都堵上!”
张媒官无言。当媒婆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力价还是有的,没成想对雨晴还是看走了眼。她认识的雨晴一直是笑嘻嘻的,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是那些鄙视的嘲讽的眼光。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这样决绝蛮横的雨晴。是她不曾见过地,也不曾想过的。
不过,这样骄傲的性子,和沈留还真是像啊。沈留的骄傲隐藏在温文地外表下,雨晴的则是藏在一副笑脸下。难怪他们父女那么好的感情。张媒官突然升起无限感慨,想起了关于雨晴和沈留的传说,关于这父女俩一人拿菜刀一人持铁锨,英姿勃发战村长,现在终于窥到了一丝风采。
不过,风采归风采,那些人怎么办?抛开她们身后的势力不说,以后还都是同事,最起码还得维护表面的平静吧?低头不见抬头见,一个被人孤立的人,注定是个失败者。
张媒官当下决定放雨晴半天假,让她提前回家,先送走一个,然后再安抚其他人,这是目前为止,她想到的最好地解决方式。
雨晴稍微冷静了一些,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忍再给张媒官添什么麻烦,立刻就要离开。刚走出门来,又再次停下脚步。
她们媒官们集中办公的地方,就是在县衙东角的一片平房,距离县令的大堂,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平时媒官们虽然和齐守谦同在县衙,见面的机会却不多,然而,现在齐守谦就在媒官们地环绕之中。
刚刚雨晴地那番发泄,这些媒官们总算有了机会去见齐守谦,现在站在雨晴面前的,齐守谦一身绯色官服,雷云站在他地身边,离得最近,稍远处是一群受了惊吓的媒官,再往后,是一身旧官服的石杰.
雨晴挑起眉,浮起一丝冷笑,这算什么?审问吗?雨晴一点也不怕,真的不怕。大不了就回到大官庄,靠老爹养活去,日子过的不知多逍遥呢。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没事看看翠翠养的小鸡,有事就和老爹说说话,神仙一样啊。
目不斜视,雨晴施施然,越众而出,姿态潇洒,不带走一片云彩。
“雨晴……”齐守谦开口了,他认识雨晴许久,却还不曾见过这样骄傲疏淡的她。如同江南淡淡的烟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而现在,齐守谦心里一片恐慌,虽然他还没有准备好,但是他觉得,如果他不开口,就会永远的失去了雨晴。
雨晴转过身来,第一次将实现落在齐守谦身上,“有事吗?”
齐守谦当初买下雷云,一方面是不忍心雷云飘零,另一方面也是和雨晴赌气,后来随着两人的冷战,齐守谦本来是想着用雷云来刺激雨晴。而现在,齐守谦不敢再刺激了。因为他输不起,和雨晴相比,他是更在乎的那一个。
即使一直以来,齐守谦都觉得自己是付出更多的那一个,他也认了。谁让他不能承受失去的后果呢?
齐守谦记得,当日雨晴知道陈俊卿和梅心儿的恋情,也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他相信,即使现在和雨晴了断,雨晴哪怕再摔几次又如何,很快她照样能怕能跳,日子说不定过的更滋润,也许他那个美的不似凡品冷的也不似凡品独独对她温柔有加的觅哥哥,很快就能填补上空白,描绘出更美的色彩。而齐守谦呢,将躲在远远的角落,心头上有个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
齐守谦没有说话,场面就冷了下来。年轻女孩们都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只有雷云,紧紧的掐住了手心,齐守谦对她如何,真相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雨晴的眼神冷了下来,她不知道齐守谦在斟酌,她只是厌倦了这样的场面,她是穿越人,看惯了狗血电视剧,很讨厌自己成为局中人。
“方媒官……”石杰适时的出现,化解了场面的尴尬:“我已经合过八字了,八字相合,上上大吉。我想把纳吉和纳征合在一起,还请方媒官多多费心。”
几乎是反射性的,雨晴摆出了个笑脸,真是当媒婆当的太久了,雨晴狠狠鄙视了下自己。“石县丞,合在一起我是没有意见,只要大人的钱财能跟上就行。”
雨晴说得很不客气,不过也是事实。古人的纳吉就相当于现在的订婚,现在讲究的是钻戒,而古代最早是以大雁为礼,后来演变成了金银首饰;而纳征呢,又称过大礼,从名称上就能看出来不一般,是六礼中最繁琐的过程,当然少不了各种各样的礼物为聘了。
不是雨晴瞧不起石杰,就他那叮当响的穷样,连官服都破的不行,媳妇又刚跑了,雨晴听说她那媳妇自行求去的时候,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石杰将家里不多的财物也都给了前妻,现在再说亲,石杰拿什么为聘啊?
石杰微笑,“方媒官尽管放心,聘礼已经准备好了。”
今天的石杰,穿着褪色的官衣,带着有些泛白的官帽,本来不管人品还是衣饰,都被齐守谦比了下去,但是石杰一向都是冷面示人,这一笑竟然透出了几许风华,让人依稀看到了当初少年得志的读书人的风采。于是因为突破形象的演出,给自己赢得了加分。
“好。”雨晴也不含糊,“即然这样,大人就跟着我走吧,我们一起去买吧。”
石杰有些踌躇,他在上班呢。
“怎么?大人不想去吗?”雨晴板着脸,威胁的意味很明显,“大人公务在身,一向高尚,是小女子疏忽了。”雨晴转身就走,“公而忘私,就一定要委屈自己身边的人吗?真是可笑!”
石杰追了上去:“方媒官,等等。”转身对着齐守谦,明白的表示自己要请假,理由是要准备婚事。
公而忘私,是被人推崇的,可是一个人没有自我,忘掉了身边的人,还算一个人吗?
齐守谦自然准假。
雨晴重新堆起笑,对石杰的表现很满意,就石杰这样的人,肯定是十年如一日战斗在工作岗位上,从不请假,可是今天竟然请假了?可以想象,东海县城会如何议论纷纷?而婉心又会如何的受人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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