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起来我真的很幸运了,喜欢刑杰森,刑杰森就说也喜欢我,努力排解所有阻力跟我在一起,到最后为此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但依然没对我说出一个“怪”字,而我因为喜欢他,自私地拒绝了姜涞,姜涞也没因为我的拒绝从此跟我断绝往来,一直以来还是对我这么好,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永远陪在我身边,哪怕是到了今天终于下定决心放弃了,也依然在我临行前为我安排好了出国之后的一切。
对他们为我所做的和牺牲的、包容的所有,我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无以为报。
我望着窗外的白云,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伴随的阳光刺眼,于是放下帘子,还找空姐要了个眼罩戴上,过了好一会儿,眼泪还是沾湿了眼罩。
这次真的要对从前说再见了。
爸爸看见我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让管家带我回房间去休息,距离上次来还没到足以让我忘记房间在哪的地步,我摆摆手示意管家不用管我,但管家却执意帮我提起行李走在前面带路,我这才发现,这次爸爸竟然把之前一直锁着的房间打扫出来了妲。
我惊讶地问:“这次我住这间房吗?窀”
管家耸耸肩:“小姐忘了吗?上次你带来的衣服都没地方装了,这次先生特意吩咐过,把这间房收拾出来,不管怎么样,衣橱还是够大的。”
我:“……”
“姜先生提前打过电话来,先生亲自去办好了借读手续,”管家一副“这孩子也太不省心了”的表情问我:“公司的事真的做不来?”
……管家的理解一定跑偏了,我感觉一路的愁绪都被他几句话捣散了,抱住他胳膊撒娇:“是啊是啊,我最讨厌接管公司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管家一脸同情地看我:“现在最讨厌的应该是读书了吧?”
发现了你还要说出来!
话说回来,我是真没想通为什么出国就一定要读书进修,且不说风行的事我努力一下还是可以接手的,就算我真的需要进修好了,现在我不是出来散心的吗?怎么散心就要散到学校里去了呢?
我松开管家的胳膊:“对了,说到这件事,顺便告诉你一声,我是不会去学校的,你一会儿下去转告爸爸,让他别费心了。”
“先生虽然亲自去办了入学手续,”管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他也觉得小姐没必要去念书。”
看看,还是爸爸深明大义。
然后他就接着说了句:“小姐去念书还不得把人家学校给弄得乌烟瘴气的?到时候善后也是件麻烦事。”
“……”现在我是彻底没有伤感的情绪了,闷闷开口问:“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他立刻用一副“你竟然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眼神看着我。
知道你颜表情丰富!可不可以不要用眼神和表情羞辱我了!
看我真的要炸毛了,管家才用长辈的方式给了我一个拥抱:“小姐是个善良孩子,但有时候不能总拿意外的悲剧来框住自己,先生都慢慢从太太的离开中振作起来了,难道你还要继续沉溺、让他担心吗?”
是啊,爸爸都振作起来了,我难道要一直为过去做的错事耿耿于怀吗?
可是要立马放下也不是件容易事。
管家明白我的心情,松开我之后努力绽放出一个很大的笑容:“晚上我做了小姐最爱吃的菜,一定要多吃一点哟!”
言下之意是,没什么悲伤是食物治愈不了的!
我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真诚地告诉他:“牙缝里有菜叶哟!”
管家立刻黑了脸,慌张地下楼去照镜子了,我把手收进口袋里吹着口哨把房门关上,想了想还是上了锁,果然没过多久管家就再次上楼来把门拍得咚咚响:“我牙上什么也没有!”
……
吃过晚餐之后,爸爸在院子里摆了桌围棋,自己和自己对弈,我向来是不懂弈棋的,只好端了两杯茶在他对面坐着,他对完了一局才摇摇头靠到椅背上,我赶紧把茶杯递过去,他示意我放在桌上就好了,然后问我:“想好了?”
我赶紧点头:“想好了。”
他却没有问我想好了什么,也没问我是怎么打算的,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好了就好,每个星期都要给我来个电话。”
这是答应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到底是我亲爹啊!
高兴之余我还没忘记问:“您打算怎么跟我哥说?”
“柏尧?”爸爸轻笑一声,“他不会过问这些,你也不小了,很多事都应该自己做主,姜涞虽然是为了你好,但到底怎么才是好,应该由你自己做判断。”
我都把事情闹成这样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指责我,反而一个接一个来安慰我、配合我,我顿时感觉自己投胎的时候真是好眼光!我们老纪家就是这么护短!
“那……”我兴奋之下还有些不放心,“您不会告诉他吧?”
爸爸看了我一眼,“姜涞不会再问关于你的事,他不问,我当然就不会主动说起。”
他这话说得太意味深长了,姜涞会不会再问真的是个概率问题,当然有可能真的不再问起,但也还是有可能再问的啊,而且他刚才这话什么意思啊?姜涞不问他就不主动说起,那姜涞要是问呢?
我爸真是只老狐狸。
他看出我的不自在,手指在杯把上摸索了一圈,然后起身准备进屋,我立即跟着站起来,他等我走到他身边了才在我后背轻轻拍了拍,“你到刚才为止,都是在担心姜涞会因为你没有去他安排好的学校念书?”
我不解的看着他。
“所以你心里其实更在意的还是他的态度和看法,刑杰森在你心里,现在还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吗?”
……
我最后还是在爸爸的默认下离开了这里,但我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南边的一个小城市里生活,开始两个月还恪守规矩每个星期给爸爸打个电话报平安,到后来忙起来,电话也就没这么准时了,爸爸也放心得很,从来不主动来电找我,倒是管家有时候按耐不住了打给我抱怨:“先生又不肯去晒太阳了!”
“他又不是蔬菜水果,”我笑着安抚他:“几天不进行光合作用也没事的。”
来了这里之后,我找了个镇上的小学当代课老师,天天和孩子们在一起倒也充实的很,虽然夜里有时候还是会梦见王阿姨最后的样子而惊醒过来,但心情比起刚开始,还是平和多了,有时候我改完作业,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也会忍不住想,他们都好吗?
肯定会好的。
刑杰森是聪明人,他一定会想明白,他妈妈一辈子都是为了他活着,就算心里还有包袱,但是总该为了他妈妈打起精神来,继续他的生活。
一定会比我更好,他这么优秀,就应该过得体面而风光。
才算不辜负他妈妈对他的期望。
本来在这里教书也是机缘巧合,我的房东是个小学老师,那段时间刚好要休产假,闲聊了几句就推荐我去代课了,到入秋的时候她已经休完产假回来,没想到又有另一个老师要生了,于是就继续做下去。
渐渐地,晚上做噩梦不再那么频繁了,甚至有天晚上梦到了妈妈,她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不要执著于过去,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搂着我不停安慰的人竟然是王阿姨。
后来我一直在想,做这个梦究竟是因为我太想她原谅我,还是她真的已经原谅我了呢?
一直在这里教到放寒假,哥哥从管家那里要到我的新号码,他打过来的时候我还心虚了一下,生怕他会教训我,没想到他居然是报喜来的。
“我要结婚了,还不回来吗?”
这是大事,当然是要回去的,正好学校这边的工作已经收尾了,我痛快地答应他:“好!我订机票马上就回去!”
“机票已经订好了,早点回来。”
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跟邻居都熟悉了,走的时候我特意跟大家告了别,房东张老师也特意赶过来送我,并隐晦表达了学校希望来年开学我还能接着代课,其实这件事从期末考试前教导主任就一直在探我的口风,我考虑了很久,虽然我很喜欢孩子们,但……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张老师有些遗憾,但还是温柔地和我拥抱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还是祝你幸福。”
因为机场离小镇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我哥订的机票又是早上七点四十的,隔壁的小夫妻还特意起了个大早送我,小妻子比我还小几岁呢,却一脸老成地叮嘱我:“单身女人在外面最容易被人盯上了,早就想跟你说,又怕吓着你,上个月你每天早上都早起赶到学校去早自习,都不知道有个男人一直跟着你,我让阿诚盯着才没出事的,你可得小心啊!”
我哭笑不得,哪里就那么多坏人了,再说我防备心也不差啊,她说的那个男人我早就发现了,有一次特意拐到大路边上去买油条,然后余光就瞟到那个一直跟着我的黑影拐进了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人家就是跟我顺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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